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2)
沒有聽我說話?真是個木頭。”
我沒有聽到她後面說了些什麽,因為,上半場結束了,我看到,江辰朝這邊走過來,我感到緊跳幾拍的心髒劇烈地在胸口起伏,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手心不停地出汗。他走過來了,他笑着朝我走過來了。
我抓着郝時雨的手,準備站起身:“回教室吧!我好熱。”這時,一個輕盈的身影從我身邊飛過,貼到了江辰身邊:“渴了吧?喝點水!”是洛秋,她溫柔細致地扭開礦泉水的蓋子,遞到江辰手中。
“走吧!”我站起身,自顧自地朝場外走去。他也看到了我,驚喜地叫道:“蘇茆茆!”
我拉着郝時雨,落荒而逃。“他認識你啊?什麽時候認識的啊?跑什麽啊?他在叫你。”“沒有,你聽錯了。”江辰,光之盡頭的溫暖,夢之深處的祈願。雲端的少年,我該用哪種姿态,去愛?
回到家的時候,洛秋正在門口的庭院裏給幾盆菊花澆水,我經過的時候,她叫道:“蘇茆茆。”
我停住腳步。她的臉上,又浮現一絲若隐若現的嘲諷,問道:“你認識他?”“誰?”
“江辰。”
“嗯!”“什麽時候?”
“剛來那天,在車上。”我像一個早戀被家長察覺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接受審問。可是,我為什麽告訴她?
我的坦白,卻讓她無所适從,她沉默了。“還有事嗎?”
“沒了。”莫名其妙。
愛與被愛的年少,都是這麽莫名其妙嗎?看得出,她在乎這個少年,于是特意在我進門的甬道堵住我,她帶着一股興師問罪的無名之火,最後在我無辜地坦白後偃旗息鼓,無從下爪。她的無所适從向我洩露了某種信息,就像女童手中一盒專屬的漂亮糖果,她想緊緊地抓在手中,想告訴每個人,這是我的,這是我的,但是,那些觊觎的人,連糖果的名字和産地、品牌,都不配知道。
別那麽驕傲,你的東西我才不想要。我如此堅定地告訴自己。于是,在校園裏再遇到江辰,無論是他和其他人三五成群,或是落單,抑或與她在一起,我都毫不猶疑地掉頭走掉。有幾次我看到江辰遠遠地啓動微笑,準備向我打招呼,我都視若無睹,扭頭就走。
終于,小組值日,我和郝時雨在紫藤花架下掃落葉的時候,正在揮動的掃把被人一腳踩住,他黑着一張愠怒的臉,站在我面前。
“蘇茆茆!你什麽意思?”我又準備丢掉掃把轉身走掉,卻被郝時雨一把緊緊箍住,然後,她很識趣地躲到不遠處的樹下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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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地站在原地,輕輕用腳揉搓地上的一片落葉,幾只螞蟻被我驚擾,不知所措地爬上爬下,惶惑不安。“為什麽?為什麽明明認識,卻假裝不認識?”他平和了語氣,卻依然流露出不忿。“沒有啊!”什麽時候,我變成了一個善于僞裝和表演的孩子?
我佯裝無辜的語氣,聽起來像真的一樣。“沒有?那幾次遇到你,喊你,你都沒聽見嗎?”“是啊!”
“虛僞。從上次在少年宮門口看到我和洛秋,你就開始假裝不認識我,你到底什麽意思?怎麽?暗戀我啊?吃醋啊?”他漸漸恢複平日壞壞的戲谑語氣,挑釁般問我。
我被問得結舌。年少的芬芳心事,見人羞,驚人問,怕人知,不堪驚擾。我連連擺手洗白自己:“誰暗戀你,臭美什麽啊?我真的沒聽到啊!”
他看着我驚慌失措的可笑樣子,暗自笑了,低頭俯身靠近我,令人恍惚眩暈的陰影罩住我,少年的微微汗味,散發着一種令人迷醉的味道,他說:“沒有暗戀我,就別假裝不認識我。我也知道,你和她,這樣的姐妹,總是有些隔閡,所以,見到我,有些別扭,是吧?”
我沒有回答,用沉默表示贊同。“好吧!沒暗戀我就好。那,下午去老地方,陪我練琴。你不敢去,就是暗戀我。”“我—”我結舌頓足,少年已朗笑走遠。
郝時雨忽然從樹後跳出來,不懷好意地笑道:“哈,哈,哈!什麽意思?沒看出來啊!你什麽時候釣上他了?沒看出來啊!挺有手段。”
她口氣中流露的痞氣,讓人無端厭惡,我依然無法和她親密黏膩,我不耐地反駁:“胡說什麽啊!他只是找我給梁洛秋帶句話。”
郝時雨不以為然地笑笑,對我的托詞嗤之以鼻:“嘁!騙鬼吧!你的眼睛出賣了你,我知道,你喜歡他。愛情就是一場征伐和掠奪,加油!争取奪下山頭,插上自己的旗子。”我瞪她一眼,拖起掃把離開。愛情怎麽會是征伐,愛應該是彼此的臣服;愛情也不應該是掠奪,愛是無私的賜予才對。
“老地方”原來離愛知中學很近。黃昏壯麗,暮色華美。校服的裙擺拂動草木,窸窸窣窣。水泥板上的那個落寞身影,被餘晖打磨,如一尊雕塑。隔河望去,目之所及,一排白楊樹将這裏阻隔成兩個世界。一邊是車水馬龍,喧嚣終日的城市萬象,一邊是夕陽醉金,牛羊下來的鄉村即景。暮霭流岚籠罩下的農田裏,農民正在秋收,金黃包米入倉,幹燥稭稈打捆裝車,灑下汗水,收獲甘美,萬物相攜,簡單自然。
一霎餘霞,秋意暝色參差滿眼。黃昏的靜美,和老地方的閑适,讓人瞬間放松。我忽然發現,多日來心頭的糾結和煩擾,忽然消失無蹤。
我走過去,坐下來。“灰姑娘,來了。”“她就是你的愛麗絲?”
“是啊!初中時在英語補習班認識的,她的英文名叫愛麗絲,我叫傑克。”
我竟有心,像一個調皮的問題少女那樣,開他的玩笑:“傑克?接客?哈哈!”
他轉頭看着我,也故作驚奇地輕聲叫道:“哎呀!這孩子,學壞了學壞了。你還是不要和那個郝時雨經常在一起,都跟她學壞了。”
“別這麽說她,她也沒那麽壞。怎麽,你也認識她?”
“當然了,梁洛秋和郝時雨,你們班的兩朵花,誰不知道。”
“你覺得她們誰漂亮?”“就像張愛玲筆下的白玫瑰和紅玫瑰,郝時雨是紅玫瑰,洛秋就是白玫瑰!”他說起洛秋的時候,眼神沉澱了柔光,有滿盈的深愛和迷醉深鎖。唉,惘然的陷入深愛的少年。
“咦!你也讀張愛玲的小說?”看他這樣贊美我身邊的兩個女孩,逼仄心髒微微不适,我适時轉移了話題。
“怎麽,不可以啊?”“我以為男生都喜歡看那種金庸、梁羽生的武俠。”“呵呵!金庸、梁羽生我也喜歡啊!反正什麽書我都看一點,博覽群書嘛!”他吹牛自誇的時候,又恢複了幽默少年的奕奕神采,“家裏好多書呢!你喜歡看哪種?改天帶幾本來給你。”
“好啊!”聊天忽然陷入一個空當,氣氛微微尴尬。他忽然回頭狡黠地笑笑,跳下石板,把書包往我手裏一塞,說:“等着!”然後,朝河對岸白楊樹的彼端跑去。矯捷的身影如奔鹿,消失在林木扶疏的暮之深處。
不一會兒,他大汗淋漓地跑回來,手裏竟是幾束豆莢繁茂飽滿的毛豆藤蔓。
熊熊篝火照亮暗藍蒼穹的初生新月,心底有簇簇暖意,欣喜歡然。我們蹲在火堆旁,火苗的唇舌舔舐着彼此手中的豆蔓,散發出植物燥熱的草香,噼噼啪啪作響。烤熟的豆莢捋下來,灼熱燙手,剝好的毛豆掬在手心,微熱,噙一顆,馨香滋味長。晚風緩緩,火光幻化了表情。
“你們在談戀愛?”“沒有!我喜歡她,可是她一直若即若離,就像和頑皮的孩子捉迷藏,總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可是,她又只和我捉迷藏。”“喜歡她什麽?”“不知道。不是說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嗎?如果,我找出一個理由,那就是不愛了。”
“《獻給愛麗絲》就是為她學的吧?”“她快過生日了,是她說,很喜歡聽吉他彈的《獻給愛麗絲》,所以,我想學會了在她過生日的時候彈給她。”“我陪你練,她一定會答應你的。”陷入深愛的少年,在絮語訴說中,顯得茫然無措,令人心疼,和往日落拓不羁的形象判若兩人。他打開琴套,星星亮起來,月亮升起來,琴聲響起,浸潤在濕冷夜色中的琴聲,那樣憂傷無着。
後來多年,這樣的黃昏不斷在我的夢中閃現。夢中,一切清晰如昨。他帶我捉知了,捕螢火蟲,偷毛豆,他彈吉他,我畫畫,我們時常交換書籍;他拿法布爾的《昆蟲記》,金庸的《神雕俠侶》,甚至是達爾文的《物種起源》給我看,我借給他《源氏物語》《包法利夫人》《小王子》《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他送我的禮物,有日本漫畫家鳥山明的絕版珍藏版《七龍珠》,有自制的蝴蝶标本,有一罐只亮了一晚的螢火蟲;他騎着單車載我在白楊樹下的郊外公路上,從風中行駛過,車鏈的輕微吧嗒聲,與風追趕,響徹耳畔;他知道哪家的牛肉筋道,知道哪裏的米粉正宗;他總用戲谑的語調叫我灰姑娘,聽起來性感又動聽。
他也依然持之以恒地追求深愛的少女。洛秋是他人群中的最愛,他與她約會的地點和方式,都是端然莊重、有禮有節的,在西餐廳,在電影院,在游泳館,洛秋也樂此不疲若即若離地與他玩着捉迷藏的游戲。
愛洛秋的江辰,和黃昏裏的江辰,如分裂為兩個性格迥異的孿生,我常常分不清,那個人群中錦衣高貴桀骜不馴的王子,和黃昏中惘然孤獨的孩童,到底哪一個是他本真的自我。
她是他人群中的最愛,而我,我常常想,我是什麽。我果真成了他的那個秘密樹洞,孤獨替補,而我想尋的,是我人群中的小王子,獨一無二的小王子。江辰曾半開玩笑地說:“你是我的紅顏知己啊!”
呵!紅顏知己也不錯,紅顏如花,知己暖心。
季節濕寒,情意暖心。深秋的一季霏微細雨過後,街面濕滑,如一個人隐隐的淚痕,單薄校服漸覺西風肅殺。不記得是第幾次的黃昏之約,江辰的《獻給愛麗絲》已彈得相當流暢。這天,他騎單車載着我,駛向城市小巷的一處幽深,在逼仄窄小的店鋪,坐在殘損油膩的桌旁,吃一碗正宗的湖南米粉,米粉筋道爽滑,湯頭噴香濃郁,我連湯帶肉,吃得一點不剩。江辰吃完自己那碗,定定地看着我饞嘴的樣子,只是笑。
回家的時候,城市已華燈初上,他的車子騎得很快,外套被迎面風鼓起,那天不知為何,非常快樂,他在前面叫喊着:“坐好了啊,灰姑娘,加速了!”
一個石子的小小磕絆,車子微微晃動,我一緊張,就伸手攬住他的腰,然後,又迅速松開。
這時,我看到街頭的洛秋,她正和三兩同學從一家甜品店出來,她在我倏忽而過的瞬間,看到了攬着少年坐在單車後座的我,我們對視,都看到了對方,然後,都假裝沒有看到,輕輕地別過臉去。
洛秋的生日,在十一月,洛秋,洛水之秋出生的孩子,她的名字,洩露了出生的地點和時間。
那天,一家人一起吃飯,為洛秋過了簡單的生日,蛋糕、禮物、祝福、許願,樣樣俱全。吃完蛋糕,爸爸又給她一沓大鈔,準許她和同學好友在外一起歡聚慶祝。洛秋裝扮一新準備出門的時候,出乎意料地邀請我:“茆茆,一起去吧!”
我驚愕,遲疑。爸爸和雲姨都在一旁幫言:“是啊!都是同齡人,也都是認識的同學,一起去吧!”洛秋無比真誠地看着我。
難辨真僞的盛情和好意,讓我無法拒絕。她選定的地點是一家叫“歡顏”的KTV,到達包廂的時候,已有一衆同學在等候。江辰坐在角落,燈光流離落在他的臉上和身上,恍如綴滿寶石的王子,而這個王子,今晚的所有舞曲,都只陪洛秋一人。他站起來,故作潇灑地和我們打招呼:“洛秋,蘇茆茆!快過來坐。”那個特意被他連名帶姓喊出的“蘇茆茆”,帶着一股疏淡的距離感,一下子将我和他隔開。
洛秋笑靥如花,像閃亮出場的紅毯上的明星,揮手和衆人打招呼,一大束玫瑰忽然擋在她眼前,吓她一跳。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那一束玫瑰,說:“生日快樂!”
那些在電影中無數次出現的送花鏡頭,當真正出現在眼前時,即使那個人是深愛的英俊少年,那姿态依舊略顯幼稚而可笑。年少時,我們喜歡如此盛大地表演愛情,用俗氣的依賴着道具的方式。
玫瑰深紅,代表濃濃的愛。洛秋接過,淡淡笑道:“謝謝!”
音樂響起,燈光流離。啤酒、香槟、鮮花、蛋糕,水果芬芳,禮物豐盛,每個人都送來祝福。這是洛秋的十六歲。
江辰以東道主的姿态,熱烈招呼每一個朋友。這時,有知情的同學喊道:“江辰,你的大禮呢?你的大禮呢?”
四周安靜下來,空氣仿佛瞬間停滞,他略帶羞澀地低頭,懷抱吉他,撥弄琴弦,然後,說:“洛秋,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一段明快溫柔的回旋曲式,如少年的祈訴,在黃昏的餘霞中練習了無數次,他終于有機會将心事彈給她聽。洛秋微微閉上眼睛,随着音樂輕輕晃動身體,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打着拍子,很享受的樣子。一曲終了,江辰附耳到洛秋身邊,低聲說了句什麽,她只是淡淡一笑,說:“謝謝你!江辰,這是我十六歲最好的禮物。”我想,他在她耳邊說的應該是,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可是,洛秋卻顧左右而言他,巧妙地拒絕了。因為,我看到他眼中,有落寞失望渙散開來。
聚會依然在快樂的氣氛中進行,江辰很快恢複了自如泰然的狀态,呼朋引伴,一起飙歌。他為洛秋點歌、拿水果、倒飲料,照顧周到,大家都說着應景的祝福,有人在點歌嘶吼,有人在喧鬧談笑。穿着白色連衣裙的洛秋,素淨得如一朵白蓮,她被男生女生簇擁在長座中,如公主般,巧笑倩兮。那場景,讓我想起小說《飄》中,斯嘉麗的第一次出場,斯嘉麗就是這樣,穿一件蓬勃的綠色禮服,在愛慕她的少年當中,得盡風流。斯嘉麗曬幸福,是曬給阿希禮,希望引起他的嫉妒,而洛秋帶我來這裏的目的,也只是要将她的幸福曬給我看,她想擊倒我,而她的目的達到了。
而我,現在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壁花小姐吧?我孤獨地坐在人群中,噙着一塊西瓜,想着心事。
江辰的目光,偶爾投向這邊,又很快移開。他終于走過來,像對待每一個到場的朋友那樣招呼我:“蘇茆茆,別光坐着啊,來點一首歌唱。”在他口中,我仍是與衆人無異,與他毫無交集的“蘇”茆茆而已。
被他拉到點歌的電腦前,我點了王菲的《彼岸花》。幽遠的曲調如隔世吹來的風,我唱:“看見的,熄滅了,消失的,記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聽見土壤萌芽,等待昙花再開,把芬芳留給年華,彼岸沒有燈塔,我依然張望着………”
好委屈。淚水滑落,遁入燈影暗處,無人看見。江辰,你好過分,不是你說,不可以假裝不認識嗎?你怎麽可以在人群中,假裝不認識我?我悄悄離開的時候,沒人看到。夜色那麽濃,悲傷那麽重。
一歲之末,天漸漸冷了。已經很久沒有和他一起去老地方看夕陽。洛秋和江辰樂此不疲地玩着捉迷藏般的戀愛游戲。有時我在校園遠遠看到他,瘦了些,迎面撞見,也會淡淡打招呼,但彼此的目光裏,都有了忌諱和隔閡。
也有快樂的事。學校的美術大賽,我的油畫獲得了一等獎,于是爸爸開車獨自帶我去吃海鮮。金碧輝煌的酒店,水晶燈的流光溢彩,一下子沖進心裏灰撲撲的角落,三文魚好嫩滑,黑色芒刺的圓球狀海膽,搭配芥末和醬油,海膽黃無骨無筋,入口即化。爸爸說,海膽也叫“帶刺的溫柔”,他說,有一種愛,就像這帶刺的溫柔,令人悚然不敢下口。
“帶刺的溫柔”?是什麽樣的愛?爸爸的話似有所指,又似淡淡閑談。我并未深究,只是享受着那一刻的父女天倫,心想,如果,将來,我愛一個人,一定要給他純粹的溫柔,而不是帶刺的溫柔。元旦來臨的一個深夜,這座城市下了第一場雪。每個班要辦一次小型的聯歡會。下午,同學們都忙碌起來,透明的玻璃窗上,歪歪扭扭地噴繪着“新年快樂”,吹氣球的同學憋紅了腮幫,五彩的絲帶挂了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末世狂歡般的快樂。
我負責畫黑板報的插畫,而成績糟糕的郝時雨,竟寫一手漂亮的粉筆字。體育課,我倆和幾個同學留在教室辦黑板報,而洛秋為逃避在刺骨寒風中上體育課,假裝肚子疼請假留在教室享受暖氣。
年少心事,狹路相逢。
閑談中,不知誰提起姓名趣聞,大家便各自說起自己的名字來由。我想起第一次聽到郝時雨的名字時那份激賞,說:“郝時雨的名字不知是誰起的,最有水準呢!‘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你肯定是春天下雨的時候生的吧?”
她手握粉筆,正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不無得意:“說對了,我就是那個時候生的。我爺爺是個文化人,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杜薇藍說:“說起名字,我們家裏的名字才有意思呢。我媽叫江飛燕,她大姐叫江雛莺,我舅舅叫江大鵬,都是外公起的,笑死我了,這不是一家鳥人嗎?”
大家都笑起來。有人問洛秋:“你的名字什麽意思?”
“還不就是,出生在洛水之邊,生日又剛好是秋天,就叫洛秋了,沒什麽意思。說起有趣,我們茆茆的名字才有趣呢,看,這個茆字,花無底,柳無邊,殘花,敗柳,這誰起的名字啊!殘花敗柳。”她說話的時候,有一股揚揚自得的神氣。
我在她突如其來的挑釁下怔住,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反駁。只感覺右拳不自覺地握緊,我聽到骨骼的微微聲響。被母親賦予了美好寓意的名字,在她的鄙薄和拆解下,竟如此不堪。
郝時雨忽然扔掉手裏的粉筆,一把推開我,像老鷹一樣擋在我前面,又像女俠一樣橫刀立馬站在洛秋面前,言辭躁怒:“靠!你和茆茆是不是一家人!就算不是親姐妹,你說的這是人話嗎?”那一刻,洛秋的侮辱帶給我的傷害,都不及郝時雨的挺身而出帶給我的這份感動來得洶湧。
“關你什麽事!狗拿耗子。”洛秋不示弱。你一言,我一語,戰事漸漸升級。我畏怯地拉拉郝時雨,被她一把甩開。
“罵誰呢?我看你他媽就是欠抽。”“你吓唬誰呢?小太妹,女流氓。我說她怎麽了,和你這種人在一起,她早晚會是殘花敗柳,和你一樣,殘花敗柳。”啪—一個巴掌落在洛秋的臉上。我忙去拉郝時雨,但已經來不及了。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你見過女生打架嗎?惡語謾罵,摳抓厮打,像兩只好鬥的母雞,一次次沖上去啄咬,碎羽亂飛。
當老師趕來的時候,洛秋發辮散亂,校服的衣領被扯開,雪白的脖頸上,有幾道明顯的抓痕,郝時雨依舊不忿地揚着頭,眄睨衆人。
年輕氣盛的老師不待詢問清楚,就将劣跡斑斑的郝時雨歸為有罪一方,誰都會對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洛秋莫名偏袒。老師斥責郝時雨的時候,她猶在口中對洛秋罵罵咧咧。
郝時雨被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外帶一份檢查。這些對她來說都是家常便飯,她不以為然。
那個雪花紛飛的下午,教室裏若無其事地開着元旦聯歡會,我幾次愧疚地轉頭去看窗外,她都若無其事地沖我做做鬼臉,表示她沒事。
洛秋用圍巾包裹着脖子,坐在角落,不發一言。聯歡會的笑聲四起,掩不住幾人的心事重重。放學時,郝時雨的罰站也結束了。雪地上,我和她一左一右,我咬着嘴唇,不知從何說起。
“時雨,對不起,害你罰站。”“沒事!也不是第一次罰站,外邊還空氣好呢。那嘴賤的女人,就該給她點顏色看看。”“其實,不用理她就是了。”
“就是你懦弱,她才敢這麽說你。你別怕,姐們兒以後罩着你,看她以後再敢胡咧咧。”
我忽然想起莫央來。我們生活中出現的一些人,曾經以為會一直在一起,可是,當分開後,真的會漸漸不記得。但我依然會時常想起莫央來。莫央,你知道嗎?我在新學校裏,有了一個新朋友,她像你一樣善良又友好,她像從天而降的俠女,她說,她會罩着我。她說話的痞氣,有一股落拓浪蕩的美。
被打事件,在洛秋心裏,也深以為恥。那幾天,她刻意隐藏着脖頸上的抓痕,或圍着圍巾,或穿高領毛衣,不讓父母看到。在家裏,她依然言笑晏晏,但看我的眼神,如削過冰碴的利刃,寒光凜凜。
而我不知道,比那眼神更寒冷的,是少年的誤解和斥責。洛秋被打後的第三天,江辰來找我。在後操場的紫藤花架下,他堵住了我。
我從未見過他那樣躁怒焦灼,那張俊朗的臉微微扭曲,他怎麽可以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蘇茆茆,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怎麽可以這樣?你天天和郝時雨那樣的女孩混在一起,看看都成了什麽樣子,你怎麽可以讓她去打洛秋,洛秋是你的姐姐啊!你們是一家人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她!”
我定定地望着他,聲音卡在喉嚨裏,我感到身體一陣軟弱無力。這是我在車上邂逅的那個幽默風趣的少年嗎?這是和我在夕陽下彈琴聊天的少年嗎?他怎麽可以,像那個不辨是非的老師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偏袒洛秋,他怎麽可以用這樣惡狠狠的語氣斥責我?江辰,你好過分。
“蘇茆茆,你好過分!”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掉。
那天的晚自習,我坐在郝時雨身邊,低着頭,不停地流淚,一本正在做的物理測試卷,被洇濕成一片混沌的藍。
“怎麽了?誰欺負你,告訴我,我去收拾她。”郝時雨依然仗義直率,可是,她怎會知道,有些事,并不是武力可以解決的。
我搖搖頭,吸吸鼻子,說沒事。可是淚水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前座的杜薇藍悄悄轉過頭來,說:“下午我在操場看到那個江辰來找她,不知道說了什麽,看上去惡狠狠的。”
“靠!這個男人腦子被驢踢了吧!”郝時雨憤然拍桌,引來正在認真複習的一衆同學紛紛側目,她低下聲來,“傻男人,鬼迷心竅了吧!要給女朋友出頭,來找老娘。我去找他。”
“別去,別理他,我真的沒事。”我不願那些恥辱和脆弱如此昭然若揭地掀開給人看,我不願去向他解釋辯解什麽。任何感情,如果需要辯解,說明兩顆心還離得太遠,既太遠,就不用走近了吧!
10
冬天的黃昏,郊外更多幾分肅殺。夕陽也如凍住一般,凝滞暗淡,石板上很冰,坐上去只覺後背涼意頓生。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周末的油畫課結束後獨自來這裏,我坐在這裏,依稀看到記憶中的那些日子。少年落寞,少女拘謹,并肩在夕陽下,心意單純,無關風月,便是有關風月,也是心底的風月。
我坐在那裏,凝視着漸漸落下的夕陽,姿态專注,如同緬懷,也如同祭奠,是祭奠那死去的友情,那些稀薄而暖人的情意,真的死去了嗎?
“石板上涼,不要坐在上面。”身後忽然有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回頭看時,他正将一件外套鋪在石板上,示意我坐上去。我默默地看看,沒有說話,沒有動身。他兀自坐下來。
“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他說。我依然沒有出聲。
“對不起!”我心裏微微一動。
“茆茆,對不起,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去罵你,我看到她脖子上的傷,很心疼,又聽她旁邊的女生随口說了幾句,就去找你。對不起!郝時雨找過我了,我知道了,其實是洛秋挑起事端的,我錯怪你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說對不起的時候,我終于繃不住,多日來的委屈,蓄積太久,随着淚水,噴薄而出。我抱着臂,把頭埋在雙膝間,哭得稀裏嘩啦,仿佛全世界的委屈都讓我飲下,我一邊抽泣一邊喊:“江辰,你好過分,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怎麽可以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茆茆,對不起!”當他的對不起漸漸微弱的時候,我感到溫熱的氣息靠近我,他的手臂悄悄地攏住我,向自己懷中靠去,“對不起!”
天地溫暖。初次的少年的懷抱,燥熱馨香,如盛夏午後被豔陽炙過的蓊郁山谷,有舒适的暖風時時徐來,周身溫暖。
“可是……”他在說“可是”,聲音中略帶凄楚無奈:“可是,即使知道她像童話裏後媽帶來的那個姐姐一樣,即使知道她或許不那麽善良,對你不那麽友好,可我還是喜歡她,不能放棄她,怎麽辦?”
我擡起頭,說:“沒人不要你喜歡她。”“茆茆,不要喜歡我,因為,我或許不會再喜歡別的女孩。而且,因為聽說,不愛的感情,永遠不會變壞,我怕有一天我連你這樣的朋友也失去了,所以,我們不要相愛。”
無論他說這番話出于怎樣的意圖,但是,我聽得出,他,其實,很珍視我們之間的友誼。
“誰喜歡你啊!老孔雀!”我抹抹眼淚,破涕為笑。江辰從石板上跳下去,做出一個大鵬展翅的動作。我笑笑地歪着腦袋,問:“什麽啊?大鵬展翅?”“傻瓜,孔雀開屏啊!”他玩鬧着,忽然又靠近我,低聲說,“茆茆,還生氣嗎?”
我搖搖頭,旋即,又倔強地點點頭。他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那怎麽樣懲罰我才不生氣啊?”我心裏暗笑着,從身邊的草叢裏折一根枯枝,向地上扔去,說:“斬立決!”
他撿起那根枯枝,放在脖頸間,一邊做抹脖自殺狀,一邊玩笑:“君叫臣死,臣欲仙欲死。”
彼此的笑聲回蕩在暗下來的冬之天際,依然那樣快樂。
11
天黑了又白,春去了又回。光陰晃晃而過,用一種不易察覺的速度,消磨着青春。每年爸爸會帶全家人一起去旅游一次。去梅裏雪山滑雪,去西雙版納騎大象,去北海道拍薰衣草,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樣子。每年爸爸會開車載我回媽媽的小城兩次,一次是我生日,一次是清明。他和我會在媽媽的墳前坐很久,他為她立了碑,長久地望着墓碑上那方小小的照片裏的女人,不發一言。每次從墓園回來,他都會帶我去那家海鮮酒樓吃海鮮,他非常喜歡吃海膽—“帶刺的溫柔”,在爸爸的影響下,我也喜歡上這種食物。對以海膽為食材的食物,都無比癡迷,例如海膽刺身、海膽蒸蛋、海膽壽司、海膽炒飯。
高二的寒假,江辰和家人從丹麥旅行回來,他帶給我的禮物,是一盒餅幹。一個印着漂亮圖案的圓柱形鐵皮盒,裝着散發乳香的曲奇餅幹,他說,看這個盒子很漂亮,所以買給我。而他送給洛秋的禮物,是一條精美的小美人魚形的琥珀吊墜項鏈,暗棕色半透明的琥珀,在夕陽裏,光彩波谲雲詭。
他晃了晃,說:“她會喜歡吧?”“也許吧!”
幾天後,在老地方,我看到了落寞的江辰。他騎在單車上,一腳蹬地,望着遠處肅殺的田野。他從口袋裏掏出那顆吊墜,歪着腦袋看看,然後,自嘲地笑了,忽然,一把收起,狠狠地朝遠處扔去。
洛秋再一次拒絕了他。少年的眼眸裏,沉澱了憂郁,他看上去疲憊又虛弱,讓人莫名心疼。我無法想象被衆多女生暗戀的英俊少年,如何一次次低聲下氣地靠近驕傲的少女,祈求溫暖和愛,卻又一次次被她雲淡風輕地拒之門外。
可他依然愛她。那個晚上,我不知哪裏來了那麽大的勇氣,徑直推開洛秋的房門,站在她面前。她正斜倚在床上翻一本雜志,看到來者不善,她微微驚動,身子直起來:“你怎麽不敲門,你幹什麽?”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你明明也喜歡他,為什麽不能接受他?”天知道我在做什麽,我在為自己暗戀的少年,去質問另一個少女,去祈求她和他相愛。我那麽不忿,卻沒有看到自己內心深處的疼。
洛秋聽完,又懶懶地靠回床上,鄙夷地笑笑:“你這麽關心他,那你去和他談戀愛好了。”
“你—”我被她問得結舌,卻依然壓住心頭的委屈,我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聲音低緩而真誠,“洛秋,他真的很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你也喜歡他,對嗎?”
“誰告訴你我喜歡他?”“那你為什麽經常和他在一起,卻又不答應他?”洛秋終于不耐,扔下書,用一個過來人一般的語氣對我說:“好吧!可憐蟲,我告訴你,你不是愛讀書嗎?你應該知道,三十六計裏有一計叫欲擒故縱,男人只有對自己得來不易的東西,才會珍惜,自己送上門的、很快投降的,只會讓他們覺得不優雅、太廉價。”
她說“男人”兩字時,像一個久經風塵的女子,充滿郝時雨一般的風塵氣。她說“自己送上門的”時,眼睛直直盯着我,仿佛一種潛在的嘲諷。
我不管什麽嘲諷,她的意思,我想我是懂了,但還是忍不住要确定:“你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最終會答應他,只是要給他一些苦頭,讓他以後會更加珍惜你?”
“我警告你,蘇茆茆,你不要多管閑事,我和他的事你少管,你也最好離他遠點。”
我從她的房間走出的時候,很輕松。就像考試前夕提前獲悉了答案一般,我在心裏暗暗地為他開心,江辰,再多堅持一些,就快到了,她只是考驗你,只是想更緊地抓住你的愛。而我的愛呢?那些隐匿在黑暗夜色裏的痛楚而微酸的思念,又說給誰聽?
很多年後,我在書上讀到一段話,說:“暗戀,如同一種輕微的SM行為,繩索将你捆綁成凸顯曲線的樣子,在痛楚中,等待時光來松綁。”
而彼時年少的我,不知道什麽叫“SM”,我只知道,我愛得卑微又無望。
12
高二開始分了文理科,我和洛秋、郝時雨依然在一個班。課程更繁重一些,大部分人都在埋頭拼命做習題,小部分人在暗地裏下苦功充當天才,因為其實這世界上是沒有天才的。還有小部分人明知高考無望,便醉生夢死地拼命玩,就像郝時雨。
她逃課的次數越來越多,頻繁地換男友,班裏關于她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有人說她在夜總會坐臺,有人說她交了一個抽大煙的男友。每個晚自習,她的座位都是空空的。我小心翼翼地勸過她,她不聽,只是若無其事地笑笑:“只要心中有課,走到哪裏都不算逃課。”可是我知道她心裏也沒有課。
高二的第二學期,洛秋參加了市裏舉辦的一次中學生風采大賽,獲得最佳形象獎,不久,市電視臺找她拍了一組城市宣傳片。那段宣傳片在電視臺每個節目空當循環播放,畫面上,白裙的少女在綠茵地上輕盈奔跑,天空湛藍,白雲淺淡,鴿子飛翔,很美的畫面。夢想漸漸在少女心頭勾出清晰的輪廓,她在晚飯時對父母說,她将來要考電影學院,她想做一個演員。爸爸親昵地夾菜給她,說:“好啊!只要用心去實現理想,爸爸都會支持你們。”
這一年,我的油畫也獲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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