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林嬸兒長嘆一口氣,靠在沙發上,輕聲道,“我還沒嫁給你爸之前,就聽你外婆說坪山村出了件醜事,有人把知青的肚子搞大了,因為怕被游街,那知青不但不說奸夫的名字,還自己偷偷跑到大後山那邊一個陡峭的山坡上躲着。”
“等人發現的時候,身下全是血,一屍兩命。”
林嬸兒那會兒不是很懂,可在生下林成斌後,才知道孩子對做母親的人來說有多重要。
林成斌癱在沙發上,苦笑着,“看來,祖清說的是真事兒了,媽,您以後可別往那邊去。”
“我去什麽?家裏就養了一條豬,就菜地裏那些豬草就足夠了,我吃飽了才去那麽遠的地方割豬草。”
為了緩解氣氛,林成斌拿出手機搜了一部喜劇片和林嬸兒一起看。
院牆補好了,祖清和左億各自分工将院子清掃幹淨後,祖清便燒了一大鍋水,準備洗洗身上的灰塵。
燒水的時候,兩人都坐在竈房靠着房間那道牆坐着,左億先開了口,“我總覺得你剛才那事兒沒說完。”
祖清靠在牆上看着他,“有些事還是不說完比較有神秘感。”
看着他那雙眼睛,左億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說:“就好像今兒早上你說我恩那什麽一樣?”
“那可不一樣,”祖清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這是兩碼事,億哥難道不清楚?”
“……我清楚得很,”左億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來又帥又狠,“畢竟沒有的事兒怎麽說都是沒有的!”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祖清拍了拍左億的肩膀,和哄小孩似的點頭,“億哥說得對,水好了,你先洗。”
“你先,”左億翹起二郎腿,雙手枕在腦後,“你是我弟弟,我得讓着你。”
“我是你什麽弟弟?”
祖清聞言眼皮跳了一下。
左億嘿嘿笑着,“自然是好、弟、弟。”
見兜着一臉壞笑的左億,祖清挽起衣袖,往竈臺那邊看了一圈,“億哥,我就要是你就不會笑得這麽招人打。”
……笑得很欠揍?”
祖清十分配合的點頭,“特別欠。”
“我不信,”左億立馬起身回了祖清的房間,拿起櫃子上的小鏡子一邊看着自己的臉,一邊往外走,“不欠揍啊。”
而等他出去的時候,祖清已經打好水去沖澡了。
一手拿着小鏡子,一手撐在門框上的左億挑眉一笑。
等兩人都洗好了後,祖清坐上左億剛買的大衆車,車上祖清聯系了陳奶奶的親戚,今天先去看好豬崽兒,等抓豬崽兒的時候到了,就接它回家。
陳奶奶娘家姓馬,這侄兒在家排行老三,所以人稱馬老三。
馬老三年約三十,留着小八撇胡,看着滑稽卻意外的适合馬老三那張臉。
他姓馬,也長了張馬臉,皺眉說話的時候,那張馬臉被拉得老長。
左億一直憋着笑,一直到他們看好豬崽,定好日子來接豬離開上車時,車子裏全是左億的笑聲。
“太逗了!我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實在是有趣哈哈哈哈……”
見左億笑得臉頰通紅,祖清無奈開口,“別看他長得有趣,除此之外他也是有名的聚財臉,做生意穩賺不賠。”
“這樣……
左億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露出些許感慨,“說起做生意,九分靠自己,剩下的一分就靠老天給機遇,馬老三這種人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麽福,才能得今世的財運。”
他也是個生意人,為了不看那人的臉色,走南闖北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經很努力了,而有些人一出生就是絕好的家境與長輩鋪好的前程。
當年億媽媽在世的時候,便常有人說左億就是後者,可億媽媽走後,那人再娶了新人,左億在那些人嘴裏,和前者差不了多少。
“億哥不是說帶我賺錢嗎?我可是真的窮,就等着億哥能讓我抱抱大腿,把日子過好。”
祖清在左億沉着臉不知道想什麽的時候,微微垂了垂眼簾道。
聲音很輕,卻帶着一股獨特的氣息,不管是說的話,還是說這話的人。
左億的心情一下就好了,他笑眯眯地轉着方向盤,“哥說話算話,現在去哪?”
“去鎮上買點豆子,晚上吃豆花飯。”
左億點頭,放起略舒緩的歌,車上整個空間都變得和熙起來。
到了鎮上後,左億将車放在李建那邊洗,跟着與祖清一塊兒到雜貨鋪那邊買豆子,那老板和祖清交情不錯,原本五十八塊錢直接被抹掉了零頭。
“這老板這麽大方?”
左億堅持幫祖清提上豆子,兩人離開雜貨鋪沒多遠,左億便低聲問道。
“我幫了他兒子一點小忙,後來就熟了,”祖清笑道。
左億心情暢快,沖祖清豎起大拇指,“厲害。”
“只是趕巧了,”祖清謙虛。
就在兩人去小超市買好東西準備去開車回家的時候,一黑乎乎的漢子騎着摩托車搭着一個姑娘正在停在小超市門口。
祖清看了一眼被漢子擋住的姑娘,總覺得有些眼熟,旁邊的左億看出不對,微微彎下腰,湊到祖清耳旁,“怎麽了?”
祖清無奈的往旁邊一站,“億哥,說了多少次了,我不習慣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左億無辜的看着他,“下不為例?”
祖清點頭,“好,”接着便看見那姑娘的正臉,果然是劉春雨。
只見劉春雨與那漢子十分親密,巧的是小超市裏出來一阿姨,似乎認識那漢子,那阿姨說話聲音尖且細,加上他們離得不遠,自然将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雨啊?這名字真好聽,”阿姨笑眯眯的看着劉春雨,眼底滿是打量,“就這周四辦事?”
“是的,到時候可得請姑姑過來沾沾喜氣,”劉春雨面帶羞澀,挽住那漢子的胳膊,那漢子也笑得格外喜慶,看得那阿姨發笑。
“你啊,長得五大三粗的,沒想到能娶上這麽一個漂亮姑娘,也讓你那早去的媽能夠閉上眼了……”
這阿姨說話也是怪有趣的,雖說看不上劉春雨,說話也怪怪的,但那漢子半點沒看出來,只有細心的劉春雨發現了不對,可是她只能忍着。
“那女人是不是姓劉的那個?”
左億一把攬住祖清的肩膀,将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
祖清看了眼肩膀上的手,略帶無奈的點頭,“就是他。”
“看來是找到新目标了,”看着那美滋滋牽着劉春雨進小超市的黑漢子,左億微微皺眉,“咱們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人?”
“不必,”祖清認得那漢子,“他爸可不是吃素的,劉春雨選擇這家人的時候,一定沒想到這陳家是王小山媽媽那邊的親戚。”
有王小山那事兒在前,作為一方親戚的陳家老漢,怎麽可能看不穿劉家的小算盤,只怕是看穿了,卻不急,因為他們的算盤比劉家的更大。
“有趣,太有趣了,”左億哈哈笑着,“我得告訴成斌哥,讓他高興高興。”
回到家後,祖清将豆子泡上後,便被左億拉到林家去了。
“豆子還泡着呢。”
“沒事兒,明兒吃也是一樣的,家裏不是還有林嬸兒送的菜嗎?不行咱們再買幾條魚,我想吃酸菜魚了。”
左億笑眯眯的敲開林成斌的院門。
開門的是林嬸兒,見到是左億和祖清,頓時一笑,指着林成斌的房間道,“一聽見敲門聲,他就躲進屋裏了,讓我來開門,生怕是劉春雨。”
“成斌哥快出來!”
左億樂了,沖那屋子喊了一聲。
林成斌一聽是他們,立馬推門而出,“是你們啊!可把我吓一跳,我還以為是那……說了不說了,來,進來坐。”
瞧着他那樂呵呵的模樣,左億“噗”地笑出聲:“見到是我們就這麽高興,那我要是說劉春雨已經和人定下這周四就辦喜事,那你不得上天?”
“什麽?!”
林成斌一個踉跄,差點摔了個狗吃屎,他穩住身形,回頭抓住左億的衣袖,追問着,“你說的是真的?是我認識那個劉春雨?”
“是真的,”見林嬸兒也從竈門那邊探出頭,祖清替左億回着,“我和億哥在鎮上看見她和陳老叔的兒子在一塊兒,他們遇見一個阿姨,應該是陳老叔的妹妹,問他們是不是這周四辦事。”
“劉春雨還請她過去沾沾喜氣,”左億也笑着接道。
“這也太快了吧,”林嬸兒咂舌。
“快才有貓膩呢!”林成斌咬牙,看向祖清,“那陳老叔他們一家不就要被騙了?”
祖清正欲說王小山和陳老叔一家的關系時,林嬸兒便走出來,“等等,祖清,你說的這個陳老叔是不是鎮子往市方向走,過了個長橋那村的?”
“是,”祖清點頭。
林嬸兒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我要是沒記錯,這陳老叔應該是當年小山哥的表哥,比他大十二歲,生下來時左腳便有些毛病,但是他家有個養女,那養女就是他後來的媳婦,只不過死得早。”
“就是那家,”祖清再次點頭,又看向一旁聽得一臉呆愣的林成斌,“沒想到吧?”
左億已經自己拖了把凳子坐下了,還不忘給祖清也準備了一把凳子,在他看過來時,擡手輕覆在凳面上輕輕一拍,接着沖祖清眨了眨眼。
帥氣又逗趣。
祖清微微勾唇,過去坐下。
林成斌聽得啧啧稱奇:“那當年王家那事兒,他知道嗎?”
……是聽說,王叔之所以能找到那戶人家,還是小山哥表叔的父母牽的線,只不過這事兒我也只是聽人說,到底是不是還不清楚。”
林嬸兒仔細想了想後,看着他們說道。
“是真的嗎?”
左億用手輕輕戳了一下祖清的手腕,追問道。
對上那雙滿是好奇的眼,祖清搖頭,“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只是偶然間得知陳家和當年的王家是親戚關系,不過在王家人都不在了後,知道這件事的人已經不多了。”
即便是知道,可兩家多年沒有來往,就如林嬸兒這般,提起王家的事時,不經人提醒,都忘記當年那件事還和陳家人有關聯了。
林成斌面色怪異,頓了一會兒才開口:“那劉……道嗎?”
幾人面面相觑,左億率先一笑,“我想是不知道的,就算劉春雨狗急跳牆,也不會選中有這事兒背景的人家吧?”
林嬸兒深以為然,“也是,我聽說陳家祖上是唱祭場的,這樣的人家,總比普通人家知道的多一些。”
就劉家為了給小女兒找個伴兒而四處找人的,恐怕連找伴兒這件事都是一時興起。
不管怎麽說,他們該擔心的不是陳家,恐怕是劉家。
今兒周一,劉春雨在短短幾天內,就給自己找了下半身的依靠,可見她和劉家都很着急。
因為半路被左億拉去林家,所以晚上沒吃成豆子,反而在林家吃了頓火鍋。
這大熱天吃火鍋雖然燥熱,可不得不說,一邊吃火鍋一邊喝啤酒是很暢快的事兒。
林成斌喝得最得勁兒,等祖清他們離開林家時,林成斌已經分不清天南地北了,反倒是一直被他勸酒的左億面色無常。
就是多上了幾趟廁所。
回到家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祖清燒好水和左億前後收拾好自己,準備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快淩晨一點鐘。
祖清跟左億說了聲晚安,便準備關房門,一臉懵逼的左億一把抵在房門上,瞪大眼看着他問道,“關門幹嘛?不讓我進屋睡?”
“……成斌哥走了,他那房間空出來,億哥正好能睡。”
祖清看了眼抵門的手,好看是好看,就是主人有些沙雕。
左億卡殼,他快快樂樂的一天了,倒是沒想到這問題,抿了抿薄唇後,他帶着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不甘心的心情拖着行李箱來到了昨夜林成斌睡的房間。
燈怎麽這麽暗?
左億瞪着頭上和祖清房間差不多度數的燈暗想着。
再看那中間放着的床,怎麽這麽矮這麽窄床單被套都那麽醜!
覺得讓自己眼睛受了苦的左億毫不猶豫的拉起行李箱再次出現在祖清的房間裏。
頂着祖清疑惑的眼神,左億大咧咧的将行李箱又放回原來的位置,“那房間有股子黴味兒,我聞着不舒服,就只能來這裏和你擠一擠了。”
祖清深深地看了一眼左億後,點頭,“那是我以前的房間,原本是雜貨屋,後來被師傅改出來的,很久沒住人有黴味也正常。”
左億在他說話的時候,便已經躺下了。
“難怪床那麽小,你是幾歲開長個子的?”
他不是嘲笑祖清,只是單純的問問。
祖清一字一句道,“我一直在長個子。”
左億清咳一聲,用手拍了拍床,“都快一點了,還不睡?”
祖清過去,兩人躺下後,左億卻覺得自己沒有睡意,關上燈,确定祖清也沒有什麽睡意後,便開始了八卦時間。
“我這人平時不八卦你是知道的。”
開頭時,左億給了祖清一個鄭重的說明。
祖清想到對方雙眼亮晶晶聽人說別人家事兒的時候,略帶敷衍的點頭,點完後又想起這黑黢黢的左億也看不見,于是開口,“嗯,你不是。”
左億很滿意這個回答,接着開始說起劉家人會有什麽下場,“那陳老叔不是省油的燈,而且他們老陳家就這麽一個兒子,在那一輩人看來,那是唯一的香火,這小香火被人算計,陳老叔能忍?”
“自然是不能的,”祖清應着。
整張床随着左億的翻身微微晃蕩了一下,祖清狹長的鳳眼閃過幾絲無奈,等有錢了,等換張床。
側過身對着祖清的左億又道,“那劉春雨會怎麽樣?”
“你覺得會怎麽樣?”
祖清反問。
左億認真的思考了一番,最後回着,“輕一些就是面對劉家人把這事兒給挑開,讓劉家人無地自容,再把劉春雨和他兒子的婚事完全坐實。”
“重一些呢?”
祖清也來了興趣,學着左億那般側過身,兩人就在黑夜中,這麽面對面的說話。
左億沉默了片刻,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輕點,語氣低沉:“劉家怎麽對待他的,他就怎麽對待劉家人。”
陳老叔還有一個孩子,不過那個孩子胎死腹中,随着母親一塊兒去世了,指不定陳老叔會從劉家人的所作所為上得到啓發,也将劉小妹的八字寫在草人上,燒給他那個未出生的孩子。
屋子突然安靜下來。
“這也有可能。”
祖清唇瓣微啓。
接着他突然微微往左億那邊挪了點位置,兩人間的距離越發近了些,發現這一點的左億頓時出聲,“你靠過來做什麽?”
黑暗掩飾了祖清的白眼,聲音很是柔和,“下雨了,有些冷。”
左億仔細聽,果然窗外傳來雨滴落的聲音,他不自在的将薄被往上拉了拉,粗魯卻不粗暴的将被子拉到祖清的下巴處,“蓋着點。”
“謝謝億哥。”
祖清笑道。
左億的不自在頓時消失,整個人往下縮了縮,他個子比祖清高,往下移動一些,讓腦袋和祖清的腦袋在同一水平線上,這樣祖清蓋被子就能舒服些了。
還挺會照顧人。
祖清笑了笑後,便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與左億說了晚安後,便睡了。
見他睡了,左億也跟着閉上眼,原本以為要很久才能睡着,不想不過幾分鐘,便困意來襲……
半夜。
劇烈的咳嗽讓左億猛地坐起身,迅速打開燈後,才看見祖清已經咳得滿臉通紅,眼角帶淚了。
“坐起身,我去給你倒水。”
左億将祖清扶起來坐好後,下床穿上鞋便去竈房找到溫水瓶,端着大半碗冒着熱氣的水走進屋子。
“咳咳……
祖清還在咳嗽,左億連忙穩住他的背,小心點将水碗遞到祖清的唇邊,“小心點喝。”
“咳咳謝謝咳……
祖清一把拽住被子,拼盡全力,将喉間那癢得發指的感受給壓了下去,深深吸了口氣後,祖清垂頭喝了兩口水。
“小心燙。”
左億連忙提醒着。
這水他倒的時候感覺還有些燙,入口是可以,但是喝太快太多,是會燙嘴的。
“沒事,”祖清擡起頭沖他一笑。
因為咳嗽太激,烈,祖清的眼眶裏還溢着淚,導致那本就勾人魂魄的丹鳳眼此時越看越勾人,白皙皮膚外加微淡的燈光,讓左億覺得眼前人明豔得要人命一般。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見左億一直盯着自己看,祖清不由得松開攥住被子的手,擡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
回過神的左億有些狼狽和羞恥,他看了眼水碗,“沒事,再喝一點?”
祖清點頭,放下手順勢将碗接住,自己小口小口的喝着。
看了眼自己突然空出來的手,左億有些悵然。
可沒多久,喝完水的祖清便将碗又塞給了他。
手上多了東西的左億快快樂樂的去竈房了。
看着明顯快樂許多的左億,祖清靠着牆坐着,嘴角帶笑。
等左億回來的時候,祖清的臉色已經恢複正常,此時蓋着小被子正躺在床上發呆。
“好些了?”
左億一邊上。床,一邊看着祖清的臉色問道。
“好多了,”祖清點頭,露出一點笑,對上左億略帶擔憂的眼神,輕聲道,“我這是老毛病,看着厲害,可不會要人命的,億哥不用擔心。”
總覺得祖清就那麽一會兒時間便瘦了一圈的左億自然擔心,他半靠在床上,拿出手機找到老方寄了東西後發過來的快遞號查了下物流。
“艹!怎麽還在市區?”
看到包裹物流更新所在地的左億罵了人。
“什麽東西?”祖清揚起腦袋想看。
左億連忙将手機遞到他面前,“你才咳嗽完,別動作那麽大,很容易又咳的。”
“好,”祖清應着,仔細看了看物流情況後,笑道,“今兒早上不是有新聞嗎?市區到縣城的某段路上塌方了,應該是因為這個所以咳咳……”
他連忙捂住嘴。
左億将手機扔到一旁,将祖清扶起來,為他輕撫着背脊,好在祖清咳了一會兒後便沒再繼續了。
“再喝點水。”
左億讓他做好,自己出去拿了碗和溫水瓶進來,給祖清倒了一碗後,将溫水瓶就放在衣櫃前。
“麻煩你了。”
祖清扯了扯嘴角,黯然道。
“這是什麽話?”左億不高興祖清這麽說話,更不喜歡對方這幅沒有生氣的表情,他在床邊坐下,指着手機,“老方家世代行醫,只不過他爸那輩開始重商去了,但是藥膳還是一流的,我讓他寄了一些養身的藥材還有做法。”
“你這麽厲害,咱們自己做藥膳不是問題,”左億一字一句道,“以後身體也會越老越好。”
祖清緩緩擡起頭,看着他,“藥膳也養不好我的身體。”
左億突然湊近,那雙眼如鷹一般盯着祖清,“要怎麽做,你才會養好?”
祖清垂眼,視線放在左億微紅的唇上,忽而一笑,“你離我這麽近,就不怕我不直?”
……轉移話題,”左億咬牙。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這都是命,上輩子造下的孽,這輩子得還,“我守護他們,就是守護我自己的命,所以……你真別擔心。”
祖清說完,便将喝光了的碗遞給左億,“睡吧,我困了。”
左億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在祖清略帶困意的眼神下閉上了,他将碗放好,關上燈,在祖清躺下的時候,他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放在了祖清的脖子下。
祖清一愣,“你做什麽?”
“這樣你會好受些,”左億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用這種方法來讓祖清舒服些,那麽多可以讓人減少咳嗽的方法,他偏偏選擇了這一樣讓自己手不是那麽舒服的一種。
說這話且伸出手的時候,左億滿腦子都只有一種念頭:讓祖清舒服些。
祖清将腦袋輕輕放在左億的胳膊上,感受着那溫熱,忍不住又問了句,“你真不是彎的嗎?”
若是以前,左億一定會立馬辯着自己不是,可眼下,左億腦子裏浮現出祖清抱着野百合對自己笑的場景;在竈房煙炊下為自己做魚的場景;還有剛才咳得快哭的場景…
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怕嗎?”
怕他是彎的,對祖清有想法嗎
祖清擡手握了一下他放在自己耳側的手,感受到那手一僵,帶着主人的驚訝與無措,他低笑道,“我不怕,晚安。”
“晚、晚安。”
左億幾乎是瞪着眼到天明的。
他一直在思考兩個問題,第一個祖清到底是直的還是彎的?
第二個,自己到底是直的還是彎的。
這都一晚上過去了,還是沒有結論,真是惆悵得很。
于是,第二天祖清便發現自己的“床友”眼底帶着青黑,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
他不由得輕聲追問,“是不是又做了好夢?”
左億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問!再問我吃了你!”
祖清噗嗤一笑,惹得左億耳根通紅,他打死也不會告訴祖清自己昨晚上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豆子泡了一個晚上,已經非常好打漿了。
祖清将壞了的豆子全都挑了出來,左億也在幫忙,不過他把顏色不好的豆子也當成了壞豆子,丢了些許後,才發現自己錯了。
索性就在旁邊遞遞水盆什麽的。
等壞豆子都挑出來了後,祖清從堆雜貨的小屋子裏将機器收拾出來,上電開始打豆子。
略白又帶着黃的豆子漿流。進準備好的桶裏,足足裝了四大桶。
好在竈臺上有兩個鍋,一個鍋倒兩桶剛剛好。
“要火嗎?”
左億聞着香濃的豆子漿味兒,便開始饞了,在幫着祖清将豆子漿倒進兩個鍋裏後,他坐在竈門口問道。
“我來,”祖清笑着讓他往旁邊站,“這做豆腐的火候你不知道,大了會糊,小了也不成,你要是覺得空,就把機器洗幹淨放好,以後用也方便。”
仔細想想自己是在這方面幫不上忙後,左億便提着水桶去洗機器了。
可當他準備洗第二遍的時候,才發現水桶裏面的水沒了。
左億左右看了看,發現水桶和扁擔後,便去河邊挑水。
億外公吃的也是河水,在他回來的這些日子,家裏的水都是他來河裏挑的。
祖清家離小河已經夠近了,對于力氣比一般人大的左億來說并不困難。
跑了兩趟後,左億在挑水回來的路上,遇見兩像是談朋友的男女,女的他認識,就是林嬸兒的鄰居,也就是吳三叔的弟弟,吳四叔的女兒,叫什麽來着?
左億有些記不住了。
“左億哥。”
見他挑水往這邊來,那姑娘倒是率先開口招呼了一聲。
左億因為和她不熟,且又忘記對方到底叫什麽了,所以對其微微點頭後,便越過他們往前走。
不想身後卻傳來那青年好奇的聲音。
“這人一身的名牌,怎麽還挑水啊?”
“他很厲害的,雖然家境好,可是對人很有禮貌的,我可從沒見過這麽不像富二代的富二代。”
那姑娘略帶贊嘆的誇着左億。
左億內心毫無波動。
可偏偏那青年卻又道,“這人雖然怪,可最怪的還是你們村那個叫祖清的,喏,前面不就是他家嗎?”
“我跟你說他就和他師傅一樣陰暗惡心,指不定私下對那些上門求幫忙的女人做過什麽龌龊事兒呢,這種人擱在外面就叫神棍,就是騙子!你可別信你爸他們說什麽守村人的話都是啊……”
“左億哥!別打了別打了!”吳家姑娘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男朋友就被人撞倒在地,一拳下去鼻血便出來了!
左億掄起拳頭毫不留情的揍!
等祖清剛把豆漿裝好,蓋上鍋蓋等豆腐形成的時候,便有人一邊哭着一邊跑進竈房,“祖清!祖清你救救幹明!求求你救救幹明!”
看着妝都哭花了的姑娘,祖清勉強從那混亂的彩妝中認出人來,“你是……?”
他記得這是吳四叔的女兒,因為這個名字,經常被人取笑的女孩,比自己小兩歲多。
“是我!快、快去松樹林下面!我男朋友要被左億哥打死了!”
一聽是左億打人的祖清取下圍裙,跟着吳袖跑到松樹林那邊,還沒到便聽見那邊傳來好幾個人的勸說聲,可左億的聲音卻比任何人都明顯。
“給祖清道歉,給祖叔叔跪下磕頭,我就放過你。”
祖清原本急切的腳步頓時放緩了,他看了眼旁邊催着他的吳袖,略有些清冷的問道,“他說我師傅什麽?”
吳袖臉一白,“他、他……”
“祖清來了?快,左億你快松開手,莫把人打死了!”
勸架的人看見祖清往這邊來了後,趕忙對揪住人衣領的左億道。
左億順着他們讓出來的路看到了往這邊來的祖清,他手下的力氣不但沒減小,反而一把将人提起來扔在祖清面前讓他跪好。
“道歉。”
那滿是血且已經看不出容貌的豬頭人立馬對着祖清道,“兌補起!兌補起!”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聽人說那些事兒以為是真的,所以才會說幾句,幹明其實沒有其它意思的!”
吳袖心疼地看着門牙都缺了兩顆的幹明,沖過去抱住他,帶着哭腔道。
“他惡心,他詭異,他就是個騙子,什麽守村人,你別聽你爸說那種迷信話,”左億說一句,吳袖的臉色便白一分,而渾身痛得快死掉的幹明渾身發抖,“這都是他親口說的吧?”
吳袖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想解釋卻又發現自己無從下口,因為對方說的是實話。
“這是什麽話?”
旁邊原本勸架的幾人頓時皺起眉頭。
吳袖和幹明紛紛垂下頭。
“祖清,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們都清楚,這小子不是咱們村的,我倒要問問是誰在背後這麽編排祖清!”
最年長的那位叔叔滿臉氣憤道。
其餘幾人也跟着說了幾句差不多的話,祖清向他們道謝,接着讓左億把幹明帶到院子裏去,至于吳袖,他看着對方,語氣平淡,“這事兒必須有個交代,我無所謂,可是我師傅……”
吳袖抓緊幹明的胳膊,滿是哀求地看着他,“祖清,能不能看在我爸的份上,能不能……”
“你爸?你爸有什麽份能讓祖清看的?”
左億毫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接着讓幹明擔起那兩桶水,一路顫顫巍巍的回到祖清的院子裏。
吳袖見自己勸阻無效,又不能知道祖清他們會怎麽對待幹明,只能跑回家去找吳四叔。
幹明忍着渾身的痛,将水桶放下,又在左億眼皮下把水倒進缸裏,接着被壓在祖師傅的靈牌下跪着。
至于祖清,他一回院子就進竈房繼續忙活了。
左億喝着祖清做的豆漿,一邊享受着美食,一邊瞪着眼前偷偷摸自己身上有沒有斷了骨頭的人。
“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你頂多就是掉了兩顆門牙,至于身上的傷,”他呵呵一聲,惡聲惡氣道,“到了醫院也驗不出什麽傷,痛幾天算便宜你了。”
幹明更是害怕,他可聽吳袖爸爸說過,這左億的家境好得不行,打自己就算了,他爸在縣城開了個小公司,這樣的富二代想要把他家搞破産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不、不對,他們家産不大,說不上破産。
幹明立馬給了自己兩耳光,反正都疼得麻木了,不在乎傷上加傷。
将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幹明吐詞不清的訴說着自己的罪行,希望得到祖師傅的原諒。
他說得十分真誠,到了該悔改的話語時,還落下好多鱷魚淚。
等祖清将豆花舀起來,把豆腐做好,洗了手過來的時候,幹明的腦門比他來的時候還要腫大。
而吳四叔和吳袖幹巴巴的站在左億身旁,吳四叔不敢說話,吳袖想說話也被她爸給拉住了。
一直到幹明昏迷在祖師傅靈牌前,祖清才開口,“帶走吧,讓他關好自己的嘴,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讓他一輩子都渾渾噩噩的活着。”
他從不是善人。
吳四叔連連點頭,“是他的錯,這事兒我們對不起你和你師傅,祖清啊,我希望你別因為這件事和我們離……
“我不會,”祖清看了一眼地上的幹明,“這種人不值得。”
“是是是,那我們就先走了,”吳四叔狠狠地瞪了眼地上的幹明,把人背上和吳袖出了祖家門。
“爸,你為什麽那麽怕他?”
出去後,吳袖仔細看了看幹明的傷勢,忍着憋屈問道。
吳四叔面色黑沉的看着自己的女兒,“你還說這種話?我告訴你你們兩算是完了,我也不會容易你和這麽一個口無遮攔的東西在一起!馬上送人去醫院,等他醒了就給老人把手給分了!”
“爸!”
“別叫我爸!真是被你們給氣死了!”
将青辣椒和小米椒剁得碎碎的,加上同樣切得細細的姜蒜,以及一些适當的調料後,豆花兒的蘸醬便好了。
祖清和左億就這麽坐在堂屋的飯桌上,靜靜的吃着他們的晚飯。
“好吃嗎?”
祖清見左億埋頭苦吃的勁頭,輕笑問道。
“好吃,”左億點頭,忙裏偷閑的看向祖清,“你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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