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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角,走進院子無意間踢到個金屬物什,林耀跟着進來看見鄭少榮蹲下身拾起子彈,打趣道“舍不得?”
“還給你。”鄭少榮起身把子彈塞林耀手裏“只是感嘆下次再見聶宇,假如他得到了想要的,又會變成什麽模樣。”
“閑操心,還不如多關心點自個,這回經費也有了,請誰演都成,您坐鎮後方千萬別親身上陣。”聶宇傍上宋平,日子能壞到哪裏去,更值得林耀擔心的是鄭少榮對于這個角色的執着。
“嗯,嗯,知道了……”
林耀怎麽都覺着這回答透着敷衍。
張一塊最終還是拿了一百萬,賠禮道歉送上門給人揍一頓了事,鄭少榮拿到拍攝權學校也不常去了,整天窩在陳家,與堅持發揮餘熱的陳老爺子改編劇本删去繁枝末節凸出主線,商量拍攝。
老人家有着寫書法的愛好,書法協會裏的朋友知道他身體狀況,常常聚集一處陪着聊聊天,寫幾行字,幾個老人寫的字總喜歡按時令來,當最是一年春好處換做布谷聲中夏令新的時候,先期籌備基本完成,劇組中地位僅次于導演的攝影師是在霸王中曾有過合作的顧長衛,在之前的合作中可以看出他對于光影與色彩的掌控能力,其餘人等全是鄭少榮為求盡善盡美托陳樹峰高薪從香港挖過來,一整個豪華整容與充沛的資金和張一塊之前的草頭班子完全不可比拟。
然而……
豪華的團隊并沒有如預想中一帆風順,原因只在于……無人可與他對戲。
鄭少榮根本沒打算聽林耀話只做幕後指揮,如果有好角色不技癢怎可算好演員,劇本中的線條經過精簡又相當之簡潔,只需要另外募集一個扮演警察的主要演員來,鄭少榮原本所屬意的幾個演員不肯接拍此題材,天朝更難尋得可壓住他氣場的演員,僅在最基礎的選角上便陷入困境。
67、角色确定
一個人在電影中過分突出,蓋去其他人所有光輝對于劇組到底幸還是不幸?作為演員來說或者這是對于個人的肯定,而作為導演卻并不願意出現這種場面,他想要的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他需要把握住影片整體,不脫出掌控。更重要的是,導演所要做的事情,比想象中更為繁瑣,一心多用讓人焦頭爛額,到了這個地步,唯有推翻之前的想法,專心于篩選演員,不僅是小警察扮演者,還有……阿蘭。
規劃了這麽久,卻因為某一環被迫放棄的感覺,不會很痛快,鄭少榮整日微笑不曾洩露情緒,回家獨處時難免煩悶,尤其看過了好幾批次演員,選角工作依舊不順利。劇中演員所需要表現的枷鎖束縛與壓抑,說來很簡單,表現出來極為困難。鄭少榮心中的标準逐步妥協降低,每日睜開眼睛就去各個劇團或者學校選演員,偶爾遇到稍微能入鄭少榮眼的,往往剛聽說題材便婉拒了,即便有鄭少榮這個大招牌在……
林耀蘇聯方面臨近收官,上次回來還是鄭少榮親身演繹念頭未歇的時候,許多事情都沒有與他說,林耀倒是經常打電話回來訴說忙得昏天暗地沒空休息,讓鄭少榮更加不想和他說目前所遇到的困境,假使洩露,林耀無疑會丢下手頭的工作趕回帝都,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比之林耀事業身家,鄭少榮覺得自己這裏只是小問題。
小問題積而不發則逐漸郁積,壓力愈加大。鄭少榮自己也發現了狀态不對,曾經在港抒發壓力的方式于帝都并不适用,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聶宇那次帶他去的酒吧。
昏暗的酒吧內人群還是那麽瘋癫,但愈熱鬧愈可不想煩心事,鄭少榮點了酒水随意找地方坐下,臺前上去新樂隊,隔壁桌有人爬上桌椅跳起來起哄,那張揚跳脫的聲音,正是那日跟宋平走後有些日子沒見的聶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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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兩人距離極近,鄭少榮返身拉住聶宇衣角促使他回頭,敲敲桌面“很久沒見你,過來坐。”
“鄭哥!您也在?”聶宇和同伴打過招呼,直接踩着椅子跨到鄭少榮那邊“您要拍戲,宋大少不讓我來搗亂,拍的怎麽樣了?。”
鄭少榮借着頂上昏暗的燈光打量一會這活蹦亂跳的皮猴子,東單公園那夜簡單的襯衫牛仔褲,如今全成換了國際大牌,看起來過得不錯,但是據他對宋平的了解……大約只是游戲一場,聶宇看似得到了很多,最後失去的也許更多。
“沒有适合的演員,進展很慢。”鄭少榮來酒吧本是為散心,不過一句轉換了話題“宋平對你怎樣。”
“挺好,上星期我陪着他去了趟法國旅游,非送我一大堆衣裳,我現在……搬出來不住學校裏頭了。”聶宇說起宋平眉梢帶喜,手舞足蹈“他有朋友和我老師認識,那老頭從前怎麽看我怎麽不順眼,現在見着一臉老皮硬是擠出堆笑。”
“從小爹媽都很疼我,但我從沒想過還能過這樣的日子,他們那圈子和我,不一樣……真的不一樣。”聶宇感嘆,他想起他的童年,他爹媽都是南方某小城裏頭的高級工人,拿着比尋常工作人員高出一截的工資,家裏就這麽一個孩子,能夠滿足他的總是盡量滿足,小時候拿着比別的孩子貴的雙層鉛筆盒,穿着光鮮的衣裳,讓人憑空生出莫名的優越感,可大概到初中的時候,廠子效益下滑,光鮮什麽的……全沒了,而搞活經濟先富起來的人越來越多,到了帝都所看到大都市與家鄉的反差,聶宇很失落。和宋平在一起的日子裏,似乎總帶着天子腳下臣民高高在上調兒,看不起小城來聶宇的導師态度變化,宋平開着大奔來學校接他同學豔羨的目光,與自發聚攏在他周圍跟着玩兒的朋友,這一切,似乎……讓久違的優越感再度萌發,這種感覺,意外的美妙……
“……”鄭少榮安靜的聽聶宇敘述他與宋平的美好生活,沒有出聲,他所認識的那個夾雜着天真與世故的少年,不見了,讓這個花花世界毀了。
“宋平說要給我單獨投資一部戲,我做主角。”聊到拍戲,聶宇一拍額頭拉回話題“剛才光顧着自己說了,您的新戲還沒聊到,阿蘭選不着麽……”
“這些日子看了很多演員,不是用力太過,就是用不上力。”看模樣聶宇甘之如饴,正是什麽都聽不進的時候,鄭少榮咽下提醒他的話,早先回避的話題繞來繞去繞不開,讓他想起那群拿着自己的劇本把角色演得千奇百怪的試鏡者,眉頭緊緊聚攏做一處。
“劇本還是我手抄的呢,要不是有宋平那戲,您也不願意……我都想演阿蘭。說起來,我在那公園裏認識個朋友叫做賀習,和阿蘭挺像,以前演話劇的,得閑我帶您去他那看看?”聶宇約鄭少榮一塊兒去帝都旁邊的衛星城,看中固然可喜,沒看中也沒什麽損失不是。
“不用等空閑,現在就去。”鄭少榮拖聶宇起來就往外走,聶宇都說了與阿蘭相像,自然有過人之處,通常本色演出比演繹其他人的人生要更為容易入戲,更何況有話劇演出經驗,話劇因為其臨場性不可NG,對于演員素質要求較高,也許……可以勝任阿蘭這個角色。
兩人經過三小時車程趕到賀習單位,門房大爺帶着謹慎的神情盤問了很久,直到鄭少榮掏出他的護照,見着是香港同胞老大爺才指引他們去這棟灰色大樓的二層洗手間找人。
二層走廊裏頭空蕩蕩的,門板上紅漆表示的購置日期,顯示這是一個八十年代興建的文化宮,牆面色彩還算豔麗,沒有多少歲月痕跡,走廊旁邊一扇門忽然打開出來個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往盡頭去,鄭少榮墜在他後頭行至洗手間門口,裏頭傳來放水聲與兩男用方言口音交談,一個煙酒過度的粗噶,一個則有些氣弱。
“小賀,你以後別來掃廁所了,副科級清潔工說出去咱單位丢面子。”
水聲漸歇後粗噶伴着清脆的皮帶扣撞擊聲再次響起,聽語氣多少有些戲弄意味
“要我是你,就在家待着,工資雖然少了點,總能吃上飯不是,回家和老婆天天滾炕頭多好,哦……忘了~你看我這記性!你哪來的老婆。”
“周主任……我不求什麽,就是想給單位幹點活。”那唯唯諾諾的聲音,顯然是賀喜。
“小賀啊,你說你一個業務骨幹,怎麽就……不說了……你生活作風問題給單位造成了很壞的影響,誰家敢把孩子往這送?組織已經研究決定了的事情,你把這棟樓再掃兩年也改變不了,早點回家,啊~”皮鞋踢踢踏踏,周主任一如來時匆匆掠過鄭少榮身邊走遠了。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室內先是只有沉默,過了一會兒響起沉重的呼吸與水龍頭開至最大的流水之聲,而後爆發出字正腔圓與之前賀喜判若兩人的聲音,那聲音蘊含着極為深沉的壓抑,卻又從壓抑中隐隐約約透出激昂……
聶宇跟在鄭少榮身後聽見這出戲,呆立了一會推開大門“以聲傳情,不錯不錯,功夫還沒落下?”
站在角落百葉窗邊握住拖把的瘦削男人聞言微微轉過頭,斑駁光影透過窗格斜斜照下,把他清秀的臉龐割得支離破碎“小宇?”
“你現在過得總比黑奴滋潤。我這現在有個機會,編制算什麽,至于這麽憋屈自己?掙了錢咱不回這破地方了,咱……去美國,去百老彙演戲去。”或許聶宇方才曾有所感觸,但少年人特有的沒心沒肺使得他的感觸持續并不長久,搶過賀喜的拖把擺出個排除萬難向前沖的姿勢。
這是個……有故事的男人,他有着青年人的外表,與中年人的深沉,聽見聶宇随口胡涅的百老彙,微向上挑的桃花眼裏映着日光漾出波紋,又使這份深沉中透出些暖色的陽光來。
“你好,我是鄭少榮,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出演我的電影?片酬……八十萬。”鄭少榮從聽見賀喜語言中的張力那一刻起,确定了心中阿蘭人選,他給出一個超乎無名小卒行情數倍的價錢,足夠他去美國初步安頓生活。無論如何,只要一片絕境似乎看不到出路的人心中尚存有渴望,這份渴望就應當被支持。
“我知道你。”賀喜原想要伸出手與鄭少榮交握,卻在碰到他手掌的一瞬間迅速收回去,提起沾滿水珠塵土,鄭少榮于帝都見過很多次的的淺藍色的确良襯衫下擺仔細擦幹淨“對不住,我手髒……”
“為什麽會找我拍?香港有很多好演員,天朝也不少。”雖然知道鄭少榮找一無名小卒邀戲,總不至于是為了逗人玩,賀喜仍需認認真真确認過才敢确信,他又恢複了那唯唯諾諾的模樣“我沒拍過電影,話劇也……荒廢兩三年了,我怕砸了您的場子……”
“因為他們都不如你好。”卑微得太久壓制住了賀喜的自信,鄭少榮希望鼓勵可以使他振作“因為這是一個……只要堅持住不放棄自己,總還是會看到希望的世界。”
“我接了……”
賀喜坐鄭少榮的車回他那十來平米的家裏換了身幹淨衣裳,僅帶上幾件換洗衣物,一路絲毫不曾回頭,跟着鄭少榮直奔帝都。
路上賀喜拿着鄭少榮給他的劇本翻看,鄭少榮不時通過後視鏡觀察他神色,賀喜對于角色倒沒有什麽抵觸,他原就是鬧得沸沸揚揚,已經不怕誰閑言碎語了,但劇本或許讓他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東西,之前未見濕潤過的眼眸,漾了出絲絲水光,這一絲水光留存時間不長,幾乎立刻被他擦去,擡頭擦拭同時望了一眼前座,鄭少榮收回視線繼續開車,既然賀喜想将難過潛藏在心底,他何必去撕開傷口。
相演員的事兒,除去鄭少榮在做,顧長衛那邊也同時在幫忙物色,該說賀喜真無愧于他那帶着好兆頭的名字,一回帝都,顧長衛打來電話,小史的演員他找着了相對滿意的,也是話劇出身,等鄭少榮去過目确認。
68、坑爹之章
送聶宇回他與宋平愛巢再趕去顧長衛那,另一位主角等候已久,他是個極為俊朗的二十來歲年輕人,名字叫做從武,年紀雖輕卻透着股子成熟男人的韻味,大幾歲也演得,外形倒是挺符合原作中小警察模樣,鄭少榮反反複複打量着,偏頭遞給顧長衛一個眼神,外形合格,只不知演技是否能勝任,雖明知顧長衛肯定已經審核過一遍,能入他眼睛總不會差,鄭少榮仍需親自再考驗方敢用。
“劇本顧大哥應該給你看過,怎會想到要拍這部片?拍出來大概也不能在天朝大熒幕上看到,不會為今後事業有太多助益,反倒可能多添質疑。”對方資質極好,鄭少榮怕他初出茅廬太想紅因着自己的招牌而蒙頭往前撞,覺得有必要告知他清楚利害,以免因為接拍某部戲之後有如自己一般被媒體與角色畫上等號。
“我相信自己的實力總有人會看中,并不求紅,只不過要嘗試突破性的題材,而國內幾乎沒有這種機會,找人排演此類話劇都無人肯演,如果別人質疑只說明我演技極好……”從武語氣與表情中盡是自信,也許所有人都會有這麽一段堅信自己最好,無所不能的時期。
“哦?”鄭少榮笑着搖頭,還需多磨練,自己在他這個年紀時已經受過好多次挫折,不再認為自己如何不得了“有自信是好事,但不可過分自信,我今天剛剛找到人演你對手戲,我選出一場,你可與他臨場試試看。”
鄭少榮拿起劇本指明場次,而後叫來閑閑坐在一旁打醬油的道具師,尋找演員同時片場亦在布置,幾天沒來已然準備得差不多,他從道具師手中要過手铐遞給賀喜“第十四場你們都看過了,還記得住麽?記不住我再給你們半小時。”
“不必了,我打小過目不忘。”從武橫過眼瞥瞥賀喜,這中年男人相貌雖過得去,可一副畏縮懦弱模樣,真能與自己搭戲麽?“倒是這位年紀大了些,可能需要多些時間。”
“我記得住。”賀喜拿到手铐的瞬間有些怔忪,而後又猛然醒過神來,伴着清脆啪啪兩聲極快的铐在自己手上,按劇本蹲到窗戶下的牆角站了。
劇本經過鄭少榮與陳老爺子的改編與那林耀說成饑渴男與悶騷男故事的前本子完全不一樣,本子是張元讓王小濤寫的,但他改編成劇本時删去了許多,加入了許多不協調的東西,使得警察粗暴而直接沒有絲毫愛意。鄭少榮喜歡的是王小濤的初稿,是把阿蘭的苦痛煎熬自我看輕被看輕都表現出來,警察的變化表現出來,而不是糾纏于單純的肢體語言侮辱中,他添了許多小史默默窺視注意阿蘭的鏡頭,把覺着不協調的統統都删除,強化了小警察角色心理轉換的戲份,只能靠施虐來掩飾自己的被吸引,讓他與阿蘭的感情不再來得那麽莫名其妙,還有阿蘭的老婆,作為側面體現阿蘭性格的人物,顧長衛找了他朋友在霸王中演蝶衣他娘的女演員來演繹,劇組裏有人打趣說是女朋友吧……鄭少榮發現這個三十歲的男人竟然會臉紅,當然,她此刻不在場。
現在是白天,第十四場卻是黑夜,白天演着黑夜的戲,話劇演員演着電影,鄭少榮對于這個奇異的組合的效果很期待,他親自打板,開始了兩位演員的第一次對手戲。
“我找醫生看過……”阿蘭前邊已經描述了自己童年時母親的冷漠,很大了依舊叫他過去吃奶,好像除了喝奶沒有其他方法再去表現母愛,喝完奶總他一個人坐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這種與孤獨感讓他對牛奶覺得惡心,此刻他再次坐在水泥地板上陷入一個人的回憶裏“我覺得自己賤,我也想過可不可以不要那麽賤,醫生給了我一杯催吐劑,一杯牛奶,和兩疊子男女畫片……他讓我想看男人的時候喝下催吐劑,想看女人的時候喝下甜牛奶,可他不知道,對于我來說……牛奶是比催吐劑更可怕的東西。”
從武在賀喜說到醫生與看男人的時候,像是聽到了什麽恐怖故事般渾身震動了兩下,但馬上又回複成了常态,好像他從未有過反應一般,繼續他掌控着局面的姿态。
“然後他就走了,我一個人找了個僻靜地方,看着那些粗劣畫片,卻只想把催吐劑喝下去,醫生也治不了我,從那以後……”賀喜像是從空蕩蕩宇宙裏傳來虛無而飄渺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度,明明是冥頑不靈的話語,硬生生讓他道出了悲涼的味道,使從武垂下的眼眸略有閃動。說着這些的時候,賀喜仰起頭,從下方直視這個英俊的小警察,目光忽從自棄轉做柔情似水“從那以後我承認了自己的賤,就像她說的,每個人的賤都是天生的,永遠沒法改變,唯一逃脫的辦法就是喜歡自己的賤!”
從武微咳稍稍錯開視線,一腳把貼近了些的賀喜踢飛出去挽回他瞬間的失态“我見過賤的,沒見過你這麽賤的,自個不拿自己當人看,沒誰會把你當個人看……”
“卡,後面不用了。”僅僅看了一小節,鄭少榮輕拍拿在手裏的場記板,這戲份是他加的場次之一,對白有點多,因為有太多心理戲需要用語言表達出來。方才賀喜拿捏得不錯,畢竟比從武在世間多打滾了近十年,從武則表現手法上還帶着些話劇式的誇張。
“youarethebest!”鄭少榮拖起仍扣着手铐軟在地上的賀喜,替他拍去身上塵土,賀喜卻無反應,只是滿頭冷汗微微的顫抖着,似在戰栗,像是有什麽藏在他身體與靈魂最深處的噩夢,将要沖出來,鄭少榮還記得他初初接過手铐為自己铐上時深思不屬的模樣,一面拍灰一面兒輕聲問賀喜“一路趕來累了?還是那一腳踢得太重?”
“您別擔心,沒事……嘔……”賀喜捂緊腹部,腕上手铐亦顧不得摘下,沖出門蹲在走廊中幹嘔。
“你覺得自己剛才比他如何?”鄭少榮示意工作人員出去看看,他希望聶宇能意識到別人優點與自己的缺點,如此還可塑造,若還只覺得自個天下第一,哪怕他外形如何适合,鄭少榮也不得不重新選角了。
“我……”從武舔舔略幹的嘴唇,不得不承認“比不上他。”
“嘔……咳咳咳!”門外幹嘔聲越發急促,最後賀喜甚至撕心裂肺的嗆咳起來,工作人員走進來聳起肩膀攤攤手,對于這種情況他也無可奈何。
“感覺怎樣?我送你去看醫生?”賀喜是極可憐的人,男主角總不能尚未開拍便受傷或者病倒,鄭少榮攙他起身試圖給多他些關懷。
“老毛病,治不好的,不用看醫生,鑰匙?”賀喜舉起雙手靠住牆平息因咳嗽而變得急促的氣息,春夏之交天氣不算熱,走廊中的穿堂風悄悄鑽入他微敞的衣襟,比剛才好過了許多。
“西仔,把鑰匙拿來。”鄭少榮喚過道具師略略彎腰把手铐解開,盡管低着頭,他仍明顯感覺到上方吹來一股氣流,手铐離開賀喜時,他竟大大呼出一口氣,手臂上繃緊的肌肉驟然放松。
“顧大哥,我給從武一天揣摩劇本的時間,你與他多說說,電影與話劇的異同。賀喜在這裏沒有落腳之處,我送他去我家中休息。”鄭少榮有些苦惱,自方才可以看出來賀喜強烈的不适感來自于道具組的真手铐,但在拍戲時卻強撐着沒有表現出來,即便自己混跡影壇多年,若是在此情況之下表現這個人物,未必會比他好過太多,可是今日只拍了一小段,整部戲有許多時候賀喜都要與手铐打交道,若不可解開他心結,難免會受此影響,因而鄭少榮去開車之前輕拍賀喜肩膀“想不想與我談談心?”
鄭少榮載着賀喜疾馳在帝宮大門那條十裏長的寬敞的大道上,太祖畫像一掠而過,賀喜呆望窗外風景只是沉默,他也只好沉默,等回到家再詢問。
“我殺過人……”
“嗯?。殺人?!”
賀喜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話太過驚悚,使得毫無準備的鄭少榮剎車不及差點撞上交警崗亭附近安全島,前兩年在意大利時鄭少榮為求自保,也曾沾過鮮血,但很難想象賀喜這樣的人……
“我殺過一個警察。”賀喜低頭無意識的随手劃拉座椅皮面,語氣平順得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看到這個劇本,我會覺得這完全是為我而作,我幼時的生活環境,與阿蘭是一樣的,厭惡牛奶……是一樣的……上山下鄉時被人強迫與看醫生,也幾乎相差無幾,如果有不同,大概就是這個被我殺了的警察,還有……甚至沒有一個公共汽車願意愛我。”
“我拼命搶機會離開了雲南小山村,離開了那些閑言碎語與可以做我爹的大隊支書回到城裏,重新上學,安排工作,他發現了我,他威脅我,我白天衣冠楚楚穿着幹部裝上班,晚上則去他家,整整三年時間裏,他每天用那麽冰涼的手铐铐住我,毆打我,強奸我……”
“你不曾試過反抗?”如此難以啓齒的往事,賀喜肯跟自己分享,鄭少榮欣慰自己受到信任的同時亦未賀喜的軟弱與屈服而心痛,人不為自己逆境反抗努力,誰也不可救他。
“有一天,他喝了很多酒,甚至快把我打死了……”賀喜并不回答問題,只擡起頭,解開兩顆紐扣指給鄭少榮看“他打斷我的鎖斷,打斷我的肋骨,肋骨插進了我的肺裏,嗓子眼全是血沫,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會死,我想他陪着我一起死,所以我掙紮着殺了他……”
“可是……我又活了下來,在共安局裏我什麽都要交代,小時候,大隊裏……局長說他是我父親戰死時的戰友,後來我被定了個正當防衛,但我的事兒也傳開了,單位冷處理我,別人拿我當個笑話看,出事以後走在大街上,好像每個人都在戳我脊梁,說我賤……”
“有一天去共安局報道的時候,聽說帝都有人過來看過我的筆錄,再後來,你邀我拍戲……”
“我害怕手铐,從前有這東西都伴着鋪天蓋地淹沒我的拳打腳踢,曾經我想過反抗,但漸漸變得喜歡它,每次他打得我遍體鱗傷之後,都會替我上藥,會抱着我問我疼不疼,會低聲下氣的讓我快樂,從沒有人對我這麽溫柔,我簡直沒法抗拒,我愛他,愛到想讓他與我一同去死,但現在,我孤單只影活着……他死了。”賀喜忽而笑出聲“很好笑對不對?像是一個荒誕故事……我曾想過自殺,又怕追不上他腳步,每日活在追思與荒誕的噩夢裏。”
“并不好笑,不僅是你,許多人拼命為追得一絲溫暖,忘掉了一切。”轉眼已到住址,鄭少榮停下來打開車門,他知道賀喜并不需要同情“作為回報,我也說個故事,一個……神話故事。”
“想喝些什麽?這裏只有茶與紅酒。”
“茶,熱茶。”
“但願這熱茶也可使你暖起來。”鄭少榮抓起茶葉撒進濾壺沖入沸水,天氣并不冷,賀喜情緒亦無波動,但他心裏必定是極寒涼,寒涼到需熱茶才可暫時溫暖的地步。
“我要說的,并沒有什麽人生道理,也算不上開導,只是想告訴你,這世間還有人與你同樣活得荒誕好似做夢不能醒,但他忘掉了過去所有事,才可讓現在得好過。”鄭少榮遞給賀喜他所要的熱茶,靠着沙發點上一支煙“需要麽?”
“我不抽煙。”
“這是我聽一個朋友說的故事……”鄭少榮吐出煙圈,聲音比之賀喜的毫無波動更多些空遠,确像個旁白者“他與你不同,雖然年幼時同樣過得很壞,但有了成功的事業,也曾有過萬千寵愛,有人一直陪伴他左右……”
“一直陪伴了他快二十年,這已經是他半生……”鄭少榮垂下眸子,一只手指覆在滾燙的清青花茶杯蓋上描繪它花紋“人都是會老的,人不似古董,越老越值錢,只會越老越命賤,漸漸曾有的萬千寵愛都離他而去,陪伴他的人也老去,世道很壞,做什麽都不成功,寵愛漸變質疑,質疑漸變敵意惡言,一日比一日更不開心,一日比一日精疲力竭……”
“終有一日他覺得很累,當時卻無人可說話,只好去窗口吹吹風,那風極讓人舒服,一時間讓他以為自己可以像蝴蝶乘風飛起來,先飛翔然後墜落,很多人都見看他在飛……”說到這裏鄭少榮丢到将燙到指尖的煙頭,取過煙盒試圖再繼續點一只“正常人應該都會死,但因為這是一個神話故事,所以他并沒有死,他可以看到轟轟烈烈種類繁多的的紀念活動,很多人又想起了他,實際上他只是想要一個人能與他說說話,可以聽他一遍又一遍重複,不會心情糟糕,不會不耐煩不會制止,可心理醫生都難做到,除非對座是石像……”
“他一個人獨自漂浮,一直沒人來陪伴,他陪在病重的故友身邊,希望有人與他一樣,卻絲毫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他見曾經的愛人獨自老去,看見家鄉從輝煌至沒落,心情愈發沉靜,直到某一日,被某座寺廟供奉的佛珠吸進去,在裏頭不知多久,再出來已是乘坐時光機回到了十幾年前,另有一段記憶……”
“他是他,又不是他,天地是那個天地,又不是那個天地,這個天地裏的舊愛已與她人結婚,甚至有了孩子。”又一只香煙化作指尖煙灰,被吹散抖落“新的記憶裏他有另個愛人,漂浮時曾想過若有來生不顧一切重新開始,争做最上游一個,沒有不開心一生一世在一起那些太美好的想法,都化作了飛灰。”
“你也有機會重新開始,只要你可以忘記,願意忘記,忘記他,忘記自己,将一切抛去……”
“……”林耀提着行李不知何時站在門前,額頭上全是汗珠……
“你也在聽我講故事?”鄭少榮微笑着起身接過林耀行李放下,替他理順糾成一團的領帶“雖是神鬼故事,也全不必聽得滿頭汗。”
“是……”林耀渾渾噩噩應着,口中津液因緊張不斷分泌,喉結不斷滾動吞咽,對于賀喜連一個微笑也欠奉。
“賀先生,請先您出去。”林耀退後幾步,靠到牆上尋求支持力量,原來他已經知道……他都知道……“出去!”
賀喜不可明白室內詭異氣場怎回事情,倒給林耀咆哮吓得一抖,他本就膽子不大帶些懦弱,否則最初時也不會被那警察幾句話吃死,不敢反抗。
“抱歉,故事不得不中斷了,只好明日再陪你談心。”鄭少榮對賀喜致歉同時拉過林耀往門外去“不要吓到他,有話我們去隔壁說。”
“是什麽時候?”林耀眼看鄭少榮關閉房門,靜靜等待判決,此刻他只覺命運未免太喜愛作弄人,鄭少榮若已知道前事,自己的存在便全無意義……
“從西藏回來,斷斷續續有了些模糊記憶,近日越發清晰,昨日一覺醒來,腦中多了許多事。”鄭少榮半坐床榻與林耀隔住一張茶幾半室距離平靜對視“似乎那位喇嘛逆轉命輪并不成功……”
“你……現在有在愛我嗎?”林耀疾步走到床邊半蹲抱住鄭少榮腰間,微聲詢問。如是最初還可假意潇灑放棄,相處日久太多努力經營之後,感情不确定使得一貫驕傲的他懷疑厭惡自己,變得比塵土還要卑微。
“你對我很好,”鄭少榮輕拍林耀背部,并不說愛“即使是如你這般的好友,要分開也會很難。”
“我成功全靠前世與運氣,我努力讓自己配的上你,努力營造無煩擾最好生活。叫我寫那本子,我很想自己認真寫一個好本子來給你,重建過好多次構想,耗費這麽多時間,至今只寫到一半……”這是判決嗎?林耀顫着聲音揪緊鄭少榮後背衣物不肯擡頭“告訴我你現在有愛我,不是我在強求……”
“這沒骨氣的模樣,不是我所認識的耀仔,換一個人未必也能做到你現在。”鄭少榮抓住林耀雙肩迫使他擡起頭,泛着水汽的眸子使得他沉默了幾秒,猛然推開林耀“起來,站直!世間哪個億萬富豪像你這個樣子!”
“成為億萬富豪對于時間旅者不過一個金錢游戲!只要你想也可以做!我不要骨氣!你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我也可重新開始追求,糾纏你一世!”林耀咬緊牙,原地半跪高舉方才倒地時從口袋跌出的枚紅色小盒“今日回來我本想說我們丹麥去結婚!現在我還想這麽說!”
“傻仔。”林耀頭頂微痛,手上一輕,擡眼便見鄭少榮一手屈指敲爆栗手勢還未收回,另只手拿着玫紅小盒“我有未說過,那是放電影一般浏覽?主導還是今世有你的記憶,你在擔心什麽?何況別人已有妻有子……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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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