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窩邊草怪不容易吃的
這個問題太猝不及防, 也太直接。
照理說,她不至于太無措,陳斜第一次騎自行車載她回家那會兒, 就差點兒把話聊開了,把暧昧戳破了。他們現在的關系, 就像兩根指尖隔着一層薄薄的窗戶紙, 輕輕相抵, 只要一方主動,另一方只需用吹灰之力, 須臾之間, 就能把窗戶紙捅個對穿。
可惜那一次有風鬧耳, 陳斜的氣息把自己全方位包裹,她看似平靜而沉默,其實心裏頭早已翻天覆地,于是搬了個十七歲的幌子出來,給自己豎了道形同虛設的盾牌。
什麽“十七歲說的話, 能記一輩子”,可滾它的吧。
事後她有後悔過,為自己的別扭, 為自己的矯情。轉念一想, 也許純粹是火候沒到,于是嘴皮子行動比心快, 先一步給這趟從未涉足的未蔔旅途設下一道時間關卡。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也好。
邊芸在世時就不止一次說過,少年人說話做事切忌沖動。
她想,她也算是足夠冷靜理智了。
那天之後,她和陳斜之間的相處和以往并無太大的不同,至多會在眼神對上的時候, 顯露些無聲流淌的暧昧。
直勾勾,卻從不戳破。
蠢蠢欲動,又克制收斂。
就在何缈習慣了這種看破不說破的相處模式時,陶聽言突然丢出這樣一個直白而剖心的問題。
她一時的确答不上來。
但她也不能無盡沉默,眼下陶聽言這麽問,就是想将她一軍,把她的一團漿糊赤.裸裸地攤開,如此來證明她自己也不是足夠清醒。
既是如此,她又憑什麽去點醒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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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不能肯定自己絕對清醒,畢竟每個人都是自己世界的當局者。
但,也是他人世界的旁觀者。
她額角突突地跳了兩下,以一種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百分百堅定的語氣說道:“不會。我們還小,喜歡什麽的,都太缥缈了。再不就是你說的那樣,我這人沒有安全感,不會太草率地答應一段感情。就像當初我們成為朋友,也不是朝令夕就的事情。”
話落,何缈感覺給自己也紮了一刀。
這話無疑是具備殺傷力的。
果不其然,陶聽言神色驚疑:“原來你是這麽想的。你難道就不怕自己因此錯失一段真心嗎?”
陶聽言和何缈熟起來,是在初一下學期,彼時的何缈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冰坨子,獨來獨往,性情孤僻,如果不是因為學習過于牛逼經常被老師們挂在嘴邊,她基本屬于沒人記得的那類人。
而陶聽言,向來情字當頭,從小學開始就在早戀的邊緣瘋狂試探,盡管屢試屢敗,但青春期時期的孩子,自尊心當道,敗也得敗得無聲無息,不能給同齡人背後嚼自己舌根的機會。所以當她給人告白被拒的一幕被何缈撞上時,她心裏便暗暗決定要把這人招安成自家人。
她開始早上給何缈帶早餐,課間和何缈分享零食,拉着她一起去上廁所、逛書店,下課了跟着她一起趕公交,周末約她出去玩……這一系列的行為,在何缈看來,約等于變相“封口費”。
她雖然是塊冰,但無棱無角,除了涼飕飕外,并不紮人。因此陶聽言這只舔狗當得十分怡然自得,幾乎把她當做消暑之良藥。
一開始,陶聽言還挺擔心自己告白被拒的流言蜚語傳遍班上或年級,數月過去,秘密被封了塵,掩了土,她終于相信何缈是真的不愛說話,這個不愛說話,不僅僅指的是她話少,她更不可能在背後妄議別人。簡言之,是個表裏如一的人。
值得交朋友。
她更堅定地認為何缈值得深交,是在一次晚自習課間。學校突然停電,班上的同學在黑暗中炸了鍋,教室一片混亂,有人趁亂往陶聽言的後衣領裏丢了蟲子。陶聽言這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蟲子,抖着衣服嗷嗷叫,偏偏那蟲子頑強得很,觸角紮在她的後頸上,怎麽甩也甩不掉。
女生們嘤嘤嘤,男生們哈哈哈,愣是把陶聽言的呼救當情趣,畢竟她平時膽大包天慣了,沒幾個真當她怕的。就在陶聽言快窒息時,何缈在黑暗中找到她,借着稀薄的月光把她後頸上的臭蟲捏走了。更讓她驚異的是,何缈捏着那只半死不活的臭蟲走到肇事的男同學跟前,用溫溫吞吞的語氣對人家說:“女生不愛這麽玩,丢了要負責撿。”
後來陶聽言回想起那一刻,那晚雖然沒有燈,月光也極淡,可她總覺得那是何缈的高光瞬間。
比她考無數個滿分都要酷。
再之後,她更是死心塌地地認定了這個朋友。
只是何缈始終冷冷淡淡,不拒絕別人的靠近,但也不會與人推心置腹,陶聽言難免會生出幾分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
後來語文老師布置了一篇以友情為主題的作文,何缈的作文被當做典範在班上公開朗讀。
她寫伯牙子期,曲高和寡,知音流水,寫管鮑之交、刎頸之交,最後落點在“人生知己難求,得遇當且珍惜”上。
陶聽言心裏怪驕傲的,好歹同進同出地相處了大半個學期,她以為自己已經算得上是何缈人生難求的知己之一,結果下了課跑到她的座位前,想要再拜讀一下她的作文,一眼就掃到作文的最後,在“得遇當且珍惜”之前,是一句用橫線劃掉的句子。
相逢還在路上。
原來,她最初寫下的句子是“人生知己難求,相逢還在路上”。
陶聽言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一刻自己的心髒緩緩地抽縮了一下。
她想起了自己作文的開頭。
——這一年我最幸運的事情,是擁有了一個好朋友,她叫何缈。
為此她難過了好一陣。
不過她忘性大,沒幾天就繼續自己單方面的姐妹情深了。
時間是個好東西,真心能換真心,後來她就真的成了何缈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好朋友。
只是回頭去看的時候,這份友情的開始總是摻着幾分自己的讨好、小心翼翼、竭力攀附和刻意維持。
世間情感大多磨人,友情這玩意兒也會讓人患得患失。
倒不是因為假想敵,唯一計較的不過是那點你來我往的真心交付。
她陶聽言經常把酸溜溜的話挂在嘴邊,雖然是以玩笑的方式,但多少摻雜了幾分打探的意思。
今天是她頭一回如此正兒八經地丢出這樣一個問題,幾乎是直擊了何缈冷漠至上的裏子。
她看着何缈,何缈也看着她。
然後何缈說:“感情錯付,誰都有可能。”
大刀落下。
陶聽言想,這人骨子裏裝的從來都是寒冰霜雪,從未變過。
她說:“既然誰都有可能,那我和于暢的事,你就別管了,錯付了也是我的事。”
撂下這句話,她轉身就往露臺外走,走了幾步後又停了下來:“缈缈,你說怕我受傷,但其實……你說出這番話,也讓我受傷了,不是嗎?”
何缈欲言又止。
兩人無言地相觑片刻,陶聽言率先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何缈杵在原地,茫然又苦悶。
她沒想到今晚的情勢能急轉成這樣。
這一瞬間,她幾乎忘了自己出來堵陶聽言的初衷,只覺得,自己今晚的行事有點冒失了。
背地裏那些大人常說她小小年紀人情練達、早慧早熟,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些都是嘴上花腔,真要碰上拷問真心的,她總是笨拙而呆愚,讨不了一絲巧。
她就這麽愣着,直到陶聽言走遠不見。
而同一時間,露臺一側的廊道上,似乎有人發出一聲輕呵,緊接着有清晰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卻絲毫沒有聽見。
孫斯堯剛找個僻靜處抽了根煙,把煙掐滅後,準備去趟衛生間,走了幾步,遇到了正低頭走着的陳斜,蹙着眉,心情看起來極為不佳,孫斯堯開口跟他打招呼:“想什麽呢?”
陳斜黑眸一擡,沒說話,拐進了一側的衛生間。
孫斯堯也走了進去,跟在他身後:“幹什麽去了?這麽久?”
陳斜說:“裏面太吵了,随便逛了逛。”
孫斯堯點頭:“确實是有點吵。”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小便池前,孫斯堯拉了拉下邊兒:“比一比?”
陳斜蔑視地笑:“大小就算了,你那是硬傷。比射程可以。”
“你他媽說話能要點臉?”孫斯堯瞬間炸了,“老子只是對着你硬不起來,不然誰大誰小還說不定。”
陳斜厚顏無恥:“不硬老子也比你大。”
說話間,兩人都遠程釋放了,孫斯堯突然說:“我今早醒來之前做了個夢。”他的語氣中帶着明顯的難以言喻,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男人做的那種夢。”
陳斜笑了,“嗯”了一聲,問:“夢見誰了?”
孫斯堯尿完,收回家夥:“陶聽言。”
陳斜竟沒感到意外,反而問道:“想吃窩邊草?”
“未見得能吃得到。”孫斯堯似乎極輕地嘆了口氣,“你剛才也看到了,人心思跑高二那邊去了。”
陳斜問:“你怎麽想?”
“阻止不了。”孫斯堯說着,下意識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支給自己點上,“女生不都喜歡撞南牆麽?讓她去撞,總有撞到頭破血流的一天。”
“給一支。”陳斜說。
孫斯堯頓了下:“你不是戒了麽?”
“偶爾破個戒。”
孫斯堯又摸出煙盒,抽出一支,手攏着打火機的火光給他點上,然後兩人走出衛生間,靠在外面的牆壁上。
旁邊有包廂的門沒關緊,撕心裂肺的歌聲從門縫裏傳了出來,唱的是情歌,還挺傷感。
陳斜在淡淡的煙霧裏眯着眼問:“她撞了南牆之後呢?你撿現成的?”
“誰知道呢?”孫斯堯并不想繼續自己的話題,反問,“你呢?為什麽心情不好?”
陳斜沉默了一會兒,說:“和你一樣,窩邊草怪不容易吃的。”
孫斯堯愣了半晌:“嗯???”
“你嗯什麽?”
“窩邊草是指?”
陳斜給氣笑了,一腳給他踹過去:“你說是誰呢?還能是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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