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一卷經書，多少心結如夢

“六界好男兒多不枚舉，可是呢，卻各有優劣。神界，神界男兒純正，資質高，立于天地間，都大有作為。但是，有一點，那即是神界男兒略微少了那麽點點诙柔之氣；魔界男兒，向來事業心重，什麽‘天上地下，以我為尊’，‘我命由我不由天’皆是他們的口頭禪或座佑銘。一生立志幹一番大事業。可是，與他們呆久了，你會覺得他們以武功修為相伴，并以此不趣，為志的生活，往往忽略了其它，就像再強的力量也有其敵不過的東西。”

苻桑落感嘆地豎起大拇指，“呀！看來師哥小瞧你了，實不料到，你竟得領悟到這些。”

冷芹笑嫣如花，甚覺幸福地繼道，“仙界男兒嘛，如若說從前，仙界男兒是百無挑剔的了，但自從仙界的財力在六界之中遙遙領先之後，外界對他們的褒貶明顯傾于後者。這也許便是萬事萬物有利必有其弊的緣故吧。”

“哈哈……”苻桑落搖晃着腦袋，甚是興奮，聽她續道，“妖界男兒，因過早于修真打磨，以至于圓滑太過，大多給人一種浮華的感覺，更何況，六界之中，妖的悟性是最低的。……再說鬼，鬼界男兒其性陰寒，別有一番冷酷之美，更令六界傾羨不已的便是他們的頭腦，他們太聰明了，以至于與他們走近，往往不寒而栗。”

苻桑落笑道，“陰玉良呢，他卻不像你所說這般，令我們不寒而栗吧。”冷芹微詫異，道，“也許，他是個例外吧，他自小便于妖界打混，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苻桑落點頭笑道，“也是，也是！……，不剩下人界男兒……”

冷芹道，“人界男兒嘛……，六界之中，屬他們的力量最弱，總之，各方面皆平庸無奇。”

苻桑落大是不滿，撇嘴道，“切，我才不信呢。”冷芹一怔，抿嘴笑道，“好，由不得你不相信，其一，資質，他們較不過神界；其二，力量，他們遜于魔界；其三，悟性，他們差于仙界；其四，閱歷，他們較不過妖界；其五，頭腦，他們又遠落于鬼界。師哥，你說說，師妹可有半句虛言。”

苻桑落感慨，不置可否地道，“嗯，算你有幾分道理，不過，師哥還是不敢茍同。”

冷芹細瞅着她，幽幽地道，“雖然，人界男兒于各方面皆成平庸之勢，可是，正國為這種中和之道，卻成全了他們身上特有的中正魅力，譬如，日月星辰，陰陽輪回，無不與他們悉悉相關，仿佛，只有他們，才是真正的天之嬌子，他們的言行舉止，于不知不覺中，往往暗含着天地大道，連通着開辟天地以前的那縷混沌陰陽之氣的玄奧。也許，這也就是為何三皇之中，女娲大神為何獨衷情于人界的緣故了吧。……他們的心，甚難描摹，似花非花，似霧非霧，但是，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對這種特性作了描繪，作了一本《心經》。這本經書如今收藏于人界千年寶剎東林寺的達摩堂中。可是，随着仙界的崛起，直至如今的飛速壯大，這《心經》恐怕早被世人淡漠，縱觀人界，沒有幾人難參透其中玄秘罷了！”

“《心經》，……”苻桑落喃喃念語。甚感奇詫地道，“師妹，為何從未聽人道起，為何你卻……”？

冷芹笑道，“想必九月禪師的修為是從《心經》中修煉而來吧，聽說，他本是人界一凡人，從不修煉，後因研習《心經》，深徹深悟，一夜之間，竟成為六界之中的泰山北鬥，威望之隆重，竟無人可與之比肩。”

苻桑落乍聽此語，忽覺哪裏不對勁，渾身不自在，又聽她道，“其實，我們魔界中人，修為達到登峰造極之時，便時刻擔心被自已的魔性反噬，普天之下，也唯有《心經》能抑制這種魔性，所以，我們才對《心經》如此熟悉。”

苻桑落嘆道，“原來如此，想不到，區區一本《心經》，皆有如此之神通。”

冷芹“嗨”道，“還不只這些呢，各界種種，修習到一定階段，皆會有負作用，依九月老禪師的說法，那便是天地萬物，必須遵循天道二字。六界之中深為信仰的修煉二字，其實是逆天悖違天道之舉，初時難以知曉，當修煉到一定火候，便能覺知自已身中處處挂礙，難得自如。輕者，走火入魔，重者，入輪回之池，萬劫不複。……九月禪師之所以被六界敬重，乃因每個修真人士都離不開他對《心經》的領悟，這些智慧足可以令這些修真漸入劫境的高手們脫離險境，化險為夷。”

苻桑落忽覺心中煩悶盡釋，“如此說來，這《心經》須極具慧根之人，方可領會體悟！……呵呵！”他不覺心情舒暢，一直以來，于修真所歷所見，雖是些習空見慣之事，可心裏隐隐覺得難以茍同，原來，冥冥之中，的确另有所循，并非人雲亦雲，人行亦行呀！他樂得合不攏嘴，拊掌喜道，“如有機緣，定要拜讀拜讀這本經書，方不枉來世一趟！”

苻桑落忽興奮道，“知道了，知道了，知慧，大智大慧，人界最可貴的東西，這是它了！”

冷芹愛慕地瞅着他，“是呀！正因如此，人界雖信守規矩，卻不像神界那般囿于律理，多了份諧緣；雖追求修為，卻不像魔界那般執迷武略力量，知難而退，多了份潇灑柔和；雖慕愛自性，卻不像仙界那般拟性如水，有失偏頗，多了如山般的靜守與貞持；雖崇尚見聞，重情重義，卻知過猶不及，卻能彌補嬌界失去的純樸與灑脫；雖愛慕文韬謀略，卻不似鬼界那般極致，清楚物極必反，亦以難得糊塗為境界，多了份大智若愚……”

正高談闊論之時，忽聞陣陣吟哦，如厲鬼哭嘯，駭得冷芹戴哭蹿向苻桑落身旁，瞅着師妹被吓得可憐模樣，他心中甚感憤怒，撮唇而嘯，魔力伴嘯音，道道音波遠擴而出，如厲刃，如尖刀，所過之處，生物逢波便斃。兩道音波去後，山楂林中，終于萬籁寂靜，再無異聲驚吓打擾。

冷芹感激地偎在他身側，一陣冷汗過後，便是滿懷的溫暖。“師哥，我們能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嗎？”

苻桑落淡淡地笑道，“傻丫頭，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

冷芹執着地道，“不行，我要你說，我們此生都要在一起。”

“……好，依你便是！”他笑着點指輕觸她玲珑小巧的鼻頭，覺得有緣遇見她，當真是莫大的福分。無論天涯海角，深山鬧市，始終有一個人相伴，那麽，此生還有何遺憾呢！

不知何時，苻落桑猛一點頭醒轉，才知已睡了一陣，此時，篝火焰小，伏在懷中酣睡的師妹傳業陣陣甜呓，令他幸福不已。

火焰漸小，師妹瑟瑟的肩身細致入微的映入眼睑，他欲欠身添柴火，怕驚了師妹的夢，正糾結處，忽恍然而悟，慚笑自已太過愚笨，右手魔力聚集，向足邊木柴一吸，已入掌中，勁力一吐，才添置火堆中，伴着袍袖刮出的一陣風，火勢頓熊。

一個人的時候，容易勾起對某些事物的想象。就像此刻，他的思緒翻湧，想到了那本藏于東林寺的神奇經書，為何從前聽未聽過，為何此時聽師妹一說，便覺似曾相識，像一位多年未見的親朋好友。也許，這正如人們未到黃河，便不會死心；不撞南牆，便不知回頭是同一個道理，不到危難關頭，不會想到《心經》！也許，正因如此，人們平常是不會談及這本經書的。

也許自已心中的這許多糾結便就是所謂的魔性吧，何以自已會對這本《心經》如此感興趣，難道自已也需它來治療？

師傅，師姐欲我繼承他們的魔界大業，可我終究是人界凡胎……，我苦練北魔手記，卻終難突破……，千年欲拟和海昏相認厮守，我眼見她痛苦，卻無能為力……，瑤姬與我有婚姻之說，雖終未能成，卻累及她清名掃地，我卻什麽也幫不了……，金卉苦守我多年，可我連正視她的勇氣也無，始終逃避……，如若說，這一切的一切的答案，皆藏于這本命之名曰《心經》的經書之中，那麽，待這些死結解開之後，我真的能心無挂礙嗎？

“唔，唔……，師哥，不要離開我，……唔，師哥，說好我們要一起的，你說話不算數，言而無信，唔唔唔……”。忽然，從冷芹的夢中傳來這些夢呓。這哭聲将苻桑落瞬間扯回現實當中，不知為何，這哭聲，似一個可怖的夢魇從他心底不知哪個旮旯裏突然鑽冒出來，充滿濃郁的，無可奈何，而又幸酸凄涼的離別兆音，瞬間又消逝無蹤，無跡可尋。

他深深地瞅着懷中的她，她又回複了那份安祥與寧靜，瞅着瞅着，一滴水珠倏地濺上她雪白的臉蛋上，晶瑩剔透地散碎，如煙如夢。

仰首夜空，萬裏萬雲，皓光已傍西山。他訝異地欠指摸向眼邊，早已濕漉漉的。這令他驚駭萬分，明明一點哭意也無，為何，這眼淚竟不聽召喚地欲出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