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Congratulati……

“哥哥好, 哥哥棒，哥哥早起是榜樣……”

隔天清早，陳斜在宇宙獨一份兒的鬧鈴中睜開了眼。他沒像往常一樣一把将鬧鐘掐了, 而是一動不動地維持着剛坐起的姿勢，聽鬧鈴循環播放了好幾遍。

然後鼻腔裏發出一聲低笑, 利索地下了床。

半個多小時後, 他出現在了何缈家樓下。看到何缈從單元樓裏走出來, 他坐在自行車上側了側上身，兩臂張開。

擺出一個等待接納的姿勢。

配上他那張帥得實在是有些沒道理的臉, 這個場景十分的偶像劇, 還是青春校園質感的。

然而女主不走尋常路。

何缈走到他跟前, 一把打掉他伸開的胳膊：“拍戲呢！”

陳斜：“……”

他舌尖舔了下後槽牙，無聲地笑：“不是你懂不懂浪漫啊？”

“我懂啊。”

“那你示範一個？”

陳斜下意識覺得何缈應該會親自己一口，再不濟也會親密地勾勾他的手指頭，結果何缈開口蹦了句英文：“Congratulations，class.mate Chen.”

class.mate Chen一臉懵逼：“嗯？”

何缈：“今天開始要好好學習了, 從英語開始。”

陳斜“哦”了聲：“所以你這是恭喜我什麽？”

何缈坐上他的自行車前杠：“恭喜陳同學，和女朋友在一起三天紀念日快樂。”

“……”

某人失笑。

行吧。

這波掰頭，他認輸。

和早先一樣, 在隔着一中一條街的地方, 何缈就要下車。但這回陳斜不讓，何缈堅持, 僵持之下，兩人各退一步。

何缈從陳斜自行車上下來後，一個人走人行道，陳斜就在貼近人行道邊的非機動車道上慢慢悠悠地前進着，以腳搭地, 偶爾才蹬一下踏板，維持着自行車的制動。

就這樣一直到了停車場。

趁着陳斜停車的工夫，何缈二話不說先往明誠樓的方向跑了。倒不是何缈多怕被抓到早戀，她并不覺得談個戀愛是一件需要躲躲藏藏的事情，但她确實又很苦惱于因此而帶來的一系列後續問題，比如被這主任那主任叫去喝茶，整個過程語重心長不說，之後他們可能還會用放大鏡的倍數來看待你考試中的每一處失分，然後苦口婆心地勸你清心寡欲，放下兒女情長以學業為重。

只是何缈沒想到的是，“喝茶”來得這樣快。

她剛走到明誠樓跟前，樓道還沒靠近，就被守在樓前樹校風的甘主任擋住了前進的步伐：“跟我來一下。”

何缈在心中嘆了口氣，跟着甘主任往明誠樓一樓的教師辦公室走。

甘主任慣常喝水是用灌的，走路是用跑的，說話是用吼的，這會兒竟然一聲不吭，悶頭一步一個腳印走在前頭，看背影，竟然有幾分沉重。

何缈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難道是因為陳斜那個天秀般的朋友圈？

八成沒把人屏蔽幹淨，漏了幾個嘴不嚴實的。

到了辦公室。

“坐。”甘主任指了張椅子，示意何缈坐下，然後拿着保溫杯去飲水機前接了杯熱水。往回走的同時，嘬着保溫杯的杯沿抿了口熱水試水溫，最後擡起頭，語氣惆悵又鄭重，“何缈啊，這個事情，我必須表達一下我的立場，我個人，非常的不贊同。”

何缈心說，到底、果然、還是暴露了。

她動了動唇，用在所有老師聽來都十分蒼白無力、毫無可信度的話語反擊道：“主任，我不會因此耽誤學習的，請您相信我。”

主任搖搖頭，擺擺手：“人的時間是有限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你把本該放在學習上的時間和精力騰出一部分放到這個上面，不管多還是少，是不是占據了你原本用來精進學業的那部分自我？”

何缈不疾不徐道：“學習固然重要，情感需求也是生活的必然。主任，我認為這個并非絕對，主要還是看當事人如何平衡。一味地追求一方的極致，而壓抑另一種精神需求，這反而會導致生活失衡，影響精神狀态，學習自然就退步了。”

甘友良“啊”了聲，神色略茫然：“你說什麽？情感需求？”

“嗯？”何缈敏銳地覺得哪裏不太對，于是福至心靈，推翻自己的上下文邏輯，“釣了個魚”，“主任，您說得是，但是您是從哪裏發現的呢？”

甘主任的重心果然暫時被帶得偏移，橫眉豎目道：“怎麽？覺得自己是新時代的弄潮兒，在互聯網的世界裏使勁兒撒歡，就能逃過我們這些上了點年紀的老師們的法眼了？！”

何缈腦筋一轉，有了點眉目。

甘主任：“抖音可不只是你們年輕人玩的！我家八十歲的老母每天都要刷抖音，給貧困山區賣不出去蘋果的農戶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給因為氣候原因而羊絨衫滞銷的廠家帶去多一份的收益，給以麥制品著稱的貧困縣刷單好讓他們早日踏上致富之路！”

甘主任越說越驕傲，也不知是為家中善良的老母感到驕傲，還是為自己跟上了互聯網的步伐而驕傲：“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更別說這還是一個全民上網沖浪的時代！”

說到這個地步，何缈已經是徹底明白了。

甘主任八成是看到了小确幸推的那條抖音。

昨晚關慈剛給她截了圖，那條抖音點贊已過百萬，播放量千萬加。

她還僥幸地想，這陣風也許就悄無聲息地吹過了呢。

終究沒逃過。

不過，貌似甘主任重點抓得不太對？

的确不太對！

甘主任說：“你現在這個年紀，當以學習為重。在互聯網上蹿紅，昙花一現是常态，很快就會歸于沉寂，你怎麽就确定自己是那萬分之一的長盛不衰呢？”

“……”

主任您想的是不是有點多？

甘主任：“所以，廣告不要去接，道別急着出，錢也甭眼紅着賺。這重心啊，最好還是放在學習上。是要當昙花一現的網紅，還是當兩年後名垂青史的高考狀元，你掂量一下。”

“……”

何缈小心翼翼地問：“就……就完了？”

“啊，還有。”

“？”

“校方這邊給你推掉了很多的采訪，你要是有意見……”

“沒有。”

甘主任一愣。

何缈說：“我理解學校的良苦用心。謝謝主任教誨，學生醍醐灌頂，待會兒就把那些采訪、出道、上節目什麽的亂七八糟的邀約都推了。”

甘主任緩緩地點頭，一臉孺子可教的欣慰：“好孩子呀！”

何缈作勢看了眼牆上挂着的鐘：“主任，您看早自習都已經開始了，那我先上去了？”

“上去吧！”甘主任咕嚕灌了一口熱茶，心情大好。

何缈說了句“主任再見”，就準備撤，甘主任又添一句：“等等。”

何缈轉過身：“？”

甘主任：“你和陳斜的關系不錯是吧？”

何缈：“……”

甘主任問完後，自己反倒先答了：“肯定不錯，都錄視頻發祝福了。你們這個年紀的友情，是最純潔的，我看你給他說的生日祝福，就很積極向上正能量嘛！”

“……”

“陳斜是個很有潛質的孩子，我一直很看好他。但是這孩子偏科比較嚴重，你們關系這麽好，你可以幫幫他。”

“……”

“你不是說了嗎？要給他很多的力量。老師非常鼓勵你，兌現自己的祝福！”

“……”

甘主任見她遲遲沒聲，問道：“怎麽了？”

何缈心說，主任您刷抖音都不看評論區的麽？你要是稍微翻一下評論區，您都會恨不得倆孩子離得越遠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何缈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管理，回道：“謝謝主任提醒，我會的。”

甘主任嚴肅的臉龐上再次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何缈走出辦公室後，大大地喘了口氣，剛拐進樓道，就見陳斜從樓上往下沖。見了她，才猛地剎住腳步，攥着她的胳膊問：“哪去了？有事沒事？停個車你人就跑了，剛去你們班也沒見着你，問人都說你還沒進過教室。”

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何缈心裏暖乎乎的，把剛才在辦公室裏自己和甘主任的對話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他。

陳斜聽完，眉眼松快下來，谑然道：“那學霸想好怎麽幫男朋友補習了麽？”

分班後，不比之前，兩人相處的時間很少，除了早晚一起上下學，其他時候基本都是各忙各的。

何缈能想到的時間很有限：“周六晚上？”

這是他們一周中唯一不用上晚自習的晚上。

這個時間點對陳斜來說也沒問題，他問：“上哪兒學？”

“學校吧。”何缈說，“反正周六晚上學校也要為住校生開放自習室。”因此即便是周六晚上，教學樓也是燈火通明一片。

只是每個班都只坐了零星幾人，要麽是過來寫作業的住校生，要麽就是類似周枭那種酷愛利用一切業餘時間搭伴兒學習的“學習使我快樂選手”。

陳斜又問：“你們班還是我們班？”

何缈沉默了。

不論去誰班上，這種行為落旁觀者眼裏，那就是明目張膽地“公布戀情”，消息得不胫而走得更迅猛。

到時候甘主任再找自己喝茶，喝的可就是“鶴頂紅”了。

何缈想了想：“我們找家麥當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