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一部分人吃酒,一部分人則去鬧洞房去了
身邊的宮女再加些熱水,還問人怎麽還沒來,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這裏只有一個多寶閣,怎麽會走錯地方?
張悅娘用手指将窗紙捅破,竟看見一幅香豔美人入浴圖,這九公主還真是下賤,居然要用這樣的手段,如果不是因為她有超常六覺,今天自己身陷太子宮殿,而李恒之看見了她的身體,就算到時候他們夫妻再情比金堅,也是必要娶她不可了。
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嗎,一堂堂皇家公主,居然用這樣的下作手段,去騙取男人,張悅娘真心看不起她。
張悅娘冷冷一笑,你喜歡洗花瓣澡是吧,那就讓你洗個夠,她偷偷将多寶閣的前後各個出口的門都反鎖了。
多寶閣本就是一個套了小裏間的廳子,平常是宮妃們用來賞花歇午覺的地方,就算公主今天要在裏面洗澡,最多也就帶了那麽幾桶熱水,那麽幾盆炭,夠燒到幾點鐘呢。
哈哈,這雪越落越大,等到半夜,凍不死你們!
皇上早吩咐了,不要打擾李大人夫婦說悄悄話,所以這周圍也不會有人路過,任你喊破了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古代又不是現代,還有電話能報急救,你就請好吧啊哈哈。
張悅娘一想到九公主到時候凍的面無人色,楚楚凍人,就覺得心頭極為痛快。
九公主洪香原本故意找兩個面生的太監和宮女,是為了讓張悅娘死無對證,現下倒是幫了她大忙。
她趕緊回到绮春堂,換上自己的衣服,又帶着李恒之拜見了雲妃娘娘,好為自己不在場提供證據。
雲妃娘娘歪在錦榻上面,肚子已經很大了,看向張悅娘,眼底皆是溫暖笑意,若不是這個婦人開導自己,她現在還不知道如何呢?
再說了,這幾個月裏,張悅娘天天親手為她下廚,為她試菜這份情宜也難得。
“悅娘,皇上不是賞了你們在多寶閣見在嗎?怎麽又來了本宮這裏,難道不滿意多寶閣,嫌那裏太小,不夠你們作為?”說罷雲妃竟是用手捂唇輕笑起來。
張悅娘趕緊拍馬屁說道,“原是民婦身體有些不适,我家相公擔心我,便直接過來,原也無事,說說話便好了。想起在這裏,被雲妃娘娘照顧,才能過得如此舒服,當然要讓相公過來好好謝謝娘娘了。”
雲妃不方便起身,便讓張嬷嬷請李恒之起來,又道,“你這張氏,盡說反話,明明一直是你在照顧本宮,卻偏 說本宮照顧你,也罷也罷,曉得你是來讨賞的意思,嬷嬷,快把皇上今兒賞的那如意锞子給了她罷,省得她再說嘴。”
張嬷嬷和衆宮女,都滿臉是笑的端了如意锞子過來給張悅娘,張悅娘謝了賞,便帶着李恒之去偏殿說話了。
兩個人也就是在人前做個樣子,然後又去皇上那裏謝恩,只道雲妃娘娘肚子大了,她不放心遠離,所以未曾離開绮春堂,只在绮春堂偏殿見的面。
皇上覺得張悅娘十分懂事,又真的關心雲妃,龍心大悅,又賞了二人。
……
九公主感覺浴桶裏的水逐漸變冷,而她想等的人卻還沒出現,真是心裏窩了一肚子的火。
她已經泡了整整一個半時辰的花瓣澡了,再泡下去,皮都要松了,只得穿了衣服起來。
只是那臨時炭盆裏的炭火已經不怎麽旺了,多寶閣原就冷清,現就更加冷清了,冷空氣嗖嗖的,她剛從熱水浴桶裏出來,陡遇寒流,便打了個噴嚏,覺得渾身發冷。
阿紫趕緊将大氅給九公主披上,她的臉色這才回暖了些,指揮阿紫道,“你去外面看看,什麽情況,現在幾更了,怎麽還不來?”
阿紫應了聲是,就轉過回廊,去拉門,結果發現門根本拉不動,再用力,還是拉不動,不由心裏開始發慌,更加用力的拉了拉,還是不動。
她着急的返回屋裏,對着正在給自己系大氅帶子的九公主說道,“公主,門好像被反鎖了。”
九公主猛然站起來,“怎麽會有這樣的事?走,去看看。”
主仆二人再次用力拉門,結果還是拉不開,門真的被人從外面反鎖了。
九公主咬牙切齒的說道,“若是讓本公主發現是誰鎖的,一定要滅她滿門。阿紫,你去推窗,我們窗戶跳出去,既然門都被反鎖了,看來李恒之肯定不會來了。”
阿紫有些擔憂的看着九公主,“這多寶閣的窗戶是臨池而傍的,難道公主您要從潭上面走過去嗎?”
洪香一撩衣服下擺,“有何不可,前日我便見這潭水都凍成冰了,我看那些小宮女都在上面玩冰溜子,踩上五六個人都沒事,更何況你我。這多寶閣裏什麽都沒有,難道你要本公主坐以待斃不成?”
阿紫想想也是,便從裏屋挪了板凳出來,好不容易站上去,準備拔掉窗戶的內銷,卻怎麽也推不開窗戶。
她當然推不開,張悅娘拿了小兒手臂粗的一根枯枝,橫檔在窗戶之間,她能推得開才怪。
“公主,怎麽辦,我們一定是被人陷害了,這窗戶外面也被檔住了,推不開。”阿紫的聲音幾近哭腔。
洪香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用牙努力咬住下唇,“一定是張悅娘,一定是她,是她來報複我來了。”
阿紫流淚滿面,“可她不是被我們引去東宮了嗎,按理說現在應該已經被太子殿下寵幸了才對,怎麽會有功夫來這裏陷害我們呢?”
一語提醒了洪香。
她想對呀,張悅娘應該沒機會來才對,而且她又不知道見面的地點是多寶閣,又怎麽會來這裏害她?
難道真的只是意外嗎?
炭盆裏的火逐漸熄滅,九公主凍的面無人色,縮在涼榻的角落裏,由着阿紫緊緊抱着,兩個人相互依畏着取暖,但仍然冷的不行。
外面的雪好像又下大了,安靜的可以聽見雪壓斷樹枝的聲音。
洪香突然很後悔,她後悔不該對阿紅說只要把張悅娘調開,其它諸事不理的話了。
如若是平常,這時候阿紅發現她不見 ,定然要全宮找起來的。
“公主,你別睡,你千萬別睡,阿紅一定會帶人來救我們的,阿切!”阿紫不停的幫九公主搓着手臂,助她取暖,但是九公主還是慢慢陷入昏睡中。
她不停哆索着,嘴裏也呓語不停,“母妃,香兒冷,香兒好冷呀。”
阿紫嘴上不說,心裏卻着實怨的很,公主啊公主,你放着一大把把你當寶的青年才俊不要,偏 要喜歡有妻室的李大人,你看,這遭的是什麽罪呀。
那李恒之也就是長的俊一些,但是天朝長的俊的人多了去了,為何公主只喜歡他呀,真不知道給她喝了什麽迷魂湯。
人家李大人都一個勁的說不喜歡她了,她還要往前湊,堂堂洪國公主,搞的比一般富小姐還不如。
她哪裏不想勸,只是九公主從小就在太後跟前長大,刁蠻任性的不得了,除了太後的話,她能聽得進去誰說的話呀,連皇上的話都不太愛聽的。
希望經此事後,九公主能想通了,不要再追求虛無缥缈的感情了,只要她願意,有多少青年才俊擠破了頭,想當驸馬呀。
262、落井下石
阿紅不懈是公主的貼身宮女,原本應該是享樂的時候,但總覺得不安,便帶着人提了燈籠,前來多寶閣附近打探。
結果發現多寶閣大門上鎖,裏面漆黑一片,竟不似有人在,她心裏有些不安,便試着輕聲喊道,“阿紫,阿紫,公主,公主,你們可在裏面?”
本是抱着撞運氣的心理,沒曾想竟然真的聽到阿紫那虛弱的回應。
阿紅邊驚悸邊狂喜,趕緊找來鑰匙打開大門,卻只見自家公主凍的面無人色,早就發了高燒,昏死過去。
“公主,公主,你別吓奴婢,你這是怎麽了,快,快背公主回去,請太醫!”
阿紫才剛走了兩步,也頭一暈,跌到了地上。
阿紫現在只穿了一件銀色內單,身上衣服都披在公主身上呢,公主都昏了,她還能讨得了好?
公主好端端的突然病了,還是皇上最愛的掌上明珠,皇上怎麽能不怒,當下是立即就從小老婆的床榻上爬起來,跑到公主閣來看九公主。
又把下人都抓起來,嚴審到底是怎麽照顧公主的?
阿紫和阿紅只說公主是在外面賞雪景時凍着了,半字不敢提多寶閣的事,要不然讓皇帝知道他們公然設計朝廷大臣及親眷,那還得了,皇上自然不會為難九公主,倒黴的就是他們這些下人。
九公主性格刁蠻難訓,這在宮裏是出了名的,從她私自女扮男裝,冒充陸放的徒弟,跑去工地上厮混就能看得出來,皇上都拿她沒辦法。
如果真是九公主覺得臨梅淵的花開的好,在那兒賞景忘了時間凍着了,一般人還真是勸不聽的。
不過阿紫和阿紅還是被打了十板子,沒有照顧好主子,沒有勸好主子,主子受凍了,就是奴才的錯。
皇上看了之後,就走了,皇後又來了。
皇後可不是皇上,她将阿紫阿紅提溜到一旁,先用溫柔攻勢後又拿二人家人開刀,總算是把真話給審出來了。
阿紫和阿紅都以為皇後審出真相,肯定要為九公主作主的,結果皇後只是冷冷笑了幾聲,吩咐宮女們照顧好公主,就離開了。
這九公主又不是她親生的,而且一向以養在太後身邊,而不把她這個嫡母當回事,現在居然做出這樣的醜事來。
不管這次的事件是不是那個張氏幹的,皇後都決定要落井下石一番。
九公主想嫁給李恒之是吧,她就偏不如她的意。
皇後娘娘第二天早上,抽個時間,跑去和皇帝這樣一說,甚至都說到了國家民生大計上頭了,最後歸結為一點,不能失了皇家體統,不能把話給人家說,不能由着九公主再鬧下去了。
反正九公主明年就成年了,還是趕緊找個好人家嫁了吧,別再這樣糾纏下去,到時候萬一把肚子搞大,出了皇家的醜,這可就難辦了。
當然皇後的意思是這意思,話說的可比這漂亮多了。
鑒于這本書不是宮鬥,咱就不說那些了,反正張悅娘能夠得到自由,李恒之能夠從公主的手裏被解放出來,都要感謝皇後娘娘。
現在雲妃娘娘也能吃能喝了,更是仗着肚子,把宮裏的對手都理了一遍了,已經不太需要張悅娘的存在了。
所以張悅娘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過在李恒之的官職上面,皇上着實費了一番心思。
既沒有準陸放的推薦,也沒有準陸自在的意,居然将李恒之外派到屏南省一個不知道有多窮多苦多落後,不知在哪個角落的嶺南縣去當縣令了。
因着九公主的事件,讓皇上覺得很沒面子,所以便打着要磨砺年輕人的鋒芒之氣的旨意,把李恒之丢到角落裏,任他自生自滅了。
陸放和陸自在都沒想到是這樣的後果,紛紛前來安慰李恒之,希望他不要想不開。
而且陸放一再保證,讓李恒之先去幹上三年,到時候他一定想辦法,把李恒之調回京城。
李恒之于建築工程上面有獨到天賦,如果埋沒在角落裏面落灰,實在是浪費人才。
李恒之自己倒是覺得挺好,到時候山高皇帝遠,人少事便簡單。
好在皇上自己也覺得這官派的有點遠,不太好意思,便沒怎麽催促李恒之,聖旨上說,只要在七月年前到達即可。
現在才二月裏,離七月尚有半年時間,正好可以把京城和青峰縣的生意收拾下,把人員安排下,再慢悠悠如同游山玩水般的前去嶺南縣交接。
皇上念虎娃是個人才,便想賜個在京裏的官職,誰料他竟然請求成為李恒之的捉筆吏。
捉筆吏可是沒有品級的官職呀,非但如此,其它平忠平安等人亦請求随行。
皇上頗受震動,心下有些後悔,不該把李恒之派到那麽遠的地方去,不過君無戲言,聖旨一出,無法再更改,心中越發覺得愧欠,便成全了他們的心意。
有天子賜婚,平忠和喜兒就在京城裏成了婚,又将一品香分鋪轉讓給柯夢龍,一行人這才浩浩蕩蕩的返回青峰縣。
京城司府書房,案後坐一花白老翁,正筆如龍蛇的在臨摩着名家書法,聽到旁邊有人禀報之聲,方停歇下來,端過茶水,微微抿上一口。
“嶺南縣?哈哈,李恒之,張悅娘,你們也有今天,不等老夫出手,就有人收拾你們了,甚好,甚好。”
旁邊奴才立即問道,“老爺,聽說張悅娘這次回青峰縣,身上帶了好幾萬倆銀子,要不要我們順道再劫富濟貧下?”
司南冷哼一聲,“李恒之手底下的那六個小子,個個功夫高強,都是柳三柳一親手教的,就你手底下那班廢物,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何況他們剛一出京城,就遇到劫匪,你想讓皇上怎麽想?不着急,你知道嶺南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寸草不生之地呀。只要他李恒之去了,到時候老夫我小使手段,只要他一年沒有作為,我就讓我的人在朝裏參他一本,到時候等着砍腦袋吧,哈哈。痛快,痛快,去擺上一桌好宴,老夫今晚要好好痛快的喝一頓,好久沒有這樣暢快了。”
……
張悅娘和李恒之坐在一搖一晃的馬車上面,膝蓋上攤開一張地圖,他們正在地圖上找嶺南縣在哪裏呢。
最後将地圖翻過來颠過去的,終于在某個地圖的邊角上面,看見一個小小的标志,距離青峰縣至少也有三個月的路程。
臨走的時候,陸放将一本洪國縣志送給了李恒之,上面就有關于嶺南縣的介紹。
只是那本縣志卷皮發黃,一看就是幾十年前的版本了,誰知道現在是什麽個情況?
“這哪裏是外派,簡直就是流放嗎?這皇上也太小氣了,就因為你看不上九公主,他就公報私仇呀。”
李恒之微微一笑,将手枕在腦後,“我倒覺得這樣挺好,苦一點累一點怕什麽,我倆來自現代,有超過別人幾百年的知識,有兩個聰明的腦袋,加上幾十雙勤勞的手,還怕經營不好一個小小縣城嗎?”
看李恒之說的豪氣幹雲的樣子,張悅娘也頓時來了底氣,坐直身體,雙手握拳,“好,不管到哪裏,我陪你,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沒有什麽困難是戰勝不了的。”
“不過,娘年紀大了,要不然還是留在青峰縣吧。”
李恒之沉思了下,“我們前往嶺南縣,不是三五個月的事,搞不好是三五年的事,你真忍心把她老人家一個人丢在這兒?要是她身體有個不舒服的,我們距離如此遙遠,想盡點孝,還盡不上,就讓娘自己拿主意吧,如果她想跟我們一起,我們就一起,一家人在一起比什麽都重要。”
來時匆匆,去時倒不怎麽着急,李恒之和張悅娘一路游山玩水,吃遍各家美食,原本只要五六天的路程,愣是走了大半個月,這才到了青峰縣。
柳平潮早帶了人在城門口迎接呢,李恒之的官雖然小,但也有七品不是嗎?
回去安歇不提。
且說第二日,李恒之将京城裏的情況,細細分說給李嚴氏聽,讓她自己拿主意,是跟着一起去嶺南,還是留在青峰縣。
如果李嚴氏要留下來的話,那張悅娘就把吳嬸子留下來照顧她,正好吳嬸子一家人都在此處。
李嚴氏自然是不肯獨自留下的,能和兒子媳婦在一起,不管是吃苦還是享福,她都是心甘情願的。
再說了,在現代她也不是沒吃過苦的人。
陸自在大約也在三天後到達,那生态水稻養殖辦法,現在已經在本教會了何春,李恒之又趁着閑時空,将整個操作過程,都用紙筆記錄下來,交給了陸自在。
至于具體操作過程,那就要他們自己去實踐 了,如果實在有什麽難題解決不了的,也可以傳信過來,遠是遠了點,不過肯定能到的。
陸自在唏噓不已,和李恒之聊了會時政,又談及當今皇上有時候有些婦人之仁,等等話題,李恒之不願意深談,深知禍出口出的道理。
陸自在見他如此明哲保身,也不好強求,兩人散場各歸各府。
柳平潮早得了京城東家的囑付,高價收購了一品香,張悅娘原先在翡翠軒的股份自然還在的,而且每到年底都會按分成,給他們算銀子。
李家的老宅沒有賣,而是托給吳嬸子代為照顧,時常命人過來打掃一下,李恒之開玩笑說,萬一皇上連這小小縣令都不讓他幹了,他就回來和娘子重操舊業,繼續賣柳葉面,當個單純的小商人也挺好的。
263、有孕
出青峰縣,往淩州方向,蜿蜒曲折的清源江上一只烏蓬大船,在夕陽下面悠悠蕩蕩的駛向遠處,速度并不是多快,但是扶着船弦的張悅娘臉色卻仍舊十分難看。
她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暈船!
幸好船娘早有準備,切了姜片過來,讓她貼在肚臍眼上面,方才好了一點,但只要船一晃動,整個人又立即頭暈目眩。
“大嫂,還是回船倉裏躺着吧,我看你臉色實在太差了。”喜兒此刻已經扮做少婦打扮,滿臉擔憂的看向張悅娘。
張悅娘捂着唇,胃裏翻江蹈海,似乎又有一種想要吐的酸水冒出來。
她大口喘氣,“我原想的真是太理想化了,我還想着和你們老爺,一起坐着船兒,釣着魚兒,當個悠閑的漁翁,沒想到悠閑沒體會到,這把膽汁都快吐出來的日子,倒是體驗了不少。”
姚紅姑和喜兒扶着張悅娘回到船倉底下,又洗了毛巾把子給她擦額頭上的汗,因着剛才一陣折騰,現在後背又濕了。
這三月裏本是春光爛漫之時,萬物複辦,天氣也漸漸濕暖起來,如果不暈船的人,每天看看兩岸的風景倒也不錯,但誰讓張悅娘暈啥不好,非暈船呢?
李恒之沒穿官袍,身上只得一件月白長衫打扮,眉眼清俊,整個人更見俊朗儒雅,低頭進入船倉,喜兒姚紅姑知趣的退了出去,給夫妻倆留二人空間。
李恒之替張悅娘順氣,滿眼皆是溫柔和深情,亦有心疼,恨不能以身相替,“感覺可好些了?”
張悅娘整個人有氣無力的躺在床板上面,“整日裏躺着不動,我感覺快要變化石了,但只要一動,就想吐,老天爺,為什麽這樣對我啊。這大好春光,我都來不及欣賞,太過份了。”
李恒之忍住眼中笑意,突然眸光一閃,似是想到什麽,“娘子,你之前曾說夢中的老神仙有言,只要我高中狀元,就給我們與淩兒再做一世親人的機緣,你說你這自打上船以來,就老是嘔吐不止,不會是有了吧?”
被李恒之這樣一提醒,張悅娘倒想起自己的小日子,好像是有一陣兒沒來了。
“葵水好像遲了二十多天,不過我一向不怎麽準的,不敢肯定。”張悅娘也想是啊,但是她好事一向不準,她又多年未孕,現在哪裏敢亂猜。
李恒之聽見說小日子推辭,就隐約覺得十有八九是了,立即吩咐船家,找地方靠岸,要去尋大夫來把脈。
那船家一聽是這般好事,也高興的很,很快船便在一個小碼頭靠岸了,這裏是一個叫劉陽的小鎮,雖然不大,但因為有碼頭,過往船只休息,倒也發展的不錯。
這船老大是常走這趟水路的,熟識的很,很快便請了大夫到船上來,老大夫細細替張悅娘診了脈,最後滿臉是笑的恭喜李恒之,說是夫人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李恒之當時高興的差點跳起來,趕緊命人好生送大夫上岸,又封了個大紅包當謝禮,并且讓喜兒趕緊将這個好消息,告訴另一個船倉的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雖然不暈船,但是年紀大了畢竟有些吃不消,此刻也在榻上歪着,聽得喜兒說媳婦有孕了,那高興的,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直奔張悅娘這船倉來了。
“這麽說,我快當奶奶了?”李嚴氏高興着高興着,那眼圈就泛了紅,情不自禁用袖子去拭眼淚。
李恒之也如孩童一般,站在艙底不停來回走動,同時雙眼發亮,不停問着張悅娘,“悅娘,你快掐掐我,這是真的吧,我要當爹了?”
張悅娘看見丈夫如此,心裏暖暖的,倒把那想要吐的感覺壓下去不少。
她自從在京城裏吃下老神仙贈的丹藥後,就一直在想,到底會何時受孕,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時候,但想到兇吉莫測的嶺南之行,她又蹙起了眉頭。
李恒之緊緊握住她的手,“怎麽了,孕婦不要瞎想,要開心才好。”
“相公,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嶺南之行,吉兇莫測,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如果我懷了孕,恐怕會拖累于你呢。”
“你說的是什麽傻話,你有孕在身,是未來的希望,我只會更加有信心去奮鬥,哪裏會是拖累,娘,你說是不是?”
“恒兒說的沒錯,你什麽都不要想,安心養胎,把這孩子順順利利生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母親和丈夫輪流安慰,喜兒和紅姑又總是說些笑話逗她開心,她這才漸漸把心思放了下來。
因着張悅娘診出有孕,李恒之打算改走陸路,遠就遠一點了,那怎麽辦,孕婦是國寶耶,最大最嬌氣,本就暈船,到時候出個萬一,可怎麽好?
李恒之付了船老大雙倍的船資,又讓他幫着在劉陽鎮找一家靠得住的馬車行,那船老大為人誠實憨厚,千恩萬謝後,便去找馬車行。
原本家中倒是有馬車,只是公孫淳身份變了,呂五也跟着走了,後來又說走水路,馬車肯定是帶不了,便将馬車暫時交給何春一家使用了。
李恒之看張悅娘連日來辛苦的很,索性距離上任交接,也早的很,便打算在這小鎮裏住上幾日,待張悅娘情況穩定些再上路。
船老大幫着找的車馬行老板姓古,為人處事極是爽快精明,幫着雇了四輛馬車,其中兩輛坐人兩輛裝包裹。
張悅娘深刻明白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的道理,是以将所有身家財産,都分成了十份,這次随行前來的人,每人一份,悉心收藏。
說來也幸好張悅娘有了這樣萬全的準備,否則他們現在肯定要在哪個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因為喜兒去劉陽小鎮街上買趟東西回來,錢包便被賊人給順走了,關鍵是她自己還毫無知覺,直到晚間睡覺才發現,那綁錢袋的線在內單翻邊的縫上面蕩悠呢。
好在喜兒也算機靈,張悅娘分派給她和平忠一千倆銀子,她又将這一千倆,分成數份,分別藏在衣服夾層裏,鞋墊底下,包裹中,至于錢袋裏裝的只是日常散碎用的銀子,大約有五六十倆的樣子。
三日後,天氣晴郎,大家準備妥當,開始上路。
李恒之這三日裏命人将那馬車內廂又重新布置一番,他自己也設計了個臨時的防震措施,使得外面雖然走的颠波,但裏面震動很小,張悅娘這才好了許多,不再如同船上那般吐的厲害了。
原本那馬車行古老板聽說要去嶺南,不太願意,後來李恒之又多出了一倍的工錢,他這才松口的。
張悅娘讓平順等人去細心打探,方才得知嶺南縣已經多年沒有真正的縣令去管了,或者說那裏早就被朝廷放棄了,任其自生自滅,現在恐怕都變成山賊窩了。
古老板和李恒之說好了,他們的人馬只送到辰關與嶺南的交界處,嶺南縣一步也不肯多走。
張悅娘和李恒之對看一眼,看來這嶺南的情況,可能比她們預料的還要差很多。
這一路上,李恒之和平忠等人,都有在認真收集關于嶺南的相關資料。
都說嶺南有三寶:孤獨老人沒有要,窯姐村婦本一體,百姓山賊滿地跑。
聽一位經常走商的老大爺說,嶺南那地方因為土地幹旱,常年不下雨,幾乎寸草不生。百姓種地都沒有活路,有能力的都出去讨生活了,盡剩下一些孤獨的老人和守寡的婦人,還有孩子。
剛開始朝廷還發點救濟糧,可是都被官府貪了,自打七八年前那一任縣令,被下面造反的百姓用鋤頭砸死後,就再也沒有縣令來交接了。
在別人富庶的時候,嶺南的百姓都吃不飽,更別提饑荒時候了,吃樹皮吃草葉甚至吃人都是家常便飯的事。
大家沒活路了,只好上山落草為寇了。靠搶劫不小心過路的商旅為生。
而那些女人為了糊口養家,也只能賣身了。所以看見村婦在窯子裏頭不是啥新鮮事,人家那叫走活,并不是常幹的;看見山賊在地裏頭刨食也別覺得奇怪,他出去當山賊也只是兼職。
李恒之當時還向那大爺遞了錠碎銀子過去,又多問了幾句,既然嶺南那裏窮成那樣,為何不遷村呢?
還有既然大家都知道嶺南是山賊窩,為啥還要從那裏經過呢?
那大爺便磕了磕煙袋說道,“遷村是大事兒,一般積老的人都不願意,祖祖輩輩都在這兒了,誰願意離開?反正年輕的,心活的,能走的也都走了,剩下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呗;至于那些客商為啥會往那邊去,那是因為嶺南正好橫亘在鐘鳴山和辰關之間呀。年輕人,你或許不知道,鐘鳴山盛産鐵銅礦石,這些東西只有運到辰關才有出路,但如果繞過嶺南的話,要多走一個月的路呢。直接從嶺南縣內經過,雖然說有山賊的威脅,但是時間也短呀,只消兩天一夜,便可通過,許多人抱着僥幸心理吧,再說了那山賊都是污合之衆,真正的大商隊,大镖行,他們也不敢劫的,那些商隊镖行只要把孝敬的禮物放足了,也能安全通過。你想想看,省了二十多天的路程,可不都是花費麽?”
264、嶺南第一寶
李恒之點頭,心下了然。
原以為嶺南只是窮,卻沒想到早已經成了匪首窩,看來情況十分嚴峻。
一個多月後,大家終于抵達辰關,站在辰關高高的城牆上頭,往南看,就能看到一片荒蕪的猶如沙漠般的平原,雜草叢生,山頭跌起,樹林斑駁錯落,叢叢密密,幾十裏內都見不到人煙。
只要越過辰關那個界碑,便算是正式進入嶺南縣境內了。
李恒之将張悅娘和李嚴氏安頓在辰關內的客棧內,既然知道嶺南情況如此糟糕,那麽在沒有穩定情況前,他不能冒然前進。
他打算帶着平忠幾人先去探探情況。
張悅娘此刻已經過了孕吐期,整天能吃能睡,人也精神了不少。
她一把抓住李恒之的手道,“你如果就這樣帶着人去,估計打聽不出什麽內容來,倒不如帶上我,我們喬裝打扮成過路的客商,稍微給點甜點給那些山賊,再假裝被他們抓到山上,看看他們的老窩,讓平忠等人在外面接應,你覺得如何?”
李恒之哪裏肯讓懷孕如國寶般的妻子,身涉險境,但是張悅娘悄聲說到她的超常六覺,還有點穴手法,都一一說服了他,他這才答應下來。
不過不是打扮成過路的客商,而是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只說來嶺南投親靠友。
如果那些山賊真的都是縣內百姓,沒有活路情況下,才落草的,那功夫估計也不是太高,平忠等五個小子,對付他們綽綽有餘。
如此,便由平威化成張悅娘和李恒之的兒子,三個人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提着輕便包裹,朝着傳說中的山賊小道上走去。
平安等人一路潛行匿息,保持安全距離。
小路越走越偏僻,張悅娘更是緊張的放開所有知覺,去聽去看去觀察周圍的每一點動靜,突然她捏住李恒之的手腕,輕聲道,“有人來了,大約十一二個人,腳步虛浮,不像是有功夫底子的樣子。”
張悅娘話音未完全落地,就看見突然從樹林裏沖出來一波人,身上穿的衣服比乞丐好不了幾分,臉上皆是灰塵,五顏六色,手裏拿的東西也是雜七雜八,除了前面兩人拿着大砍刀外,竟還有人背着鋤頭。
想必是聽了前哨的信息,知道來了肥肉,來的匆忙,竟是将鋤頭都背出來了。
“太,來者何人,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一個黑瘦的半大小子,赤着腳,雙手叉着腰,背着一把用鐮刀拼成的三叉戟,就站到衆人身前,朝着張悅娘喝道。
張悅娘假害怕,拉着平威躲到李恒之的身後,其實是在暗中觀察這一夥人。
只見他們個個面黃肌瘦,整個營養不良,大部分人穿的都是自編的草鞋,但那草鞋也破爛不堪了。
還有幾個甚至是光着腳,有些人褲腳上還沾染了不少泥巴,那衣服髒的也看不出什麽顏色來了。
李恒之趕緊做出害怕的模樣,拱拳朝着衆山賊求饒道,“諸位好漢饒命,小的乃是前來嶺南縣投親的。小人家鄉發了水災,實在走投無路,便想起嶺南縣內有個親戚,這才前來投奔。小人身上實在無錢哪,大爺!”
那半大小子,扛起三叉戟,笑的格外猖狂,“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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