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這是有點兒慘……但我看你的來世既不像是将軍,也不像是士卒,如果非要和這樣的人拉上些關系,充其量也就是個間諜,還是個活得不怎麽成功的間諜而已。朱三何須如此記恨你?”
陸仁嘉不言,只是又翻開了小冊子的最後兩頁……
“辛苦工作,三十歲嫁人,生一子。身體健康,活到七十五歲,因感冒并發症死亡。”
如此标準的路人甲的人生啊!能從這種介紹上猜出她大概是間諜……卿瀾是怎麽想的?
“好吧,”卿瀾自己想了一會兒,也道:“看不出就看不出了。也許只因為你果然是天賦異禀,所以我才看不到。也許你自己的法術高了,自己便能看到也說不定。不說這個了——昨兒個,你可有按我的話修行?”
陸仁嘉一怔:“什麽?師父有話告訴我嗎?”
“你沒有在某個時候特別想起身修行的嗎?”卿瀾道。
“有,不過……我想了想,怕走火入魔,就接着睡了……”陸仁嘉心跳,她要是早知道那“特別想修行一下玩玩”的想法是卿瀾塞給她的,她怎麽也不能如昨天一般做出翻身接着睡的行為啊。
“……”卿瀾拉着臉,深深吸了一口氣:“你還想回莊園去不想了!快去修行!就按着書上列出的法門!你這麽點兒低微的法術,就是走火入魔有什麽大不了的!有我在你身邊呢!”
“有我在你身邊”……這是一句本來可以多麽溫柔體貼叫人心中一暖潸然淚下的話啊,可是,讓卿瀾這麽一說,陸仁嘉卻只能兩股戰戰心驚肉跳屁滾尿流地溜回自己的房間,翻出枕頭下那本書,從第一頁開始看起。
卿瀾是個很負責任的師父,收陸仁嘉之前,他擔心她學得太快走火入魔,可收了她之後,他開始擔心她懶惰貪玩不好好學習了。
于是,陸仁嘉在師父的鞭策之下,不得不開始好好修行了。這一段日子,卿瀾皆會一早叫她過去,過去之後還會問問她的修煉體會,以及為她傳功……
“這樣下去,過兩三個月,應該就可以教你最簡單的法術了。”某天早上,卿瀾傳完功,道:“你的天資果然是好得很。”
“是嗎?”陸仁嘉很有些興奮。卿瀾很少誇人,也很少罵人,能說一句“天資過人”已經是極好的表揚了。
“接着修煉。”卿瀾道:“法力深了,術法自然不易破,若是法力淺薄,即使施了法,也會反噬自身。我看,再給你一段時間就可以了——明日起我要出門雲游。你一個人在這裏,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陸仁嘉心裏咯噔一下,竟然是隐隐不想讓他走。她猶疑一下,道:“雲游?風季已經過去,現在可以返回陸上了麽?”
“我不需要坐船就可以走。”卿瀾道,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
陸仁嘉也只好灰溜溜點點頭回去接着打坐靜心。可不知是怎麽的,想到卿瀾要走,她實在沒法定下心來。
他走了的話,整座島嶼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卿瀾曾帶着她熟悉過這座島,哪裏有淡水,哪裏有可以游玩的樹林,哪裏有一大群海鳥,她都知道了。可是,想到那個人要走了,她卻覺得這座看上去很美很适合居住的島嶼空了。
也許是喜歡上卿瀾了?陸仁嘉想想,覺得有點兒好笑。在不知道誰是男主之前,她對每個有人設的男人都盡量采取一樣友善不得罪的态度,當然林寒衣除外。可這身體卻并不如此——南宮殇陌大概是非常喜歡哥哥的,所以只有太子對她的不好才會讓南宮殇陌痛苦病倒,只不過,從她被囚禁的時候,這身體對太子的奇怪依戀感便再也沒有了。
她偶爾也想過這個問題,只覺得是南宮殇陌的執念已經不再固執地喜歡太子。可現下……會有點兒喜歡卿瀾的那個靈魂,是南宮殇陌的,還是她自己的?
按照劇情的話,南宮殇陌和卿瀾有情,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南宮殇陌喜歡太子的時候,不是三天兩頭地“不受控”“說氣話”“灑淚奔”麽?
如果現在喜歡卿瀾的是南宮殇陌,怎麽這麽低調平靜?難不成這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和被喜歡的人是什麽性格也有關系?譬如太子起初做了毒舌男,就該對上當時那位病嬌女,而卿瀾這樣的冷面師尊,也該對應她這樣脈脈含情的徒弟……
這般推斷,還真要慶幸被看中的人中不包括唐木蘇或者林寒衣。不然她的歌聲和詩作得荼毒多少人……
她正在胡思亂想,自然便走了神,突然間覺察到手足僵硬之時,心中便轟然而過一個念頭“糟糕,果真走火入魔了!”
她記得,卿瀾告訴過她,如果碰到她走火入魔的時刻,作為師父卿瀾會同時察覺到,會來幫她度過危險期。可她耳邊傳來巨大的轟鳴聲,一點也聽不到卿瀾那邊房間裏有沒有動靜。
于是,她盡量讓自己的心思平靜下來——那法力,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東西,從理論上說是可以收發自如的。如果心思寧定,那些錯亂的力量也會慢慢歸位。
然而這沒有用處,那轟鳴聲越來越大。一個電子腔女音響起:“陸仁嘉小姐,您的穿越之旅已到期。請及時返回,如超時将加收服務費,每日五千元。”
陸仁嘉聽得這話,一時竟然怔住了。怎麽是今天到期呢?她數着日子還差兩天呢。難道是她數錯了?
之後,她面前浮起了和穿越來時一模一樣的面板,兩枚熒光藍色按鈕上分別寫着“立刻返回”和“續費一天”。
陸仁嘉猶疑許久,終于在“續費一天”上按了下去。
她不是不想回去,然而,如果她現在回去了……總覺得有點兒不好的樣子。反正卿瀾明天就要去雲游了,那麽等他走了,她再穿越回去也是好的。
五千塊錢雖然是挺貴,但是還是掏得起的,大不了下半年都不要和同事們去那些很貴很貴的餐廳腐敗好了。
她這樣想,也這樣做了。可結果卻不是她能預知的,那個女音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響起:“非常抱歉,陸小姐,您的首選銀行卡餘額不足五千元。請您選擇更換銀行卡或于本日返回。”
陸仁嘉這次果斷按了“更換銀行卡”,但面對着“請輸入卡號和密碼”的兩個長形輸入框,她默然了。
你見過誰沒事兒幹背自己銀行卡卡號玩!
她只能按了返回,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下“本日返回”“确定”……
陸仁嘉咬着嘴唇,看着面前漸漸浮現的模拟器返回艙,心中實在有點兒難過。這種被強制下線的感覺,其實并不太好呢。
如果可以在一穿過來的時候選擇回去,也許她會很開心,至少,那時候她覺得這裏的人都是因為南宮殇陌瑪麗蘇光環而瘋狂的神經病。而現在……
皇後是太過疼愛女兒的母親,慕容冰嫣是個很蠢卻很維護主人的姑娘,雖然唐木蘇和林寒衣由于出場次數太少還挂着“深井冰”标簽,可好像也沒那麽變态了……
總之,越了解什麽地方,就會越舍不得離開什麽地方。對于她這樣連那個囚禁她的石室都有些懷念的人來說,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還真的有點兒放不下心。
南宮殇陌自己回來了的話,會過得好麽?她有點兒對不起南宮殇陌,本來人家就是個瑪麗蘇女主,現在麽……除了有點兒法力之外,基本就是要什麽什麽廢的戰五渣。
就連前一天也還覺得能回去就好了呢……現在這麽憂桑,真是可笑!可就是,怎麽也沒辦法高興起來……
陸仁嘉就這麽心潮起伏地帶着滿滿的歉意走上了返回艙。艙門慢慢閉合,然後從房頂上穿了過去。
這返回艙和她所處的世界,似乎并不在一個次元。穿過屋頂之時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她甚至還能看到南宮殇陌的身體仍然如她的靈魂離開時一般,坐在床上,安安靜靜,不聲不響。
不知怎麽的,她的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這不大的返回艙中只有她一個人,她哭得難以自持。通過那艙窗,她能看到越來越小的那個島嶼,以及逐漸看不到了的,她住過的小房子。
但就在她縱情大哭的時刻,卿瀾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哭什麽?”
陸仁嘉一驚,睜了眼,才發現自己竟還身處于那小屋的床上,正縮成一團放聲大哭。而卿瀾袖手站在她身邊,看着她。
而她耳邊,還傳來那個電子女聲:“非常抱歉,陸小姐。由于本文中出現了《噬血之花》的人物,導致空間扭曲,您将無法返回。本公司将盡快修複,但由于此前不存在類似情況,修複時間待定。修複狀況将定時向您發送。”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點擊評論都死了~!
我也去死一會兒!
大家再見!
☆、廢柴奮起,驚變陡生
陸仁嘉的腦容量在那一刻是受到了一定挑戰的。她既要處理那個電子女聲傳來的信息,又要應對卿瀾更加關切并且似乎是純出善意的一句:“進門摔倒磕着頭了嗎?”
你才磕着頭呢!
“師父……”陸仁嘉索性接着哭,反正她沒哭完之前卿瀾也不能指望她做出什麽有效回應,而且,哭也不幹擾她接着反應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返回到一半兒,因為文中出現了其他文的人物,所以她又被PIA回了南宮殇陌的體內,而且在坑爹的“随心穿”把系統修複好之前,她沒有回去的可能性……應該大概也許就是這個意思?
這《噬血之花》的人物是誰,不用想她都知道——難怪會出現慕容羽和慕容冰嫣這種不帶人設的存在!啊,對,還有慕容冰雨。這是到現在為止她發現的亂入黨們,說不定還有沒發現的。
如果要“修複”《殇陌傳》的空間的話,會不會把慕容羽和慕容冰嫣他們删除掉?可是,這些人已經在這個世界裏存在過了,他們留下的空缺,誰能來補呢?
所以,應該不會是讓他們死掉那樣簡單粗暴的“修複”吧……想着這個,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而一種隐隐的感覺,卻益發明顯了——其實就算回不去,不也挺好的麽?
她想到這裏時,卿瀾已經等不及了,他索性在她面前坐下,伸手将她擋着眼的頭發撥開:“到底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哭什麽?因為我不帶你出去?等你修煉好了,天下随便哪裏你都能去,不用着急一時。”
陸仁嘉已經想通了,自然也就不打算接着哭下去了。于是嗫嚅兩下,點點頭,示意自己沒關系:“只是有些怕……”
“怕什麽?”卿瀾非常不解:“這島上沒什麽危險,淡水也足夠支撐到我回來。而且……除了咱們兩個,也沒有別人知道這一處地方,更不會有人來找你的麻煩。”
陸仁嘉搖了搖頭,什麽也不說了。只是她此刻也不再哭,卿瀾自然就收回了手,道:“以後遇上什麽事兒,都不要哭。能解決的事情,不哭也能,解決不了的,哭了就更不能。”
陸仁嘉的下巴抵着膝蓋,此時擡起眼看了他,四目交對之間,她終于低了頭,輕輕“嗯”了一聲。
她沒法和卿瀾解釋,有時候哭并不是為了解決什麽,那眼淚要流出來的時候,誰都堵不住。
有些事有些人,如果你注定只能失去,那麽,只有眼淚可以宣洩那麽一點點悲傷。
卿瀾竟然笑了,拍拍她的頭頂:“公主也和民間的小女孩兒一般嗎?我記得,我姐姐十三四歲的時候,也特別愛哭。”
陸仁嘉聽他提到了姐姐,一時驚住了,她擡眼看着他,一度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姐姐難道不應該是卿瀾心中的疼痛麽?如果不是他,他的姐姐也不會被朱三破了身子又殺害。
可是卿瀾的目光很溫暖,臉上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道:“我惹了她,她就哭。可哭完了,還是會再來找我……那是我們姐弟兩個,最幸福的時候。”
“怎麽想到這個的呢……我……長得像你姐姐嗎?”陸仁嘉腦袋秀逗,問出了這一句,才猛地捂住了嘴。
“……”卿瀾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可他仿佛是想了想,又帶起一絲新的笑意:“并不像。我只是驚奇,公主也會和民間的女孩一樣愛哭。真還是個小孩子。”
陸仁嘉心中登時松快了,她故意咬了咬嘴唇,道:“什麽小孩子,我都十五歲了。再說,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
“十五歲?”卿瀾看了她一眼,道:“那還不小?我比你大整整十二歲啊。”
陸仁嘉一驚,看着他,她總覺得自己便是再怎麽愚蠢,也不至于看錯男人的年紀啊。可卿瀾的長相……他的年歲往大裏猜也就是二十一二歲的樣子。
“修煉久了,年歲便像是停下來了一樣。”卿瀾道:“這個對女孩子倒是更好些。”
陸仁嘉聽他心情不錯,提到他姐姐居然也沒有瞬時黑化,更會和她說這種半是笑話的話,不由也笑了出來,道:“那我若是再早些修煉,是不是永遠都不會長大了?”
卿瀾一怔,點點頭,認真道:“要麽就先停下,等你長到十六歲,再開始修煉。那樣便不用擔心變成長不大的奇怪小姑娘了。”
陸仁嘉第一次聽他這樣講笑話,竟然笑得樂不可支。說來這也算不上什麽好玩兒的話,只是卿瀾這麽認真地說,卻格外逗樂。
“別哭啦。”卿瀾又拍拍她的頭,仿佛她的頭像是個皮球一般:“為師先回去了。若是有什麽想不通的,過去找我便是。”
陸仁嘉乖乖點了頭,看着卿瀾出去,突然又覺得自己好笑得很。明明現實裏都是二十出頭的姑娘了,可居然還會被人當十四五歲的蘿莉哄。
而且,居然還可恥地那麽入戲。大概就連她這種粗糙的野生姑娘,也有渴望被人呵護疼愛的蘿莉心吧……所以,就算在被太子關在那個密室中的時候,每當太子帶着笑臉和她說話,給她帶各種各樣的小物件,離別時輕輕吻一下她的額頭,也會有些溫暖的小心思從她胸腔底下浮出來。
只要被人關懷着呵護着,不管對方是出于什麽心态,都會感到幸福,這樣的自己真特麽的是蠢透了啊……明白就是“郎君虐我千百遍我待郎君如初戀”的虐文女主體征啊。這樣的自己沒把這南宮殇陌也玩成一個千人踩萬人虐的倒黴胚子,實在也有賴《殇陌傳》的作者給南宮三兒定了一個太高的基調了。
陸仁嘉就是在這一刻,深深意識到了自己的抖M屬性。
抖M要不得啊!
她要改造一下自己了,既然她現在走不了,那麽,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她還會是南宮殇陌。而如果一直這麽抖M下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想到這一點,陸仁嘉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寧心靜氣,默念法咒——從現在做起,做一個強大的女人!南宮殇陌那瑪麗蘇文女主的條件是好得變态,好得讓人看了就不爽,但她就是那個瑪麗蘇本人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沒有道理替天行道玩廢了自己啊!
帶着這樣的信念修煉許久,第二日卿瀾去雲游之前為她傳最後一次功,便發現了她的明顯差異:“這樣修煉,身體會受不了的……反正你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修煉到能和我一起外出的地步,不必着急的。”
陸仁嘉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兩聲。卿瀾大概還以為她小姑娘家怕被一個人丢在島上,她也沒法說破自己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心态,只能裝傻罷了。
而卿瀾給她傳完功,便自由自在地跑了。陸仁嘉一回頭便看到身後空了,自然也知道這剩下的時日就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光了。大抵是因為昨天哭了一鼻子,今天她居然沒有落淚的沖動,只是頗有些郁悶——他都不說他什麽時候回來麽?這萬一她法力夠了,他卻不回來,難道她還一直在這個島上死等?
但是這種淡淡的郁悶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陸仁嘉大概一個人待了一個多星期,便在修煉中聽到了外頭的異常動靜。那應該是人的腳步聲,可聽上去,卻分外沉重。
她忙忙收了心,推開床看了一眼。果然是卿瀾,只是,他的臉色分外差,手扶着屋前的一棵樹,額頭抵着樹幹,竟有些搖搖欲墜的意思。
陸仁嘉一驚,忙沖了出去,站在他身邊,卻不知要不要伸手扶他——修煉這許久,她也知道了一些巫師會随身鋪開用來保護自己的屏障,那并不同于結界:不得到同意就去觸碰那層屏障的人,會受到法術的傷害的。
卿瀾擡頭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便慢慢自己坐了下去。唇瓣緊抿,一句話都不說。
陸仁嘉只覺得手足無措,她想了許久,在他面前坐下,陪着他——作為一個廢柴,她也就只能做些這個。倘若卿瀾是受了外傷,她還知道該怎麽處理,可卿瀾這模樣,便是受了傷,也一定是和術法有關系的。而如何處置術法給人帶來的傷害,她卻是一竅不通。
那是她根本沒辦法接觸的領域啊!
卿瀾靜靜坐着,手背朝下,擱在膝頭上。他的眼睛閉起,長長的睫毛仿佛能被風吹動。那樣子當真俊朗。
可陸仁嘉看着他這樣子,卻是半點兒沒法欣賞他的美。她只能直覺地感覺到危險。
不知坐了多久,久得她都忘了卿瀾還會說話了,那男人卻開了口:“手給我。別說話。”
陸仁嘉遲疑着将手抵到他手中,卻分明感覺到一股難以名狀的冰涼感沿着掌心一路攀升。
她的身體開始不能自控地戰栗——那感覺并不難受,可是卻讓她不安。
她覺得卿瀾不會害她,但這般情景,她實在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能強自鎮定心神——那涼絲絲的感覺仿佛是與法力有關,當她閉上眼,壓住心意的時候,便能感覺它一點點地在她的身體裏游走,再一點點歸于脈絡之中。
終于,卿瀾放下了她的手,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樹上。他依然閉着眼,可臉色比剛才是好多了。
陸仁嘉試着調和了一下自己的內息,竟覺得那剛剛注入她身體的那股涼意已然變成了她能夠掌控的力量。
“師父。”她小聲地叫了卿瀾一聲:“剛剛……是怎麽了?”
卿瀾睜眼看了看她,才低聲道:“沒什麽,扶我進去休息。過會兒我再告訴你。”
看着卿瀾元氣大傷的模樣,陸仁嘉竟想到了卿瀾的師父将自己的法力全部傳給卿瀾之後自己死掉的往事,心中難免惴惴。忙扶了他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喂鹿養鳥,師徒情深
然而,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
第二天,陸仁嘉還是被元氣十足的卿瀾叫醒:“我不在的時候你一直都這麽晚還在睡麽?太懶的人是沒有辦法修煉好的!”
陸仁嘉在床上打了個滾兒,她越發覺得卿瀾的法咒功能多樣得可怕,這種傳音入密的東西簡直就是鬧鐘的必備功能——卿瀾都不用親自到她房門口來,就能讓她腦海中反複播放“沒有辦法修煉好的……有辦法修煉好的……辦法修煉好的……”
卿瀾牌複讀機,誰用誰想砸!就算卿瀾聲音好聽,也不帶這麽循環洗腦的!陸仁嘉用被子捂住了頭:就算還是不能不屈服,也要做出一點兒抵抗的意思來。
但是,實力相差太過懸殊的話,抵抗又有什麽作用呢?陸仁嘉還是不得不起身,盡快梳洗——只有到達卿瀾面前,這催命一樣的聲音才會結束。
“師父現在好得很吧?”不到一炷香時分,面色格外抑郁的陸仁嘉便出現在了卿瀾面前。
“好得很。”卿瀾原本彎着腰,不知道在地上放了什麽東西,此時側着臉,看着她,容顏在清晨的陽光中好看得幹幹淨淨:“怎麽,你不好麽?”
“我麽,好——困。”陸仁嘉道。
卿瀾笑道:“小孩子瞌睡也是有的。不過,今兒若是起來晚了,會錯過一次好機會。”
“什麽機會?”
卿瀾不回答,只拍了拍手,然後嘬唇一嘯。陸仁嘉便聽着林中從遠而近傳來了潮水一般的蹄聲……
“這是什麽?”她話音未落,便看着一只小鹿從林中跳了出來。之後,更是有一大群大大小小的鹿跑來。這些漂亮的家夥到得他們跟前,卻一個個低下頭舔着卿瀾腳下的一塊地。
“鹿啊。”卿瀾沒有看她,眼光只在鹿身上打量,道:“好玩麽?”
“這也是法術嗎?”陸仁嘉好奇道:“是挺好玩。”
“我只是撒了點兒鹽。”卿瀾笑了笑,從手中的一只布袋中抓出一把晶瑩的粗大顆粒,示意陸仁嘉伸出手來,将那一把鹽放在她手心裏:“你把手展開,鹿會到你的手心裏頭舔鹽吃。”
陸仁嘉一怔,依言将手伸出去,果然,一頭小鹿走了幾步,靠近過來,伸出舌頭舔舐她掌心中的粗鹽。她原本還有些怕,可那熱熱暖暖的鹿舌在她手掌心中拱動,卻是又癢又舒服,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它們聽到聲音便知道你撒了鹽?這是你養的鹿嗎?”
“是啊。”一頭鹿正要伸着腦袋去偷吃鹽袋子中的鹽,卿瀾笑着拍了拍它的頭,抓出一把鹽來,讓它就這自己的手舔舐:“這島上原本沒有鹿的。”
陸仁嘉卻微妙地想到了高中生物課上那個“黃石公園的鹿”的故事,不由道:“那麽,島上的鹿不會太多了麽?這島上……又沒有狼啊豹子啊之類的。”
“怎麽會多?”卿瀾道:“這鹿又不是養來玩的,養了是要取鹿血啊。”
陸仁嘉一怔,看着那頭在她手中舔過鹽的小鹿,小鹿正好也擡起了頭,目光盈盈,仿佛在求她多給些鹽吃。
“……取血,就必須把鹿殺掉?”
“是啊,不然,鹿受了疼,發瘋起來,人可拉不住。”卿瀾道:“怎麽,不忍心了?”
陸仁嘉垂下了眼睛,她覺得心中有些堵,大概是順心順意活得太久了,她的憐憫心也越來越朝着聖母的方向急速發展。她道:“是有些不忍心。鹿可不知道它們活着就是為了被人殺的……它們還這樣信任我們。”
“人活着不遲早也要死麽?”卿瀾道:“活着的時候它們也沒受過追逐沒受過驚吓,死有什麽可怕的?它們,說不定比人都活得舒服呢。再說了,信任……”
他突然一跺腳,鹿群便受了驚吓,眨眼間跑得離他們有了一段距離,才停下腳步,驚疑不定地看過來。
“它們信任我們麽?”卿瀾扭過頭,看着陸仁嘉道:“若是一頭鹿跺跺腳,它們都不會害怕。是不是?”
“它們會不會是見過你殺鹿?”
“我沒有殺過鹿。我也不會殺。”卿瀾道:“我只要鹿血,鹿肉給殺鹿的人。用這種條件,可以尋到最好的屠夫來。”
“就算你沒有親自動手,它們也會感覺到的吧?”陸仁嘉輕聲道:“即便是畜生,也能感覺到人的善意和惡意……”
說着,她走向鹿群,走向剛剛那只在她手心中舔過鹽的小鹿。卿瀾在她身後看着她,而那小鹿也站在原地,直到她輕輕拍了拍鹿頭,它依然沒有動。
陸仁嘉回頭看着卿瀾。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向他證明什麽。只是,卿瀾笑了:“這小鹿很喜歡你。”
“別的鹿不也沒有跑麽?”陸仁嘉道。可她這話一出口,那一群鹿便像是受了天大驚吓,呼啦一聲,全都跑遠了。
真是不給面子!
唯有那一只小鹿,還是乖乖站着,甚至擡起頭,舔舐她掌紋中殘餘的細細鹽粒。
“你看,有些生靈,同人是有緣分的。”卿瀾也走了過來,那小鹿依然不怕,反倒伸了頭過來舔他的手。
卿瀾修長的手指撫摸着小鹿的頭,和聲道:“既然你喜歡它,日後給它做個标志,不殺它就是了。畜生同人,其實多半也是一樣的。這樣相信人的鹿,既是最容易被人利用了信任傷害的,也是最容易引了人的憐憫之心,被保護着不受傷的。”
陸仁嘉怔忪着,聽着他說這樣的話,她總覺得有點兒不對:“說這個是做什麽?有什麽……感觸麽?”
“如果你是鹿,會站着不走,還是憑着自己的腿,逃得更遠些?”卿瀾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接着問。
“如果我是鹿……”陸仁嘉想了想,道:“我會站着不走。”
卿瀾仿佛非常意外這個答案,道:“站着不走麽?如果我偏生懶得追那些個跑掉的,就抓着你殺了,該如何?”
“師父剛剛才說過,有些生靈同人有緣分。”陸仁嘉和狐貍一樣笑了:“我要是站着不走,師父會殺我麽?再說了,你真想殺哪頭鹿,有抓不到的道理麽?念個咒讓它動彈不得就是了。”
“……”卿瀾有些窘迫地咳嗽了一聲:“法術是用來對付人的,不是用來殺鹿的……我也只是想問你一句,沒別的意思。我以為,世人皆會想着靠自己的力量逃離危險,卻沒想到有人能懶到如此地步,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到別人手中。”
“那要看交到誰手中了,”陸仁嘉道:“若是師父你過來,我就站着不走。若是屠夫過來,那說不好,只能盡快跑掉了。”
卿瀾一怔,竟低下了頭去,看也不看她一眼:“好了,我知道了。過來吧。今兒教你咒法。”
這算是個什麽回答?陸仁嘉僵死在原地片刻,才恍惚意識到,卿瀾大概是以為她在和他示好,所以害羞了……?
仔細想來,那句話除了“我很信任師父喲”之外,也沒別的什麽意思啊!卿瀾至于心虛地跑掉麽……難道,他其實對她不懷好意?得了吧,要真是這樣,卿瀾就是強上了她,她也沒法子反抗。他還有什麽能不懷好意的啊!把不懷好意裝在心裏頭也是很累的好嗎!
所以卿瀾這反應看上去怎麽都詭異了一點。沒有動機啊,可是,這世上有完全沒有動機的事情嗎?
陸仁嘉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不想了。反正卿瀾的想法她是左右不了的,索性如先賢的教誨,君子坦蕩蕩地假裝啥都不知道好了。
雖然,君子坦蕩蕩似乎并不是啥都不知道的意思……
“師父……”她進了門,道:“今天要教我咒法麽?”
卿瀾臉上早就沒有了剛剛那不自然的樣子,他點點頭,依然是高冷鎮定師尊臉:“過來吧,今兒起教你法術。”
“可我還沒有修煉到五個月。”陸仁嘉遲疑道:“這樣開始不會有問題嗎?”
卿瀾搖頭,道:“應該是不會有問題,我昨兒為你傳了功,你的功力該到了可以修煉‘術’的時候了。修煉的人,法是一回事兒,術是另一回事兒,若是沒有術,法力再如何高強,也是沒有用的……”
陸仁嘉聽他絮叨了半天,卻神來之筆地問了一句題外話:“師父,昨兒那也是傳功麽?感覺……仿佛和從前不一樣。”
卿瀾一怔:“什麽?昨兒你是什麽感覺?”
“就像有冰水,沿着身體流動一樣。”陸仁嘉道:“往常并沒有那種清涼舒适的感覺。但是……昨天你的臉色差極了。”
卿瀾淡淡一笑,道:“那傳給你的功力本來便不是我自己的。要強容下那一份法力,于我來說并不好受。”
“不屬于自己的法力?”陸仁嘉追問了一句,此時的她完全無法預知,正在審慎思考的卿瀾會給她一個多麽天打雷劈的回答。
——“你見過鳥兒哺育雛鳥麽?它們把食物吞進去,飛回巢內,再吐給雛鳥吃……法力的事兒,差不多也是這樣……”
卿瀾待要再說下去,陸仁嘉虛弱地擺了擺手:“我理解了。師父,不用再解釋了……”
人家卿瀾冒着危險,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法力裝在自己身體裏,搞得都要超載了,就為了回來給她傳功。這是多大的恩德啊,可是,讓卿瀾這麽一形容……生動是生動,形象是形象,可陸仁嘉怎麽聽都覺得自己像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幼年烏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也許有雙更……【滾!明明是補昨天的份!
☆、此處一別,天涯萬裏
說句良心話,卿瀾是個好師父。他相當負責,相當耐心。不會的盡管問,問到會為止。
同樣說句良心話,南宮殇陌也是個好徒弟。她資質甚高,态度也好,有不會的一定問,問到會為止。
但是,好師父和好徒弟未必就能有效高質地完成學習任務。卿瀾他自己就是個自學成才的倒黴孩子,他那師父把一身功力傳給了他之後自己就翹辮子了,所以他也不清楚該怎麽循序漸進地教徒弟……
兩個月後,陸仁嘉面對着越來越簡單的課程,心中再一次感嘆,一個不負責任死掉的師祖,耽誤的不僅是自己的徒弟,還要連帶着耽誤徒孫啊!
卿瀾一上手就教她布結界,教她用術法追蹤,教她感應天地預測未來……可等到這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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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