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二更
汪覺的身影消失後,須瓷才對上傅生的視線。
他抿着唇,顯得有些倔強:“是你說的,我們冷靜冷靜,你沒有說分手。”
“是,我沒說。”傅生抹掉唇上的星點血液,垂眸望他,“是你說的。”
須瓷愣愣地望着他,抓着傅生衣領的力道逐漸松開。
“我不是……”
須瓷眼眶通紅,左手握成了拳,帶着難以忍受的壓抑。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他說不出口。
當初傅生出國後,郵箱裏那句“我們分手吧”确實由他親手發送……
這兩年裏,他時不時就會查看一下郵件,傅生始終沒有回複過,于是他便一直抱着僥幸,或許傅生只把他這句當成氣話。
“我一直沒有回應過,因為我覺得,這種事還是要當面回複比較好。”
傅生理了下衣襟:“我現在告訴你答案……”
“不要說!”須瓷猛得後退兩步,“你不要說……我求你,別說話……”
傅生微微蹙眉,他發現須瓷左手的姿勢從始至終就沒變過,一直是握拳的樣子。
他剛往前走了兩步,須瓷臉色蒼白,反射條件地後退一步:“你別說……就當你沒回來行嗎?就當我們沒有見過面,別同意分手……”
須瓷說的語無倫次,臉色蒼白難看,眼眶紅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傅生沒想到須瓷會有這麽大反應,他沉默兩秒:“拖延沒有任何意義。”
須瓷的腳步控制不住地後撤,他想離開,不想留在這裏,更不想聽面前的人說出分手兩個字。
他會瘋的。
“小心!”傅生脫口而出,立刻上前扶住了須瓷。
砰得一聲,須瓷撞上了桌腳,吃痛一聲,手掌露出了縫隙,一根抽到一半皺巴巴的香煙掉落出來。
“……”
傅生臉色難看地扳開他的手,發現手掌心中間已經血肉黏在一起,旁邊的皮肉翹開,看着有些觸目驚心。
掌側的嫩肉,也因為指尖掐得太深,留下了幾個月牙形的印子。
“我……”須瓷像是做錯事了一樣猛得縮回手,推開傅生就要離開,“我走了……”
傅生一把握住須瓷的手腕,他今天穿的衣服衣袖挺長,牢牢地裹住手腕。
傅生隔着衣服,依然覺得須瓷手腕過于纖細,他冷臉叫來服務生:“把醫藥箱拿來。”
“先生,我們這只有創可貼……”
傅生臉色發沉:“這麽大店連個醫藥箱都沒有?”
“抱歉,我們這确實沒有……”服務生有些束手無措,“要不這樣,您需要什麽,我現在幫您去買可以嗎?”
“不用了。”傅生起身就要往外走,須瓷被拉得一個踉跄。
“我沒事的……一會就好了,不疼……”
“沒問你疼不疼。”
須瓷一怔,眼眶霧得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他低下頭,細軟的頭發垂下,遮住了眼睛。
“清竹,車借我一用。”傅生依然握着須瓷手腕,他推開包廂門,沒在意裏面一臉八卦的衆人。
“你喝了這麽多酒,還是別開車了。”葉清竹眸色微動,沒問發生了什麽,“我給你叫個車。”
十五分鐘後,傅生帶着須瓷來到最近的一家社區醫院。
“怎麽搞成這樣?”醫生皺眉,“煙頭燙的?”
須瓷低着頭沒說話,傅生嗯了一聲。
醫生嘆了口氣,他工作這麽多年,什麽樣的情況沒看過?
“年輕人啊,要好好愛護自己,煙疤難消,手掌心磕磕巴巴地好看嗎?”
等醫生上完藥包紮好,傅生才冷聲道:“須瓷你可以啊,拿手當煙灰缸是吧?”
“……”須瓷怔怔地坐在那裏,也不說話。
“說話。”傅生捏起他下巴,迫使他與自己對視,“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須瓷不是什麽好學生,高中時打架鬥毆沒少幹,但卻從來不抽煙。
須瓷猛得顫了一下身體,他避開傅生的視線,聲線發抖:“我平時不抽的……”
傅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接過醫生給開的藥就往外走。
到了門口也不見身後的人跟上來,傅生回頭:“不走是準備在這過夜?”
須瓷遲疑跟上,傅生随手攔了輛車:“地址?”
須瓷愣了愣:“……”
傅生:“你現在住哪?”
“酒店……”須瓷終于開口,“我住劇組的酒店。”
酒店離這裏不遠,約莫二十分鐘的路程,出租車停下後,傅生道:“下車。”
“……你不下嗎?”
“……”傅生定定地看着須瓷,半晌後答非所問道:“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說過,別輕易和我說分手,我從不把它當作氣話。”
“我給過你機會的須瓷。”傅生輕嘆着,“我回來找過你,可你搬走了,拉黑了我所有的聯系方式,我找不到一個可以聯系上你的人。”
須瓷驀然紅了眼眶,他顫着聲音問:“你收到郵件後,就回來了嗎?”
傅生沒說話,可須瓷已然知道了答案,這一剎那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可又沒能說出口。
“你任性妄為,嚣張跋扈……這些我都可以包容,我可以慣着你,可你不該在分手這件事上任性。”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須瓷……沒有回頭路了。”
一片長久的寂靜後:“那你今晚……為什麽要親我?”
須瓷沒有聽到答案,出租車呼嘯着離開。
他獨自拎着藥物站在酒店門口,感受夏夜的燥熱與涼風。
既然不想要複合……又為什麽要親他呢?
當真只是失誤數錯,還是酒喝多後的一時興起?
須瓷不知道答案,也不再需要答案。
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追人只是跟人身後當跟班的小傻子,想要的東西,得自己争取握住才好。
如果得不到,那就毀掉,哪怕玉石俱焚,也絕不許他人窺伺……
須瓷擦幹眼角的淚,面無表情地将藥物扔進了垃圾桶。
眼淚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這些已經快要逼瘋他了。
不,他早就被逼瘋了。
酒店房間很小,作為一個戲份不多,卻幾乎要全程跟組的小配角,陸成還是給他定了一個小單間。
屋裏什麽都沒有,簡單的一個小行李箱,裝着須瓷所有的衣服。
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須瓷将它從口袋裏掏出來,是很廉價的一個手機型號。
觸屏看起來有些不靈了,須瓷滑動了好幾下才點開接聽。
來電人是他經紀人于甄:“聽說你被傅先生帶走了?”
“……”須瓷沉默了一秒,“你怎麽知道?”
“我什麽都知道。”于甄呵笑,“本來想讓你和葉清竹搞好關系,沒想到你竟然搞定了傅先生……”
“你想說什麽?”
“傅先生也不錯,財力雄厚,本身也有要成立劇組的想法,據說他第一部戲裏很多大咖,你要好好把握,争取在他第一部戲獲得一席之地。”
“你想多了,我和他……”須瓷頓了頓,突然覺得沒必要解釋。
“跟我你還遮掩什麽?傅先生是在洗澡嗎?別讓他等得太久。”
于甄笑了:“不過跟葉清竹相比,跟着傅生你得多受點苦頭,畢竟是個男人。”
“……我知道了。”
須瓷無意和他多辯解,他和公司的合同還有兩年,沒必要和經紀人産生争執。
這兩年裏,但凡是經紀人的要求,只要不過分,他都照做了。
結束通話前,于甄還叮囑道:“如果他有什麽特別的xg癖,你也要忍着,得罪了他對你沒好處。”
挂掉電話,須瓷脫掉衣服,走進了衛生間,單薄的身體展現在鏡子裏,看起來比一些女孩子還要瘦上兩分。
須瓷的骨架不大,身上肉也不多,于是每每都能剛好被傅生抱在懷裏弄,異常契合。
傅生有什麽xg癖嗎?
須瓷模糊地回憶着,好像是沒有的。
他很溫柔,做的時候會照顧他的感覺,會親吻他的額頭眼尾臉頰來安撫他,會一直抱着他,給他安全感。
猝不及防的重逢給了須瓷并不安穩的一夜。
他夢到自己和傅生初遇那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正午。
他逃課跟人約架,靠着一股狠勁打贏後靠在小巷子裏喝可樂,整個身影都藏匿在陽光下的陰影中。
因為生病請假路過的傅生站在巷口的陽光下,朝他看了許久,須瓷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張口就來:“看什麽看?沒見過小爺這麽帥的啊!?”
傅生驀然笑了,笑得很好聽:“你褲子拉鏈開了。”
那一瞬間,須瓷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丢人,而是心跳如擂鼓,一時看得有些呆。
或許是覺得有意思,傅生帶着他去處理了手上的傷口,還幫他買了午飯,像是對待弟弟一樣照顧了他一天。
在自己覺得心動的人面前丢人,讓須瓷整整高中三年都沒穿過帶拉鏈的褲子。
那是他們的初遇,雖然心動的只有須瓷一人。
彼時傅生已經高三,即将步入大學,須瓷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喜歡,只會像個小跟班似的天天黏着傅生。
每每他來高三部找傅生時,傅生的那些同學都會笑他:“生哥,你家小跟屁蟲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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