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爐鼎
青浔有了主人。
他的主人白蒼, 是無涯教的教主,這裏最強大的魔修。
青浔什麽都不懂,也不明白什麽是爐鼎, 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屬于白蒼,生死皆在主人的一念之間。
據說這裏的魔修十分兇殘, 喜歡折磨虐殺他們這些賤奴, 青浔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能多活一天、兩天、三天……似乎并沒有多大的區別。
他顫抖着閉上眼睛,準備接受自己的命運。
但讓他十分意外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并沒有他所以為的那麽可怕,他茫然的睜着眼睛,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的話……為什麽那些少男少女會這樣害怕?
這種事情, 是不是就是村裏那些男人,曾經對女人做過的事情呢?
青浔不明白。
因為有一個強大的主人,青浔過上了以前做夢都不敢想象的奢靡生活。
原來在貧瘠荒涼的西荒域, 也可以每頓都吃上魚肉美食, 可以睡以前從未睡過的軟床, 可以穿以前從未穿過的綢緞, 可以住在鑲嵌着夜明珠的房間, 還有仆從伺候他生活起居……
這就是做爐鼎的生活嗎?
這就是別人口中的,擁有一個強大的主人,可以得到的一切嗎?
難怪如此惹人豔羨……
這一切都如同踩在雲端般不真實……青浔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唯恐這是一場一覺便會醒來的夢,但時間漸漸過去,他發現自己幾乎什麽都不要做,只需要伺候好自己的主人, 就可以輕而易舉得到這一切……
他不受控制的,生出了貪婪之心。
想要一直這樣下去,再也不想回到從前。
想要活着……不再挨餓受凍,不再擔驚受怕。
認命是因為沒有希望,無法反抗,一旦有了一絲一毫改變命運的可能,心底的奢望,就會再次不甘的跳動。
他從來都不想死。
他用他不算聰明的腦袋,開始絞盡腦汁的思索,如何取悅他的主人。
青浔想起來,以前在黑水村的時候,村長的妻子為了取悅村長,會精心的打扮自己,塗脂抹粉扭着腰肢,讓那個枯瘦醜陋的老頭為她目眩神迷……這是青浔唯一見過的取悅男人的辦法,他比村長的妻子要好看的多,一定能讓主人更喜歡他的。
青浔讓仆從給他拿來各種服飾胭脂,開始對着鏡子,用自己匮乏的想象力,去想象男人喜歡的模樣,他準備了整整一日,描眉點唇,耐心的撲上腮紅,換上了一套他認為最好看的,花枝招展的淺綠色紗衣華服,在門口處,從早上站到晚上,迎接他的主人到來。
他的心情很忐忑又不安,但心底又忍不住幻想着,主人為他目眩神迷的顏色。
深夜,白蒼終于來了。
男人依然一身黑色勁裝,身上帶着未曾散去的血腥味,他看到門口的青浔,忽的停住了腳步,幽冷的瞳孔定定看着他。
青浔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主人為什麽不過來,難道他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嗎?
就在他惶恐不安之時——
他看到那他向來冷峻,不茍言笑的冷酷主人,發出他從未聽過的大笑聲,好似看到了什麽很有趣的玩意兒。
主人笑了。
青浔怔了怔,也跟着笑了。
白蒼大步而來,一手拎起他扔在了軟塌上,居高臨下的望着他,發出戲谑笑聲:你很有趣,我很喜歡。
青浔雙眸閃閃發亮,像是一只搖着尾巴的小狗,為了主人的表揚而歡呼雀躍,發自內心的開心。
主人讓他吃飽穿暖,讓別人不敢欺辱他,給他從未有過的一切。
主人将他從無邊深淵之中帶出來。
他喜歡他的主人。
主人高興他就高興。
一年時間,轉瞬即逝。
這一年的時間裏,青浔看到身邊不斷的有人死去。
他看到過被扔進亂葬坑的扭曲幹屍,看到過被砍掉手腳帶上項圈的奴隸,看到過被拿來煉藥練蠱的凄慘藥人,還有一點差錯便被殘忍處死的仆從……和他同時來到這裏的少男少女,也一個又一個的死去,漸漸的熟悉的面孔都消失了……
一年過去,活下來的十不存一。
青浔終于明白,為何他們這樣嫉恨他,因為他不但活下來了,還是活的最好的一個。
而且他只需要伺候一個主人,他的主人是這裏最強大的,讓他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且從來不會毆打折磨他……主人偶爾心情不錯的時候,還會抱着他放在腿上,像是逗弄寵物一般逗弄他,花一點時間陪伴他……
青浔如此的依賴着對方,仿佛主人就是他的一切,他的天地。
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
無涯教和血剎門因為搶奪地盤起了争鬥,血剎門門主修為不敵白蒼,被傷之後掉頭殺進了無涯教,肆意殺戮報複,這天青浔和往常一樣,像個乖巧的寵物,等待着主人的回來,忽然一個須發皆紅的老者出現在半空中!
老者視線一眼掃了過來,那陰鸷的雙目,像是獵鷹看到了兔子。
青浔害怕的渾身僵硬,他一直待在無涯教,除了無涯教的魔修,從來沒有見過外人,更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存在。
紅發老者發出癫狂的笑聲,怒吼道:白蒼,我便屠了你無涯教,你又能拿我如何!
老者伸手一揮,烈火熾焰撲面而來,青浔跌坐在地上,眼前火海仿佛一瞬間,将他帶回到了一年前,女人被村民們架在火上,那大火燒了整整一天一夜,而此刻無邊火焰襲來,卻再沒有人會擋在他的面前……
青浔閉上眼睛,等待死亡降臨,但許久了,都沒有聞到肉燒焦的味道。
發生什麽了?
青浔慢慢睜開眼。
黑衣男人如同一具魔神,背對他而立,熾烈火海被一刀辟為兩半,烈焰将青浔兩側地面燒為焦土,但他卻完好無損,甚至沒有沾染上一絲火星……
男人面容冷峻深邃,唇角挂着陰冷譏诮的笑容,雙手一伸,抓住了紅發老者的肩膀,将他生生給撕成了兩半!
鮮血淋了青浔一頭一臉,燙的他目光呆滞手腳發抖……
然後男人回過頭,淡淡看了他一眼,忽的嗤笑一聲,說:沒用的東西。
青浔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個沒用的東西。
曾經他是女人的累贅,現在他是男人的玩物。
只能依附別人而活。
但我這樣沒用,你還是救了我。
他貪婪眷戀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瞬間,男人的背影,和女人重疊了。
男人矗立在那裏,無堅不摧,高不可攀,像是他世界裏至高無上的神。
他曾窮盡一切,都無法追尋的,那個日漸遠離他的背影,現在他終于又再次看到了……
你讓我不再流離失所,不再擔驚受怕,不再為了一口飯、一口肉,付出近乎生命的代價……
青浔無法否認,自己沉溺眷戀于這一切。
貪婪的,想要永遠留在主人的身邊。
只要可以留在主人的身邊……
他做什麽都可以。
只求這場夢不醒。
白蒼殺死了血剎門門主,血剎門群龍無首,被無涯教殺的落花流水,剩下的血剎門弟子為了活命,主動向無涯教投誠,只求能夠有一條活路,但白蒼卻毫不留情的殺死了他們,那一夜無涯教的大殿血流成河,血剎門弟子的血灌滿了魔陣,他們盡皆被煉化為屍傀,而這些不會死不怕痛戰力驚人的屍傀,将繼續為白蒼厮殺征戰。
白蒼的兇狠殘忍,令其他宗門風聲鶴唳,但白蒼毫不在意,西荒域從來只有你死我亡,不存在憐憫仁慈這種東西。
青浔的日子又恢複了往常。
今年,無涯教又收到了一批貢品,裏面有幾個品質不錯的爐鼎,白蒼的手下将他們送了過來,但白蒼表現的興趣缺缺,随便就将那些少男少女分給了手下……
白蒼看着忐忑不安的青浔,捏着他的下巴戲谑的笑:別擔心,我有你就夠了。
青浔怔怔望着男人的眼睛,落入那深邃幽暗的紫色雙瞳,仿佛從裏面看到了自己整個世界,曾經他的世界裏只有恐懼和絕望……可是這個男人的存在,讓他的世界不再荒蕪死寂,那寸草不生的土地,漸漸萌生了一些嫩芽,如同頑強生長的生機,他開始奢望着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他奢望着,自己在主人眼中,也許是不一樣的。
青浔在無涯教,活過了兩年。
兩年過去,誰都知白蒼最是寵愛他,其他魔修雖然看不起他,但奈何青浔有個好主人,白蒼的狗比他們的命都要精貴……
白蒼喜歡他有趣的模樣兒,也願意寵着他遷就着他,甚至偶爾還會帶他出去。
西荒域的天總是灰蒙蒙陰沉沉的,像個不透風的髒兮兮的鋪蓋,陽光只能從縫隙裏艱難的鑽進來……
這天白蒼帶着青浔出門做客。
斬雲山的山主是一頭千年莽妖,雖然西荒域的妖魔總在厮殺,但他們之間偶爾也會結盟,斬雲山主和白蒼算是同盟關系,他有着一雙黃色的渾濁豎瞳,面目狹長,鬓邊有着一片片未曾褪去的鱗片,看向青浔的目光似有淫邪之意。
青浔有點害怕,躲在了白蒼的身後,只要有主人在,就沒人可以傷害他。
斬雲山主熱情款待了白蒼,宴會上賓主盡歡,白蒼忽然挑眉問道:那千年血藤山主能否割愛?
斬雲山主哈哈大笑:白教主如此有誠意,這千年血藤我怎能不給。
白蒼拿過血藤,露出滿意之色。
而這時晚宴也到了尾聲。
白蒼忽然站了起來,他愛憐的看了青浔一眼,摸了摸他的頭發,低沉笑道:你留在這裏,我去去就回。
青浔抓着白蒼的衣角,這裏的一切如此陌生,令他恐懼不安,他一步也不想離開白蒼,眼神哀求……但白蒼卻神色不悅,冷冷看着他的手。
青浔最終還是松開了手,他不希望主人不高興。
主人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白蒼走了。
只留給青浔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斬雲山主看着不安的青浔,游移到了青浔的跟前,青浔這才發現,斬雲山主的下半身是蛇身,長滿猙獰的鱗片,泛着殘忍冰冷的光芒。
青浔恐懼的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就想要逃。
但是還沒跑出去一步,就被巨大的蛇尾卷了回來,斬雲山主吐着蛇信子,在他耳邊發出陰邪笑聲:你的主人,已經把你送給我了。
短短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如同驚雷,炸的青浔渾身發麻,冰冷徹骨,他嘴唇顫抖着反駁,說不可能,他的主人不會抛棄他的,他是主人最喜歡的……
他是主人最喜歡的……
主人一定會回來的……
他一句句,一遍遍,這樣重複着。
仿佛,這就會變成真的。
但沒有用,就算再重複一千遍一萬遍,主人也不會回來了……
他被丢棄了。
青浔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不,事情一定不會是這樣的,主人最是喜歡他,主人對他這麽好,主人不會不要他的。
他堅信着主人沒有丢棄他……
仿佛這是支撐着他在絕望之中,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那一刻,一直都在随波逐流的青浔,心底第一次生出強烈的執念、不甘,不願意就此認命。
他要見一見他的主人,他要親口問他的主人,問他的主人是不是不小心,把他遺忘在這裏了,他不是故意不要他的……
又或許,主人是遇到危險了,才沒來得及回來接他……
他要回去找他的主人……
青浔裝作恐懼害怕屈從,迷惑了斬雲山主,趁斬雲山主不注意的時候,從那裏逃了出去。
這一路,來的時候很輕松。
回去的時候卻布滿荊棘。
有好幾次,青浔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沒有水沒有食物,任何妖獸都可以殺死他,路上遍布沼澤和各種毒物……他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回到那種為了一口飯,可以不惜一切的日子,在遍布危機的世界裏艱難求生……
他曾以為那一切都遠離了他,他再也不會回到那樣的過去了。
再也不用食不果腹,時刻面臨死亡的恐懼。
可是這一天,來的這樣的突然……
但他不能死在這裏,他還要回去主人身邊。
他心底只有這一個信念。
這個信念支撐着他走完這段回家的路。
幾天幾夜之後。
青浔終于回到了無涯教,他渾身都是泥濘,雙手雙腳都是血污,衣服破破爛爛的,差點被門口的魔修直接打殺了,但是他們認出他來,還是将他帶到了白蒼的跟前。
青浔站在熟悉的庭院跟前,他很餓很餓,傷口在流血,搖搖欲墜……但他依然懷着微弱的希冀,推開了那扇門。
他的主人慵懶的坐在那裏,幹淨嬌俏的少年跪伏在男人腳邊,雙手高舉裝着葡萄的琉璃盞,仰慕又讨好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少年占據了曾經青浔的位置,穿着青浔曾經穿過的衣服,代替他陪伴在男人的身邊……
少年沒有青浔那麽好看,但也不差,此刻幹幹淨淨,更襯的渾身血污的青浔,狼狽又可笑。
白蒼擡眸看到了青浔,露出一絲詫異之色,随後微微蹙起眉,像是看到了一個肮髒的玩意兒,淡淡道:你回來做什麽?
僅剩的微末希冀,在白蒼冷淡的眼神,輕描淡寫的話語中,碎成了一片片,碎片化為冰水,将他的血液凍的冰涼。
這一刻,他再也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騙自己主人只是不小心将他遺忘了。
騙自己主人是遇到危險了。
真相很簡單,主人不要他了。
主人将他送了出去,換回了一根千年血藤,僅此而已。
如同斬雲山主一開始告訴他的。
這份執念注定毫無意義。
是他太過愚蠢,以為自己對白蒼而言是不同的,但其實沒有什麽不同,他一直都是那個卑微的他,一個僅供主人享用的爐鼎,一個被他的神垂憐過的玩物。
從來不曾改變。
這場他奢望永遠不會醒來的夢。
終歸還是醒了。
青浔被帶了出去,作為一個被送出去的玩意兒,他沒有資格再侍奉在白蒼身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白蒼也沒有驅逐他,他就不明不白的留在了這裏,成了一個最低賤的奴仆。
青浔渾渾噩噩的,和其他奴仆住在肮髒的屋子裏,做着這裏最低賤最苦累的活兒,別人看他落魄紛紛落井下石,就連奴仆們都幸災樂禍的欺辱他,以取笑戲弄他為樂,讓他做最多的事情,然後搶走他的大部分食物。
青浔的身上開始不斷的增添新的傷痕,新傷覆蓋着舊傷,像是被人踩在地上又反複碾壓的泥。
一開始他也會不甘痛苦。
但慢慢的,他明白這就是他的命,繞了一個大圈,他不過是又回到了最初……又或者,在被村民拖出來的那一夜,他就應該死在大火之中。
他曾得到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現在又還回去了。
僅此而已。
青浔沒有想過要逃離,因為離開這裏,他只會死的更快。
麻木的活着,如同行屍走肉,就是他這樣卑微蝼蟻的一生,他早就應當明白這一點的……如今不過是為他的不自量力,一廂情願付出代價罷了。
偶爾,他會和其他奴仆一起,匍匐在地上,看白蒼從他的面前走過。
但白蒼從未再低頭看他一眼。
神注定高高在上,不是自己可以企及的,青浔這樣想着……
直到一天夜裏。
他的神在他面前墜落。
無涯教在白蒼的手中,快速擴張,吞并了周圍不少門派,而白蒼手段狠辣,一旦吞并一個門派往往雞犬不留,即便在冷酷無情的西荒域,也是出了名的兇狠殘忍,令人聞風喪膽。
為了阻擋白蒼的步伐,各自為戰的魔宗們聯合在了一起。
在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時候,十七個魔宗聯手攻上了無涯教。
無涯教弟子被殺的措手不及。
血流漫山。
三大頂尖高手聯手對付白蒼,饒是白蒼修為高強,最終也重傷不敵。
青浔一直以為,無涯教就是最強大的勢力,白蒼就是最強大的存在,是他眼中無所不能的神。
可是這一天,他蜷縮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仰着頭,眼睜睜看着他的神從高中之上墜落。
他才發現,他的神不是無所不能的。
白蒼也會死。
無涯教也會破滅。
就像他曾經的村子,弱肉強食,适者生存,沒有誰可以長盛不衰。
青浔木然空洞的看着這一切,直到渾身浴血的黑衣男人,突兀的跌落在了他的面前。
是白蒼。
那個曾如魔神般強大的男人,此刻面色蒼白虛弱,像是瀕臨死亡的野獸……離他這樣的近,在他的眼前垂死掙紮……
青浔的心髒,開始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他似乎想要靠近,但又不敢,畏懼瑟縮掙紮,就這樣看着白蒼……忽然前方傳來聲音,是搜尋的隊伍來了。
随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青浔忽然咬牙沖了出來,用盡所有的力氣,将白蒼拽回了自己藏身的狗洞。
腳步聲從他的頭頂處走過,樹葉掩蓋了洞口,沒有人發現這裏藏着兩個人。
狗洞十分狹窄,白蒼被拖進來,修長的雙腿被迫彎曲,兩個人靠的很近,青浔甚至不敢看白蒼的眼睛,他從未做過這般瘋狂之事,将他的神拖進了一個狗洞,和自己這麽一個肮髒低賤的玩意兒在一起……
他甚至不知道,那一刻到底是哪來的勇氣,讓他膽敢再次靠近白蒼呢?
兩人依偎在一起,體溫與呼吸交纏,青浔口幹舌燥。
他想起曾經在白蒼身邊的日子,那令他眷戀的一切,可是他不該再奢望那些,他該有些自知之明……他小心翼翼的縮起身體,盡量離白蒼遠一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亮又天黑。
那些人沒能找到白蒼,漸漸的安靜了下來,青浔耐心的聽了很久,确定沒有人了,悄悄從狗洞鑽了出去。
他弱小又不起眼,為了生存,練就了善于躲避他人的本領,他在仆從居住的雜院裏,找到了自己之前藏起的一些食物,因為有時候可能兩三日都沒有吃的,所以即便餓的再厲害,他也會盡可能的囤下一些食物。
幹巴巴的饅頭,早就馊了臭了。
但青浔只能找到這些。
他帶着這些回到狗洞,幾乎不敢看白蒼的眼睛,他怎麽能把這樣的東西,給主人吃呢?
可是主人受傷了,如果再不吃東西,他會死的。
青浔糾結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将饅頭遞到白蒼的跟前,顫抖着說:我只有這個,對不起,我太沒用了,對不起……
他以為白蒼會鄙夷他,嗤笑他……青浔看着白蒼擡起手,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恐懼的閉上了眼睛。
但片刻後,他只聽到白蒼冰冷生硬的聲音:除了對不起,你還會說什麽。
青浔瑟縮了一下,越發的自慚形愧,正要收回手的時候……白蒼握住了他的手腕。
眼裏似乎有着某種,他從未見過的情緒。
但不是責備,也不是輕蔑。
冷峻的男人定定看着他,薄唇微微開合,聲音嘶啞低沉:沒什麽好對不起的。
男人接過他手裏的饅頭,仿佛吃這種東西,是再習以為常的事一般。
青浔一怔,眼中光亮一閃而逝,雖然白蒼很冷淡,但他的意思是,自己做的沒有錯嗎……
他們就在這個狹窄狗洞裏,待了整整三天,外面搜尋的人少了,但無涯教已經覆滅,只要白蒼一出去,還是在劫難逃。
而食物也沒有了。
他們還是走到了絕路。
白蒼因為受了傷,氣血紊亂,狀況不太好,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而在白蒼昏迷的時候,青浔第一次可以這般,肆無忌憚的看着對方,貪婪的注視着對方面容……這三日,是他和白蒼最靠近的三日,是他以前,從來不敢奢望的親密無間……
但是,白蒼就要死了。
青浔想起了之前在斬雲山,斬雲山主和他說的那些話,斬雲山主說他是難得的極品爐鼎,不僅可以雙修用來增進修為,若是徹底吸食了他的精血,更是極為不錯的頂尖補品,他對魔修們而言很有價值,是會行走的活生生的修煉資源。
所以,斬雲山主才舍得拿出千年血藤,和白蒼換了他。
他們沒有食物了,但如果白蒼吸食了自己,也許能恢複一些功力,這樣他就不用死在這裏了。
白蒼比自己,更有活下去的希望。
比起兩個人一起死,活一個不是更好嗎?
何況自己早就該死了。
青浔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輕捧起了白蒼的面容,這樣逾越的舉動,是他以前從來都不敢做的……
可是這一刻,他終于鼓起了勇氣。
就是這個人,在他最茫然無助的時候,給他衣食無憂的生活……就是這個人,在他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毫不猶豫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給了自己很多,自己卻連追逐他的背影的資格都沒有。
他太卑微了……
就連被舍棄,也只能接受。
白蒼許是感受到了什麽,他睜開了眼睛,那雙紫色的眼睛,冰冷之中,似乎有着不一樣的東西。
青浔露出了一個笑容,這是他有生以來,最輕松最快活的笑容,他輕輕的說:主人,你用我吧。
這是他最後能做的事情,這樣想來……
自己還是有點用處的,不是嗎?
白蒼聽到這句話,眼神陡然變冷,擡手要推開他,可是此時的白蒼太虛弱了,他甚至都沒能推開青浔。
青浔專注的望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盛着從未有過的燦爛光輝,他低下頭,輕輕一吻落在白蒼的唇上,展顏一笑,他在白蒼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笑容——
帶着一絲狡黠、慶幸、放肆、得意、解脫,仿佛終于掙脫了鎖鏈束縛的鳥兒。
他一直都活的卑微。
弱小怯弱無能,從來沒有自己做過任何決定。
随波逐流,任由命運主宰一切。
這是他第一次,無所顧忌,作出這般膽大妄為的事情。
原來這滋味,這樣的好。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菌:啦啦啦啦鼓掌~讓我們歡迎火葬場第一梯隊種子選手閃亮登場~~
白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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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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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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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