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八十一個大師 大結局

蕭承勳的生辰一過, 給明弘帝治病的日程就提了上來。

時間定在五月上旬,黃昏時玄明受召入宮。

明弘帝的寝殿四周肅清了宮女太監,只留着殿內人, 陳太醫早早候在殿門口,瞧他過來便露出忠厚的笑容, “玄明主持可算來了, 過會子本官給您打下手, 還望您事事明說,本官定當順着您。”

玄明笑着點一下頭, “陳施主不用太緊張, 只管如常就好。”

陳太醫幹笑兩聲。

周免便引着兩人入內。

殿門在他們背後關上, 陳太醫心內不免緊張,但面上還做老實相。

他們進到暖閣,明弘帝僅着亵衣背着手立在燈下。

陳太醫和玄明一起拜倒。

“微臣叩見陛下。”

“老衲見過陛下。”

明弘帝道一聲平身,看着他們兩人站起來,他的視線落在陳太醫頭上, 銳利陰狠,他轉身靠到羅漢床上,先跟玄明說, “先前忘了問, 你這刀子動的快嗎?”

玄明很不給面子的笑道,“陛下這話叫老衲如何答?老衲得酌情而定, 但總歸不會超過一個時辰,您稍加忍耐,閉着眼睛就過去了。”

明弘帝不陰不陽的哦一聲,到底挺直躺好。

玄明轉過身跟陳太醫道,“有勞陳施主去将器具取出, 老衲取藥酒來消毒。”

陳太醫從藥箱裏将刀片鑷子之類的鋪在桌上,玄明一一将它們過一遍藥酒,随後放在趕緊的毛巾上,那些小刀泛着寒光,看的明弘帝不免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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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說,“和尚,你給朕動刀前找人先試過嗎?”

玄明回他,“陛下的病屬罕見,老衲就算想找人試,也找不到您這種的,但陛下請放心,老衲已經用土木演練了數遍,不會有問題。”

明弘帝眉頭連着跳,一瞬坐起來道,“土木能跟人一樣?朕可不敢信你,不若你先給朕演示一番。”

玄明猶疑,“陛下的意思……”

明弘帝将手指向陳太醫,“你拿他試試。”

陳太醫腿一軟跪到了地上,“陛下饒命啊!”

明弘帝冷冷的睨着他,“朕又沒叫你死,你喊什麽饒命?”

陳太醫哆嗦着身,想哭又不敢哭,他擡頭瞧一眼玄明,對方一臉雲淡風輕,絲毫沒有為他求情的打算,他倏地心慌不已,這跟他想的不一樣,照着這個路數,還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對明弘帝下手?

明弘帝起身下地,走到他跟前,伸腳将他踹倒,“怎麽朕能躺在那兒給你們下刀子,讓你替朕先試一遍你就不行,你的命格外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道理陳太醫懂,但他怕死,他只能跪地上給他磕頭,“陛下放過微臣吧……”

明弘帝一把拎起他的衣襟,陰聲道,“朕為什麽放過你?你都跟老二勾結在一處了,還想朕放過你?”

陳太醫一臉驚恐,旋即抖着聲哭求他,“……陛,陛下,是二殿下逼迫微臣犯上,不是微臣想做的。”

犯上,明弘帝眸色冰寒,“他讓你怎麽犯上?”

陳太醫疾速喘氣,吶吶不敢說。

明弘帝放開他,回身坐到椅子上,對周免道,“把他綁到榻上,朕要看着他被一塊一塊的肢解掉。”

周免低聲稱是,揮手讓候着的太監過來摁住陳太醫,将他拖到當中的榻上準備捆他。

周免大喊道,“二殿下讓微臣在動刀的過程中小小運作一番,讓您,讓您……”

明弘帝一擡手,那些小太監把他放開,他跪到地上膽顫心驚的等着他問話。

“讓朕什麽?”明弘帝問道,其實他已經隐約能猜到,只不過要陳太醫親口說出來,才能斷掉他心內對蕭笙祁僅剩的那點親情。

陳太醫說,“……讓您再也醒不過來。”

明弘帝哈哈兩聲,臉色青的發黑,他倏忽合住眸,“照你說的,那翠芙殿是不是已經在等着給朕收屍了?”

陳太醫怕的要死,頭抵着地等他發落。

明弘帝說,“你們怎麽聯絡的?”

陳太醫從袖裏摸出來一只小筒,“用,用這個放煙花……”

明弘帝都不得不佩服蕭笙祁機智,平時沒什麽大本事,在這種謀逆的惡事上比誰都會布局,他沖周免道,“禁軍換班了嗎?”

周免道,“回陛下,他們才輪過班,當下都警醒。”

明弘帝嗯一聲,從枕頭底下拿出來一封诏書遞給周免,“把這個交給老大。”

周免捧着诏書退出寝殿,悄悄出宮去了。

明弘帝伸腳踢陳太醫,“去放煙花。”

陳太醫恍惚着起來,走到窗邊将小筒對着天放掉。

“啪”的一聲煙花炸開,滿天炫彩。

蕭笙祁這邊一看到煙花,立時大受鼓舞,他跟林貴妃道,“母後,陳太醫得逞了。”

林貴妃面上閃過悲傷,未幾下了狠心,“陛下的寝殿周圍沒什麽人,本宮的人就守在殿外,現在過去正好。”

蕭笙祁沖角落裏招手,一個相貌平平的小太監朝他們跪倒。

蕭笙祁乜他道,“你去紫東怡傳旨,讓大殿下夫婦入宮。”

小太監低應一聲是,急急離開。

蕭笙祁轉頭跟林貴妃道,“母後,咱們現在過去。”

林貴妃重重嗯聲,帶着他前往寝殿。

——

将好過五月,天一熱溫水水就更不想吃飯,回回要元空盯着,吃一口還得嫌這嫌那,她如今跳脫多了,有的時候還覺着元空煩,總管她。

下晚落了場雨,屋裏有些燥熱,溫水水躺在涼席上,兩只腳還搭着元空,只往嘴裏塞甜果子,無聊的睡都睡不着。

元空翻書看,餘光注意着她的動靜,果然見她撇撇嘴,弓起身想下地跑。

元空按着她說,“不睡嗎?”

溫水水掰他手,“我熱死了,你又不準她們在屋裏放冰,都要聽你的……”

元空好笑道,“誰家這個天氣在屋裏置冰的?凍着怎麽辦?”

溫水水氣的拿腳踢他,倒回去在躺椅上打了個滾,又被他抱着躺正了,她爬到元空腿上,湊到他手裏的書看一眼,是本雜記,她沒趣道,“你父皇今個治病,你一點兒也不擔心。”

元空放下書,慢聲說,“父皇不讓我過去,擔心也沒用。”

溫水水挺直身和他面貼着面,手指摸一下他的唇,叫他用手捏住,她咬唇瞅他。

元空托着她的臉細看,“別咬了。”

溫水水羞答答的松了牙,那唇上果然被咬出一條印子。

元空低頭吻她,吻過就放,她聳着肩膀抱住他的臉,小聲說,“還要。”

元空便輕輕噙起她的唇來品,自喉中發出笑,笑她害羞又粘人。

溫水水跨坐到他腿上,順從的被他擁着吻,呼吸都灼熱起來,将要難以控制時,從梅趴窗口尴尬道,“……殿下,周公公過來了。”

元空猛擡頭,扶着她到躺椅上。

溫水水原還沉浸在快樂裏就被打散了,她哼一聲背過身去。

元空拍她肩,她又轉過頭期盼的看他,元空止不住笑,“估摸有事,我得去看看。”

溫水水撇着唇,“反正你父皇打擾人慣了,你走你的。”

元空摸一把她的臉,她才高興了些,“我過會就回。”

她輕輕嗯聲。

元空才匆匆走出去。

周免見着他急忙将诏書遞來,“大殿下,您快随奴才進宮吧!”

元空打開诏書細看,一剎那神情嚴肅,率先快步出了院子,周免跟在他後頭也忙不疊一路跑。

溫水水縮在窗後頭看他走掉,心下也慌起來,琢磨着指定是宮裏真出事了,她有些氣明弘帝,都已經提前知道蕭笙祁圖謀不軌,還搞不定他,真沒用。

她下了躺椅,踱步到門前,怔怔發着呆。

含煙過來想扶她回去睡,“小姐您先回屋睡吧,殿下是有分寸的人,不會出什麽大事。”

溫水水難得沒理她,眼睛還望遠處看,只一片黑望不到光,她越發慌張。

含煙擡手打過廊下打盹的鹦鹉,鹦鹉揮了揮翅膀,蔫蔫的叫了聲,重又睡着了。

溫水水還望着外面,含煙與她道,“您現在身子重要,還是先睡吧。”

溫水水點點頭,被她攙進內間,剛要進床時,從梅跑屋裏道,“小姐,又有個太監過來了!”

溫水水急忙起身,趿着鞋站到門外,卻見一個小太監彎着身立在院裏,對她說,“奴才奉旨請殿下和您一起入宮。”

含煙取來鬥篷給溫水水披上,“殿下不是已經跟着周公公入宮了嗎?”

那太監面上閃過一絲懵,未幾恢複鎮定道,“陛下等急了,所以又派奴才來催。”

溫水水也沒空在意他的話,只急着去找元空,他說過就扯着含煙道,“快去備馬車。”

含煙只好道是。

一行人匆忙跟着太監往宮裏趕,一直入了外宮,溫水水忽然想起來問那小太監,“公公,陛下可有說召我們進宮做什麽?”

小太監恭恭敬敬道,“奴才只是個傳話的,哪能知道這些?您為難奴才了。”

溫水水表情一滞,倏地冷靜下來觀察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太監,沒什麽特別的,她忽然心中升起疑,明弘帝向來疑心病重,豈會莫名其妙用一個不熟悉的太監,這顯然很不對。

她穩住心緒,笑問他,“不知陛下的病治好了嗎?”

那小太監舉着燈籠在前頭引路,順嘴道,“治好了。”

溫水水眼眸微觑,心下斷定他不是明弘帝派來的,她拍拍含煙的手背,與她做了個眼色,含煙便小心攙着她轉過腳,偷偷帶着她跑進了左側的岔道裏。

小太監沒聽到她回應,只當她不愛理人,直走到內宮門口才回頭,哪還有人,早沒了影,小太監猛一下跺腳,左顧右盼确定人跑了,就只能獨自回了內宮。

——

蕭笙祁跟林貴妃到了寝殿門口,當先一腳将寝殿門踹開,林貴妃踏進門裏,那殿內的宮女太監都跪在地上顫顫發抖,她怡然自得的走到暖閣前,推開門就見玄明倒在地上,她揚唇笑了下,入門裏和站在龍床邊的陳太醫道,“辛苦太醫了。”

陳太醫抖擻着聲道,“不,不辛苦……”

蕭笙祁大步走到龍床前,眼見明弘帝躺在上面一動不動,不禁樂道,“沒想到父皇也有這天,不枉兒臣這多日來受你責罵,這龍榻是時候歸兒臣了。”

他不掩貪婪的摸着床框,興奮令他的臉近乎猙獰。

正待他摸到那張白玉枕時,手突然被扣住,他一頓,目光轉向明弘帝,只見他滿面暴怒。

蕭笙祁驚愕的後退一步,倏爾抽出腰間佩劍朝他刺去。

身側飛快略過來一個人影,摁着他持劍的手往上一擰,他疼得手松開,那把劍掉落,他也跟着踉跄倒地上。

玄明踢開劍,退到角落裏旁觀他們。

明弘帝走下來,一腳踩到蕭笙祁身上,“你敢弑父!”

殿外響起陣陣腳步聲,沒會就見元空随禁軍統領進來,“陛下,殿外已經被禁軍包圍,那些太監和宮女都被押下去了。”

蕭笙祁見到元空,立時反應過來自己被诓了,他瞥向陳太醫,他早已癱倒在地。

蕭笙祁仰頭看着明弘帝,眼中盡是陰鸷,“不是您逼着兒臣,兒臣為何做這種事?”

明弘帝氣的發抖,“朕逼你?朕逼你什麽了?”

蕭笙祁看過元空,喃喃道,“從小到大,您一直向着兒臣,可是皇兄回來後您就變了,您賜紫東怡給他做府邸,給他的侍衛也比兒臣和三弟多。”

明弘帝猛地勒緊他的脖子,陰狠道,“他被人刺殺,你別以為朕不知道是誰幹的!”

蕭笙祁漾着淚大笑,“您覺得他是好人,可您知道他背地裏有多惡毒嗎?”

明弘帝丢開他,冷冷道,“老大從沒害過人。”

“他沒害過人?”蕭笙祁只覺得滑稽,他揚手指着元空,賭咒道,“你敢跟我發誓,你沒有殺姨母和阿昭?”

明弘帝打掉他的手,“你少拉老大下水!”

“哈哈,您也怕他發誓啊,就連您也懷疑是他殺人,可您不也照樣偏袒他嗎?父皇,您偏心成這樣,怎不叫兒臣怨恨!”蕭笙祁憎恨道。

明弘帝錯愕的答不上話。

“我對天發誓,我沒有殺溫昭和溫夫人,如有謊話,叫我立時天打雷劈,”元空的嗓音在殿內回蕩。

只這聲落,蕭笙祁的狠勁被掐斷,呆坐在地上發懵。

明弘帝擡腳踹他,“你自己作死還想拖累老大,他殺你姨母和溫昭幹什麽?給自己樹敵嗎?朕真恨不得立時掐死你!”

他踹的很重,蕭笙祁嘴邊都流出血來,林貴妃驚慌失措的撲到明弘帝腳邊哭道,“陛下,祁兒不是有意的,他只是一時想錯。”

明弘帝一腳踢開她,厲聲道,“有你這個母親,他豈會一時想錯,不是你教他這麽做的?”

林貴妃哀哀悲哭,“都是臣妾所為,他還是個孩子,您饒過他一回,臣妾便是死也無怨無悔。”

明弘帝哈的一聲,“你無怨無悔,朕看你是無法無天,早先朕瞧你在人前裝的知書達禮,沒想到背地裏這般兇狠,老三出事後,燕嫔一直難過,已經鮮少在後宮跟你有争執,你倒好,竟縱容自己人欺壓她,這個狗東西都能強她的宮女,讓你當貴妃委屈你了,幹脆朕退位,讓你當皇帝得了!”

林貴妃和蕭笙祁一時錯愕,轉而明白過來是陳太醫耐不住好色的性子,被燕嫔擺了一道。

大勢已去,他們想翻身已不能,林貴妃悲哭不止,驀地揪住明弘帝下擺道,“在陛下心裏臣妾惡毒,她從來善良可人,可您忘了她是怎麽走到如今的位置,她若善良,皇後娘娘又怎麽會死?”

明弘帝一震,元空也攥緊手。

明弘帝道,“你什麽話?”

“臣妾的話很清楚,就是您想的意思,”林貴妃咧嘴笑道。

明弘帝急問她,“你怎麽會知道?”

“臣妾當然知道,”林貴妃拂去臉邊落下來的碎發,端正的跪坐在地上,與他笑道,“當年她能爬上您的榻,不過也是皇後娘娘善良,沒與她計較,她得了您的寵愛,又嫉妒起皇後娘娘來,誰叫皇後娘娘是她的主子,這一日是主子,往後都擡不起頭,她恨啊,所以她找到臣妾,和臣妾一起想出了個扳倒皇後娘娘的主意,臣妾出錢,她去買通皇後娘娘身邊的掌事宮女,關于您的謠言從皇後娘娘那裏傳出,不久就傳到您的耳朵裏,您多狠啊,說廢後就廢後,皇後娘娘死了您都不信。”

明弘帝的手劇烈抖動,他不自覺擡眼去看元空,元空眼眶微紅,神情怔忡中帶着痛苦,倏地他就把眼睛閉上。

明弘帝揮手給了林貴妃一耳光,沖着禁軍都統道,“把他們給朕拖下去!”

他說完又呼一口氣,補話道,“去嘉禾殿把燕嫔綁來。”

禁軍都統朝身後招手,便有人上前拖着失魂落魄的三人離場。

元空也挪步往出走,明弘帝喊住他道,“你不想替你母後讨回公道嗎?”

元空垂着頭立在門邊,十多年了,終于盼來了這一天,他是難受的,但難受後就是悵然,他側頭跟明弘帝道,“只求父皇不偏私。”

明弘帝如鲠在喉。

元空跨步出來,卻見那門邊一個小太監吓得癱坐在地上,他冷着聲道,“你什麽人?”

小太監立時回過神,跪到地上不停給他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明弘帝站出來踢他道,“你哪個宮的?”

小太監膽怯的看向已被押走的林貴妃和蕭笙祁,陡然顫聲道,“貴,貴妃娘娘讓奴才去請大殿下夫婦……”

明弘帝目色陰寒,“她叫你去請老大?”

“奴才沒見着大殿下,就将大皇妃請進宮,誰知她入了內宮就不見了,”小太監戰戰兢兢道。

元空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匆促奔走。

明弘帝也急得跟禁軍都統道,“你快叫人跟着去搜,切不能讓老大媳婦遭罪!”

禁軍都統忙領命跑走。

玄明緩步蹲到明弘帝身側,嘆聲道,“陛下還治病嗎?”

明弘帝疲憊的擺手,他再也不想這些事了,因着這個病讓老大和皇後受了無數苦,還惹得後宮不平靜,他實在後悔自己多疑。

玄明笑呵呵點頭,拍拍他的肩膀自顧走遠了。

元空一路沖到行道上,這個時候天黑的看不見路,四周也沒太監宮女走動,他尋着邊邊角角去找,一路找到外宮,都不見蹤影,他頭一次感受到恐懼,溫水水是個古靈精怪的姑娘,她會躲在安全的地方等他找來,可是他找了這麽久也沒找到她,這是皇宮,這裏面随時會發生意外,他怕她會被其他人逮到,這宮裏處處是陷阱,任她再機靈,也不可能時時安全。

他目無章法的四處亂走,周邊小道都叫他找完了,仍然看不見她,他立在牆角,一身蕭條,他想着她肯定害怕極了,他得快點找到她。

他忍着恐懼往回走,一直轉到靠近冷宮的那條道上,他急躁的在周圍轉動,直走進草深處,卻見那光禿禿的石頭上坐着溫水水,含煙蹲在她身旁給她剝板栗,她邊吃着板栗邊抱怨,“我想回家了,他再不來我就自己走。”

含煙好生哄着道,“您還是待着吧,殿下要沒事肯定能找來,您往出跑,說不定就被貴妃娘娘他們給抓到了。”

溫水水犟嘴,“他肯定沒事。”

說完還往嘴裏塞板栗。

元空的心變得異常柔軟,慢慢走到石頭旁,輕笑道,“我來了。”

溫水水眼睛一亮,回身朝他張手。

元空彎腰将她兜起來,穩步言路道走。

“餓不餓?”

溫水水靠在他胸前點頭道,“感覺餓壞了,你老不來,我不敢動。”

元空垂眸凝視着她,未幾笑出聲,“我也怕。”

溫水水歡快的晃着腳,“回府我想吃糍粑夾鴨肉,要你給我做。”

“好。”

他抱着她,猶如抱着稀世珍寶,這一生都舍不得放下了。

——

隔天宮中大動,林貴妃自缢在翠芙殿內,燕嫔也被打入了冷宮,前朝搬下兩道聖旨。

第一道旨意,二皇子蕭笙祁犯謀逆罪被打入天牢,終身□□,三皇子蕭承勳封為逍遙王,擇日啓程入封地,不經傳召不得入京。

第二道旨意,冊封元空為太子,入住鐘粹宮。

自此東宮立定,朝堂紛亂一掃而空。

進鐘粹宮的那日,早有不長眼的太監提前将側殿收出來,讓溫水水住那裏。

溫水水一氣之下說要住佛堂,那幾個太監還真将佛堂收出來,讓她住進去,她憋了一肚子氣,結果元空上朝去了,她想發洩都找不着人。

只能坐在佛堂裏抄佛經忍氣吞聲。

至午時元空入宮中找不到她人,才被告知她跑到佛堂去了,元空便晃到佛堂裏,就見她有模有樣的執筆在紙上寫字,他好笑道,“這是哪一出?”

溫水水聽到他聲音那氣又起來,“反正你的那些太監也不讓我住你屋裏,我要當尼姑,你別打擾我出家。”

元空眉頭一皺。

從梅擱旁邊拱火,“就是,就是,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盡給我們小姐氣受,還不如呆這裏的好。”

元空板着臉沖守在門邊的兩個太監道,“誰讓你們欺負她的?”

那兩個太監忙跪地上道,“回太子殿下,奴才們不知道這位姑娘……”

從梅兇悍的打斷話,“什麽姑娘!我們小姐是未來的太子妃!”

兩個太監瑟縮着趴地上求饒,“太子妃娘娘饒命,奴才狗眼看人低,還求您放過奴才……”

溫水水這才嘟着唇說元空,“都怪你。”

元空急走到她跟前,摟着她的後腰準備帶她走,“我們回屋去,不用管他們。”

溫水水蜷住手指捶他,“太子殿下肆意擄人,也不問我願不願意。”

她把太子殿下四個字說的忒重,元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他做出威嚴的神态,緊攥她兩只手道,“跟孤回去。”

溫水水埋頭不吭聲。

元空轉臉沖那兩太監道,“下去領罰。”

兩太監白着臉退開。

元空才柔和眉目道,“抄了一早上經書,累不累?”

溫水水看着他滿頭長發,想起當初他還是光頭的情形,不自禁生出逗他的心思,她摸到那只筆,在硯上沾了點紅墨,随後點在他的眼尾上,那裏立時出現一顆鮮紅的淚痣,正正跟她的那顆淚痣對應,她輕佻的瞅着他,“不累,我有些想去你在雲華寺的禪房,我都沒進過。”

元空輕拍一下她的屁股,低聲訓她,“佛前不要胡言亂語。”

溫水水羞着臉不睬他。

元空攬着她出了佛堂,“你父親今日要被流放,過去看他嗎?”

溫水水眼底暈出黑霧,“看。”

——

溫烔、溫若萱、容鳶三人被差役押出了西京,他們要一路往西行,直走到大魏最荒蕪的地方才停下,然後在那裏了卻半生。

三人在獄中過的不好,個個面黃肌瘦,尤其是容鳶還挺着肚子,走兩步就喘,這般走到西邊,她根本沒法活。

他們走了小段路,發覺不遠處停了輛馬車,有人從馬車上下來,正是元空跟溫水水。

容鳶見着他們先是驚怕,旋即抓住溫烔的胳膊道,“老爺,您去求求大小姐,她一定會放過我們的!”

溫烔看着昔日那個畏畏縮縮的孩子,如今已是這般明豔奪目,竟在一瞬間感覺到愧疚,随後又生出一線希望,盼着她是來救自己的。

溫水水緩步踱到他們跟前,當先對溫烔淺笑,“父親。”

溫烔眼含熱淚,張手想抱她,但又礙于滿手髒,只得颔首,“你是來救我的嗎?”

溫水水笑裏閃過嘲諷,目光自他飄向一旁仇視自己的溫若萱,感嘆道,“你們自己都沒想到你們也有今日吧。”

溫烔一愣,“……你,不是來救我的?”

溫水水揚唇大笑,“我為什麽要救你?”

溫烔肩膀往下塌,半晌道,“我對不起你娘。”

溫水水收住笑,死盯着他道,“你當然對不起她,你還對不起她肚子裏的那個孩子!”

溫烔痛苦的皺起眼,連說話聲都在顫,“我再對不起你娘,我也是你的父親……你不救我,你過意的去嗎?”

溫水水歪着腦袋注視他,眸中盡是嘲弄,她突然湊到他耳邊,悄聲道,“其實我不是你的女兒。”

溫烔瞳孔大震,不可置信道,“你,你說什麽?”

溫水水依然小聲說,“那晚你在外面喝酒吹噓,說娘親不過是個玩意兒,被娘親聽在耳朵裏,那天夜裏你沒回家,娘親上街去喝了趟花酒,回來就有了我。”

溫烔眼中急劇湧出淚水,一剎那伸手想掐她,她仍含着笑譏諷他,“你想了她一輩子,自以為自己愛她,你愛她就是在人前侮辱她,娘親沒有錯,她給過你機會,你上京趕考都是我們柳家出的錢,你怎麽好意思傷害她,你和她唯一的孩子就是那個沒出生的胎兒,可惜被你和林月妍聯手殺了。”

溫烔心口一痛,軟着腿栽到地上,容鳶急忙上前來扶他,他看着這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臉,胸中愛極恨極,揚手一巴掌揮到她臉上,怒吼道,“滾開!”

容鳶捂着臉痛哭,“……老爺。”

溫烔轉頭看向溫水水,她張口吐出兩個字,“活該!”

溫烔只覺喉嚨一甜,片刻就一口血噴出,他無力的罵着她,“畜牲……”

差役牽着他們手上的鏈子将人拖走。

溫水水笑嘻嘻的看着他在風沙裏步履蹒跚的前行,耳邊聽見元空在叫她,“水水。”

溫水水轉過頭看他朝自己伸手,“要起風了,回家吧。”

她所有的憤怒都消失,轉身撲到他身上,蹭着他的臉道,“回家。”

元空極輕柔的籠着她坐上馬車,他們緊緊抱在一起,自此便再也沒有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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