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至此經年

“我睡了多久了？”張妍從驚恐中回過神來，舔了舔嘴唇上依然殘留的腥甜，心裏久久的悸動不已。

“半個多小時。”李峥的聲音不複平日的溫潤，有些沙啞，讓張妍的不安更甚。

似乎看出了女人的緊張，李峥猶豫了一下，還是擡起了胳膊把人攬進了懷裏，“別怕，我有感覺他們很快就會找來了。”

他的溫度順着貼在一起的身體傳過來，讓早有些打寒顫的張妍不自覺的靠的更近，只覺得暖暖的很安心，卻完全沒去想這麽冷的地下，他為什麽體溫還如常，或者說，更高。

“你剛才是不是以為我餓暈了，所以給我，給我……”張妍嘴唇翕動的着不知道怎麽說“喂血”這兩個字。

平息了開始的震驚，她後面湧起的奇怪的感覺讓她甚至懷疑他心裏也是有自己的。

在這生死相依的時候，他那樣的做法無異于在做選擇，誰生誰死的選擇。

“不想再欠你。”李峥依然低啞的聲音響起，讓人覺得很，不好聽。

“不想再欠我？”張妍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跟着念了一遍。

“對，不管最後怎麽樣，我能還就還。”李峥偏過頭去看她，雖然一片黑暗，卻依稀有個輪廓，“放心，我不會死，我也不會讓你死，上面還有人在等着我們。”

張妍才起波瀾的心被他這麽三言兩語就封凍住了，呵，這才是她知道的他吧，心狠起來的時候真是不留餘地。

“好，如果我們能活着出去，就算兩清了，你再不欠我什麽了。”張妍把頭深深的埋在腿上，把自己抱的更暖一點，不知為何就想起來那個人了，從來不會對自己說一句不好的話的那個人。

忍不住的就跟和李峥聊起來，“你也別太自作多情，我可是有男朋友了，他比你好多了，起碼，他對我比你好多了。”

“嗯，我知道，我找人查過他，身家清白，上進有為。”

張妍沒想到他竟然查過他，擡起頭來想直視他的眼睛，黑暗裏依然光亮的眼睛，最終卻失敗了，只得“哦”一聲又低下頭去。

“你知道，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我希望你幸福。”李峥這聲音似乎帶着笑，“我也有男人的虛榮心，被你這樣優秀的人喜歡了十年，不是不會心軟的，你在我心裏和普通的同事或者同學是不一樣的，我常常想，或許沒有許沐晴，我真就跟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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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聽前半句，後半句留着回去告訴你太太吧。”張妍打斷了他的話，不想聽下去。

“張妍，我只是想跟你說，你那麽好，不值得作為我的退而求其次，你從來不該是備選。”李峥說的并不快，卻咳嗽了一會兒才提起氣來繼續，“我和他談過，他說他欣賞你的執着，雖然你執着的對象錯了，但他願意後半生陪你往正确的方向發展，你看，這樣的人才配的上你的愛。”

他還說過這麽浪漫的話麽，呵，他好像确實是這麽酸腐的人啊，不過，怎麽她現在發現他的酸腐也有一些可愛呢？

“嗯，你确實配不上我的愛。”張妍沒想到因為想起那人心竟變得有些溫暖，不自覺的臉上就帶了笑，“你看，過去的這十年雖然我沒追到你，可是起碼我追了。你呢，你就是個懦夫，一直扭扭捏捏的，說什麽懷念舊戀，說什麽心如止水，你騙的了自己也騙不了我，明明是心裏裝着一個許沐晴吧。”

李峥似乎是想了一會兒，“我終于發現我最欣賞你什麽了。”又咳嗽了幾聲，“你對愛情很勇敢，想要什麽就去追求，可是我就做不到，開始是抻着，後來看她戀愛了是不知所措，最後見她一直單着又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張妍見他又咳嗽起來，才覺得不對，擡手摸索到他的額頭，一片滾燙，着急的讓他別說了，休息一會兒。

“張妍，如果上去了，我一定要告訴她我很後悔沒有在十八歲那年接受她的告白，這樣我們就能……”

“好了好了，知道了，這樣你就能讓她多蹂躏虐待幾年了是吧？放心，一定會上去的，咱倆的身價還不算太低，家裏人不會不管的。等上去了就先讓許沐晴抽你幾個大嘴巴子，估計你什麽病都沒了。”張妍說到最後，想象着那毫無違和感的畫面，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李峥看起來心情也不錯，環着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嗯，一定沒事的。”

兩人以最親密的姿勢擁抱着，無關情愛。

就在李峥第二次要給張妍喂自己的血時，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間雜着人的話語聲，堅持了近六十個小時的男人終于放松了自己的神經，微笑着對身旁的女人說，“我要上去挨我老婆打了。”

如果張妍看得到，會發現他的神情就像說“我要上去和我老婆親熱了”一樣溫柔。

**

“混蛋，別睡了，不就是個低血糖胃潰瘍麽，你那麽會逞能，現在怎麽躺這兒裝慫了？喂，別裝了，快起來。”

病房裏，許沐晴輕輕拉着李峥沒打針的那只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嘴裏念念有詞的罵着，終是看着他蒼白的連血管都幹癟的看不清的手默默的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靜谧的病房因吹進的春風吹打着簾子發出輕微的“嘭嘭”聲，許沐晴起身關窗。

轉身的剎那，就看見病床上的男人在微笑着靜默的注視着自己，沒什麽血色的臉上因為午後照進的陽光打出淡淡的金黃，發絲分明，上揚的嘴角也分明。

她手扶着窗臺，竟發覺腳有些木，木到一步都走不動。

然後，她聽見他說，

“報告老婆大人，我現在動不了，你能過來親親我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