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包子上屜
服侍袁玖躺下,孟散發現他雙唇幹裂,喂了幾口水,轉身去請曹老漢。自打淩中南來,袁玖又動氣又傷筋骨,說他不擔心,那是假的。
臨走前長了翅膀的餘光又向袁玖飛去,他家教主那眼神……怎的突然悵然缱绻起來了?
雖不明白為何,但不得不說,那表情還真惹人心動。
曹老漢斟酌着把方子中有些藥材的劑量改了改,又說四松要延長兩日,再不可出差錯,否則前功盡棄。孟散替袁玖把叮囑和埋怨一一領了,倒也欣賞曹老漢是個明白人——關于袁玖弄成這樣的原因,他一句沒問。
再後來孟散就不斷陪笑——當你摸不清主子心思時,小心侍候着總是沒錯。
四松五豐有驚無險地過去,淩中南竟一直沒出現,就連袁玖都感到意外。若不是有下人作證,還真以為他一朝受辱,就這麽回去了。
體态略顯豐腴精神也略微懶散的袁玖想起這事,一時也不知淩中南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但所謂敵不動我不動,他便繼續裝糊塗。
結果六暢的第一日,孟散給袁玖上藥正上到好處,淩中南來了。
彼時袁玖正趴在床上,錦被只蓋着腰,雙腿不自然地打開,小腹被墊高,膚色微紅——教主與人歡好時的風流霸氣是水到渠成,可如今刻意為之,總覺得奇怪。
偏偏旁邊那個不知什麽心思的,還是孟散。
“教主,屬下要進去了。”孟散将曹老漢精心配制的良藥抹在指頭上,笑着說。
袁玖臉色紅一陣黑一陣,什麽叫“屬下要進去了”,明明是“屬下的指頭要進去了”!
正義憤填膺着,轉念一想,臉黑得更甚,這指頭要進去了也不對啊!
“曹前輩說要一定要按摩,藥效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屬下這就動動,您若不舒服就說。”
孟散一片赤誠,想法沒一絲歪的,說出的話卻字字句句是歪的。
袁玖抱着個枕頭,把頭往棉花深處埋了埋,身後那動作……輕攏慢撚抹複挑的,不想這家夥手上功夫也不錯,有那麽幾下他是硬生生把将脫口的呻吟忍住,才不致失了教主的威嚴。
屋子裏靜,手指的攪動便成了唯一的聲響。
袁玖頭埋得更深,不禁想,若是手指換做孟散的……
哎,丢人丢人,上次與孟散的歡好雖不兇猛,卻叫他牽腸挂肚十分想念。
“教主,舒服嗎?”
“嗯?”袁玖回神,孟散似乎要懲罰他的心不在焉,手指突地一動,袁玖立刻拉長了調子,“嗯~~~舒服,很、很舒服~~~~~”
孟散笑了笑,道:“今日是第一次往這地方上藥,屬下還怕傷了教主。如今教主覺得舒服,屬下甚感欣慰,今後定然勤加練習,讓教主更舒服。”
“呵,是嗎。”
袁玖僵硬地扯了個笑出來,孟散也忒大膽,竟堂而皇之地調戲他?!
殊不知,他也有幾分錯怪了孟散,曾有過一夕之歡的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又是如此香豔的場面,孟散若沒一分兩分的念想,便不是個正常男人!
“教主,那日曹前輩曾說,若是有需要,即使用藥期間也可尋歡作樂。還說情動之時,正是催發藥力的最佳時機。”
“喔?此話當真?”袁玖知道孟散的意思,偏偏不松口。
“真與不真,試過便知。教主……”他突然俯下身子趴在袁玖耳邊,壓低嗓音吐出溫熱的氣息,“教主別再逞強,屬下全看到了,教主可還忍得住?”
袁玖眼睛眯起,空氣好似都凝結起來,雙唇一張,正要說什麽,敲門聲響了。
随後,古門門主淩中南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習武之人反應敏捷,這一敲門一推門的空當,袁玖已攏上中衣蓋好錦被,孟散也收起藥瓶恭恭敬敬立于床側。二人面色都看得過去,只是心裏那股情欲還需努力壓壓。
淩中南心知肚明,卻故意裝模作樣對袁玖道:“哎呀,弄了瓶好酒便喜不自勝急急來尋你,這……沒打擾你跟孟侍衛吧?”
袁玖雲淡風輕道:“我跟小散只是閑聊,不打擾。”
孟散眉頭皺皺,本來就對那名字很抵觸,這還有外人在,更是抵觸。
淩中南終究是客,袁玖不好一直躺在床上,便批了件外袍坐起來。
孟散連忙拱手道:“教主跟淩門主先聊,屬下去備茶水。”
“不必,”袁玖擡手攔住他,“淩門主這有好酒,還要茶做甚。你也無須退下,我和淩門主朋友說話,又不是談什麽機密大事。”
淩中南臉上神色瞬息萬變,最後斟了酒遞給袁玖,“先嘗嘗看。”
孟散卻伸手一擋,倒叫有心接過的袁玖一愣。
“教主,您身子還未大好,不宜飲酒。”
袁玖露出恍然神色,“對,小散說的對,現下無法奉陪,淩門主只好自斟自飲了。”
孰近孰遠,再清楚不過。
“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你我之前的關系,就此作罷吧。”
淩中南正聽話又苦悶地自斟自飲,袁玖卻來了這麽一句,淩中南端着杯子擡起頭,傻了。
袁玖……袁玖!這也,這也……太直接了!
袁玖笑了起來,“我原以為這話不須說,不想淩門主在這事兒上卻是死心眼兒。也罷,就讓袁某來做個惡人罷。”稱呼換成了禮貌而疏遠的“袁某”,這是下定了決心。
“看來,你做惡人做習慣了吧?”
“哈哈,淩門主見笑了。”
孟散不由地望了他家教主一眼,畢竟自己在這兒,袁玖也太不給淩中南面子。不過袁玖以前怎麽對待那些被他踢下床的人他不知道,或許毫不留情……是他一貫的做法。
只是不知淩中南有沒有他家教主那樣的氣量。
“袁玖,我淩中南一向認真你是知道的,我要一個解釋。”
“沒有解釋。”
“……”
袁玖笑臉一收,斬釘截鐵。
淩中南面上已有怒氣,沉默一陣,卻先低了頭。
“袁玖,我知你也一向如此,所以只要你給我個解釋,我便信。”
“沒有。”
孟散不敢大動,甚至連喘氣都不敢。這兩人一個站一個坐;一個執着一個潇灑;一個威風煞氣,一個毫不在乎;一個是傾盡一切只為真情的癡心人,一個是不顧情面決計作惡的冷面鬼。
孟散心裏止不住地搖頭嘆氣,當初他們怎麽就勾搭上了呢?
全是錯啊……
袁玖要風流,就該找那些不如他的臣服他的不敢違抗他的,找個與他一般的人中龍鳳,勢必當斷不斷,糾纏不清!
然而袁玖下定了決心,那雙眼直直看向淩中南,沒半分餘地。
兩人對視良久,不知腦中的過往是同讓武林正派聞風喪膽畏懼三分的翹楚霸氣,還是房中榻上紅帳交頸的纏綿悱恻。袁玖一句“就此作罷”,便将往日的全部抹殺。
日久年深,曾經是不是存在過,都成了疑惑。
最後只聽淩中南嘆了兩聲“罷了”,拂袖出屋,倒十分爽快。
悵然也有。
孟散看看仍是無半點表情的教主,突然猜測起有朝一日自己也被踢下床時的情景。
淩中南這一走,是真走了。
袁玖覺得最近孟散有點兒怪,服侍他倒是盡心盡力,可話少了,一板一眼規規矩矩的,不像平常的他。上藥時有兩次沒忍住,也就沒硬忍,過程和風細雨,卻也回味無窮。
可事過之後,孟散又板起面孔像是什麽都沒發生,袁玖不禁感慨,難道自己這是被風流了?
年年打雁,居然也能叫雁啄了眼?!
袁玖自覺這是個笑話,于是孟散裝沒事兒人,他也裝沒事兒人。要說冷臉擺架子翻臉不認人,誰能勝得過他這個高高在上做慣了教主的?
只是最近孟散又安分又聽話,袁玖很不适,少不得懷疑他這樣與前陣子淩中南的事有關。
是自己做得太絕了?
袁玖首次斟酌起自己的決定,但他生來就不會後悔,所以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就抛諸腦後了。
無需操心教中繁雜的事務,整日面對綠水青山,即使被曹老漢的各種藥物折磨,日子還是過得飛快。七七四十九日已到,袁玖對着鏡子前後看看,又轉了幾圈,除了白了些胖了些,也沒什麽大變。
是以他又開始質疑曹老漢的本事,曹老漢呵呵一笑,捋着長須十分滿意地看着他——真是自己這輩子不可多得的傑作!
這日,孟散鬼鬼祟祟從懷裏掏出個小紙包。
“教主,曹前輩說,這三粒求子丹同時服下,十二個時辰內有效。”
袁玖看着他掌心紙包上那三顆只有半個小拇指甲蓋大的三色丹丸,嗤笑一聲,“這曹老漢,說好聽是簡樸,說難聽是小氣。如此神丹妙藥,竟屈就裝在這麽個破紙包裏。”
原本這句完了就完了,不想孟散突然嘟囔起來:“教主吃的是藥,又不是紙包。”
袁玖先是一怔,随即笑盈盈地望着孟散,十分滿意,“你果然還是那個小散。“對于袁玖的笑,孟散一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始終覺得那不是真心實意。平時雖經常與他家教主調侃,但最近卻沒這精神頭,剛才那一句,權當是意外多說了。
偏過頭,餘光裏那笑容還沒收住,很好看很晃眼,可……卻讓人摸不透。
“教主決定要用此藥麽?”
“當然,否則你我何須跑這一趟。這藥怎麽用法?”
“溫水送下即可。”
話音剛落,袁玖便捏起那三粒藥丸,囫囵吞下。
孟散瞪大眼睛,“教主……”
袁玖又是一笑,“但凡溫水送下的藥,如此吃法也可。”随即長臂一伸将孟散撈至身前,另一只手搭上他肩頭,眯起眼睛,聲音極誘惑:“事不宜遲,還是趕在這藥效最好之時做正事吧。”
孟散無所适從,奈何袁玖的身體和氣息近在咫尺,稍碰一碰都要人命。其實有些事……他尚未想出結果。很想問問教主為何要選他,可又覺得這問題又蠢又傻,便改了口。
“教主,您想清楚了?”
“早想清楚了……”
袁玖貼身上來,在孟散耳邊輕輕吹氣,修長的手指不經意扯開他衣衫上的帶子。
孟散稍微側開一點兒距離,立刻就引來袁玖的不滿。其實他倒不是推脫,只是想更清楚地看到袁玖的表情。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家教主于這事上簡直如喝水吃飯一般自然容易,即使是主動,也絲毫不見違和感;即使是主動,那骨子裏透出的氣勢也絲毫不減。
孟散發覺,他抵擋不了,根本不行。
袁玖笑意盎然地看着孟散環住自己的腰,滿意地一拉床帳,将所有見不得人的都關在裏面。
袁玖開始等待孕信的到來。
曹老漢每三日給他檢查一遍,一直至今。
懷上胎兒是意料中事,只是胎兒長到一兩月大時方能确确實實診出來,現在還沒證據。
按曹老漢的吩咐注意飲食休息停止行房,袁玖十分無聊時也會摸着肚子發呆,已經懷上了,可他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免不了憂心。
這一日,教中飛鴿傳書至,孟散看着信鴿腿上綁的那紅帶子,皺了皺眉。
紅色,代表大事,急事。
袁玖看信倒是看得風平浪靜,只是最後嘆了口氣,“看來,本座要親自跑一趟平粱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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