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大葬 （上）

“聽說了嗎，是魏特曼王子呢。”

“為什麽是他？”

“我覺得克魯斯王子更好啊。”

“我也這麽覺得。”

“只有克魯斯王子才能保證我們的安全啊！”

“光明神也更符合我們現在的需要吧。”

“我準備去信仰光明神，這心中還是要有個神，才不會空虛啊。”

“對于神祗的選擇我們需要慎重，但對于陛下……我們是有發言權的！”

“不錯，特別是在這個時候！”

……

在酒館在店鋪，在巷口在屋下，在王都的各個角落，對魏特曼抵制的言語到處都有，克魯斯早先在神殿前的跪拜，以及光明神殿一直以來的宣傳，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彙聚在一起，令人們覺得這樣的組合更合适——在人心茫然的時候，總是需要一個穩定的。

當然，也有人認為這個時候更需要戰争，他們已經處在了生死邊緣，只有戰争才能為自己贏取尊嚴，但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不是桑德森的人沒有骨氣，而是斯托芬的例子就在前面。

沒有神祗的庇護，戰争，幾乎無從談起。他們願意為了國家而犧牲自己，但沒有希望的戰争卻令他們絕望。

“要讓王室聽到我們的聲音！”

“要讓那些貴族老爺們知道，現在已經不是還能花天酒地的時候了！”

“就定在登基那一天吧！”

“會不會有點晚啊？”

“不，只要沒有有神殿加持，就不算真正的登基，我們可以在魏特曼王子還沒有被賦予王冠的時候阻止！”

國王登基，總是要由神殿的大主教出現的，整個儀式分為三部分，先是王儲通過王室的長廊接受王室長老的詢問，然後由神殿的主教為其加冕，最後就是國王接受子民的朝拜。這一部分又分為兩部分，一是先接受貴族、大臣的朝拜，另外一個則是走在大街上接受王都人民的歡呼。當儀式進行到最後一部分的時候，王儲已經成為國王，但在第二部分的時候，還只是王儲。

若在這個時候有大量民衆湧到街上抗議，那不僅是王儲，就連為其加冕的神殿都會受影響。若是國家安穩，這種影響不過是一些譏笑和議論，但若是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那王儲登位就有了問題，特別是還有另外一個呼聲更高的王儲在，屆時只要運作得力，臨時換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當然，只靠民衆抗議是不可能成功的，關鍵還是衆臣子以及有實權的貴族，他們正可以借着民衆的呼聲發難。

桑德森 冬月

這是一年中桑德森最涼爽的日子，空氣中帶着一絲涼意，不過即使如此，兩邊的樹木也是綠蔥茂密，紅色的地毯鋪遍王都的主要幹道，在新王沒有出現前，任何人不能踩踏。

一些早收到了指令的人隐藏在衆人中，他們衣着普通，面目平凡，和周圍的人沒有任何不同，不過在互相的對視中，自有一個他們自己才會認出的眼神，只要信號出現，他們就負責帶領民衆抗議。

戰神神殿各個級別的牧師站在街道的街頭，每個牧師身邊都有兩個騎士，他們的職責，就是當出現異動的時候及時撲滅。

這些，一般的民衆并不知道，他們中敏感的一些能感覺到一些異樣而左顧右盼，至于更多的人，則是興奮的等着魏特曼，對于更多的平民來說，誰擔任國王都和他們無關，重要的是，他們能有一個好王。

魏特曼會是一個好王嗎？

在穿過了長長的走廊後，魏特曼來到了問詢室。和外面的華麗富貴不同，這個房間，沒有任何自然光線，只有一根蠟燭發着微弱的光，三個身穿白衣的長老陰沉的坐在那裏。

“魏特曼殿下，你具有什麽素質？”左邊第一個長老開口。

“我誠實、勇敢、虔誠。”

“魏特曼殿下，你發誓你會永遠保留這些品質？”中間的長老道。

“我發誓！”

“魏特曼殿下，你願意承擔責任嗎？”最後一個長老問。

“我以我的生命保證！”

……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就仿佛看出了他的心虛膽怯，三個長老的面目依然陰沉，就算知道這是固有的格式，魏特曼心中也不免忐忑。他暗暗的握着拳，覺得自己并沒有撒謊。

他對神靈一向是虔誠的，相比于他那個弟弟，他更是誠懇的，至于勇敢……如果沒有這份精神，他根本無法成為高級騎士！而且，他是真的原意為桑德森付出自己的生命的。這是他的國家，他生長在這裏，在這裏成為王子，将來還要成為一個國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為一個非常英明的國王，但是他願意與桑德森共存亡！

也許是真的感覺到了他內心的虔誠，三個長老側過身，讓開了過道，那裏，正有一扇被他們擋着的門，和普通的門不同，那扇門非常矮小，不過一百二十公分，身材正常的成年人都要把腰彎的非常低才能通過，更有的，需要屈膝。

魏特曼有些別扭的走了過去，之後，就是一條點着魔法燈的長廊，那燈光一開始是微弱的，到後來越來越亮，走到最後已經如同在日照下，這一次的門，是寬廣華麗而巨大的。

魏特曼深深的吸了口氣，把手放在了門柄上，然後慢慢的，推了開來。寬廣的大廳，站立着所有有爵位的貴族和有職位的大臣，他們按照級別，整齊的站在紅色地毯的兩邊，當先的一個，就是喬治亞。

喬治亞也正在看着他，溫和的目光中帶着幾分期許，他暗暗的咬了下牙，今天之後，他就會變得不一樣了，今天之後，他就會超過這個男人，今天之後，這個男人就只能仰望他了。

他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而關于他的信息也通過各種渠道飛快的傳到了外面。

過了第一關了……

走出了窄門了……

已經進入大殿了……

還有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隐藏到人群中的人士緊張了起來，他們的計劃，是要在魏特曼跪下兩分鐘後發出自己的聲音，當然，總是會有一點差距的，可在他們的演練中，這個時間差不會超過五息，神殿的人絕對沒有機會将王冠戴在魏特曼的頭上——在那之前，就會有貴族跳出來質疑！

五米、四米、三米……

衆人越來越緊張，這個抗議，寧肯晚上那麽兩息，也絕對不能早了！

兩米、一米……

一些人已經開始猛烈的吸氣，而在此時，魏特曼跪了下來。這個動作立刻被傳到了外面，然後，一朵紅色的魔法球從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的手中飛了出來，這種在慶典時才出現的玩具，此時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但是，卻令所有隐藏于人群中的人眼前一亮，他們看着拿球，默默的在心中計算着，這是早就計算好的，當這個球漂浮到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後，就是他們要發出聲音的時候。

“今日，我們在這裏見證新的榮耀。”艾爾文慢慢的開口，“今日，我們在這裏體驗新的快樂，偉大的紀元就要開始，輝煌必将重現……”

紅色的魔法球越飄越高。

“但是在這輝煌到來之前，有一個人是我們不能忘記的……”

魔法球終于看不到蹤跡了。

“那就是偉大的科德爾曼陛下！無論在神的眼中，還是在人的心中，他都是合格的仁慈的君王，在新的紀元要到來之前，讓我們先送走過去的偉大與輝煌……”

“我們抗議！”原本定好的詞句終于被喊了出來，從第一聲的一個人，到迅速的十個、百個，然後激烈的口號立刻帶動起了原本就心懷不滿的民衆。

“我們有我們自己的要求！”

“桑德森不需要無能的陛下！”

……

“在這新舊交替的時候，我們要先送去舊的，然後再迎來新的。”

此時，一波波的吶喊已經傳到了王宮中，艾爾文有些疑惑的向外面看去，這本是最佳時機，但卻沒有一個貴族大臣敢跳出來，他們已經意識到原本的計劃是要流産的，而想的更多的，已經認識到了背後的因素。

“讓我們，先送科德爾曼陛下回歸神國吧。”

艾爾文停了停，慢慢的開口，魏特曼立刻站了起來：“送父王回歸——”

高級騎士的聲音嘹亮而悠長，遠遠的傳出了半個皇宮，早已準備好的人碰的敲了一下鐘，沉悶的鐘聲傳出，就連原本正喊得熱火朝天的人士們都愣住了。

這、這是喪鐘？怎麽會有喪鐘？不，不對，這是出殡的聲音！

“送陛下回歸——”

喬治亞第一個開口附和，和他一系的人自然紛紛出聲：“送陛下回歸……”

“回歸——回歸……”

不管願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都只能跟着叫喊，一聲又一聲的回歸傳到外面，普通的民衆也漸漸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科德爾曼陛下，他們的王，要大葬了！附從的民衆立刻收住了聲音，而那些別有用心的，就算願意舍棄生命，在這種大勢之下也只有瞠目。

黑色的寬大棺椁被擡了起來，三十二個擡棺的高級騎士裏，第一個，就是魏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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