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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跟她對視着,忽然發現顧青瓷左手袖口微露出點紗布,她剛才的從容肯定頓時破掉,臉上緊張地問:“姐姐,你的手怎麽了?”
顧青瓷低頭,随意扯了一下袖口蓋住,微微笑地說:“不當心弄到的。”
傅景沒有說話。她輕輕托起她的手看着,靜了會兒才問:“你是遇到壞人了嗎?”她攤開自己在手掌,湊到她裹着紗布的手側說,“難道是刀傷嗎?”
全都答對了。
顧青瓷生意場上認識很久的一個熟人投資失敗虧到破産了,找她來借錢周轉,女人先哭後下跪,半天沒成,最後拿刀抵在自己手腕上以命威脅。
見她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于是惡向膽邊生地想把刀抵到顧青瓷的手腕上。
顧青瓷空手奪白刃,多少會受點傷——雖然對方也被她用手機砸到腦袋頭破血流地送去醫院。
出了院又進局子。
現在,估計沒幾年出不來了。
顧青瓷耳旁回蕩着熟人對自己的詛咒話。
她唇角上揚,搖搖頭對傅景說:“哪兒有什麽壞人呢,是姐姐的熟人要換新家了,今天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她什麽忙,最後忙沒幫成,反倒我的手被弄破了。”
全是真話。
那麽說也沒在撒謊。
傅景頓時回憶起之前自己搬家,她只是換一個地方住而已,東西那麽少,封箱的時候還被膠帶切割機劃破過手指。別說人家的正經搬家了。
确實容易磕碰到。
“噢,”傅景沒再起疑心,雙手托着她的手腕,指腹有一些沒一下地輕摩挲她的手背,語氣自然地問,“那你手受傷了,一個人住還方便嗎?”
頓半晌,顧青瓷溫和評價說:“有進步了。”
傅景:“……”
顧青瓷抽回手,輕輕說,“下次記得先繞幾個圈子再說這話會更自然,還有就是……”她起身摸了下傅景的發頂,臉頰邊揚着酒窩,“可惜姐姐這次只是皮肉傷,骨頭沒斷掉。”
傅景頓時露出忿忿之色:“姐姐!哪兒有你那麽說自己的!”
“對了,小景,”顧青瓷沒接話,轉而說,“姐姐最近會很忙,應該沒法來學校接你吃飯了。”
她是道歉的口吻。
傅景怔愣,繼而乖巧地點點頭,“好,沒關系,我一個人也會好好吃飯的。”
—
周末酒吧的活動來了很多人。
傅景想着沒事,幹脆拉着秦子衿過來當客人玩。
辦活動的時候總能有很多新客人。
傅景的視線在人群來回穿梭着,沒找到想見的人,雖然也沒抱任何希望,但走到吧臺還是不太甘心地問了句:“我家顧青瓷今天沒來嗎?”
盧久平擦着桌子:“應該沒來,反正我是沒看見。”
“好吧。”
拿着飲料,傅景帶着秦子衿坐下,随口地說:“你看見那個穿粉裙子在跳舞的女生嗎?她也是我們學校的,數學系大三的學姐。”
“嗯,”秦子衿看了眼,“程思婷,我知道她。我們是列表裏的好友。”
“……”
傅景沉默了會兒,萬分真誠佩服地說:“無論想認識誰,你都一定能通過你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之間——連起線來。”
秦子衿低頭,回複着手機消息:“太誇張了你,不過把範圍放在本市高校,确實差不多能這樣子。”
傅景:“這就是傳說是是社交天才,積累人脈的高手。”
秦子衿随口反駁:“這種淺淡交情頂多算路人,人脈哪兒是那麽随随便便的東西。”
話落。剛才還在跳舞的程思婷停住動作,遠遠地跟她們揮了揮手。
她臉上帶着微笑,轉頭跟身旁人說了句什麽。
正要往這兒走過來的樣子。
傅景忙對秦子衿說:“你快去社交吧,我今天沒心情跟別人說話。”
“……行吧。”
秦子衿起身,端着她的雞尾酒杯子去搭話。
距離傅景不近不遠,背景音樂遮蓋住了她們具體的交談。大概只是閑聊,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卻都滿滿真實,仿佛關系極好。
“……”
傅景喝着飲料,默不作聲地看着,無端地想到自己小時候。
她其實很小就喜歡一個人呆着,學習和看書。
課間時間,寫完作業就看各種各樣的書,文學書籍她看着無聊,也不太能讀懂內容,于是只看理科相關的東西。
從科普刊物到正經的教學課本,內容越來越深奧,她也看得津津有味的。
沉默疏離,又因為成績太好,也沒有同學會來主動招惹她。
直到剛進初中那會兒,還是一個人玩。
傅景沒覺得什麽不好的。
有次,英語老師讓前後左右的四個人組成一小組,讨論自己受過什麽最疼的傷,五分鐘後叫人起來回答。
傅景說的是:“以前的縫紉課上,我手被縫紉機的那個機針壓到過,機針可以用needle嗎?我記得needle好像是繡花針的意思。”
她自然地說了這個問題。
旁邊的女生卻突然小聲說了句:“小學哪兒有縫紉課?傅景好喜歡騙人。”
其他人沉默幾秒,然後有人說應該可以用needle,不行的話老師會說。也有人順口問,那知不知道縫紉機的英文應該是什麽?
很快帶過了那個女生的話。
沒人繼續,也沒人為她解釋。
傅景也沒為自己解釋。
她已經知道了,不是所有人的電腦課都會教簡單編程,玩機器人。不是所有人的勞技課都能制作蛋撻,踩縫紉機。
他們小學的科學課上并沒有過每人一臺顯微鏡觀察自己切片制作的細胞,也沒有玩過高錳酸鉀制造氧氣。教學樓走廊的轉角并不會擺放着幾萬塊的正經鋼琴作為裝飾,也不會有專門的天文教室和天文望遠鏡。
那時候,傅景比起嘴笨不說,更多的是心中不願意去解釋。
既然這個女生可以因為不知道就輕飄飄地說她騙人,傅景也可以選擇閉口不談,默默保持着一種把自己跟她始終隔離開的冷淡狀态。
“……”
直到秦子衿過來跟她玩。
她才發現,有些人真的跟自己很不一樣。
秦子衿是學小提琴的,光請名師的這一項學費開銷足夠抵上普通同學的全部家庭收入。她卻沒跟任何人有隔閡,大大咧咧地笑說自己昨天狀态不好被老師罰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是被罰到胳膊快斷了。
然後拿着水杯的手半真半假地抖抖抖的,抖給旁邊的女生看。
女生就笑哈哈地幫她拿杯子。
旁邊正巧有男生吐槽她一句什麽,她擡腿就踢,實打實地踹着人。被她踹到的男生反倒還樂呵呵的。
傅景都忘了自己怎麽跟秦子衿成為朋友的。
好像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契機,只是每天都看見,每天她都跟自己打招呼。過了一個學期的樣子,所有人都知道傅景跟秦子衿是最好的朋友了。
—
秦子衿跟程思婷打完招呼,重新坐回來。
傅景回過神,正想跟她說什麽話。
突然看見一個女人。
傅景“咦”了聲,身子往前仰着仔細看好久,才說:“你看那個吧臺穿紅裙子的,她好像是隔壁酒吧的老板。”
她又感嘆地說:“現在開酒吧的,都必須要身材長相那麽好嗎!”
“……”
秦子衿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就在不遠處,吧臺前半倚半站着一個穿超短裙的女人,手裏端着雞尾酒。緊身裙包裹着凸後翹的身材。
她臉上妝容很厚,明顯的睫毛濃密纖長,雙眼皮痕跡很深,一雙刷着亮片閃粉的眼睛大而突出。
笑吟吟地跟周圍的人說話,左右逢源的樣子。
秦子衿“嗯”了聲,望向她的表情帶點不屑,然後說:“就一般般吧,我喜歡陶娴姐姐那樣的。”
語氣極其自然。
傅景點頭:“我喜歡顧青瓷那樣的。”
秦子衿:“……”
“是是是,”秦子衿無奈地撇過頭,“全天下都知道,傅景的眼裏心裏只有她家青瓷公主。”
“嗯?”傅景看見手機屏幕一亮,頓時抿唇笑了,“我家青瓷公主終于來關心我了。”
青瓷小公主:[晚飯吃過了嗎?]
現在都已經八點半了。
傅景老老實實地打字回複:[嗯,已經]
還沒打完。
旁邊窺視着的秦子衿頓時怒了:“你怎麽這麽回複啊?”
傅景疑惑地擡頭:“那我該回什麽?她問我吃了沒,我還能說不告訴你嗎??”
“诶呀,你個無敵傻子,”秦子衿罵她一句,奪過手機,“看我這個談過很多次戀愛的愛情高手來幫你回複。”
傅景委屈:“你怎麽罵我。”
秦子衿沒搭理她,想了想,很快模仿着傅景的語氣重新打字回複:[我實在太想姐姐了,還沒吃呢,姐姐,你今天過來陪我吃飯吧~]
她發送完,不耐煩地敲敲屏幕,“你得一直提要求,知道嗎!小任性和小撒嬌在愛情裏是最好的催化劑。”
“是嗎?”傅景琢磨着,“可我看網上說,性是愛情最好的催化劑。”
秦子衿:“……”
傅景見她瞪着自己,忙讷讷地說:“當然了,催化劑本身就分很多種類的……固體酸催化劑、有機堿催化劑、金屬催化劑等等……你想具體聽聽嗎?”
秦子衿翻了個大白眼,懶得跟她煩。
她去看手機上顧青瓷的回複,手滑了下,直接沒拿穩手機。
“啪嗒”摔到地上。
“……”
“你摔我手機幹什麽?”
傅景無奈地彎腰撿起手機,她擦擦屏幕上的灰,點開聊天信息框才明白身旁的秦子衿為什麽這種反應——
青瓷小公主:[秦小姐是嗎,帶小景去吃點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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