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左億說
林成斌送過來的菜讓祖清暫時不用操心飯桌上的問題,兩人就在院子裏說了幾句話,林成斌便匆匆離開了,這一次他走的大道。
祖清剛吃了早飯,想着後院那塊小荒地得在今天收拾出來好種菜,于是便扛着鋤頭出門,院門随意掩着。
還沒走兩步,便聽陳大爺和陳奶奶又吵起來了,由于在院子外,所以聽得比較清楚。
“你又在胡說些什麽啊?人家成斌是那個意思嗎?”
陳大爺充滿疲憊的聲音讓陳奶奶火氣更大。
她氣呼呼的伸出手指着自家院門口,“明明有大路,可他偏不走,就走小路過來,而且還好巧不巧的就在我開門的時候看見了!這不是故意的是什麽?”
“你別這麽疑神疑鬼的好不好?就是碰巧的事兒,你非得想那麽多嗎?”
“我還真願意想那麽多,不然那年我能發現你和那寡婦……”
接下來就是陳奶奶驚叫的聲音,“你還不讓說了,這村裏誰不知道你那點破事?!”
祖清搖了搖頭,繼續往屋後地走去,這塊地幾年沒人種了,雜草叢生,才幾天的功夫,苋菜便長老了,即便是掐尖兒吃,也沒那麽多。
在祖清幹活的時候,陳家那邊的聲音一個上午都沒停,這個位置不怎麽聽得清在吵什麽,不過倒是能聽清是誰的聲音。
陳奶奶并不一直是這麽潑辣的,聽師傅說她原本也是個溫柔小意的姑娘,可從第一個孩子夭折,又被她發現陳大爺與隔壁村的年輕寡婦勾在一起後,整個人都炸了,性子也變了。
可以說陳奶奶後面這多疑而潑辣的性子,全是陳大爺給逼出來的。
只可惜那個時代結婚的夫婦,很少會有離婚的,所以即便是陳大爺出軌,剛喪子又失去丈夫心的陳奶奶還是咬牙和對方過了下去,後面還生了兩男一女。
有了孩子在婆家站穩腳跟的陳奶奶,将陳大爺攥得死死的,一旦不順心,便逮着對方罵,祖清從不覺得陳大爺可憐,因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自己的孩子都沒錢看病,陳大爺卻能将家裏唯一的一小袋紅糖偷偷給那寡婦送去……
“左億,今兒咋焉巴巴的,”億爺爺從外溜達回來,便見左億像是沒骨頭似的癱在堂屋沙發上,也沒看手機,更沒睡覺,就那麽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沒有啊,我覺得自己很精神,”左億開口道。
“精神?”
億爺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你還不如你陳奶奶精神呢,今兒罵了一上午你陳爺爺,現在還沒停嘴呢。”
“陳奶奶?哪個陳奶奶?”
“還能哪個?這麽厲害的陳奶奶,也就只有祖清旁邊那家嘛。”
話音剛落,适才還焉巴巴的外孫頓時坐起身,只見對方捋了把腦袋,神采奕奕道,“我去瞧瞧。”
說完,便大步離開了。
等祖清扛着鋤頭回到家門口時,便見左億靠在自家院牆上,手裏攜着一根上好的江南煙,眯着狹長的眼睛看着陳家院子。
此時陳家熱鬧極了,不禁有勸架的人,就連陳奶奶的二兒子也回來了,不過他是湊巧回來辦事回來看兩位老人的,不想家裏鬧得天翻地覆。
早在祖清腳步聲傳來的時候,左億便知道他回來了,但是左億裝作才發現對方的樣子,“怎麽走路不帶聲的?”
祖清放下鋤頭,笑了笑,“許是我腳步輕,你這是?”
“我啊,”左億掐滅了煙,往陳家看了一眼,“在家實在是無聊,聽我外公說這裏熱鬧得很,我過來湊湊熱鬧。”
“這天這麽熱,幹站着這裏小心中暑,還是進屋坐着吧。”
家裏有一把臺式風扇,雖說款式老了些,聲音大了些,可風力強,在這炎炎夏日也能解解暑氣。
聽到祖清的邀請,左億十分矜持,“那怎麽成,怎麽好意思總打攪你呢?”
“不礙事的。”
祖清笑着推開院門,“我一個人住着也清淨,億大哥能陪我說說話,解悶得很呢。”
左億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跟在祖清身後進了院門。
“現在喝熱茶太熱,我早上出門前泡了薄荷水,能喝嗎?”
祖清将鋤頭放在屋檐下方,接而回頭對左億道。
“能,”左億想到上次那種涼悠悠的味道,微微點頭。
當他們坐在堂屋裏,喝着涼薄荷水,吹着威力不小的電風扇時,陳家那邊的聲音才漸漸消停。
而就在兩人覺得可以清淨一會兒的時候,陳奶奶的二兒子,陳老二上門來了,陳老二三十多歲,梳着大背頭,上面穿着短袖襯衣,衣擺紮進西裝褲裏。
标标準準的中年扮相。
“陳二叔,”祖清起身請陳老二坐下,自己去竈房又倒了杯薄荷水過來。
“好多些日子不見,你還是那麽瘦,”陳老二從進家門開始便一直在勸架,別說薄荷水了,就是冷水都沒喝上一口,這大熱天的站在院子裏說了大半天,攔了大半天,渾身都是汗,此刻一杯薄荷水下肚,頓時涼爽了不少。
“我這身體就這樣,”祖清垂頭看了眼自己白得能看見血管的手,無奈道。
“這有什麽,我認識一個老中醫,特別擅長藥膳,改天我帶你去看看脈,”左億看着垂頭的祖清,立馬道。
祖清擡起頭,笑看着左億,“那就麻煩億大哥了。”
“說什麽客氣話,”左億挑眉,掃了一旁的陳老二一眼,“都是兄弟,別那麽見外。”
陳老二聽祖清稱左億為億姓,微微一愣後看了過去,“你是億家的孩子?”
“是,”左億微微點頭,“我不常回村,陳二叔不認識我也正常。”
“哎喲,都這麽大了啊?”
陳老二驚奇的看着他,“回來也好,你外公這兩年身子骨不怎麽好,有個人在旁照顧,也能讓他寬寬心。”
“嗯,”左億雖不喜歡他的說話方式,但也知對方是好意,所以點頭。
“說起來,你爸好多年都沒回來了,他現在怎麽樣了?”
左億黑沉的一張臉,一字一句道,“死了。”
陳老二手裏的杯子差點摔在地上,“什麽?!”
祖清清咳一聲,将還想追問的陳老二叫住,“陳二叔,你來找我是有什麽急事嗎?”
陳老二頓時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他連連點頭,将杯子放在一旁,接着從兜裏拿出一張寫有生辰八字的紙張遞給祖清。
“我小兒子最近身體一直不怎麽好,隔三差五就去醫院,你知道我和你陳二嬸都是老師,平日裏就忙得很,現在還帶着畢業班呢,我就想着請你給我小兒子做個童子,替替災。”
一旁心情不是很美好的左億很快被這話吸引,他知道童子,童子是用桃木雕刻而成,在童子的背部會寫上做該人的名字,腳心會寫上那人的八字,再将童子請回家中,每逢初一十五就給童子燒香上供。
這樣童子就會替代那人,受一些小災小難,能讓對方的身體比以往好些。
他就有一個童子,那是祖叔叔給他刻的,一直供在億家,由億爺爺代替供養。
祖清看着紙上的八字,皺眉,“這八字不穩,童子也守不住。”
“什麽?!”
陳老二頓時一驚,整個人都站起來了,“怎麽會這樣?我那兒雖說體弱了些,可也是最近才這樣的,以往都很康健!”
“陳二叔莫慌,”祖清放下紙,看着他,“我觀陳二叔面相也沒有喪子之災,想來是孩子命格上被人動了手腳,我得看看孩子。”
“看!咱們現在就出發!”
從坪山村去縣城,開車也就一個半小時。
“我也要去,”左億突然舉起手,他看着祖清,“正好給我爺爺買幾身衣裳。”
由于着急,所以陳老二連飯都沒心情吃,直接帶着祖清他們便往縣城趕。
到加油站的時候,祖清下車去便利店買了十個面包,上車後給了陳老二和左億一人一個,剩下的他全吃了。
左億看得目瞪口呆,“你、你胃口真不錯。”
“還行吧,”祖清笑了笑。
今天是周六,陳老二夫婦都沒上班,所以陳老二才得空來找祖清做童子。
陳二嬸和她媽媽在家守着孩子,見陳老二帶人回來,陳二嬸的媽媽連忙去泡茶,而陳二嬸扯着嘴角和祖清他們打了個聲招呼後,便轉身去廚房了。
“別沉着一張臉,這童子可靈了,”陳二嬸的媽媽袁母見女兒黑着臉進來,連忙低聲道。
他們這一輩的人大多數都信那些,陳老二是因為打小就與祖清師傅做鄰居,自然看見了不少,對此深信不疑。
可陳二嬸卻是唯物主義者,她覺得自己的媽和丈夫都在胡鬧!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陳二嬸聽着陳二叔帶祖清他們去看孩子的聲音,更不高興了。
孩子四歲,長得白白胖胖,可惜臉色發青,特別是脖子處,黑沉沉的。
“他脖子怎麽有黑氣?”
左億的話讓陳老二背皮發麻,因為他什麽也沒看見。
“你能看見?”
祖清也有些驚訝的看向他,見左億點頭,他又問,“那林嬸兒那次,你看見她身上的黑氣了嗎?”
左億仔細回想了一番後搖頭,“沒有。”
“祖清,我兒子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陳老二急得不行,打斷他們的話,抱着孩子問道。
孩子被他抱起也沒醒來。
祖清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小黑脖子,“這是有人找替死鬼呢,你們家最近有沒有親戚家孩子重病的情況?與他一樣大,都是男孩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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