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天壤之別

事後藥是他們第一次做的時候買的，安婧按說明吃了兩粒，剩下的她就放在衛生間的鏡櫃裏。這件事她早就忘了，所以并不知道簡浩已經發現了她的秘密。簡浩走的時候就和來時一樣，情緒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出門的時候都是笑嘻嘻的。安婧自以為瞞天過海，逃過一劫，卻不知那張照片已經到了安晟軒的手機裏。

林殊下午3點下班，在此之前，安婧就來到他們的店裏等他。笑容不是林殊的專長，所以安婧很好奇他是如何面對顧客的。進店之後，她故意挑角落裏的隐蔽位置，坐在那裏偷偷地看着他。沒有人的時候，林殊的表情和以往一樣冷冰冰的，只差沒在額頭上寫“別來煩我”這四個字。一旦有客臨門，他的嘴角會很明顯地抽搐下，然後緩慢地揚起一個角度。

“歡迎光臨！”

聽到這麽有活力的聲音，安婧忍不住笑了，如果不是和他有過零距離的接觸，她會以為他是程序設定好的機器人——有顧客時露出閃亮八顆牙，沒顧客時就沉下臉恢複到出場設置。不過就算如此，他仍然受女孩子歡迎，因為安婧看到有個長相很甜美的店員一直在和他搭讪，林殊偶爾會和她說上幾句，大多是出于同事間的禮貌。

該不該上去呢？安婧托腮想了半天，最後還是起身走向櫃臺。

“歡迎光臨！”

那個姑娘的聲音很好聽，清脆且充滿朝氣。她把手舉得高高的，好讓安婧注意到她。安婧徑直走上前，瞥見林殊時不免有點小緊張。不過林殊正在整理錢箱，并沒有看見她。

“請問您需要點什麽？”服務員問她。安婧掃了眼菜單，然後指指上面的咖啡，再從錢包裏拿出十塊錢。

終于，林殊擡起頭看到了她。女友巡店，他不免有些驚訝。安婧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然後若無其事地端起餐盤，坐到原先的位置上。

她剛走，林殊的同事就迫不及待地靠過來，貌似興奮地說：“哎！哎！那個女的是啞巴嗳！”

或許她從來沒見過啞巴，或許她是想找個能和他聊上的話題，林殊聽後沒有生氣，反而彎起眉眼露出溫柔笑意，說：“她是我女朋友。”

那個姑娘頓時語塞，不由睜大眼睛朝安婧所坐的地方望去。

下班時間到了，林殊利落地收拾好後就走向更衣室，不一會兒，他就出現在櫃臺的另一邊，身上穿着件黑色毛領羽絨服，底下則是黑色牛仔褲配帥氣的馬克靴。他走向那個文靜的姑娘，對她展露的笑容明顯與別人不同，被這樣深情的眼神凝視着，想必每個女孩都會怦然心動。

安婧挽着他手臂和他一起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打了幾個手語，同樣，林殊用手語回答她，用他們的方式交流着。安婧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剛才的服務生在和其它幾個人竊竊私語，表情看來都很驚訝。在和林殊交往之前，她沒有太大的自卑感，但是如今有些人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她開始考慮是否要去做個手術，好讓自己變得正常些。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去了圖書館。在閱覽室的無人角落裏，林殊突然從背後抱住她，然後親吻起她的脖頸。突如其來的舉動使安婧慌了神，同時也激起了些小興奮。不過她可沒有在公共場所親熱的膽子，想到上次在這裏遇到的一對戀人，她就覺得自己在犯罪。安婧轉過身，故作愠怒地移開他的手，然後搖搖頭。

“不能在這裏……這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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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婧雙手交叉，做出大大的“X”。林殊見她認真的模樣，只覺得很好笑，随後捏下她粉嘟嘟的腮頰，親吻了她的額頭。

之後，他們借了不少書回去，一部分是安婧用來打發時間的小說，另一部分則是林殊用來考試的金融參考資料。他報考的是金融專業，對于複雜的數字，安婧向來不敏感，所以也幫不上忙。回去的路上他們把家庭區域劃分好了，比如書桌是給林殊用來複習的地方，床和筆記本電腦是歸安婧使用，若她要交翻譯稿件，林殊就必須搬到客廳裏去用功。這想的很好，不過安婧心裏清楚，到最後總會出點“小岔子”。

黃昏時分，天一下子冷了起來，吹來的風刮得人臉發疼。天氣預報說有股冷空氣南下，果然準了這麽一回。安婧凍得直哆嗦，不由裹緊身上羽絨衫。林殊連忙脫下圍巾繞到她的脖子上，右手摟緊她和她一起小跑回家。看到公寓就在前面，逃離升天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想到馬上就能吹上溫暖空調，他們就加快了腳步。

“鑰匙，快拿鑰匙。”安婧嘀嘀咕咕，林殊竟然聽懂了她不成音的句子，随後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好讓她快點把鑰匙掏出來。

安婧一邊抖擻一邊欣喜地往公寓跑去，然而到了門前她突然停下腳步，像似被這寒風凍住，瞬間僵硬起來。林殊擡起頭，看到公寓門前站着個男人，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裝，西裝外則罩了件薄薄的大衣，不管風吹得有多大，他都是紋絲不動地站着，仿佛與這鬼天氣脫了節。

“你回來了。”他說，聲音聽來很沉穩，眼神也很柔和，但是安婧的臉像挂了漿，她尴尬地扯了個笑臉，随後轉頭看了看林殊。

林殊知道安婧有個哥哥，他也知道她的家境不錯，但是他并不清楚安婧與安氏企業間的關系。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雖然安晟軒并沒有給人一種不可一世的印象，反而可以稱得上随和有禮、平易近人，可是林殊就覺得他很難接近，無可挑剔的外型更像是蒼白的皮囊，或許這就是別人常說的氣場不合。

此時，最不自在的人非安婧莫屬，她是考慮坦白她的戀情，但不是在這種時候，她沒想到安晟軒會連個短信都不給就突然殺到，實在令人措手不及，好在他看起來并不讨厭林殊，她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氣，不過三個人在大冬天裏吹冷風，始終不太好。

安婧用手語做了介紹，當安晟軒看到林殊點頭回答時，眼神有些奇怪，他以為這個男人也是聾啞人，但見到林殊伸出手，禮貌地向他問好時，他不免有些驚訝。

“你好，安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安晟軒回握，力度剛好。有了如此良好的開端，安婧心中大石掉了一半。

“今天蠻冷的，我剛剛從外地回來，遇過這裏正好想看看小婧，沒想到她有男朋友了，還瞞得這麽好。這也算是緣分，如果小林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如何？”

安晟軒親切地稱呼林殊為“小林”，林殊卻顯得很猶豫。安婧見狀便拉住他的手，滿臉期盼地看着他，一直盯到他不好意思拒絕為止。林殊終于點頭同意，安晟軒顯得十分高興，他開了車過來，是勞斯萊斯古思特。林殊看到這輛只能在雜志裏見的車型時，一下子就愣住了。富有是什麽概念？林殊根本無法體會，當他坐上副駕駛座，一種無形的壓力摁上他的心口，纏住他的脖頸。林殊往後視鏡看去，安婧并不像他那樣震驚萬分，而是極其自然地靠在後座椅上。

“去吃創意菜如何？我知道有個地方不錯。”安晟軒提議道。林殊看看安婧，見她點頭，他也就跟着點頭。一路上，他都沒怎麽說話，也許是差距太大，他們根本就沒有可聊的話題。反而安晟軒很健談，從房價聊到經濟問題，然後有意無意地問他：“小林現在在哪兒上班？”

安婧心裏咯噔了下，情不自禁看向林殊。林殊低了下頭，之後像是深吸了口氣說：“麥當勞。”

“哦，那裏不錯。你一定是在內部工作的吧。”安晟軒像是脫口而出，臉上毫無惡意。林殊沒有繼續深入解釋，只是點頭輕“嗯”了一下。安婧坐在後座上，看不到他略微尴尬的模樣，但是能感覺到他的不适，她想找其它話題轉移安晟軒的注意力，安晟軒突然開口說：“我們到了。”

這句話如同大赦，讓安婧和林殊同時舒了口氣。

安晟軒選擇的餐廳在很偏僻的地方，外表并不起眼，走進去才知道這裏是私人會所。點菜的時候，安晟軒很有禮貌地把菜單遞給林殊，問他想要吃什麽。林殊看到菜價一下子就青了臉，原本他是想付錢買單，可是錢包裏的現金都不夠支付一個冷盤。

“對不起安先生，我看還是算了。這裏太貴了，我實在不好意思。”林殊囊中羞澀，他說話的語氣彬彬有禮，但是表情早已經僵硬。

安晟軒看了他一會兒，目光就如刀劍般犀利，似乎粗略一掃，就能把林殊整個人看穿。他揚起優雅的微笑，随後将菜單還給服務員。

“沒關系，既然我們有緣，吃頓飯也不過分。”

安晟軒很有風度，與他相比，林殊顯然差了些。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一個養尊處優，從小就受精英教育；而另一個跌打滾爬，混跡于社會，就算彼此再怎麽掩飾，都抹不去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差異。

安婧已經嗅到一絲不妙的味道。她了解安晟軒，簡浩經常說他“殺人不見血”，此刻似乎正印證了這句話。她覺得他有故意拉大差距之嫌，但是他的表情并沒流露出半點厭惡林殊的意思。私底下，安婧悄悄握住了林殊的手，随後用力地捏了下，就是因為此，林殊的心才有了着落點，他反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所有不适在這一時候全都煙消雲煙。

一頓精貴無比的晚餐過後，安晟軒送他們回了家，自始至終他都表現出很喜歡林殊的樣子，慶幸表妹能找到心愛的男人。或許先前是錯覺，幾句玩笑話過後，安婧的心情就大好起來，她很高興安晟軒能接受林殊，這樣一來，他們也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然而就在安晟軒既将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按下車窗，探出頭對着林殊問：“你在家哪兒？我順便送你回去好了。”

林殊搖搖頭，禮節性地給予微笑。“謝謝，安先生，我自己回去，反正也不是很遠。”

“那好吧，已經九點了，你還是早些回去。今天很高興認識你，改日我們再出來吃個飯，再見。”話落，安晟軒莞爾，接着關起車窗駕車離去。看着車影，林殊長長地籲出口氣，就好像有“高考結束，終于能脫離苦海”的類似感覺。

“你想回家？還是去我家？”安婧歪着腦袋，俏皮地眨幾下眼。看完她的手勢，林殊又猶豫起來，先前安晟軒的意思很明顯了，他所給的暗示只有男人才能明白——他不希望林殊“碰”她。不過最終林殊還是随安婧回到溫馨的小窩裏，看會兒電視，然後洗澡睡覺。

洗完澡之後，林殊就圍了條浴巾走到卧室。此時安婧正半躺在床上看書，他一進門，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移了過去。林殊的身材很完美，胸肌、腹肌、人魚線樣樣不少，結實有彈性的肌膚一直是安婧最喜歡的部分之一。林殊躺到床上後，不由自主地想着吃飯時的情景。說實話，他看不出安晟軒有讨厭他的意思，但是感覺仍然不好。安婧見他眉頭緊鎖，就忍不住伸手揉起他兩條俊眉，還順便做了個鬼臉逗他笑。

林殊被她逗樂了，輕笑着把她摟到懷裏，然後親吻了她的臉頰。然而無意間的側首，突然感覺到有絲不對勁。

林殊對着牆上的鐘看了半天，安婧覺得奇怪，不由自主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怎麽了？”她打起手勢問他。林殊苦思冥想，之後便說：“你有沒有覺得這鐘有點怪，好像歪了。”

安婧聽後也對着挂鐘研究半天，沒察覺任何奇怪的地方。

“本來就是這樣的。”

林殊不放心，走過去搬了個凳子站上去，然後摘下挂鐘檢查了遍，再将鐘的擺放位置調整。他似乎有些強迫症，安婧對此哭笑不得，等他調好挂鐘之後，她就招手讓他快點睡覺。之後，他們溫存片刻，情到濃時，林殊就從抽屜裏拿出安全套做起“防範”措施。挺身進入剎那，安婧皺眉閉眼，看來痛苦不堪。他盡量溫柔對待，好讓她的眉眼舒展開來。做了一會兒，被窩成了大火爐。實在熱得不行，他便忍不住掀開被子，擴大“戰區”以及“戰姿”。

正對着床的挂鐘正“嘀答、嘀答”走動着，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