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黑暗等待

門外響起倉促的腳步聲，許沐晴提着的那顆心簡直要跳出來，直起身子定定的盯着房門。

推門而入的正是勤務兵，看着相擁的兩人似是一愣，臉上帶着絲陰沉，壓着嗓子跟許沐晴說，“嫂子，剛才東北方向因為餘震又發生了坍塌，搜索變得更艱難了。”

這無疑是一個不能更糟糕的消息了，槽糕的想讓戚森昱把那個不會說話的勤務兵的嘴用膠帶封了。

不知是不是難過到一定程度了，許沐晴這會兒反倒坦然了，帶着絲苦笑跟勤務兵說，“知道了，你去忙吧，有消息了告訴我。”

說完從戚森昱的懷裏起來，坐直了身子，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跟他說，“李峥心眼兒最小了，以前有男生拉我手他都要揍人家一頓，要是讓他知道你抱了我，你肯定逃不過一頓打。”

說這話時，她臉上帶着些回憶的神情，嘴邊甚至有點笑意，只是那笑看得戚森昱一陣苦澀，伸出手來又把她摟緊。

“反正都要被打了，不能白打不是，那我就再多抱會兒，得把便宜占足了才是。”戚森昱的手始終是放在她的背上，不敢向腰上逾越。

“好吧，咱不告訴他，誰讓你是我親弟呢。”許沐晴任他抱着，沉溺在這片刻的溫暖中。

此刻沉溺的又何止她一人，戚森昱一邊暗罵自己趁人之虛，一邊希冀着時鐘走的慢點，一邊又想着李峥能快點被解救出來。

不然面前這女人該怎麽辦呢。

心之所想，嘴上不自知的就問了出來，“要是他……你……”

雖是語焉不詳，許沐晴也聽得明白，帶着哭音開口，“他肯定會沒事的，他還答應我等我們老了要一塊兒坐在爐火旁看書，他說就算我變成老太太臉上全是褶子他也依然願意吻我呢。”

這樣的甜蜜，屬于他倆的甜蜜，卻讓戚森昱心裏一疼，“嗯，他肯定會沒事的，他這麽肉麻，肯定酸的水泥牆都被腐蝕崩析了。”

許沐晴被逗的笑出來，雖然很輕，卻也讓戚森昱歡喜不已。

這邊是百爪撓心，那廂何不是相思入髓。

已經被困了兩天的李峥和張妍臉色蒼白的依靠着牆面坐着，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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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前的傍晚。

小分隊到東北區給剛救出來的傷員治療，只是一轉頭李峥就發現張妍掉隊了，處理好這批傷員也沒見到她，有隐隐的不安從心裏升起，于是他跟隊友打了聲招呼順着那條泥濘的小路回去找她。

走了大概十分鐘，才在山壁處看到她，原來爬上來的時候不小心滑下去被尖石劃破了褲子，小腿處隐隐有血色露出，被他找到的時候正在給自己包紮。

李峥幾步滑下去到她身邊，看了看她的傷勢不太重，而且已經都處理的很幹淨了，笑着打趣了句，“少校同志，你這身體素質下降的有點厲害啊，軍校時候那點技能都還給教官了？”

張妍臉上一紅，手卻搭在了他肩上，“扶着點。”

李峥也沒拒絕，依然是臉上帶着笑，“遵命。”

這次分到一起，還真不是張妍主動提的，完全因為都是一個編的部隊醫院派過來的。而且，李峥明顯的感到了兩人的關系改善了很多，不近不遠的不讓人尴尬。

在不讓許沐晴生氣的情況下，李峥還是願意交張妍這個朋友的，畢竟她這十年确實幫了自己很多，不論是專業上的很多見解讓他欣賞，還是開朗善良的性格，只除了她對自己一往情深這事讓他有些頭疼。

其實以前他也不頭疼的，只覺得躲着避着就是，可是有了許沐晴就不一樣了。

許沐晴會吃醋，會發脾氣，會淚眼汪汪的抱着他，哪一條都讓他吃不消。

吃不消卻甘之如饴。

看着眼前的狼藉，李峥突然十分想念許沐晴，他打定主意，不管怎樣，晚上回去一定想辦法聯系上她，不然那丫頭回去了不定怎麽跟自己鬧呢。

張妍看着李峥臉上突然出現的溫柔神色，嘴角揚起了一絲譏諷的苦笑，無論那譏諷還是苦笑卻都是對自己的。念頭閃過，她不知怎的想起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也常常會挂着這樣的溫柔，對自己的。

這念頭只一瞬，就被她放過去了，只是搭在李峥肩上的胳膊卻放了下來，拿眼瞥了下李峥，“沒事長那麽高幹嘛，我胳膊都麻了。”

李峥不搭腔，手扶了張妍的胳膊，帶着她往營地走，驀地笑了，“張妍，我發現你這麽兇巴巴的對我，我還挺高興的，說不定你早些年也這樣對我我就愛上你了呢。”

張妍哼了一聲，“你這是賤骨頭麽？”

李峥笑的更開了，“估計是吧，許沐晴一直這麽說我。”

于是張妍就不再說話了，原來不是你喜歡兇巴巴的女人，而是你喜歡的那個女人兇巴巴的，所以看見別人露出同樣的情态才會覺得喜歡吧。

張妍是聰明人，自不會因為他說什麽喜歡她這樣就真的改變自己的性格，那是二十歲的張妍會做出來的事，不是三十歲的她。

這一陣子，她也試圖盡量不接觸他，盡量不想他的點點滴滴，除了她最尊敬的外公的告誡，除了她父母的憂心讓她自責，更多的，或許是因為那個人的糾纏，讓她沒那麽多空想別的吧。

張妍忽然哆嗦了一下，怎麽又想起那個人呢！

“怎麽了？冷了？”李峥關切的問身邊的女人，沒什麽遲疑的就把軍裝脫下來給她披上。

雖然她自己也穿着軍裝呢，可他的衣服號碼大了不是一點半點，她也就沒客套的把手穿過袖子，完全當大外套穿上了。

她明白他此刻的貼心溫柔，是他對任一個病號都會流露的，她那麽懂他，懂了那麽多年，只除了他不愛她這件事卻是參了這麽久才懂。

走過山頭一處農房時，李峥看着她臉上已是流了不少汗了，才後知後覺的明白只怕她腿傷的挺厲害。

到底是因着關心這個朋友，經驗豐富的他竟然也做了錯誤的決定，“咱們進這屋裏休息一下吧，我看看你那傷什麽程度。”

如果是他，或是任何一個戰友，他都會選擇在空曠的平地上席地看傷，只這次，他突然顧及了她也是個柔弱的姑娘，想進屋去讓她在床上，哪怕是凳子上坐着看傷，而不是泥濘的雜草叢生的路邊。

這房子是老鄉的家，山上的群衆都已經被轉移到周邊安全的城鎮了，所以屋門大開，擺設還算完好，不過看的出稍貴重的物品都被帶走了。

剛把張妍擡到床上，正在解着繃帶，就是一陣地動山搖，兩人據是一驚，說時遲那時快，李峥迅速的把人抱在懷裏滾到床下躲避。

一聲巨響，竟是屋子塌了，房頂砸下來正掉在床板上，好在床夠結實，兩人都沒受什麽傷。

只是接下來的情況就不容樂觀了，他們的活動範圍也只有這一片不足兩平米的床下了，雖然床面較高，卻只夠他倆坐着，蹲起來都會碰頭；而床板之上更是不知壓了什麽，完全推不動，四周一片黑暗。

李峥适應了這黑之後，爬着四處輕敲，最後嘆了口氣向張妍宣布，“我們只能等救援了，貿然砸開條路的話，我怕咱們死的更快。”

這一堅持，就是兩天，可對完全置身黑暗的兩人來說，這兩天像是兩個世紀一樣漫長。

“李峥，已經過了多久了？”張妍因為久未進水，聲音有些沙啞低沉，全不複當初的甜美清麗。

男人看了看手表淡淡的夜光面，皺了皺眉，聲音卻是古井無波，“三十個小時。”

“真的麽，我怎麽覺得已經過了那麽久那麽久呢。”

李峥心裏一沉，手摸索到她的手，緊緊握住，“才三十個小時而已，咱們以前訓練出任務的時候也有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時候不是，而且你昨晚不是睡了很久麽，睡覺的時候身體各項機能消耗的都不大，你應該知道的，咱們離七十二小時的極限時間還有很久呢，堅持住。”

“我想休息一會兒，放心，我只是有點累了，我就休息一會兒，這樣也節省體力不是？”張妍把頭靠在男人肩上，“你過半個小時就叫我一下，我怕我睡了就起不來了……”

聽着肩頭孱弱的呼吸聲，李峥第一次也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近，已經五十二個小時了，不知道他們兩人是不是還能堅持的了二十個小時，自己倒還好，可是看張妍似乎真的到了極限了……

張妍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嘴裏一陣甘甜，讓她忍不住想汲取更多，腦海中卻出現絲清明，當她意識到是李峥在放血給自己喝時，只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把他的胳膊推開。

李峥見她推拒也不強迫她喝，把手腕處放在自己衣服下擺邊狠狠的按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