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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的風鈴被風卷得叮當響。栖桐偷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本來因為疲憊壓下來的背又挺了個筆直。
他沒有多大的理想,就想着陪在師父身邊。
這個年代,災禍頻頻,妖魔鬼怪橫行,自打出生以來,他也只在自己師父身邊過過幾天安穩日子。他也不是沒有父兄親人,只是他的父兄上山砍柴之時被妖怪吃了,母親在父兄去後大病不起,不日也逝去了。他當時抽着清鼻涕,坐在門檻上,小小的一個人心中寂寥,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之時,師父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個黃昏,夕陽橘黃色的光被一層一層暈開,空氣中白日的暖意之中夾雜着傍晚的絲絲冰涼,師父寬大的袖子被風輕輕送起,他笑着伸手,聲音也甚是清冽好聽。
栖桐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一雙白嫩細致的手,修長卻有力,不似自己父兄的寬掌,生着粗糙的溝壑,溝壑之中藏着黃泥。師父身上披着純白不見一絲雜毛的狐裘,一頭如瀑的墨發用一只通透的白玉簪簪住,他一雙淺茶色的鳳眸,嘴角含着的一抹笑意如吹散了的帶着暖意的三月春風。
這樣的景象叫栖桐一下子看呆了去,他喃喃道,只覺得自己是将死之時出現了幻覺,“仙人……”又忍不住心想,自己死前看到了這番景象,豈不是也有幾分靈性,或許下輩子能有個仙緣。
耳邊的聲音卻愈加真實,“你可願和我走?”
栖桐吓了一跳,連忙從自家生了蟲眼的木頭門檻上跳了起來,“願!願意!”
師父輕輕笑了一下,從袖子中取出一張潔白的毯子将他包裹着抱在了懷中,栖桐吸了吸鼻子,只覺得師父身上真香!清清冷冷的香氣叫他的心平靜了下來。
師父淺茶色的眼睛笑着看着他,下了決定,“以後我就是你的師父了。”
栖桐高聲道:“師父!”又伸出兩只皮包骨的手臂,猶豫了一下,大氣膽子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師父。
師父笑了一下,“那我以後喚你栖桐可好。”
栖桐自然說,“好!”
他以為自己的師父是個仙人,等到了都城才知道自己師父原來就是個仙人。雖然生在偏僻小鄉,但是栖桐也聽過師父的稱號,歧離淵,姬國的國師大人。聽說姬國的王很器重歧離淵,聽說歧離淵斬妖除魔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何曾想過,這樣的大人物會成為他蒼耳村頭無知小兒的師父!
栖桐仰着自己的小臉,定定看着自己的師父,明明已經是驕陽似火的夏日,可是師父身上依舊披着那條漂亮的狐裘,他白皙的面龐上也不見一點汗漬,真真像九天下來的神仙,救世的神仙。
不過,栖桐的小身子晃了晃,他真的站不住了。他大着膽子扯了一下歧離淵的衣袖,“師父,你在等什麽啊?”
天上的太陽越來越烈,把他照的頭暈眼花。
歧離淵低頭,看着栖桐扯着自己衣擺的小手,忍不住皺了一下眉,他輕輕将栖桐的手推開,又拿起潔白的手帕仔仔細細将自己的每一個指尖都擦幹淨了,心裏想着,“這身衣服一會就要換了。”嘴上溫和地說,“我在等你的師妹。”
“師妹?”栖桐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師父是故意将自己的手拉開的,只是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哪裏來的師妹?”
歧離淵笑,“再等等,她就會從地裏鑽出來。”
栖桐再也堅持不住,将手捂在嘴邊大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說,“師父就別逗我了。”
歧離淵淡淡笑笑不說話。
檐下的風鈴又打了一個轉,叮咚一聲。栖桐終于撐不住告退了,檐下就剩了歧離淵一個人。
他淺茶色的眼睛靜靜看着土裏一只不合時宜長在菊花叢中的芍藥花,嘴角的笑容逐漸擴大了。只見那只紅豔豔的芍藥花抖了抖花瓣,細細的花莖向後彎去,像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之後,發出一陣白光,地上多出了一個白嫩嫩沒有穿衣服的三歲女娃娃。
女娃娃瞪着圓溜溜的黑色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歧離淵,咯咯笑了起來。
歧離淵走上前去,“看,這不就等到了嗎?”他含笑将地上的小團子抱起來,卻沒有想到這個小團子生的粉雕玉琢卻是個混不吝的小魔王脾氣,嗷嗚一口帶着新鮮口水咬住了歧離淵的手。
口水粘膩的觸感從歧離淵的掌心劃過,歧離淵的笑容一僵,臉瞬間黑了。他毫不心軟地用力在女娃娃嫩生生的小屁股上面一拍,女娃娃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眼眶之中立馬蓄滿了淚水,嚎啕大哭,肺活量大得令人驚嘆。
歧離淵将自己的手解救出來,雖然在笑,但是看着小團子的眼神分外冰冷。
已經躺回了自己床上的栖桐半夢半醒只見翻了一個聲,迷迷糊糊道,“怎麽聽見了小兒啼哭之聲,莫不是我真的多出一個師妹?”
栖桐一覺醒來,發現清冷的國師府中竟然多了一個小團子,他萬分驚訝,以至于看着自己師父的眼神都有了變化。要說他以前是拿看仙人的眼神看歧離淵,現在就是拿看算命先生的眼神看(有哪裏不對?)。
歧離淵眉心微蹙,低下頭,問自己的小徒弟,“栖桐為何如此看着為師?”
栖桐烏溜溜的眼睛裏迸發出精光,肉嘟嘟的臉頰上飛起興奮的紅暈,“師父料事如神,我果然多了一個師妹!”
許是那句料事如神熨帖了歧離淵的心,他眉心淡淡的細紋舒展開來,笑道,“這并非難事。”
栖桐眼巴巴瞅着歧離淵,好奇問道,“那師父可知道未來的我會是什麽樣子的?”
歧離淵淺茶色的鳳眸微眯着,笑得懶洋洋的,又像是漫不經心道:“或許,會是九五至尊也說不準?”
栖桐眨眨眼睛,此時萬分後悔自己沒有學了隔壁的胡小子,天天爬教書先生的院牆,肚子裏有點文墨,只得仰頭問道,“何謂九五至尊啊師父?”
歧離淵拂塵點着他的腦袋,一點一說,“吃山珍海味,擁傾國美人,俯瞰萬裏河山。”
栖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豈不是很爽啊!”
歧離淵笑,“大概。”
栖桐又問,“那師父,師妹現在在幹什麽呢?徒弟愚鈍,怎麽看不大明白啊。”
歧離淵點着栖桐腦袋的拂塵一頓,擡頭往院子裏看去。只見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灑在小團子毛茸茸的烏黑頭發上,她仰着小臉,眯着眼睛,紅豔豔的潤澤嘴唇愉悅的彎着,正在接受陽光的洗禮。
不過,她的小身子正窩在一個不大不小剛剛适合她的土坑之中。
歧離淵一愣,看着小團子剛換上的一身潔白衣裝沾染了泥土的自然芬香,臉都黑透了,“她嘛……她腦子不好。”
随後一派風輕雲淡地走過去,将土裏的團子拎出來,抖了三抖。不過風輕雲淡的不過是他的皮囊,他雖維持着以往的和煦笑容,靈魂卻在顫抖不已,渾身細胞都在叫嚣着肮髒。歧離淵回過頭,沖着栖桐微笑,“栖桐可知道,為師最喜歡什麽樣的小孩?”
栖桐穿着潔白的衣裳,腳下一雙白靴,踩着亮潔到可以用來當鏡子的玉石地板,自然知道,他高聲回答,“師父最喜歡愛幹淨的小孩!”
歧離淵看着潔白的牆壁,潔白的小徒弟,面色稍緩,“沒錯。”随後強忍着拎了小團子去浴室。若不是他嫌仆從髒,他也不必委屈自己給這麽一個髒東西洗澡。
留在走廊上的栖桐摸摸自己的小腦瓜子,疑惑,“師父剛剛明明是笑意盈盈的,但是為何我聽見了磨牙的嘎吱聲呢?這真真令人費解。”
歧離淵有個藥湯池子,足足有十幾米寬,淡淡的藥香從兩張簾子之後鑽出來。歧離淵一手掀開簾子,另一只手直接将小團子丢進了池子之中。
撲通一聲,團子沉入水底,水面上争先恐後冒出了些枯草葉子。歧離淵覺得這池子也要好好洗洗了。
小團子卻不知歧離淵心中所想,本就是花草精怪,自然親近水。她烏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藕節似的白嫩嫩的小臂開懷地擊打着水面,随随便便激起了兩米高的水牆,不經意間将歧離淵澆成了一個落湯雞。
歧離淵擡手抹了一把臉,從發梢上取下了一片枯葉子,指尖都氣得顫抖,指着玩水玩得開心的小團子連聲道,“好,好,好。倒是個靈力強悍的!”
小團子以為他在和自己玩鬧,當下又激起了幾層水牆,咯咯笑個不停。
歧離淵身上的白衣被染成了棕色的,他再也忍受不住,轉身就離開了浴室。也不屑于做那個人間的稱職好長輩,将小孩單獨置于水池之中絲毫不擔憂。
他只憂自己不能及時換上潔白的衣裝,被活活憋屈死,敗壞了一世英名。
在歧離淵離開之後,栖桐倒是一路循着聲音摸到了湯池。他本也只有五歲,是個稚兒,看見池中團子如此歡鬧,将白靴一蹬,高喊一聲,“師兄來也!”也撲通落入湯池之中,一同污了師父一池名貴藥材。
作者有話要說: 潔癖師父暴躁養團子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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