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晉江獨發】

阮念今天失眠的厲害,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沒有睡意,她也不知道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周六要去梁家吃飯,但她一點兒都不想在這場合裏見到梁赫謙。

他倆關系這麽尴尬,在梁赫謙眼裏,她的形象可能也是無趣寡淡,季霜倒刻意找過幾次機會,帶她去梁家吃飯的時候梁赫謙也在,但那會她也小,也沒現在這種如坐針氈的難受。

她突然意識到……她一點都不想在飯桌上看到梁赫謙,更別說扯到結婚的話題上。

阮念拿着手機,翻開微信,點開季霜的聊天界面,他們母女之間幾乎無話可說,她不知道從哪兒先說,手指停留在鍵盤上,又逃避恐慌。

然後打開梁赫謙的聊天界面,不小心碰到頭像,點進了他朋友圈。

梁赫謙今天不久前才剛發了一條動态,這圈子裏,他倒跟趙西政關系更好,兩人做東,組局帶妹泡吧。

好像這種無力的場面,她沒有人能求助。

她不想在那樣的場景下見到梁赫謙,有着雙方的家長,聊着定下她婚姻的話題。

阮念唯一能想到的能求助的對象也只有梁西聞。

但她不知怎樣開這個口。

——梁西聞,能不能麻煩你讓你奶奶取消了周六的聚餐?

——梁西聞,你能不能別讓梁赫謙周六回來?

抵觸的情緒一上來,阮念睡不着了,她看了一眼時間,周四的晚上十一點半,西郊太寂靜了,她還沒聽到梁西聞遛狗回來的聲音。

阮念沒帶睡衣,西郊也不冷,她穿着自己的毛衣和長褲下去,客廳裏靜靜亮着四周的壁燈,牆壁上挂着的卷軸水墨書法,仿佛還散發着幽幽墨香。

她坐在窗邊的搖椅上等着梁西聞回來,落地窗外,景色依舊,一隅的廊亭寂寂,案幾上,鎮尺壓着宣紙,風吹紙動,月明銀霧,斑駁竹影浮動。

她覺得有點兒荒唐,阮念合上眼睛胡思亂想周六的種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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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西聞的大衣随意地擱在旁邊的沙發上,香水的後調與家裏的熏香味道融合彌散,都是很清冷孤寂的焚香味道,卻又莫名讓人慢慢平靜下來。

自知跟他關系并不那麽親近,卻又仍然覺得……莫名可以被依賴。

阮念有點昏昏欲睡,幾分鐘後,聽到很細微的開門聲,十一歡快地跑進來,阮念緊張起來,腦子中并沒有打好草稿要說什麽,于是她腦子一抽,原地裝睡。

梁西聞推門進來,十一看到搖椅上的人驚了一下,試探着過來聞聞她。

“十一,”梁西聞拎着十一的項圈,低聲喚它,“去睡覺。”

十一哼哼一聲,但心情不錯,搖着尾巴回自己的窩裏。

梁西聞放下項圈,視線落在阮念身上,不經意地看到阮念微顫的睫毛,他勾了勾唇,轉身去了茶廳。

阮念屏息聽動靜,只覺察到梁西聞好像在不遠的地方,她猶豫着繼續裝睡等會偷偷上樓,還是現在就上樓時。

梁西聞拎着一套茶具出來,阮念僵硬着眯眼偷偷看,就看到梁西聞在泡茶,一套羊脂玉的白瓷茶具,色值質地上好,他倒入熱水溫壺,而後燙杯,投入一茶匙烏龍茶,後沖入沸水,撇了沫後才倒出一杯來斟茶。

“說說吧,”梁西聞靠坐在沙發上,“怎麽不去睡覺?”

阮念覺得血都在往臉上湧,裝作茫然的樣子坐起來,“啊,我睡着了啊。”

梁西聞沒揭穿她,示意了下桌上的茶,“烏龍茶,不會讓你失眠的。”

阮念忸忸怩怩,接過來吹吹嘗嘗,她對茶也不了解,只覺得味道清香,在口中回甘,“就……周六我媽要帶我去你奶奶家吃飯。”

“我知道。”

“……就,梁赫謙不是有在追別人嗎,”阮念聲音小下去,“我不想跟梁赫謙有那種關系,我和他沒有任何共同語言,我對他有潮男恐懼症。”

梁西聞聽她這一連串被逗笑了,“我知道赫謙的事情,不想看見他?”

阮念抿唇,“如果只是普通朋友的話見一面也沒什麽,但我不想跟他是那種……被家裏催婚的關系。”

阮念又突然想起,梁西聞和梁赫謙的哥哥,她不了解梁家的事情,也不知道梁西聞跟梁赫謙關系如何……她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在梁西聞面前這麽說。

“是不想結婚嗎?”在她沉默的第三十秒,梁西聞靜靜開口了。

視線落在她身上,他的心跳莫名沉重了一回。

阮念搖搖頭,擡眸看着梁西聞,對上他深邃的視線,她覺得……自己不想跳過這個話題,可又覺得跟梁西聞這麽聊好奇怪。

她臉頰發熱,像逃避般的挪開視線,聲音輕了幾分,“是想跟……至少我喜歡的人結婚吧。”

不等梁西聞回,阮念匆忙放下杯子跟他說晚安。

梁西聞淡淡一笑,“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

“嗯?”阮念在樓梯口回眸,不明所以。

“我爺爺奶奶總希望我在這兩年定下來,我并沒有談過戀愛或是喜歡過任何人。”梁西聞傾身收起茶杯,他的視線稍稍垂下,落在阮念用過的瓷杯上,他無端覺得那種心悸的感覺陌生卻又熟悉。

陌生是前所未有。

熟悉是……這是他第二次産生這樣的感覺。

十分微妙,他甚至只能用“期待下次見面”的詞語去形容這種感覺。

“但我覺得你說得對,結婚這種事,至少要跟喜歡的人,”有種熱意在耳邊彌散,梁西聞站起身來,盡量不露絲毫破綻,“祝你早點遇到,晚安。”

“……晚安。”

“對了。”

“嗯?”

“周六不想見到梁赫謙嗎?”

“可以嗎?”

“我盡量讓它可以,”梁西聞說,“大約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阮念站在樓梯口,兩人相隔一點距離,她的手撫在黑檀木的欄杆上,莫名彎唇笑起來,“那你呢?”

“……”

梁西聞似有愕然,沒想過阮念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像婉轉的直白。

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十一步吧,梁西聞想着。

他的心跳略有加速,仿佛在這一刻刻意地避開阮念的視線,“晚安。”

“梁西聞,”阮念奇怪地問他,“這個問題是不是很冒犯?”

“為什麽這麽問?”梁西聞轉身去一旁的茶室,倒掉茶碗裏的水,沖洗茶具。

阮念下樓梯走過來看他,“因為你耳朵紅了。”

“……”

“周六你會來嗎?”

“……”

水冰涼。

茶碗還殘留着水的溫度,一冷一熱交融,梁西聞的手本就格外白皙,這會指尖發紅,冰涼的溫度刺激着神經,他默不作聲地慢慢沖洗好兩只茶杯,一只羊脂玉的茶壺。

泡開的茶葉在瀝水架上幽幽的綻放,柔軟的葉子翠綠,清透的茶湯有種清新馥郁的味道。

像她的眼睛。

梁西聞擦擦手,回身。

阮念站在門外,眼睛裏的神情來不及收回去。

“想見我?”梁西聞靠在中島臺旁,手中拎着一塊帕子擦手。

淡淡的光,如霧一樣柔軟親密地落在他身上,他眉眼深刻,五官冷寂淡然,偏偏這樣平靜的眼神又如此地令人深陷。

不自知的迷人,如同天生含情的一雙眼。

他是問她的,然而語氣卻像是再說一句陳述句,像春日雨後的藤蔓,濕漉漉地纏住她的心尖。

漫漫的夜,空氣中散發的清冽暗啞味道,心髒在若有似無的緊張,眼神想要躲藏,卻又克制着佯裝。

她喜歡這裏。

喜歡這種味道。

喜歡他身上散發的淡然。

“那我說見到你很開心的話你會不會來?”阮念覺得在他面前,情緒無所遁形,她淺薄的心思,大抵都是要被他看穿,她選擇了一種迂回的坦誠,好似也在給自己周旋的空間。

梁西聞盯着阮念的眼睛,她沒有退縮,大約只是因為年輕,總想着遮掩幾分羞怯。

“你想的話,應該是可以的。”梁西聞終于找到了自己游刃有餘的冷靜,他靜靜的擡眸看着她,溫和的聲音如同在提醒她,“但是阮念,你知道周六的家宴是關于什麽事情的。”

阮念回房間的時候,心髒跳的有點不正常。

她關上門,雙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臉頰也燙的厲害。

她大概怎麽都預想不到,每次見到梁西聞,事情總會往她預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她後知後覺——她那些話,未免太有暗示的意味了吧!

但更預想不到的是,梁西聞從未給過她任何否定和拒絕的答案。

這種感覺,更讓她捉摸不透。

阮念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開始的無眠還是愁緒,現在的無眠是一種詭異的悸動。

她翻看着手機,想起之前有梁西聞的號碼,她越想越覺得今晚說的話太羞恥了,估計也沒勇氣再對他解釋,于是默默編輯了一條短信。

【梁先生對不起,今晚講的話冒犯還沒禮貌,你不要太往心裏去,我見到你很開心就是字面意思。你是個很好的人。】

短信發出去,她松了口氣。

也不知道梁西聞睡了沒,阮念訂了個鬧鐘明天早起。

她忙活完,手機“叮”地一聲。

一條短信彈進來。

【謝謝,周六見。】

阮念:……

作者有話說:

梁西聞:謝謝已經往心裏去了。

阮念:……sos。

梁西聞:周六見。(你不會不知道周六是兩個人要在桌上被催婚吧,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要是你媽和我奶奶問我考不考慮,我可就說考慮了^_^)

--證婚人孟五月依然來發個紅包感謝寶子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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