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打工人!!

紫宸宮主殿內,霍致峥靠在黃花梨龍頭交椅上,朝那大胖子将領招了下手。

大胖子忙湊了過去,彎着腰,很是恭敬,“主帥有何吩咐?”

霍致峥撩起眼皮,語調一如既往的冷淡,“方才她與你說了什麽?”

大胖子将領愣了愣,等反應過來主帥口中的“她”指的是宋清盈,心底一時拿不準主帥突然問這話的意思。

斟酌了一番,才賠着笑道,“主帥莫要見笑,末将瞧她長得漂亮,本想收了她的,可她卻是個不識擡舉的……”

倒是還剩幾分氣性在身上。

霍致峥修長的手指抵着額頭,輕按了下眉骨。

“末将覺得她八成被吓得腦子糊塗了,莫名其妙的說了句恭喜發財,說是給末将拜個早年。”大胖子将領皺巴着臉,納悶嘀咕着,“前兩天才入的四月,難道宮裏拜年都這麽早?”

霍致峥低笑了一聲。

等再擡起頭,臉上笑意斂去,又恢複一貫的清冷模樣,手輕叩着扶手的雕花,慢條斯理道,“也不必遺憾,待過幾日論功行賞,有了官職,還怕尋不到合心意的美人?”

“多謝主帥,哦不……多謝陛下!”

大胖子黧黑的臉頓時笑成一朵皺巴巴的菊花,拱着手,正要退下時,突然想到什麽,試探的問,“主帥,那永樂公主……?”

霍致峥眼神沉了幾分,黑眸若幽暗深海,面無異色的觑向他,“人已經入了掖庭,不該動的心思別動。”

大胖子只覺得背脊一陣陰冷蹭過般,悻悻道,“末将不是那個意思,末将是說,若主帥中意她,大可收用。”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中意她?”

“這……”大胖子不敢說,只在心裏暗暗嘀咕着,你若對她無意,何必特地叫我過來問上一嘴?男人對女人,不就那麽點事麽。

似是看出他的狹隘心思,霍致峥面無表情,“退下。”

大胖子忙不疊退下。

靜坐片刻,霍致峥視線緩緩垂下,看向修長結實的腿,方才那人就跟沒骨頭般挂這之上。

他會對那種女人有意?委實荒謬。

不過是她的行為太反常,他這才問上一句罷了。

**

掖庭原本是宮女與太監勞作居住之所,諸如洗衣、浣紗等皆在此處,可等元豐帝,宋清盈名義上的昏君父皇登基後,充分開發了掖庭的其他功能——

首先,他是個極好女色的,在位二十年就搞了九次選秀,選了一大批美女進宮,又寵幸不過來,只好将人打發到掖庭裏暫且住着。等什麽時候有了閑情逸致,就來掖庭逛逛,挑一兩個順眼的寵幸,再晉位份,是以掖庭的東邊就成了入選秀女的住所,簡稱後宮出道舞臺。

其次,元豐帝昏聩無道、專橫獨行,這些年戕害了不少臣子,那些大臣家的男丁不是被砍頭就是被流放,女眷便被發落到掖庭為奴,北邊區域便成了個罪奴收容所。

宋清盈與另外五個人便是被分去北區。

方才在紫宸宮,那一殿女人按照各自選擇,分為了三邊——

一大半選了投靠新男人,剩下的一些,則分別去教坊司和掖庭。要白绫的自然沒有,畢竟真想死的,早就服毒或撞牆了,哪裏會拖到現在。

此時日頭式微,一行白鷺從廣袤的天空飛過,有風吹過,在長長的宮巷裏回蕩出幾聲凄涼的響。

宋清盈等人默不作聲的,跟在一個佝偻的老太監身後。

途徑東區時,有兩個年輕妃嫔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入宮五年,在掖庭東邊苦苦熬了四年,好不容易被陛下寵幸,搬了出去,沒想到一年光景不到,又回到了這掖庭……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啊。”

“嗚嗚嗚誰不是呢,早知今日,當初我就不該花重金賄賂那王太監,老老實實住在東邊,也不至于今日要去北邊當奴婢。”

宋清盈聽到她們的哭訴,頗為感慨,“沒想到大家都這麽倒黴……”

聞言,那四位妃嫔齊齊擡眼看她,宋清盈朝她們擠出一個同病相憐的苦笑。

妃嫔們心頭微詫,她們之前雖未與永樂公主有過接觸,卻也聽說過這五公主是個極其倨傲、極其奢靡、極其不好相處的性子。

可現在看來,好像還挺平易近人的?

四位妃嫔們不約而同的想:宋國最嬌貴的小公主也落到掖庭為奴,還曾經得罪過新朝的皇帝,想來這一輩子都再無翻身之地了。這樣一比較,她們好像也不是特別慘?

人便是這樣,看到別人過得比自己慘,心裏能得到一些微妙的安慰。

于是乎,妃嫔們看向宋清盈的目光變的友善,柔聲安慰着這個剛死了爹沒了家的小姑娘,“公主你也別太難過,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掖庭雖苦,但咱們互相扶持,還是能過好日子的。”

宋清盈:……她怎麽從她們的眼中看出了母愛?

雖說眼前四人是昏君的小老婆,她名義上的小媽,但被幾個二十出頭的小姐姐給予母愛的關懷,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啊!

“我再不是公主了,幾位日後喚我小宋,或者清盈都行。不知幾位姐姐怎麽稱呼?”

“姐姐?這般叫可使不得。”

“你們雖為我父皇的妃妾,但現在國沒了,我父皇也沒了,你們也不再是宮妃,大家同在掖庭為奴,按年齡長幼稱呼,并無不妥。”

聞言,妃嫔們你看我,我看你,也不再糾結,紛紛自報姓名。

宋清盈嘴甜,挨個喊了遍姐。

四位小姐姐一一應了,不知不覺中又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寶蘭私下裏偷偷對宋清盈道,“公主,以後奴婢不能喚您公主,可否喚您姑娘?”

直呼姓名,她是萬萬喊不出口的。

宋清盈也不勉強她,“都随你。”

“到了,以後你們就住這處了。”

老太監将她們領到了住所,又交代了幾句,便慢慢悠悠的走了。

寶蘭上前,推開了那扇門。

那是個十二人一間的大通鋪,簡陋又寒酸,一張桌,一張大炕,幾條長凳,一面銅鏡,兩個櫃子,可以想象十二個人都住在裏面是何其擁擠。不過今日宮廷劇變,許多宮人都趁機跑了,于是這間房就單單宋清盈她們六人住着。

四個妃嫔看到這樣的環境,一時難以适應,咬着唇左右打量,坐都不敢坐,仿佛坐一下就變髒了。

宋清盈打量了一圈,覺得還蠻好的。

在現代,她住的房子跟這差不多簡陋,還比這小。

作為一個被奶奶拾荒撿來的棄嬰,打她記事起,就跟奶奶住在一個狹小的地下室,放假撿破爛,攢錢考大學,日子雖苦,她卻覺着幸福,垃圾父母不要她,老天卻給了她天底下最好的奶奶。

她一直覺得她是幸運的——

直到她賺到第一筆實習工資,前腳給奶奶買了件嶄新的羊毛衫,後腳就被車給撞了。

宋清盈側眸,望着菱格窗外透進來的斑駁光影,忽然想起高考倒計時的夏天,奶奶一邊拿着蒲扇給她扇風,一邊笑眯眯道,“等我們家盈盈考上大學,找到好工作,奶奶就能享福了。”

悲傷來的猝不及防。

她垂下頭,不讓人看到泛紅的眼圈。

不能哭,不能哭。

狠狠捏了下手心,她強行将眼淚憋了回去。

寶蘭心細,察覺到主子突然低落的情緒,心裏也一陣酸澀。

她忙去打了盆井水過來,“姑娘,洗把臉,先歇一歇吧。”

宋清盈朝寶蘭笑了笑,“好。”

沁涼的井水打在臉上,讓她的情緒平複了許多。

待洗完臉,宋清盈忽然想起一個事來——她還不知道她現在長什麽樣呢?

按照書中描寫,原主生的是玉骨冰肌,豔如桃李,眉心一點朱砂痣更是惹得無數世家公子魂牽夢萦,就連原書的男主傅容景都将她視作最美好的白月光,念念不忘。

“寶蘭,拿塊鏡子給我。”

“欸。”寶蘭脆生生應了,遞了塊銅鏡過來。

宋清盈接過,定睛一看,瞳孔微微張大——

奶奶,我看到了仙女!!!

只見那黃澄澄的銅鏡裏是一張精致的白皙小臉,柳眉濃淡适宜,杏眸靈動含情,明明沒有哭,卻像是籠着一層潋滟水光,霧蒙蒙的,煙雨朦胧的淡雅山色般,讓人看着無端生出一陣愛憐。

纖細的手指輕撫上眉心那一點嫣紅,宋清盈不由咂舌,真不愧是小說裏的白月光,這也太會長了吧!

就連一顆痣都長得這般巧妙,平添妩媚,豔而不俗,媚而不妖,又純又欲。

她捧着銅鏡左看右看,方才的傷感也被這盛世美顏驅散一些——這大概是穿書的唯一福利了。

嗯,決定了,今晚她要抱着鏡子睡!

**

剛到掖庭,宋清盈的日子還是很輕松的,此時恰逢舊朝覆滅,新朝初立,皇宮各個職能部門的管理混亂,制度不明,新上任的掖庭令陳太監忙着核算人數,恢複秩序,暫時抽不出空去安排她們這些前朝罪奴。

不過宋清盈也沒享幾天清閑,在掖庭令陳太監與皇宮其他部門的總管一同去新帝面前表明忠心後,回來就給前朝罪奴們分配了差事——最累最苦最髒的那種。

畢竟對前朝的皇室人員越狠,才能表明對新朝越忠誠。

于是,宋清盈被分去浣衣。

“按照前朝的規矩,掖庭的罪奴得在宮裏幹一輩子,而且是沒有俸銀的。可當今聖上寬厚仁慈,立了新規,便是罪奴每月也有二兩銀子,且年滿二十八歲,若想出宮,也是能放出宮的。”

陳太監掐着嗓子說,“聖上德隆望尊,望爾等心懷感恩,安分守己,莫要再生事端,都知道了嗎?”

宋清盈聽到每個月有銀子拿,且二十八歲還能放出宮,眼睛登時就亮了。

原本這兩天她還有些喪氣,想着自己難道要一輩子困在這掖庭裏嗎?

現下好了,可以賺錢,還能放出宮!

“我現在十六歲,二十八歲出宮,也就是十二年後,這期間就相當于簽了份十二年的打工合同……”

宋清盈自言自語着,腦中飛快算起每月二兩的銀子,十二年能攢多少,夠不夠出宮買間院子,買兩塊地?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可以從虐渣劇本中抽身,往種田文的方向努力一下。

就算她是男主傅容景的白月光,她也不想摻和進男女主的故事裏,畢竟女主的瑪麗蘇光環那麽強,她才不想被射成刺猬!

待問過寶蘭如今的物價,得知兩百兩能在京郊買一個兩進兩出的小院子時,宋清盈激動的在原地蹦跶了兩下。

“蘭啊,咱們現在努力打工,等以後出宮,就是自由自在的小富婆了!打工人,打工魂,打工就是人上人!”

看着渾身幹勁的宋清盈,寶蘭心酸:嗚嗚嗚公主真是好可憐,故作堅強。

四位妃嫔咂舌:多樂觀一小姑娘啊,先前也不知是誰造謠,将她說的那般可惡。

陳太監:聽說永樂公主經受不住打擊,性情大變,亡國那日還在衆目睽睽之下,沖上去抱了新帝的腿。瞧瞧,都被派去浣衣了,還樂成這樣,可見着實被刺激的不輕吶。

他這邊唏噓着“好好一公主,可惜腦子壞了”,轉身就将這事當成政績,笑眯眯的朝新任內務總管福祿公公彙報,“陛下不但英明神武,愛民如子,對我們掖庭的宮人都這般寬厚優待,掖庭上下都深深銘記陛下恩德,就連宋國末帝之女,前朝的永樂公主,聽到這新規,都高興的手舞足蹈呢!陛下德澤萬民,這等仁愛之心,非賢明聖君所不能及……”

紫宸宮內,聽到福祿公公的轉述,霍致峥排布沙盤的動作微頓。

“手舞足蹈?”

“是,掖庭令陳久寶原話便是這般說的。”

“那她已經開始浣衣了?”

“回陛下,尚未,好似是從明日開始。”

霍致峥“嗯”了一聲,俯身将一枚小旗幟插入沙盤裏,面無表情的審視着那遼闊的大燕疆域地圖。

好半晌,他突然問了句,“福祿,你覺得像她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能撐多久?”

福祿躬身,“浣衣是項粗重活,奴才鬥膽猜……最多三日?”

“三日未免小瞧了她。”

福祿剛想說“奴才愚笨”,話還沒出口,就聽那氣度威嚴的男人淡聲道,“朕猜最多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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