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潤唇膏自由

格蕾絲帶他吃了冰淇淋，去中國茶室喝茶，到水果店買了水果。她沒有買新鮮榴蓮，而是給了他兩塊榴蓮糖。

榴蓮味道怪怪的！

但忍過那股味道，居然覺得：還行！

“下次帶你吃新鮮榴蓮。不過吃完榴蓮之後，一定得吃口香糖。”她遞給他一片綠箭口香糖。

他撕開口香糖紙，将口香糖塞到口中，含含糊糊的說：“你喜歡吃榴蓮嗎？”

“一般喜歡。朱麗葉喜歡吃榴蓮，不過大衛不喜歡那股味道，覺得太臭了。”

“還好啦，我覺得——嗯，是有點怪味，但也不是特別臭。”

“熱帶水果多半都有濃郁的味道，比如菠蘿、芒果、榴蓮，這是水果的‘生化武器’。人其實很了不起，什麽都能吃。”

他接不上話，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他突然苦惱的意識到，她的知識水平比他高出一大截，按照她的職業規劃，将來沒準會念到博士——大衛就是博士。他不是因為學歷差距而苦惱，而是……在為沒有什麽可以說的而苦惱。

——她會不會覺得我太笨了，因而不願意跟我說話？

他有點走神。

“你怎麽了？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她覺察到他精神有些萎靡，于是問他。

“不是，昨晚睡得很好，就是……格蕾絲，”他緊張的咬着左手指甲，“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讨厭？”

“怎麽會？”她詫異的反問：“你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不是，我是說，你是不是在考試？我是不是占用了你複習的時間？”他小心的問。

“昨天考完了。你該知道對我來說，考試不是什麽難事，不需要專門複習。”學霸就是這麽自信！“我準備周末就回倫敦，妮姬說我們可以一起回去，她給我訂了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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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湯姆還不知道，頓時喜出望外，“真的？！媽媽為什麽不告訴我。”

“大概是，你還是未成年。”

他怒瞪她：又欺負人！

“瞪我幹什麽？你就是未成年，我又沒說錯。”

“我、我很快就到18歲了，只有18個月了而已！”男孩很不服氣的說。

她笑嘻嘻的說：“我送你回去吧，妮姬說請我吃飯。”

16歲半的男孩盡量想表現出“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但實際上，真的還是個孩子，最怕別人說他“未成年”、“還是個孩子”，處處都想裝成大人的樣子。比如不知道誰教他的，要他負責花銷，于是總是想搶着付賬，但又真的沒有什麽經驗，玩了半天下來，錢包裏的鈔票一張都沒有用出去。

格蕾絲也沒想過讓他付賬，她是地主，家裏不差錢，從小就習慣自己付賬。她壓根就沒有考慮過湯姆早就是個開始賺錢的孩子了。

妮姬得知他居然一次都沒有成功付賬過，笑了半天，弄得他面紅耳赤的：真不愧是親媽！

“我教你，明天她來接你，你上車之後，不等她開車，就把你的錢給她，說放在她那兒，要是用錢就直接從裏面拿，一人一半。她還沒有工作，不能讓她負擔你的飲料錢。”

“她要是不願意收怎麽辦？”他苦着臉。

“那樣啊——”妮姬想了想，“你要是真的給不出去，我就給她買點什麽吧，你留意一下她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但自己又暫時沒錢買的。”

但這個任務完成的也不怎麽樣。艾略特家不差錢，格蕾絲有足夠的生活費，吃喝玩樂水準都頗高，她沒什麽想要的而又買不起的。

妮姬也想不出來要送她什麽好，太計較這麽一點吃吃喝喝的錢以及汽油錢好像也不是太好，朋友之間的金錢來往要分明，但真算的太清楚，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不夠灑脫，斤斤計較。

送禮也是一門學問，送對方真心喜歡的東西才是好的禮物。

湯姆倒是很快就不糾結誰來買單的問題了。

他們訂了周六上午的機票，于是周四、周五都是格蕾絲來接他，在洛杉矶市區內外轉悠。

吃了很多美國食品，有的好吃，比如墨西哥卷；有的一般，這就不用說是什麽了。玩麽，其實就那樣，看看街景，看看海岸線，去加州理工的圖書館溜達了一圈，格蕾絲還帶他去了她的宿舍。

舍友已經回家了，房間裏就他們倆。

湯姆好奇的打量着女生宿舍：牆壁上貼着海報，不是明星海報，是一些風格特異的幻想類的插圖之類；兩張床，分別靠着兩邊牆壁，床上可不怎麽整齊，算的上淩亂，甩着不知道誰的衣服，裙子和牛仔褲這些；書架，書桌，衣櫃，洗手間。

格蕾絲從衣櫃裏拿出行李箱，随便甩了幾件衣服進去，又将筆記本電腦從保險櫃裏拿出來，放進行李箱。

“晚上就不回來了，我在你的同一層訂了房間，明早一起走。”

湯姆點點頭。

“是不是從來沒有進過女生宿舍？”她笑着問。

“沒有。”他老老實實的回答。

“BRIT沒有女生嗎？”

“有，但是——”啊，她又在取笑他，是吧？他馬上閉嘴，不說了。

“害羞了？”她揉了揉他腦袋。

他臉紅了，“別——”

“你長大了，就不讓我揉你頭發了？”她好笑的看着他。

“——不是這樣。”他有點急躁，“我沒這麽說。”

“走吧。”她看了他一眼，先走出了宿舍。

湯姆楞了一下，跟着走了幾步，然後反應過來，趕緊轉回來，拉起行李箱。

格蕾絲關上宿舍門，鎖好。

一直到放好行李箱，上了車，湯姆都沒說話。

有點怪怪的，但哪裏不對呢？他始終想不明白。

聖誕假期。

妮姬忙着在聖誕大促銷的賣場上花錢，聖誕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有時候一家人都會沖去賣場，赫蘭德夫婦去買東西，男孩子們在賣場裏的娛樂場玩兒。

艾略特家每年都是意思意思在客廳裏裝一棵聖誕樹，随便買點禮物放在聖誕樹下，就算過節了。格蕾絲也不覺得家裏聖誕氣氛不濃有什麽問題，過節麽，其實就是有個借口大吃大喝一頓，買點禮物犒勞自己，順便逗孩子開心而已。她和大衛都很理性的覺得聖誕節沒必要搞得全家精疲力盡。朱麗葉則是對外國人的節日不感冒。

朱麗葉壓根懶得去跟幾萬人搶什麽聖誕大促銷的商品，看到人多她就頭疼。

但艾略特家也不怎麽大事鋪張的過中國春節，春節對于格蕾絲來說，也就是1月或者2月的某一天吃一頓餃子的事情，哦，還會有壓歲錢。對還是兒童的格蕾絲來說還是很有點好處的，但等她再大一點，零花錢增加，壓歲錢對她的吸引力就不大了。

今年聖誕假期也是如此。

意思意思吃了聖誕前夜的大餐，互相拆了禮物，格蕾絲謝謝爸爸媽媽送的禮物。不到11點，一家三口就上床睡覺了。

湯姆在快到12點的時候打了電話過來，問她睡了沒。

“沒睡，就是睡着了，也被你吵醒了。”她躺在床上，床頭櫃上俗氣巴拉的放着一個星星燈。天花板上有斑駁的星星，亮閃閃的。

“對不起，我以為你今晚會晚一點睡。”小孩馬上乖乖的道歉，“你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還行。”

“你不喜歡？”湯姆大失所望，“可是、可是他們說，女孩子都會喜歡星星燈。”

“誰這麽說的？”

“哈、哈裏森。”他結結巴巴的說。哈裏森這笨蛋！出的什麽損招！

“別聽別人胡說。”她忍不住笑。

湯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很喜歡你送我的禮物。”

“聖誕禮物。”

“你今年還沒有給我生日禮物。”有點委屈巴巴的語氣。

“沒有嗎？”她低笑，“孩子才會總想着要生日禮物。”

“可我每年都會給你生日禮物。”

“沒有吧？今年就沒有。”

“我寄到你學校去的，肯定是郵局弄丢了！”他懊惱的喊了起來，“你早該告訴我，那樣我就會重新給你寄一份禮物。”

她又笑，“騙你的！我收到了。好吧，我明天寄快遞給你，給你補上。”這孩子還真好騙。

他這才高興起來，又跟她聊了20分鐘亂七八糟的廢話，過了12點才依依不舍的挂了電話。她有點女孩子的小任性，這不算什麽，他壓根都沒意識到那叫“撒謊”。

格蕾絲非常随便的從自己的化妝臺上翻出了兩根沒用過的潤唇膏，扔進信封裏，叫了快遞，寄去金斯頓。

下午，赫蘭德家收到了快遞。

湯姆琢磨着，送他潤唇膏到底什麽意思啊？

馬上打電話過去問她。

“沒什麽，就是我不知道送你什麽，随便找的。是什麽味道的？我忘了。”

“咖啡，西柚。”

“我喜歡水蜜桃味，下次我送你水蜜桃味的。”

好吧，可能真的就是随手那麽一拿。

咖啡味的潤唇膏，一股淡淡的咖啡味道。

他在嘴唇上塗了一層潤唇膏。

下次，想要一支水蜜桃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