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題講完, 食堂也到了。

傍晚這會兒的食堂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中午很多走讀生會回家裏吃，下午下課到晚自習開始前的時間比較短, 很多人嫌一來一回麻煩還浪費時間，就會選擇在學校食堂或學校附近解決晚飯。

何缈食量向來不大, 晚飯吃得更是少, 只在素食窗口要了一份簡餐, 便找了一處位置坐了下來，慢慢吃着等陳斜。吃了有一會兒, 陳斜還沒過來, 她往食堂點菜打飯的窗口來回掃了一圈, 也沒見着人，拿出手機想給他發個微信，問他去哪兒了。

就見他在兩分鐘前已經給自己發過微信了。

“你先吃着，我一會兒就過來找你。”後面還跟着一個摸頭的表情包。

何缈收回手機，準備低下頭繼續吃飯, 餘光裏突然閃過什麽熟悉的人影。

她朝着被餘光捕捉到的三點鐘方向看過去，沒忍住愣了一下。

那不是于暢嗎？坐在他面前的明顯不是陶聽言，那是誰？

她拿起手機, 對着那個方向咔咔拍了兩張照。手機都還沒來得及放下, 何缈就通過手機攝像頭看見于暢伸手過去給對面的女生揩了下嘴角，兩人動作親昵, 關系可見一斑。

一股火從心頭直竄而起，何缈堪堪按捺住，低頭給陶聽言發了條消息：“突然想起來，最近沒聽你提于暢了，你倆怎麽樣了？”

幾乎沒讓何缈等, 陶聽言就回了：“分手大半個月了，怎麽突然這麽問？你是看見什麽了嗎？”

何缈直接給她打了個語音電話過去：“我看見——”

陶聽言的重點似乎根本不在她看見了什麽，電話一接起，認錯認得十分自覺：“小小你不會生我氣吧！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就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時機。你之前敲打我那邊多遍，我都沒聽，我這就是自食其果，我就是該！這不是怕你罵我麽，就沒敢說。對不起啦。”

“誰說我要罵你了？”何缈聽她聲音越說越低，好氣又好笑，“做得好。”

陶聽言嘿嘿：“早知道你還能給我誇上了，我就給你實時播報了。”

“那現在怎麽又敢告訴我了？”

“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麽？不提則已，一提言必由衷。”陶聽言這才想起什麽似的，“哦對你剛要跟我說看見什麽來着？是看見于暢那王八蛋和他前女友……呸，前前女友，呸呸，現女友……了嗎？”

何缈又望了一眼不遠處互喂飯菜的那對男女：“是。”

陶聽言沉默了一瞬才開口：“小啊，看見狗記得繞道走！你別替我擔心，我這都分大半個月了，已經沒事了，調節得可好了呢。”

又簡單說了兩句，兩人才挂了電話。

和陶聽言打電話的過程中，何缈一直是看着于暢他們所在的方向的。

耳邊陶聽言的語氣越輕松，何缈身體裏竄來竄去的那股火就燒得越發噼裏啪啦。一開始撞上這一幕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陶聽言和于暢已經分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于暢背着陶聽言出軌了；和陶聽言聊完之後，從她那只言片語的分手信息裏，何缈得出的結論和剛才她以為的其實也相差無幾：于暢與前女友舊情複燃，陶聽言發現後毅然決然與之分手。

無論是以上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陶聽言在這段戀愛裏都慘遭了背叛。

而她作為陶聽言的好朋友，真的太生氣了。

一直以來，她就不看好陶聽言的這段戀愛，從一開始吹耳邊風，接着無奈接受，到後來“警告”于暢認真對待感情。

如今看來，這場景好似就是曾經預料到的事情，終于發生了而已。

何缈看着眼前那對你侬我侬的情侶，覺得自己沒辦法古井無波地揭過這一頁。

總得做點什麽。

她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大概是何缈剛才用目光灼了他們太久，還沒等何缈徹底走到他們面前，于暢已經似有所感地擡頭看見了她。

不待她走近，于暢隔着一段距離就先開口了：“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仿佛只要他說得快，這罪就怪不到他頭上，這理兒就被他先占了似的。

……

陳斜回來的時候，被前方視線裏的一幕驚得手上的托盤都差點兒摔了。

只見何缈站在一男一女相對而坐的一張餐桌前，毫不猶疑地拿起桌上的一碗湯，朝着那男生臉上揚手就是一潑，男生頓時被糊了一臉的蛋花和紫菜。

陳斜挑了下眉，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怎麽走哪兒都能遇見瘋子？你憑什麽潑我男朋友？！”坐在男生對面的女生仰頭怒瞪何缈。

何缈冷冷道：“雖然你也不冤，但你最好別說話，食堂的免費湯還有很多，只要我想，我可以潑你一百次。”

何缈沖那女生說完後，又轉頭面向于暢，來回掃了他們一圈：“陶聽言說你們是狗，我覺得都侮辱了狗，狗那麽可愛，忠誠為先，就你們，配嗎？”

這話實在太狠，于暢就算再能忍，也沒法窩囊地當做沒聽見：“你說話放尊重點。”

“你但凡知道尊重二字怎麽寫，也不至于把我朋友當半年的備胎。我憑什麽要對你們這種人尊重？”

于暢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沒把她當……”

何缈直接截斷了他的話：“你有沒有你心裏沒點B數？”

“那你想怎麽辦？”于暢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向了她的身後。

何缈注意到他的視線，剛想轉頭，陳斜的聲音先至，替她回答了于暢的問題：“她想怎麽辦？她想你們這對傻逼趕緊滾，不要出來污染空氣。”

走近了，陳斜側頭問何缈：“你說我說得對嗎？”

何缈原本氣鼓鼓的姿态，在看到陳斜的瞬間，柔和下來不少。她嫌髒似的，看也沒看于暢和他女朋友一眼，只是對着前面的一處虛空，冷着聲兒：“你們走吧，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和我朋友面前了。”

于暢雖然忍氣吞聲到了極限，但也沒說什麽，只用桌上的紙巾胡亂擦了把臉，和女朋友說了聲“走吧”，先起了身。

他女朋友跟着起身，走之前對着何缈撂下一句：“一群神經病。”被陳斜冰冷的眼鋒掃得打了個哆嗦，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那兩人一走，這一片小範圍的空間裏只剩下何缈和陳斜兩個人。

何缈繃僵的身體終于松開，她深吸了一口氣。

陳斜說：“走吧，過去坐。”

何缈跟着他往回走，走到自己原本吃飯的餐桌邊，與他一起先後坐了下來。

剛一坐下，兩人同時開口。

“第一次見你這麽生氣。”

“你剛去哪兒了呀？”

陳斜笑了下，先回答：“這不是見你最近晚上吃得少，去給你加了點飯後餐。”說着，他從自己的托盤裏，端出一份澆了酸奶的水果沙拉放到她面前，裏面有切成丁的芒果、火龍果，還有切成片的草莓和香蕉。

何缈驚異地問：“我沒見過食堂哪個窗口有賣水果沙拉吧？”

陳斜說：“小賣部會賣一些散稱的水果，讓他們切的現成的。”

“人家還給這麽弄？”

“錢給到位就行，就是有點費時間，要等。”

何缈用牙簽叉了塊草莓片到嘴裏，眼睛都笑開了：“謝謝你啊陳斜。”

“這就開心了？”陳斜觊着她的臉，“剛剛還在那兒一對二剛得不行不行的。”

“我确實很久沒這麽生氣了。”何缈的語氣又恢複了以往一貫的溫和，“主要是我之前就警告過他，讓他對言言好點，如果他對不起言言，我會找人收拾他。”

“那你找人了麽？”

“我剛剛已經收拾過了。”

“潑碗湯、放幾句狠話就是收拾了是吧？”

“那我也不可能真的找個社會人把他給揍一頓吧？”

“不用找社會人。”陳斜指了指自己，“您給句話，別說只是揍個人了，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萬死不辭。”

何缈小聲嘀咕：“不用你這樣。”

“嗯？”

“我說不用那麽轟轟烈烈，好好的就行。”

陳斜點了下頭：“你這小姑娘還挺務實。”說完他好像想到了什麽，“我說孫斯堯最近怎麽有點兒嘚瑟呢，原因在這兒呢。”

“他最近很嘚瑟嗎？”

“尾巴快翹上天了。”

“那挺好。”何缈閑聊似的問，“孫斯堯談過戀愛嗎？”

“不是人人在十七歲的時候都能談得起這個話題的。”

何缈細細咂摸了一下這句話。

很快理解了。

是啊，十七歲，還年輕，沒有那麽多的過去可聊。相反，十七歲，大概會是往後歲月裏推杯換盞間最辛辣回甘的話題。

在何缈短暫出神間，陳斜問：“放假有什麽打算？”

明天考完後，過兩天就能出分數，各科的卷子發下來後，還要上兩天課，講講卷子，做個學期複盤，就該放暑假了。

時間過得好快，眨眼間高中的第一個學年就要告一段落了。

這一年，就像風掠過一般，無痕又有痕。

“暫時還沒有什麽打算。”何缈從水果沙拉裏夾了塊芒果丁到陳斜嘴邊，“你是不是要去上海參加A大的數學夏令營？”

陳斜咬過那塊芒果丁：“嗯，在八月份，還早。”

“和我正好岔開了。”何缈點點頭，說，“我也參加了英語的，7月18號開始，得去北京，不過就一周時間。你好像得半個月吧？”

“怎麽？舍不得我？”

“沒有。我生日不是在八月份嘛，想跟你一塊兒過。”

陳斜擡手，曲着食指關節在何缈額頭上扣了一下：“時間表還沒出來，但不至于那麽晚，要真到那天還沒結束，我打飛的都過來陪你。”

何缈：“倒也不必。”

陳斜好笑：“我是問你放假後短時間內有沒有什麽打算？”

“啊。”何缈想了想，“可以約個會？”

提議完，何缈又在心裏細細地盤算了一下，他們7月9號放假，放假後最少得留出一天時間給她，她要嘗試着去處理一下關于刀哥的事情，于是模棱道，“不急，有大把時間呢。”

陳斜似乎也陷在某種思考裏，只“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