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收藏品
整理好裝在一個行李箱裏帶去學校宿舍的東西,将要帶過去、但行李箱暫時放不下的碼好摞在一邊,許卿拿着浴巾睡衣折身去了浴室。
水珠一顆顆接連砸落在淡黃色的瓷磚上,浴室昏黃的燈光折射暈染了一地的白膩。
提起花灑沖掉身上沐浴露的泡沫,客廳傳來超級大的關門聲,随之而來尖銳嗓音的高聲嚷嚷,不明就裏的人聽了,一定會認為外面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模範家庭。
将泡沫沖幹淨,關掉花灑,許卿穿好睡衣走出浴室,對客廳正在上演的父慈子孝戲碼熟若無睹,徑直回到自己卧室關上門。
按照往常一樣,洗完澡後是他的看書時間。
嗯……?
許卿一怔。
英語書的後封摸起來怪怪的,似乎有一頁紙卷起來了?
他轉動英語書,定睛一看,後封上貼着一張眼熟的淡粉色便利貼。
幾個小時前,剛剛在他面前出現過的。
“咚咚咚——”
他的手指就要碰到淡粉色便利貼邊緣,即将摘下它,外邊卻響起了敲門聲。
急促短暫的三個敲門聲音節後,許卿沒起身,還是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
門外的人很有耐心,又繼續敲了三下。
随着許卿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噪響。他走到卧室門邊,開了一角,“什麽事?”
魏真真化着濃妝,眼尾有些皺紋,但并不影響她身上那股一看就是被嬌養出來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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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裏,伴随着電視劇的背景音,能聽到許恒山正在大聲誇贊許嘉寶:這次出去玩竟然知道給爸爸帶禮物了,真懂事!
魏真真嗫嚅,許卿掃一眼她,自己這一世的母親,又問了一遍,“什麽事?”
魏真真看了眼半開的房門,知道自己再不說話,許卿就要關門了,趕忙道:“聽、聽你爸爸說,你準備去住校了?”
“嗯,明天就去。”
魏真真“啊”一聲,猶豫道,“這麽急?我問過你爸爸,張言要等國慶七天假過完才來,你還能在家裏住幾天。”
許卿失笑,但在魏真真看來,他的眉目依然是冷淡的。她磕磕絆絆地提出了剛才和許恒山商量過的建議,“你要是不想和堂弟一起住,也不一定非要住到學校裏去呀。”
她說話的尾音是南方特有的嬌聲軟語,因着許恒山喜歡,她多年來一直刻意練習保持。
許卿不為所動,靜靜看着她,聽她說下一句話。
魏真真心裏發怵,她覺得這件事根本瞞不住許卿,但想起許恒山說的話,咬咬牙,“外公外婆在城南住的房子空得很,離你學校是遠了點,但能和老人家住一起,他們也挺想你的呢。”
言下之意,是想讓許卿過去和外公外婆一起住。
許卿若有所思,“許恒山又去賭了?”
魏真真心下一跳,大聲反駁:“沒有!”
随即她又怕打擾到客廳的兩人,小聲呵斥,“你怎麽能這樣說你爸爸!他早就沒在外面賭了!”
“嗯,沒去賭。”許卿平靜複述,平靜反問,“那為什麽又想用我去換錢?”
魏真真的臉色明顯紅了一個度,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微嗔,“這怎麽能說是用你去換錢呢?你外公外婆說了好幾次想你了,想你過去看看他們呀。”
許卿的目光越是平靜,魏真真越是覺得自己在被這個自己生出來的好兒子譏诮,越是難堪。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再難堪都得忍着勸一勸。
“你爸爸想投資開個飯店,家裏湊了湊,還差十萬左右的啓動資金……”
“飯店開在哪?選址選好了嗎?客流量調查做了嗎?飯店風格定了嗎?宣傳方案有嗎?……”
許卿一連串問題砸下來,給魏真真砸懵了。
她張目結舌,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空口無憑,誰都會說。”
許卿的目光太淩厲,魏真真感覺自己心口發慌。
“因為你是外公外婆的女兒,是他老婆,他們就要無條件扶貧?”
倘若許恒山真的洗心革面,認真做事也就罷了,浪子回頭是一件好事,許卿不會攔着。
但許恒山壓根就不是這種人!
起初,許恒山說想在自己的老家,光明村,搞水産養殖。說的那叫一個頭頭是道,聽着大有錢途,魏父魏母考慮到女兒,給了他充足的啓動資金。
半年裏,許恒山一直拿水産養殖當借口讨錢。直到半年後,魏父想看看他的養殖場成果時,才瞞不住東窗事發
他所謂的計劃,是在一次和光明村裏搞養殖的人喝酒中套出來的,東拼西湊縫縫補補拿出來去岳父那兒搞融資。拿到了錢也沒正兒八經的做個事,和狐朋狗友吃喝嫖賭幾次用光了,用光了就再去岳父那融資,不是他的錢他用起來不心疼。
魏父氣得大病一場,雖說不能真的撇下女兒不管,但到底冷了心。從前對小夫妻的經濟援助很寬松,水産養殖一事後,就卡得緊了。
許恒山被弄得很難受,就此和岳父岳母開展了智慧鬥争:千方百計的想着從他們手裏诓錢。
這次所謂的飯店……許卿漫不經心地想着,多半又是一個騙錢計劃吧。
他後退半步,手搭在門把上,準備關門。
“等等——”魏真真不知哪來的勇氣,伸出一只手精準地卡住門縫。她對上許卿毫無波瀾的視線,語帶哀求,“他這次是認真的。”
魏真真還想繼續闡述這一次許恒山是如何如何認真,被許卿無情打斷:“你上次,上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
“還有,給你們錢的人不是我。”許卿糾正,“所以,別來找我。”
他帶上門,坐回書桌前,沒再關注客廳裏無能狂怒的許恒山。
淡粉色便利貼上的黑色字跡依舊清晰可見:
【明天見】
他捏住便利貼一角,利落地把它從後封撕下來。
怎麽處理這張僥幸從學校偷渡到他卧室的便利貼呢?
桌子邊就放着一個垃圾桶,許卿只要微微一松手,便利貼就會輕飄飄的落到白色垃圾袋裏。
猶豫片刻。
許卿捏着便利貼的手指指腹開始微微泛紅。
“明天見。”
紙上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和兩個符號,似乎化作了實體,讓他聽到了顧笑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算了。
許卿妥協地把它重新粘在了一本厚厚的棕色皮筆記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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