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秦子衿表情僵硬,她擡手扶住額頭,冷靜幾秒後再次拿過傅景的手機回複:[好的/ok]

發送出去,立刻把手機丢回給傅景說:“走,我帶你吃東西去!”

傅景無奈地站着沒動:“吃什麽?我們明明吃過晚飯才來的,你還能吃?”

“顧青瓷都發話了,你不能吃也得再吃一次啊!”

“我覺得她的本意應該不是叫你虐待我。”

“……”

秦子衿又冷靜了幾秒。

她四處看,“陶娴姐姐人呢,我要去找她玩治愈一下心情。”

“什麽意思呀,”傅景先對着手機傻笑了會兒,才擡頭盯着她,故意柔聲,“秦子衿姐姐,你不是最愛我了嗎?你怎麽能去找別的女人?”

秦子衿認認真真地說:“滾。”

傅景問了聲人,帶着秦子衿去二樓的包廂。

光線昏暗,幾步之遙卻分割出熱鬧和空落兩種完全不同的場地。陶娴懶洋洋地坐着發呆,手裏拿着酒杯,偌大的桌子上只有一瓶酒。

她臉龐泛着微醺的紅暈,桃花眼望過來,仿佛浮着一層盈盈淚意的含情凝睇。

近看才知是錯覺。

傅景怔愣:“安久姐,你這是在喝悶酒嗎?”

“在想事情而已,”陶娴抿口酒,唇角彎着笑容問,“來找顧青瓷嗎?她今天沒來。”

傅景:“沒有找她。”

秦子衿問:“在想什麽事情?”

“我在想……應不應該給、給朋友的小孩取名字。”陶娴咬字略微停頓了下,有點像喝醉了自然反應遲鈍。

旋即微垂眼,擡手頭疼般揉了揉太陽穴。

燈光下,臉上些微疲倦的神色和眼眶泛紅也像喝醉後的正常狀态。

傅景立刻在她身邊坐下,先把酒杯拿遠點,然後關心說:“安久姐你喝多了,開車了嗎,我送你回家吧?”

“……”

秦子衿慢幾秒,才在陶娴的對面坐下,手肘交疊着放在桌上輕松地說:“朋友最近要生小寶寶了嗎?取名的事情最好交給專業人士,比如我怎麽樣?松江大學的中文系,雖然成績沒法年年拿獎學金,但從小也是方圓十裏寫作文寫得最好的人……”

她偏頭看向傅景:“是吧?”

傅景不明所以,但點點頭:“嗯啊!”

秦子衿又望着陶娴,揚唇扯出一個熱情的笑容,用特別的真誠語氣自薦:“所以,你覺得我怎麽樣?”

傅景附和着:“對啊,她那麽能幹,放着不使喚白不使喚!今晚就讓她拟出二十個漂亮吉祥帶典故的好名字。”

陶娴揚唇笑了下:“那多麻煩……”

“不麻煩,”秦子衿歪了歪臉,語氣溫和打斷她說,“反正對我來說又不難,二十個不行還能再二十個。對我們中文系學生來說這是小意思呀。”

傅景捧場:“業務超強秦子衿!”

“還是算了吧,”陶娴神色微動,半晌,還是搖頭拒絕了,“我那朋友跟你也沒什麽關系,還勞煩你取名多不好。”

秦子衿:“怎麽那麽客氣——”微微拖長的語調。

傅景奇怪:“可你把酒吧的各種賬甩給我算的時候明明很不客氣的。”

秦子衿緊跟着糾正:“你明明是很知人善任的。”

她們一人接一句跟講相聲似的。

陶娴忍不住彎唇笑起來。

攝入量足夠的酒精後,旁邊還有兩個鬧騰的人在,心中情緒好像頓時輕松許多。既知煩悶因何而起,其實也該明白如何消除。

她說:“還是算了,我又不是什麽有文化的人,孩子的起名不該交給我來想辦法。更況且一個名字最大的寓意還是父母的祝福,父母給孩子拟最好了。”

陶娴邊說着,邊從包裏掏出手機。在給朋友編輯消息拒絕取名的樣子。

“……”

傅景有點奇怪,卻又說不上是哪兒奇怪。

不由轉過頭看了眼秦子衿,本以為她會是沒出上力氣的淡淡失望之色,卻像完全相反。

秦子衿眼眸映着燈光,明亮亮的,眼眸和唇角同時微微彎着,露出一抹什麽小計劃得逞似的愉悅笑意。

她很快換成大方開朗的模樣,随口說自己:“我的名字就是江湖騙子取的,明明普普通通,詩經裏随便一句,硬生生說得天花亂墜,好像能讓我家飛黃騰達一樣。”

傅景心思被轉移,指着她說:“可确實很靈驗,我之前去她家裏玩聽見她媽媽說的,秦子衿出生幾年後她爸爸一直在不停地升官!”

“那是因為趕上國運好。我爸之前因為清廉自持的做派被排擠得夠嗆,之後那啥啥風向大變,排擠過他的那些人陸陸續續竟然基本被端光了,他自然順着風往上了。跟我叫什麽名字完全沒關系,否則豈不是我的名字興國運呢?”

今後想要成為科學家的傅景搖晃腦袋,表情認真着,說着迷信老太太的經典話:“還得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無。”

秦子衿:“……”

傅景又好奇地問陶娴,“安久姐,你的名字是爸媽取的嗎?”

本是一個随意而無害的問話。

陶娴唇角笑意收斂,長睫垂下,停秒後才應了聲:“是啊。”

“那英文名……”秦子衿察言觀色,立刻轉而說,“angle是因為性格還是長相呢?”

“初中英語老師讓我們想一個英文名字,想不到的可以上講臺,老師幫忙取,就一個個排着隊,老師說叫什麽就是什麽了。”

秦子衿點點頭:“用到現在,肯定很喜歡那個英語老師。”

陶娴微笑,想舉杯做個敬酒的姿勢。

她手還沒夠到,杯子就被旁邊的傅景推到更遠的位置。頓了頓,她又推遠一些。

“……”

模糊的悲涼氣氛被這兩個活寶一打岔,陶娴有點哭笑不得。

她問傅景:“你跟顧青瓷說過,以前的名字是叫傅景星?”

“嗯,爺爺給我取的,說他做夢夢見祖宅門前飛過一只嘴裏叼金的鳳凰要來築巢,春和景明又亮着星星,所以給我取名景星。後來奶奶讓我改的名字,她把爺爺罵死了,說他亂取的名字害我小時候總生病。”

傅景語氣歡快地交代完。

秦子衿立刻眉開眼笑:“人家老宅堂前飛過的是燕子,鳳凰是擇梧桐栖,自己做窩的是雀鳥,會叼金子的多半是烏鴉。你爺爺這夢真是七零八落的。”

傅景憨笑說:“我覺得應該是他編的,他想要給我取名字,又怕我爸媽不同意,于是故意編這麽一個奇奇怪怪的故事出來。”

陶娴笑着:“你爺爺肯定很疼你。”

傅景:“嗯!”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盧久平跑上來問:“吧臺有點忙不過來,傅景能來搭把手嗎?”

“……”

包廂裏只有秦子衿跟陶娴在,兩個人的關系其實不算多親近,卻有一種奇妙的默契般,靜默也不會尴尬。

兩個人閑聊着。

秦子衿放在桌上的手機亮起來。

傅景:[隔壁酒吧的老板想跟我們聊安久姐的樣子,請問這是刺探軍情嗎?]

秦子衿不由擡頭看了眼陶娴。

她問:“隔壁酒吧的老板是朋友嗎?”

陶娴頓時揉了揉眉心:“那女人出了名的麻煩,她的酒吧前段時間着火關門了,今天借我這兒的地方跟人談事情……別家都不歡迎她……”

她想了想,還是站起身:“算了,我下去打個招呼吧,這女人特別喜歡自己'被尊重'。”

“這人很重要嗎?”秦子衿過來輕扶了下她,擔憂說,“不太重要的話,咱們還是別搭理她了,直接回家吧,你喝了那麽多酒。”

陶娴好笑地說:“總歸是個照顧生意的客人,打聲招呼不算什麽。”

兩個人下來,看見隔壁的女老板還坐在吧臺前,手裏拿着一杯雞尾酒。

傅景被教訓得很慘。

“你這酸甜度完全不平衡啊,冰塊裏全是氣泡,還有,原來你們店調酒用濃縮果汁的?我們店都是鮮榨果汁,難怪完全不一樣呢。”

傅景沒脾氣地點點頭:“嗯。”

秦子衿快步走過去,聲音完全沒有壓低地問傅景:“她是你老板嗎?”

傅景耿直:“她是隔壁酒吧的老板。”

“你好,我是林宇琪,你可以叫我coco,”林宇琪扯唇微笑,先自我介紹了下,再慢悠悠地說,“雖然不是她的老板,但作為一個顧客當然有權利點評我購買的東西。”

“coco,”陶娴揚起笑容,上前跟她攀談着,“這個小朋友是剛來我們店的……”

“我說難怪呢。”

秦子衿目光望着她們兩人的交談,邊小聲問傅景:“那女的罵了你多久了?”

“沒罵啊,”傅景絲毫不在意,“她就點評酒而已,我本來就是臨時工,比不過人家專業的很正常。”

秦子衿“切”了聲。

傅景又笑說:“我只會把這些原料混搖拌,有客人問這個難不難的時候,我都只能故意講英文,搖一下非得說Shake,顯得自己沒那麽外行。”

最開始有客人點酒會用的縮略簡稱,傅景都聽不懂。

她就抱歉地笑笑,講英文再換中文确認地問一遍名稱。拿這種小花招來努力遮掩自己初出茅廬的菜鳥本質。

“不過,吉吉都悄悄說我學習天賦好,調出來的酒味道還不差,吉吉比她年紀大多了,還有好多證,肯定比她更加見多識廣。所以她是在故意挑我的刺呢。”

秦子衿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就這麽簡單的,她眼風一掃就能看出來的事情……她的好朋友竟然還要經過一番推測才慎重下判斷……

秦子衿不耐煩地敲敲桌邊:“你幫我調杯愛爾蘭咖啡吧,有點渴了。”

“喝那個能解渴?不然給你倒杯冰水吧。”傅景說着,眼神找工具還是準備幫她制作。

秦子衿順勢坐下來,旁聽陶娴跟別人閑聊。

她托着腮,有點無聊的樣子。

她們聊着聊着,難免講到林宇琪的酒吧裏那場意外火災,萬幸沒有人員傷亡。但酒吧還是損失得夠嗆。

半晌。

傅景往杯子裏擠發泡奶油。

林宇琪:“不過賽玲娜說生意地方不怕火燒,到時候重新開門,肯定紅紅火火,她還要給我包一個紅包蹭一蹭運呢。”

陶娴點着頭:“對啊,火災旺財,重開門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也給包個紅包。”

林宇琪紅唇挑笑:“那感謝安久姐的花捐。”

“……”

“……”

傅景把剛調好的愛爾蘭咖啡遞給秦子衿。

秦子衿接過,手腕一揚,還飄着奶油的整杯雞尾酒精準地潑向林宇琪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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