9 的時候還以為你家想借菲利普電器的光呢
和小狼打架,我會稍微有一點偏向你。不過退一萬步講,如果給當年的我機會重來一次,我會選擇守着它,一輩子見不到你。因為這是我覺得對我最好的結局。”
“我自私嗎?”郭承雲伸長脖子觀望張清皓的表情,心中忐忑,不知張清皓會如何生氣。
張清皓卻笑了,那笑容裏透着舒心:“不,那樣很好。對它對我都很公平。我想能跟你在一起,哪個只是其中的一個我。其他的我,孤獨着也可以。”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作為白狼在回答,還是他自己在回答。
“你這樣說話真是太狡猾了,你這樣叫我怎麽放得下?”
張清皓吐字清晰地說:“不,我只是想感謝你,至少有一個我,能夠不再孤獨了。”
這句感謝是一狼一人的雙重分量,沉甸甸的。
對張清皓而言,作為狼的日子也是屬于他的一部分,能得到郭承雲的肯定,他那段長達幾年不敢去回想的記憶也變成了甜的。
狼王舔舐傷口的畫面,回蕩在張清皓腦海中,也不再那麽充滿孤獨。
郭承雲一臉疑惑地審視着張清皓,見對方面容上的釋然不似有假,不知該如何深究,只好慶幸對方沒生氣,倒頭睡覺,不忘罵一句:“奇葩,被說不如一條狼還瞎開心。”
雙方皆是如一塊大石落了地一般,一夜無夢到天明。
☆、弟弟的詭谲身世(九)
張清皓被郭承雲在教室裏那沒留情的一腳,踹得舊腳傷複發,停了幾天踢球後,居然就變懶了,時不時就杵那兒不上場。
歐陽明哲走到場邊,給了郭承雲一袋子開心果,然後就去踢球。
郭承雲招呼正在幾米開外颠一個球的張清皓過來。
等張清皓走到跟前,郭承雲說:“幫我把沒開的磕一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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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郭承雲一直在對這頭狼耍了他那麽久感到不爽,随時随地都在對張清皓打擊報複,仿佛這樣就能挽回人類的面子。
張清皓把球踩在腳下,言簡意赅地拒絕了:“你叫何新成。”
說着這話的張清皓扭頭就走,郭承雲手一揚把他拽住:“站住!你個大,站這幫你姐擋風。”
張清皓往回撤了一步,郭承雲指指旁邊:“傻麽?這邊才是上風。”張清皓撇撇嘴,幾秒沒吭聲,最後小相公似的又挪了一步。
“來,把傘撐開。”郭承雲遞了一把陽傘過去,張清皓臉上暗潮洶湧地老實地照辦了。
郭承雲看得直撇嘴。這人明明那麽閑,連如此扯蛋的活計都肯拉下臉做,怎麽就不願幫幹點磕開心果的正事了。
難道磕開心果比站樁難得多?
郭承雲越想越不是滋味,把沒開口的開心果全扔在張清皓身上,砸了一陣,說:“如果你幫我磕,我讓你坐旁邊。”
“你不要浪費歐陽明哲送你的東西。”張清皓條件反射地想彎腰去撿,可還撐着傘,彎下去一小半的腰僵硬了一瞬,又艱難地挺直了,但一雙眼睛還是惋惜不已地看着地下的開心果。
郭承雲其實比張清皓還舍不得暴殄天物,砸一顆就心痛一陣,砸到十來顆以後,痛失了那麽多開心果讓他氣上加氣。
看你不幫我磕!
郭承雲撿起之前放在長凳上沒喝完的易拉罐,淩空砸去,“當”地正砸在張清皓頭上。
這清脆的一聲倒是把郭承雲自個給砸清醒了,又開始後悔不疊——別人憑什麽要聽他使喚?
“怎麽了這是?!”這聲巨響引來了歐陽明哲,急吼吼地跑了過來,“這是家暴了?”
張清皓只是陰沉着臉不吭聲。
唯恐天下不亂的何新成也笑吟吟地快步而來,問這家暴是怎麽回事。
“幫我磕個堅果有那麽難?”郭承雲咬牙切齒。
“哦,原來如此。我來吧。”何新成伸手要拿過開心果袋子,被郭承雲一欠身避開了。
“我非要他給我磕,我還非跟他杠上了!”郭承雲的脾氣就這樣,架子大,盡管心裏叫悔不疊,但表面上還是要硬扛着。
張清皓面無表情,仿佛打定主意,我就不吭聲,看你能翻了天去。
郭承雲見狀心裏拔涼拔涼的:“傘給我,你滾。”
他卯足勁,把傘從張清皓手裏硬拽了幾下,終于奪了過來。
歐陽明哲忽然噴飯,兀自笑個不停,說:“我說是個什麽事兒呢。不是皓哥不願給你使喚,而是他的牙不是開心果的對手,實在啃不動,他都裝了好多顆瓷牙了。”
張清皓剛才還鎮定自若的臉變得煞白。
郭承雲詫異得手上拿的傘一歪。他冷不丁地想到,他和這弟弟絕逼是同個爹的種,脾氣賊像,都是死要架子、死要面子。
歐陽明哲捅了何新成一把:“你也真是,怎麽沒替皓哥澄清,還火上澆油。皓哥其實沒惡意,只是是臉皮薄。”
郭承雲吸了吸鼻子,把傘重新遞給張清皓。
何新成饒有興味地笑了一下,仿佛是話裏有話:“我就想看看張清皓到底寵天使寵到什麽地步。如果寵得太過了,就不太好。”
歐陽明哲用手指頂了一下張清皓拿着的那把傘,陰陽怪氣地說:“瞧瞧、瞧瞧!”
何新成摸摸郭承雲的頭發:“有點過了。說真的。”
“什麽過了,”郭承雲一時沒轉過彎,“我鬧得過了?還是使喚得過了?”
何新成不作任何解釋,就這麽走開,留給其他人一個背影。
郭承雲心中不悅,跳下長凳也想走,雖然還沒想出要走到哪去。得,他承認是不該砸那個混蛋。
“你別忘了,他上一句話說的是皓哥寵你。”歐陽明哲的目光依舊黏在何新成的背影上。
是說寵得過了?郭承雲的臉有些扭曲。
“明明辦不到,但是又不願承認辦不到。”歐陽明哲一臉嘲弄。
郭承雲聯想起上次買手表的事情,望向張清皓,看到一向在人前光明磊落的張清皓,将頭一側,躲開了自己的目光。
這都能叫寵了?那某些天天吃飯睡覺都抱着寵物狗說“寶貝兒”的叫什麽?像他老弟這種表達障礙症,能寵得起人麽?
在很多明明能辯白的場合,這家夥都寧可選擇啞巴吃黃連。他是只做不說型的野獸,所以在人類的社會裏會吃虧。
如果把家業交給這樣不能左右逢源的家夥,指不定一朝一夕就給他賠了。
郭承雲聯想到這裏,暗暗為張清皓捏了把汗,你可別繼承,老實當個甩手股東就拉倒了,不然家産有得你敗的。
不過要是不繼承,得找誰來?以前不是說他父親的弟弟等人都去日本了。
十月底,郭承雲坐在院子的小木凳上,用幾根彩色細繩子給自己編手鏈。
說真心話他的水平不怎麽樣,已經産生了一個失敗作,目前正在奮鬥第二個。
張清皓本來被使喚着坐在旁邊給郭承雲翻編手鏈的教程,這時候去上洗手間了。
郭承雲叫了蘇宇過來頂班,蘇宇沒過幾分鐘便開始發牢騷:“長期保持同一個動作,真不是人幹的活!虧那小子剛才定在這那麽久。”
郭承雲沖蘇宇鼓起眼睛:“你身子骨怎麽了?還行不行的。”
蘇宇趕緊吹胡子瞪眼,如果他有胡子的話:“停,求別說,男人最忌諱被人說不行。話說,那位絕逼可以幫你翻一整天書,按你的标準屬于特別行的張小夥子,快要過生日了。”
“這樣啊,”郭承雲對着他自個的膝蓋定了一會兒神,說,“他以前習慣怎麽慶祝?哦不,沒有以前。”
蘇宇無聊地揉着書本的邊邊角角:“他都沒滿打滿算活夠一年,他跟他爸媽都沒見過幾面,對生日哪裏有概念。”
郭承雲一巴掌扇過去,将蘇宇亂揉書本的手打開:“那怎麽整?他的正牌生日到底是12月底從棺材裏挺屍起來那天,還是從他母親肚子裏出來那天?”
郭承雲想,要不就是他從母狼肚子裏出來那天?這是第三個選項,不過狼的身體要和人類身體是分別獨立的,所以不應該算進去。
從小在傳統觀念的灌溉中長大的郭承雲,對生日相當重視,村裏人過生日都要好一番鬧騰,呼朋喚友,擺幾桌子好菜。
郭承雲以前特愛看世昭哥吃長壽面的艱難樣,世昭哥的動作謹小慎微,生怕面條給斷了,一邊還要防備愛使壞的郭承雲對他突然襲擊。
于是郭承雲說:“這不行,生日還是得過,總不能從此以後這輩子都不過生日了?我記得他說過,他爸把他12月底挺屍的那天,當做他來到這世界的第一天。就選那天吧。”
蘇宇不屑地道:“生日這種日子,對他沒意義的。我們在管他哪天過之前,得先管他過不過。”
郭承雲的提議被蘇宇否決,有點鬧情緒,手上的動作沒控制好,彩繩掉了一根到地上,他伸手去撿,結果繩子攪成一團。
蘇宇火上澆油道:“皇帝都不急,我們太監急什麽。”
“你才是太監,黃毛太監!”郭承雲徹底發飙,厲聲說。
蘇宇騰出一只手,揉揉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金色染發。心裏罵一句:卧槽!以後如何直視?
“就從零歲開始算吧。”不遠處傳來張清皓的聲音。
二人聽到張清皓的聲音,都扭頭看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的張清皓。
郭承雲反駁道:“不,你生日還是應該從你挺屍那天開始算。你沒必要管以前的事情。什麽腳踏兩條船的渣男老爹,歇斯底裏受害妄想症的老媽,啞巴自閉症的你自己,都他媽見鬼去吧。”
一席狠話說得蘇宇目瞪口呆。
張清皓摳郭承雲句子裏的毛病:“你也說了那是我‘自己’了。”
郭承雲被張清皓噎住了:“你不要告訴我,你要扯什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之類的蛋。”
“我只是記憶從中間斷開,身體還是從零歲開始的那個。”
“這有什麽的,不想要的部分就不要,把包袱扔了重新開始有什麽不好?”
“無論我想不想要,這包袱仍然在我身上。不是我無視了,就能丢掉。”
郭承雲暫時沒找到詞反駁。
張清皓走過來,用眼神示意蘇宇,叫他起立換人翻書。
“你被開除了!”郭承雲擡腳,把張清皓踹開。
蘇宇擰出一副苦不堪言的苦瓜臉:“你先別開除他,我要辭職!饒了我吧祖宗,我可不要幫你翻書,累得慌……張小苦力你還真走了?”
“我生日十月多少號?”張清皓一面往遠處走,一面丢下一句。
“你不是撇不開你的舊歷史嗎,問你親親老爸去啊?”郭承雲沖着張清皓遠去的背影挑釁道。
郭承雲轉頭看看蘇宇,見他跟哈巴狗一樣累得吐着舌頭直瞪眼:“去去!不用你幫我拿書了,你家老爺我不編了。”
蘇宇如獲大赦,跳起身:“等少主從他爸那裏問到具體日子,我們去找他學校的朋友一起慶祝吧。”
“是哦。”郭承雲本以為,自己跟張清皓吵了一場沒結果的架,這才發現這場吵架其實是有結果的。
因為大夥可以給這小子張羅生日事宜了。
☆、弟弟的詭谲身世(十)
課間,郭承雲走到教室外邊接熱水,看見張清皓跟何新成面對面站在一起。
那二人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低頭說着悄悄話。
歐陽明哲從旁邊快步跑過來,使勁環抱住何新成的肩膀。
何新成被壓迫得肩膀都快變形了,伸手下意識地去掰開歐陽明哲的手臂,臉雖然扭向歐陽明哲那邊,嘴巴朝他生氣地歪着,但一雙眼睛仍專注于與張清皓的對話。
和睦相處的三人,就像時光洪流裏永遠不變的一道風景。
郭承雲有些羨慕這三人的關系。君子之交淡如水,筆直地綿延下去,不用擔心會走到盡頭。
反觀自己和那狼弟弟,各懷心事,到頭來如果處得順利,能賺得好聚好散,若處得不順利,便是一拍兩散。
對于張清皓的秘密,如今他知道的已經太多,他們的感情就像沒有安全繩的野外攀岩,既然他已經選擇了往上爬,于是要麽一直攀到頂,要麽摔得粉碎。
歐陽明哲發現了呆立在那裏的郭承雲,招呼他過去。
郭承雲這才聽到了他們談話的內容。
原來張清皓在向別人請教生日怎麽過?
“基本上過生日不外乎是這些內容了,按理說是我們給你張羅的,你只需要負責驚喜。”歐陽明哲一臉理所當然地說。
郭承雲見那兩個死黨在笑,也跟着笑。
“禦姐你要加入嗎?”歐陽明哲轉過頭問。
郭承雲臉上閃出一抹驚愕,臉上挂着的微笑戛然而止,嘴裏說出來的話與表情截然相反:“行啊。”
他沒怎麽跟那兩人一起行動過,雖然嘴上答應了,但心裏還是有道不願同陌生人接觸的坎,手背在腰上不自然地擦一把。
張清皓把郭承雲這些小表情、小動作看在眼裏,在和他回去的時候,把郭承雲的手背捏在手裏揉了揉。
張清皓很高興郭承雲表現出不樂意同外人接觸的樣子。
郭承雲聽張清皓說,他問了老爸,生日是10月29。
張清皓生日的前一天,是個天氣清爽的周末。
郭承雲認為既然張清皓沒到當壽星的那天,便不用奉行壽星最大的信條,繼續在家裏上蹿下跳,來回地使喚張清皓。
他蹦跶了一個白天,覺得不滿足,拉扯着張清皓叫他帶自己出去軋馬路。
張清皓還沒來得及問出“什麽是軋馬路”,就被郭承雲扯出了門。
此時正值晚飯後,張清皓從牛仔褲後面的口袋裏掏出手機,接了個電話後說:“陪我去熟人的音樂工作室那邊看看,我想知道錄鋼琴曲的效果怎麽樣。”
“連彈帶唱嗎?不會又是唱火星歌。等以後我學會火星文,就能知道你在唱什麽幺蛾子了。”
張清皓被說得直樂,郭承雲不知道對方在樂呵什麽。
音樂工作室的經營者據說是何新成父輩的熟人,都是中國人,這家的錄音棚設備非常齊全,有一臺漂亮的鋼琴。
郭承雲對錄音棚裏的一切精密設備都感到新奇,趁着張清皓在熟悉錄音棚那臺鋼琴,郭承雲到處走來走去地看着。
郭承雲逛得差不多了,放輕腳步踱回去,怕吵到張清皓。
他靠近開着門的錄音棚,卻聽見張清皓打電話的聲音。
“爸,我生日不是明天嗎,怎麽現在又說是今天……你找到燕家當年送的生辰金牌?無所謂了,差一天而已,你不用特地打過來……今晚有安排了,不回你那邊過生日。明天你們也不用給我補過,我那些朋友已經說好要給我過……得,夠了,回就回,你別說了。”
郭承雲僵直在當場。張清皓他老爸把日子記晚了一天?今天才是他生日?
郭承雲和何新成他們本來約好,明天周一中午碰頭一道去置辦,可是現在情況突變,明天張清皓要回張家宅子了,今天蛋糕沒定,禮物沒買,大周日的他去哪找他老弟那兩個死黨?
而且,周末德國的商店都不開門,就算有時間也買不了。
郭承雲急得不停地看挂鐘,現在那麽晚,難道這貨的正牌生日要就這麽算了。
他緊張萬分地看看窗外昏暗的天。
聽到張清皓向門外走來的腳步聲,郭承雲緊急向後撤退,裝作偶然路過的樣子。
“我準備開始錄音了。”張清皓說。
“嗯,我在外面等你。”郭承雲搖晃了兩下張清皓之前買給他的飲料,做出一副悠閑狀。
等錄音室的大門一關,郭承雲又恢複了熱鍋上一只螞蟻的狀态,恨不得能爬到牆上去。
“怎麽了小姑娘,找衛生間嗎?在那邊。”好心的工作人員給郭承雲指了條明路。
“你知道附近哪裏有周末還賣東西的地方?”
“除非加油站的便利店,可是加油站很遠。對了,我知道有一家外地人開的花店,應該還開門,你可以去看看,不過有點遠哦。”
郭承雲摸摸兜裏少得可憐的零花錢——錢平常都是張清皓在拿。
他狠狠心,問清楚具體地點,向外面走去。
張清皓錄完音後,走出房間,發現外面沒有理所當然會等着的郭承雲。
他也不以為意,便跟工作人員先說說話,把玩一會那裏的其他樂器。
說完話後,依然沒發現郭承雲的蹤影。
之前跟郭承雲交談的工作人員下班了,現在站在這裏的工作人員看張清皓似乎在找人,便說:“你找那個小女孩嗎?我見他走來走去好像很煩,大概後來出門玩去了。”
張清皓不由有些惱怒,都約好了要等他的,這都等不下去?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張清皓終于變了臉色。
“姓張的,你錄完啦?”
聽見郭承雲的聲音,張清皓火冒三丈地擡頭,見郭承雲這個始作俑者眼中帶着一絲忐忑,施施然地走進來。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張清皓越想越鑽牛角尖,手指在琴鍵上噔噔地砸了幾把。
郭承雲又走上前來幾步,一直背在身後的手突然伸出來,亮出一支豔麗的彩虹玫瑰。
“送你的。”
張清皓驚訝得彈琴的手指停在了琴鍵上方。
“生日快樂,蠢貨。”
張清皓遲疑了一下,動作僵硬地伸出手,接過郭承雲遞過來的那支彩虹玫瑰。
他對郭承雲是否聽到之前他和他爸的電話并不肯定,于是沉下聲:“早了。”
“什麽啊,不能提前送嗎,”郭承雲撓撓頭,“那你先還給我,我去退貨?”
張清皓哼了一聲,把這支花放在鋼琴上:“買都買了,誰給你退貨。回去了。就當我今天生日。”
郭承雲見張清皓收受了,頓時得意得吹了一聲口哨。
郭承雲跟在張清皓身後回家,忽然扯着張清皓的袖口把他的一只手臂拉過來,在手背上勸慰地拍了拍。
“?”張清皓疑惑地看向郭承雲。
郭承雲又拍了兩下,才把張清皓的手放回去。他沒敢說,自己是在可憐張清皓,居然被老爸記錯了生日,雖然只差了一天。
正在悲天憫人的郭承雲,此時依然沒有意識到,張清皓那個老爸也是自己老爸。
他也沒意識到,他自個的生日已經沒有任何人知道了,包括他自己。
郭承雲想起張清皓之前在電話裏對家人說,明天他要回去過生日,心想不知道這貨什麽時候才會說,要不自己先拐個彎子問吧。
“明天你的生日,何新成他們說肯定包你滿意。”
“不過了,我爸叫我明晚回去。”
“什麽叫‘不過了’,在你爸那裏過,不是過嗎?難道你覺得你的生日在我們這裏過,就是過了?”
“我……”
“看得出來,你其實對出生的那一天并沒有什麽實感。”
張清皓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那支玫瑰,花了好大功夫才承認:“你說得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有什麽意義。那只是我的身體被生出來的日子。”
他又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玫瑰一眼,舍不得在自己愉悅的心情上面打個大叉。
郭承雲拍拍張清皓後腦勺:“瞎想什麽!甭管是哪天,有人給你過生日,你就應該高興。這天是每年獨屬于你自己的節日,可以收獲親朋好友們的禮物和祝福。”
張清皓的神色稍微振奮了些。
郭承雲問:“我去找何新成他們商量,我們改天給你補過一個。”
“行。”
☆、弟弟的詭谲身世(十一)
回到家,張清皓把郭承雲送的彩虹玫瑰放在斯坦威鋼琴上,按平時的晚間慣例,開始練鋼琴,在練琴之前,他先彈了一曲郭承雲最愛的卡農。
“我一定是囤了八輩子的福分。”被取悅得樂淘淘的郭承雲,坐在旁邊撐着腮幫子聽完了一曲。
等張清皓彈起別的高難度練習曲,郭承雲站起來,偷跑到房間裏,撬出一部相機,站在角落裏,做賊一般地對着張清皓咔擦了幾下。
郭承雲拍完後,低頭端詳那“L”字開頭品牌的相機,雖然不是SONY、NIKON這些郭承雲說得上的牌子,但看做工卻似乎不是雜牌,至少很重手,也許是雜牌機子中的戰鬥機?
于是郭承雲在張清皓的資産裏,又記上了一筆,排在鋼琴、電視機和那幾臺空調的後面。
如果他去找個德國人問問,別人會告訴他這是一部萊卡,得排到電視前面。
郭承雲收好那架被他排序到空調後面的相機,跑去張清皓書房,把張清皓的日記本撥拉過來。
郭承雲自己也記日記,為了讓雙方共同提高作文水平,他強迫着張清皓跟着寫。
按照郭承雲的要求,張清皓寫日記用的是中文,方便郭承雲檢查。
這個本子是硬皮本,能上鎖,張清皓輕易不給郭承雲看。
可其實寫的內容極其無趣,無非是些讀書筆記、踢球心得、出游流水賬、德語語法(幫郭承雲抄的)。
郭承雲把彈琴的張清皓叫停,讓他幫忙打開了日記本的鎖。
之前郭承雲就發現張清皓從中撕掉了很多頁。
張清皓的日記寫得如此平淡無奇,無功無過,摻雜着大量塗改和錯字,郭承雲實在想不通,既然張清皓已經棄療,又有什麽必要把某些頁數撕了處理掉。
“姓張的,撕掉的那幾頁你放哪去了,交出來。別告訴我是你抄給田螺小夥的菜譜,你不知道複印給他?”
張清皓站到郭承雲旁邊,像正在被家長檢查作業的壞學生,鐵青着臉不肯交代那幾頁的去處:“我寫得不好,撕掉了。”
“什麽‘不好’,你平時寫的鬼玩意,不是‘不好’,而是‘差’。難道你還有臉覺得,你能寫出比‘差’還要‘更差’的東西?甚至連‘差’這個字都配不上?”
張清皓擔憂地盯着郭承雲,有點擔心他說那段話的時候舌頭會打結,或者岔了氣,于是趕緊舉白旗:“大概吧。”
郭承雲知道張清皓那坦白從寬的表情從來是不可信的。他見激将诋毀法不奏效,便換了個逼供法:“別裝蒜,我有一次睡得迷迷糊糊,看見你起床以後寫了字在上面,然後撕掉了。”
張清皓終于汗顏,在被郭承雲推搡了幾把後,磨磨蹭蹭地走進房間,掏了幾張紙出來。
郭承雲用尖刻的眼神盯着張清皓,接過那幾張紙,但并沒有馬上看,而是12345678地點了數,動作熟練得跟打牌或者數錢似的。
按照日記本缺少的紙張來算,總共該有十二張。
郭承雲不屑地捏着張清皓交上來的紙,在桌子上甩得噼噼啪啪響:“當我不識數?少四張。”
他以前帶了一幫子人,去找某些小家族讨債,就是這麽甩欠條的。
“那四張是真寫得差。”
“是嗎?”郭承雲将八張紙在張清皓臉上刮了刮,壞笑道,“我撞見你夢游寫字那天的那張紙,你還沒拿給我,日期是……”
張清皓再也聽不下去,嗖的一下轉身去拿。
他走回來的時候,郭承雲正把八張紙攤開在桌上,眉頭皺得死緊。
由于張清皓是在夢游狀态中寫的,所以字跡潦草,難以辨認。
更麻煩的是,上面的文字郭承雲完全不認識。那些文字不僅是些火星文,還能看出是不同種類的火星文,有蝌蚪,有象形,有符號。
還有一張,上面只是斷斷續續劃了幾條線,卻也被張清皓收藏了起來。
郭承雲頓時風中淩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下如果張清皓不肯說,他是再也問不出什麽了。
只能用剩下那四張作為突破口了。
郭承雲一把奪過張清皓新拿來的紙張,張清皓也是在空白處寫了幾段話。
而張清皓之所以不樂意給郭承雲看這幾張紙,原因果然是,上面有英語和中文。
郭承雲艱難地一個個字分辨着,然而寫的卻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代碼和概念詞彙,似乎是關于如何解開某些通道。
郭承雲思考了一瞬:“這些字都是誰教你寫的?”
張清皓郁悶地用大拇指指甲刮過鼻梁:“跟我有類似能力的家夥。”
“什麽能力,紅眼睛狀态的速度和力量?說實話我有點感興趣,如果我也想像你那樣,後天能練成麽。”
“他們殺我能拿到能力,你不行。”
郭承雲沮喪地說:“我出生比你早,到底有什麽用?跟我相比,你就是極品飛車裏面,排在起跑線最後一位的玩家,我是排在前面等着被你趕超的NPC車。”
“這種怪物一樣的能力,我不想用,而且我也控制不住。”
“姓張的,你有沒想過,說不定你之所以控制不住,原因正是你壓根不想用。”
“我想當個普通人。”
郭承雲對張清皓的選擇實在是無語:“有點骨氣行不?自暴自棄個什麽勁,有能力不用真是傻瓜。”
“如果我很普通,才能跟人類在一起,”張清皓的語氣倒是誠懇,“所以我直到現在都很普通。”
郭承雲默然。
這弟弟說得也對。若是以怪物的身份來生存,說不定能找到讓他活得恣意灑脫的去處。而若是裝成普通人的身份,在衆人的目光裏面躲躲藏藏,才真的需要勇氣。
郭承雲沒好氣地說:“別怪我危言聳聽,你要做的不光是隐藏你自己,你還得防着那些人沖着你的能力來殺你。”
他把張清皓的日記本随便撕下一頁,在上面寫長篇大論:
姓張的,你所謂的要當個普通人,不代表你要像個“普通人”一樣被他們宰了。那不叫普通人,叫懦夫。
所謂普通人的“普通”,包括血性,包括反抗,包括自私——保護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的自私。
如果你輸了,我希望那是你全力以赴的結果。
只要我還在你家,至少在你死了以後,還能有個人幫你給你爸遞遺言,讓你沒有曝屍荒野的後顧之憂。
然後郭承雲把那一頁撕下來,夾進被撕下來的紙張中。
張清皓看着這篇語氣調侃的訓誡,他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支持”。
見時候不早了,他們就開始熄燈睡覺。
躺下沒多久,郭承雲把被窩裹了裹,問對面床上的張清皓:“喂,大塊頭,你冷不冷?”
“你過來吧。”張清皓一針見血地回答。
郭承雲風卷殘雲一般地撲過來,拉着被子趴在張清皓身邊。
張清皓自動自發地伸出手,想把郭承雲扶到床裏面,郭承雲卻擺手說不用了。
這是要幹什麽?張清皓有些不解,不會是異想天開的想要保護他?
夜未深,夜蟲的鳴聲猶在耳畔。
郭承雲從被窩下面伸出手,拽住張清皓的被子邊沿:“我恐慌。”
張清皓睜開眼,看了郭承雲一眼,又閉上眼睛:“大男人的恐慌什麽。”
郭承雲說:“按照事情的正常發展來看,如果你不在了,我才有出頭之日。我娘那個勢利眼會想起我,你老爸也就只能選我,讓我繼承家産。所以我有什麽好恐慌的,我感謝他們殺了你還來不及。”
張清皓依舊閉着眼睛,沒給郭承雲絲毫反應。
“可是我發現,我其實在怕些雞毛蒜皮的事,比方說怕你被崩一槍或者捅一刀,怕看見你死在我面前,明明血什麽的我早都見慣了。你說我是不是腦子有病?”
“……”
“你妹的,一頭狼而已,我要是太在乎你死活,非得被你當笑料不可。”郭承雲音量變小,但在這樣沉靜的空間裏,張清皓仍然聽得清楚。
在郭承雲的絮叨聲中,張清皓忽然漸漸有了今天是他生日的自覺。
不過,今天10月幾號來着,28?
明天去家裏把那生辰牌拿過來,免得下次忘了。
早晨,張清皓醒來的時候,側頭看看身邊那睡得正香的老哥。
他哥說得對,不能坐以待斃。可是要從哪開始下手?
張清皓正想得出神,裹在被子裏的郭承雲忽然動了。
郭承雲揉揉眼睛,惺忪的睡眼半瞌着:“下午沒有副科,我出去溜達。”
“去吧。”張清皓默默地伸手隔着被單,捉住了郭承雲那傷痕累累的手腕。
并未完全睡醒的郭承雲,僅僅是靠着神經反射把手往回抽了抽,見抽不回去,便笑起來,腦袋上東翹西翹的柔軟頭發,随着他的笑而顫動。
張清皓想,如果自己輸了,那就是死了,不再能守着他哥。
就像同別的狼崽子的生存競争一樣,一次都輸不起。
忽然,張清皓心中産生了極其不祥的預感。
“你不準出去。”他瞬間改變了主意。
“你敢。”郭承雲發出兩個迷糊的音節,腦袋一歪又睡了過去。
張清皓用大拇指把郭承雲嘴角邊的透明液體拭去,嘆了口氣。
可以讓這小子沒有後顧之憂地亂跑的世界,到底在哪裏?
☆、從前世來的五人(一)
張清皓吃過午飯就出門去自己家過生日,在張家坐如針氈。
直覺告訴他不能放郭承雲出門,可張清皓找不到證明自己直覺的證據。
郭承雲也有他自己的第六感,一股磁鐵般的吸力吸引着他,必須出門去,那裏有什麽在等待着他。
個人有個人的宿命,郭承雲也必須要去直面自己的命運,他從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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