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只道千年夢欲圓,卻是神女隔阻來
良久,忽聽外面腳步淩亂,一人輕喝,“圍住四周,莫讓魔人逃了”。
“魔人,”苻桑落于瓶中大急,心中清楚,他們所言魔人,正是自已。
黑暗忽地破裂,四周已被人團團圍住。那為首少年略約十七八歲,豐神如玉,和三生好有一比,雖少了份飄逸韻致,卻多了絲端正與莊嚴,更兼全身孤冷,似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天縱嬌子般的傲氣。
九曲在手,苻桑落魔息護體,戒備地道,“你們是誰,我要見你們神女瑤姬”。
為首少年清冷地道,“我叫席慕君,找我師姐何事,可是,你已私闖神境,已犯我規禁”。
苻桑落一凜,這才想起巫山并不是随意便來得。情急之下,九曲彎刀一揮舞,乘隙飛掠而出。
十數位神侍挺劍踏空追上,又将他圍在垓心。
“我不想跟你們打,只為尋瑤姬”。
“并不是誰人都見得神女尊顏,你是誰,快快道來”,席幕君波瀾不驚地道。
苻桑落一怔,心忖,“如若直道血魔宮宮主,恐怕誤會更深”。忽然,他驚喜自指眉心,“看到沒,就憑這個,你們就得讓我見瑤姬”。
席慕君一怔,向他額頭瞧去,臉上一冷,振臂一揮。衆神侍挺劍換位,準備進攻。
苻桑落大驚,摸摸眉心,“千年道我眉心有蓮,憑此可以讓瑤姬助我恢複前世記憶,這是為何,難不成蓮花沒了,抑或……”。
他難究其因,只得靜觀其變。
席慕君眼見此人持刀不進不退,一愣怔,再次振臂一呼,“捉”。
道道劍影劈削而上。
一招“魔刃現世”祭出,道道刃影交錯,裹護成團。任劍刃如何砍刺,終不能破。
衆神侍大驚,齊齊望向席慕君。席幕君更是眉頭緊蹙,神情凝重,“你是魔界什麽人”?
苻桑落不予回答。
席慕君冷哼一聲,“天壇劍陣”。
衆神侍聽聞,倏地如流光般,四散而開,撐成巨大一個圓形,步移劍抖,蹁跹似舞,陡然間,天昏地暗,雷電交錯。一瞬間,霹靂成圈,緊萦上空。衆神侍長劍上亦雷絲游走,嗞嗞有聲。
“魔沖天鬥”,苻桑落爆喊一聲,巨大魔息沖上九宵,直迫雷圈。“咣”一聲巨響,巨大一道光屏迅速爆漫開來。魔息無影無蹤,天地之間,靜極一片。
靜之極,乃動之機,不妙的預感籠罩而下。終于,一股彌天蓋地的巨大神力從天壓下,如風馳電掣,轉瞬即至。
苻桑落一招“魔拒蒼穹”,九曲彎刀旋出,萬千光影彌凝成屏。“轟隆”一聲巨響,兩股力量激撞,光幕萬道,皆消逝無蹤。
苻桑落乘機收回九曲彎刀,九曲旋繞衆神侍一圈而回,柄洽手中時,“叮玲玲”一陣亂響。
衆神侍手中長劍皆斷為數截,琳琅滿地。手中皆是鮮血淋漓。尚未察覺何事的他們只覺虎口生疼,咋一回眼,驚吓得面色慘白,閃身爆退。
就在此刻,席慕君緩緩面色陰冷,忽右手一緊,長劍迸鞘稍出一截,寒光所照,令人目不能張。他緩緩拔劍在手,右足微挪的同時,身子略傾,已擺好發招的架式時,忽聞“蓬”一聲,令人窒息的強大神力竟從他周身浮萦開來。
苻桑落只覺呼吸頓滞,體內魔息怯退不前,心中大驚,素聞師傅說,魔神兩界,千古以來,便是橫亘在六界的兩大超強能量所在,兩者之間,生克有道,難以獨勝。此刻,他才切切實實親眼見證。凝神靜觀,準備暫時退避,再作打算。
席慕君長劍撩空,一步踏出,由于神力超強,天地空間頓時扭曲,那長劍未動分毫,酷寒青光與淩厲劍氣卻早已令人生畏,亦似有刃,令肌膚隐隐生疼。
苻桑落剛欲撤步,大駭,卻哪裏挪動得分毫。死神的陰冷一步步臨近,就像刀俎魚肉明知要死,卻無法避開的那份恐怖的噩魇。
“昊天劍氣”,蘊釀頗久的一招,終于從席慕君手中發出,超強的神力作為天地間無與匹比的存在,毫無懸念的如幻影般的一招化作萬千式的豎劈、橫削,直刺,斜撩……
“慕君,你在做什麽”?
一聲嬌音曼語,所有招數頓化煙霧,安全的訊號迅速充斥開來。
苻桑落驚喜睜眼,見那女子華服玉縧,發髻高挽。動時,似風度玉廊,靜時,如天溪拂柳。兩彎薄暮遠含煙黛眉,乍暖還寒,一汪月女花神蕩魄眼,萬千盡羅,有若無還。
有句詩曰:
玉指素縧風慵怠,玉睫小啓百媚猜。
若得昊天風瀾去,最是夫子逐顏開。
“師姐,恕師弟這糟吧”,席慕君臉有怍色地道。
那女郎溫和地道,“,下次再生戮念,師姐定當不饒”,雖不愠不惱,自有一股威嚴。
乍一眼瞧,苻桑落覺這女郎酷似宓妃,卻少了浮華,多了娴婉與端莊;又極肖千年,卻又娴靜持穩,另有一番韻致。
女郎顧眸流連,乍見苻桑落,又驚又喜,又憂又傷,随即,皆如浮雲消逝,鎮定地道,“你們暫且退下。”
席慕君與衆人盡皆退去。苻桑落早已推測這女郎便是瑤姬,随她步入昊天宮中,門扉無風自掩。
瑤姬示意請座,親斟佳釀,親遞手上,這佳釀不知名,亦不似茶葉所泡制,也不似人間味道,味極淡,卻自有一股純和之味。一切畢罷,她這才平緩落坐。
“瑤姑娘,這朵同心蓮你知道的吧,我此次前來,是希望你能助我恢複前世記憶”他自指眉跡,略有所憂地道,未有鏡水,又不能确定眉蓮是否依舊還在……
瑤姬點點頭,“你都想清楚了,确定要打開記憶”。
苻桑落一怔,這件事,當真沒有好好想過,可是,真覺告訴自已應當這樣去做。
瑤姬神色微戚,“妹妹她當真癡心,一千年了,還是放不下。”
随即,她調整情緒 ,歉然道,“不好意思,只是一時想起我那妹妹為情所苦,頓感凄酸,這才忘情,望勿見怪”。
苻桑落欠欠身道,“哪裏哪裏”!
瑤姬凝眸而注,透着微微的激動,甚有還有些難以察覺的憐憫。道,“是千年的意思吧。”
苻桑落點了點頭。
終于,她激動地拂袍而起,背過身去,“可是,我并不欲讓你恢複前世記憶”。驀然回身時,她已是滿面淚痕。
“為什麽,為什麽”,苻桑落情緒有些激昂,見她并未回答,繼爾道,“一千年專為等一個人,對于逝去的人來說沒什麽,可是,對于活着的人來說,這是多麽可怖的一件事呀。她說,你是她姐妹,這件事,你不幫誰幫。”
良久,瑤姬平靜地道,“正因為我與千年是最要好的姐妹,我才不能這樣做。”
苻桑落驚愕未名,大聲道,“到底是為什麽”
瑤姬動容地道,“妹妹是瘋了,魔了,為了一份情,一個男人,她可以糾結千年,癡纏千年,魂悸千年,可是,她并未想過,這樣對你來說,并不公平。”
苻桑落更加驚愕。
瑤姬續道,“你與你家弟弟,在千年前那一世,所承受的,并非常人所能承受。那一世記憶一旦被打開,那些痛苦……”。
“弟弟”?
“千年前,你家還有個親弟弟。那時,你叫海昏,他叫傳說。”
“三生身側有一人也叫傳說”。
“大千境裏,同名同姓有很多”。
“可是,不論如何,我都想試一試,至少,為千年,也為我自已。”苻桑落憂郁地道。
瑤姬眼圈潮濕,有些哀怨地道,“可是一千年前,東林方丈掐算出,你與千年的緣份須兩千年以後,爾今,不會有結果的。”
苻桑落淚眼欲濕,“即使沒有結果,哪怕我與她之間的緣份,只有那麽一分一毫,我也不會輕易放過。”
瑤姬怔怔地收罷眼淚,便領他向九華天獄飄去。
“姐姐,”千年激動地握搓着瑤姬的手,“你一定要幫幫海昏,一定要幫他”,說時,瑩潤淚珠滴落,激動的心如決提的河流,再難覆收。
瑤姬動容地輕撫着她臉上的淚漬,愛憐地深瞅着她,撫得是那樣細致,輕柔;神情是那樣關切,惦念。
良久,瑤姬才道,“妹妹,我可以幫他,可是,你願意讓他再承受前世那一份沉重嗎。”
千年恍如夢醒,一瞬間,萬念俱滅。
“海昏,海昏”,她緊緊握住苻桑落雙手,萬般愛憐與愧疚地凝望,卻無語凝噎。
天府中,苻桑落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起伏,道,“瑤姐姐,求你件事”?
瑤姬一怔,“甚麽事”?
苻桑落道,“讓我知道前生記憶”!
瑤姬搖頭,“你會後悔的”。
苻桑落怔怔欲淚,“如若我是畏而不前之人,那麽,千年這一千年漫長等待,誰來彌補,難道要讓她空待千年,無論如何,我做不到”。
瑤姬決絕地道,“随你如何想,如若想回恢記憶,還是另請高明吧,至少,在我這裏,是行不通的”。
苻桑落一陣迷茫,還真想不到,還有誰能有如此法力,可令人恢複前憶。一瞬間,九曲在手,魔息大作。
瑤姬一驚回首,“你要做什麽”?
苻桑落不發一言,使出渾身招數,唯一所想,便是制住她,讓她相助。
浮繞在雙臂間的玉縧靈敏如蛇,激射而出,一股強大神力擊撞上九曲,苻桑落只覺頭腦一懵,已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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