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天臺

顧笑的卷子和周一份的花草曲奇一起出現在許卿桌子上。

試卷被曲奇盒子壓得平實,許卿就着卷子邊緣翻了翻，還算滿意。

今天是個大晴天，早會在操場例行舉辦。七點二十分,就有同學開始陸續出教室前往操場了。

又過了五分鐘,李二三磨蹭完畢,喊上紀赫和他們一起走。

周六他們四個人看了同一場籃球賽,顧笑自然而然的拉着沈佳奈、陳蘇葉來找許卿,六個人一起走，減少懷疑目标。

舉辦早會的操場是田徑場和足球場的結合體，主席臺就落座在圖書館的正前方，面對着用翠綠假草鋪就的球場。

每個班級該站的位置，也是每個學年最開始就劃分好的,為了方便同學們尋找,班長或其他班幹部會提前到操場屬于自己班的位子前等着。

“笑笑，你站哪裏？”

沈佳奈和陳蘇葉身高接近，兩人在女生隊伍中游前後站着。

顧笑是班上女生中最高的,但她沒站在隊伍末尾。兩人看她觀察了幾秒隊伍情況，插隊站到了許卿身邊：“……”

她身後的女生比她低了半個頭，是班上準備走體育特長生路線的人之一，此刻直言,“你比我高,應該站在我後面。”

“老師不會注意這裏。”

……倒也是。

班主任通常是在早會前兩分鐘來隊伍裏走一圈，然後就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不動了,其餘老師則是單獨的隊列，不和學生在一起。

他們班的隊伍左邊是理科班，右邊是文科班，很安全。

女生想了想,覺得小小的前後之位無傷大雅，遂閉嘴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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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卿安靜垂眸看地面上雖然是假的、但踩下去和真實的一樣會軟軟塌陷的塑料綠草，悄悄和它們用心交流。顧笑和他的距離只有兩個拳頭那麽近，他聞得到一成不變、卻無論晴天雨天都陰冷缱绻的香味。

許卿忍了忍，小聲：“……你身上是什麽香味。”

“嗯？”

顧笑手伸向衣領，将折下去的領角尖尖掀上來，日光穿過人潮打在白皙的手上，映出淺淺青色血管。

她低頭嗅了嗅。

“我身上的香味？”

許卿努力找形容詞，“就，一直都能聞到的，總是……”

總是出現在我身邊，總是自顧自萦繞在我鼻尖，揮之不去的香氣。

暗香撲鼻，淺淺盈袖。

主席臺上，教學主任做着上周校園工作彙報與新的一周展望。四面八方都是密不透風的穿着除了規格外沒有不同的校服的學生。

顧笑輕擡手，将手腕遞了過去，“是這個味道嗎？”

許卿怔然看着她遞過來的手腕，外套的袖口緊緊裹着腕部，淺藍色與白皙交織。

認真聽早會的學生很少，已經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了。

許卿快速低頭聞了聞，确認，“是。”

顧笑收回手，沉吟，“這個啊……”

她彎眼一笑，“這個是我特別定制的熏香，冷調的梅花。可能因為用的時間久，所以你會覺得留香時間長吧。”

顧笑微微歪頭，“你很喜歡這個香氣嗎？”

“……嗯。”

許卿輕聲，“喜歡。”

昨天聞到了。

“冷梅是我自己用的，分享給你不太好。”顧笑纖長手指撥弄袖口，“不過我有另外一款梅制熏香，可以送給你。”

“诶？”

“過幾天，我帶給你吧。你先試試喜不喜歡。”

顧笑的話音剛落，主席臺上就宣布早會結束。

許卿茫茫然，不知道早會都講了什麽——雖然八成是可聽可不聽的廢話。

來的時候是六個人來的，走的時候當然也是六個人一起走。

左右兩側都有出田徑場的大門，然而今天只有左側的門開着，所有學生都只能從那裏出去。

離得近的學生能先走，後面的只能見縫插針、緩慢挪動。

走了四分之一學生以後，剩下要出去的人得以喘息，供他們活動的餘地變大了。

老師們的排隊地點雖然在左側，最靠近大門，但他們都沒有急着出去，而是在等學生們都走了再走。

張老師在早會結束後，和其他班主任一樣，先到了老師隊列這邊打個招呼。他戴着眼鏡，看得清楚，和邊上董老師唠嗑，“嘿，我想的主意還真不錯。你看，許卿和班上同學走得近了。”

董老師眯眼看了片刻，“可以啊，下個季度工作彙報，張老師，你這不得好好總結總結經驗？”

“可以啊，沒問題，評上優秀班主任我就請吃飯。”

沈佳奈和陳蘇葉手挽着手。

李二三看一眼落在後面的許卿顧笑，自覺拉着紀赫加快腳步。

“剛剛沒來得及問。”

眼看快到教室，許卿開口說話。

“嗯？”

顧笑不解，“什麽事？”

“你中午有空聽試卷講解麽？”

許卿注意過，顧笑中午休息時間基本上都不在教室裏，應該是回宿舍了。

“你來講試卷，我肯定有空呀。”

顧笑說得理所當然，“講我周末的卷子嗎？”

“對。”

許卿一頓，補了句，“講完試卷後，我會把過去三天的作業裏值得做的題目圈出來，有時間你就做，沒時間帶回去做。”

“可以哦。”

“不過——”

顧笑拖長音調，“我可是超認真的在做你出的附加題。”

許卿眨眼，“獎勵要晚點才能給你。”

顧笑很好滿足，“好喔。”

回到教室，上課鈴匆匆打響。

許卿光明正大的在批改顧笑的試卷。

他的成績很穩，從來沒有過滑鐵盧。即使許卿寫的不是本堂課的內容，老師基本上都會默認他在按自己的方式學習。

因為中午要講試卷，顧殊索性不回去吃飯了，準備和許卿一起吃食堂。

“李二三不來？”

“啊。”

許卿說，“他去找紀赫了。”

食堂一樓的人還是很多，顧笑正想和上次來這裏時一樣，走過去拿餐盒時，被許卿喊住，“我們去三樓吧。”

“嗯？”

……本來上次就是要帶你去三樓的。

這種話許卿是不會說的，只是擡腿上樓，顧笑只得跟上。

兩人站在點菜窗口前大眼瞪小眼。

窗口上面的玻璃貼着菜單，花花綠綠的照片配上方方正正黑體字。

許卿：“你來點。”

“你吃什麽？”顧笑問。

許卿不挑，“我都可以。”

顧笑想起李二三說過的話，又問了句，“你以前來吃過嗎？”

“嗯，李二三偶爾會來。”

“……這樣啊。”顧笑看着菜單，簡單點了兩葷一素一湯，三樓小炒的分量比一樓的多，四個菜足夠他們吃了。

臨刷飯卡的時候，許卿動作很快，搶在顧笑的飯卡拿出來前把自己的摁到了機器上。

嘀嘀兩聲，錢已經付清。

顧笑神色古怪，她往空着的桌子走，“你和李二三來，也是你付錢？”

許卿沒懂她為什麽這麽問，“當然不是。”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說完這句話以後，顧笑的心情變好了。

“我們去哪兒呢？”

吃完午飯，許卿帶着顧笑穿梭在校園道路上。

金黃的銀杏葉已經開始飄落的旅程，地上淺淺一層落葉，踩上去發出喀嚓的細碎聲。

“到了就知道了。”

走着走着，許卿發現自己和顧笑都是同時邁左腳，然後再右腳，連步伐頻率都是一樣的。

他側頭，顧笑并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專心致志的在協調兩個人的腳步。

許卿試着打亂節奏，顧笑擡眸看他：“？”

許卿回以一個疑問的眼神。

銀杏大道要走到盡頭，顧笑看着不遠處的活動樓，“落葉缤紛的路，應該有浪漫的校園傳說吧。”

許卿沉思，“我沒聽過。”

顧殊笑了笑，“開玩笑的啦，我也沒聽過。”

許卿的目的地是活動樓。

顧笑跟着他走在樓梯間，好奇地問道，“我們在這裏有教室嗎？”

“沒有。”

許卿帶着她一路爬樓梯，直到頂層。

頂層通往天臺的鐵門是鎖着的。

“我們沒有鑰匙喔。”顧笑語氣遺憾。

許卿從褲兜裏拿出一截不知道哪裏來的鐵絲，戳進鑰匙孔，幹淨利落，一秒鐘之後，門開了。

顧笑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稱贊：“你好厲害！”

天臺靠外立着阻攔人掉下去的鐵欄杆，許卿帶上門，走到背風的角落，“因為偶爾會有社團申請使用天臺活動，學校給天臺安上了欄杆。平時門鎖着，有社團活動的時候才能上來。”

顧笑和他一起搬出應該是為了社團活動專門準備的桌椅，一人一把椅子坐下。講題之前，顧笑腦海裏還在回蕩剛剛許卿開鎖的場景，“你怎麽開鎖那麽快？”

許卿想了想，“以前學的。”

閑聊話題結束，許卿進入鐵面無私（？）的補課老師身份。

正式開講前，他表揚了一下顧笑，“附加題做得很認真。”

——雖然一看試卷，就知道你就不會做。但态度到位了。

顧笑有些得意。

很快在許卿的講題中煙消雲散的得意。

殊殊嘆氣.jpg

許卿主要講的還是他自己出的附加題，再按照顧笑做這套試卷時的疏漏，給她劃了劃作業裏需要做的題。

顧笑寫了會題目，“你要不要先回去睡午覺。”

“沒關系。”

不睡也沒事。

風小份小份從天臺欄杆的縫隙裏滑過，格外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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