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惡果

“嘟……嘟……”

手機中傳來的聲音漫長得讓人感到窒息，杜若玖的心跳卻是快得不可思議，她的手劇烈地顫抖着，手機都幾乎拿不穩。

“喂。”

那杜若玖曾經最沉醉的，宛如天鵝絨一般的磁性聲音于耳側響起，她的呼吸頓時一滞，方才跳得極快的心髒，亦是猛地一抽。

昔時最愛的聲音，此時便是化為了世界上最銳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向她的心房，絕望的痛楚蔓延了全身。

杜若玖腦海中一片空白，毫無血色的唇微張，她的聲音便不受控制地傾瀉而出。

“顧行止！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我爸爸，為什麽？！”

杜若玖說話，一向是溫溫婉婉，便是音量，亦是不高。

然則此時，她的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凄厲，最後一個字，甚至都破了音。

若是此時有認識杜若玖的人在，看見她在大街上，眼睛中充滿了血絲，頭發散亂，拿着手機歇斯底裏的模樣，準會大吃一驚。

聽見的杜若玖那凄厲的聲音，手機另一邊的人似乎亦是感到十分驚訝，愣了片刻之後，方才淡淡開口道：

“你在哪裏？”

顧行止的聲音，仿佛是從另外一個時空傳來。

杜若玖此時仿佛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此時，便是如同一個瘋子般，只是不停地質問着電話另一頭的人。

“回答我，顧行止！”

一個答案，她要得到一個答案。

許久之後，顧行止的聲音便是淡淡響起，那磁性的聲音中，此刻，便是蘊含了無盡的冷漠。

“他是罪有應得。”

随着那磁性的聲音響起，杜若玖猛地瞪大了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淚湧了出來，順着那蒼白的臉龐，滑落至唇角，苦澀無比。

“為什麽，顧行止，他是我的父親啊，就算犯了罪，還有很多地方都不清楚，你為什麽不能放過他？”

杜若玖嘴唇哆嗦着，嘶聲喊道：

“把他帶回來交給法庭啊，為什麽你要殺了他，為什麽是你？”

為什麽是你？！

杜若玖的心髒一陣陣刺痛。

“負隅頑抗，有拒捕行為，只有擊斃，我并沒有做錯。”

顧行止的聲音，無論何時，皆是如此冷靜，冷靜到無情。

杜若玖怔怔地站着，手一抖，手機終于是從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砰”地一聲。

她的心亦是随之崩塌。

過往的路人，皆是望着杜若玖，伸手朝這邊指指點點。

只見那個精神狀似不正常的女子，身形停頓了片刻之後，忽然一動，便開始拔足狂奔。

“哎呀，那女人怎麽回事，怎麽跟個瘋子一樣。”

“要不要報警，不會出什麽事情吧？”

“吓死人了。”

……

路人的聲音被杜若玖抛之腦後，她此時腦海中，便是一片空白，心裏卻是隐隐有個念頭。

她不相信顧行止說的，她要當面問清楚。

杜若玖亦是不知曉自己是如何回到顧家的。

望着面前那熟悉的顧家別墅，杜若玖的腳步一頓。

眼前的顧家別墅那白色的建築體，宛如化為一頭冰冷的野獸，正冷冷地盯着她。

一陣深深的恐懼，從她的心底湧了上來。

杜若玖再次感受到了那種窒息感，她身體頓時晃了晃。

此時，她才發現，原來之前她不管不顧地跑回了顧家，對于她那羸弱的身體來說，實在是個負擔。

然則，杜若玖卻是強撐着身體，望着面前那近在咫尺的大門，她便是咬了咬牙，擡起重如千斤的腳，踏上了臺階。

顧家大門，卻是沒有鎖上，虛虛地掩着。

杜若玖的手，剛才碰到把手，便是倏地收回，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止她打開這扇門。

然則，裏面卻是有隐隐的說話聲傳來。

“太太，您怎麽站在這兒不進去？”

便是在杜若玖怔愣之時，背後卻是傳來了張媽的聲音。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張媽便已然一把推開了門。

面前的大門，往裏滑去，如同一扇被打開的帷幕，那幕後，不知正有着何種戲碼砸在上映。

大廳之中，一對相擁的人影，便是出現在了杜若玖同張媽的視線中。

其中一個身影，高大挺拔，穿着便服，從杜若玖的視線望去，那英俊的側臉，便是造物主最完美的傑作。

而一個紅色的妖嬈身影，正攀在那個高大身影的胸前，豔色的紅唇，彎起一抹甜美的笑容，無比小鳥依人。

如此一幕，落于旁人眼中，自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察覺到杜若玖大門這邊的動靜，那豔紅色的身影，便是率先有了反應，只見她便是将臉擡了起來。

只見落在杜若玖視線中的那張臉，卻是柔美無比。

望見杜若玖的身影，那美豔的臉上，卻是毫無驚訝之色，仿佛早便已經料到了杜若玖的到來。

那同樣豔紅的唇角，便是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那雙美眸中，仿佛含着無盡的嘲諷，望着杜若玖的神情，便是如同望着一個手下敗将。

唯有嘲諷，絕無憐憫。

杜若玖方才落淚過的眼睛，此時更是刺痛無比。

她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面上連最後一絲血色亦是消失得一幹二淨。

此時，那高大的身影一動，似乎亦是想要側首望來。

“太太，你到哪裏去啊？”

張媽的聲音驚訝地響起。

然則，待到顧行止側首的時候，卻是唯有見到一抹弱不禁風的清瘦背影，堪堪地消失于視線之中。

顧行止微微皺了皺眉，手一伸，便是想要将懷裏的美豔女子推開。

“哎呀，行止哥，好痛！”

然則，未及顧行止動作，那抹紅色的身影，卻是率先發出了一聲驚呼。

顧行止眼眸閃了閃，眼神恢複了平靜無波，他手上用力，将那抹紅色身影扶住。

“清瑤，你怎麽樣？”

顧行止雖是在問着紅色身影，視線卻依舊是無意識地往那大門外望去。

見到顧行止的神情，林清瑤眼中便是閃過一抹深深的嫉妒。

為什麽要看着那個女人？

顧行止将林清瑤扶到一旁的沙發上，淡淡吩咐道：“張媽，替林小姐上藥。”

随後，便是身形一動。

那人并沒有走遠，此時追上去，應該還來得及。

眼看着顧行止轉身，林清瑤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嫉恨。

她連忙起身，伸手一把拽住了顧行止的衣服，卻又是好似站不穩地往後一倒，瞬間的力量，阻止了顧行止原本要離開的腳步。

“行止哥，你等等，爺爺讓我帶話給你。”

林清瑤驚呼着說道，手上卻是拉着顧行止不放。

然則，她便是于顧行止轉身的瞬間，便是将手松開了，她一向懂得掌握分寸。

看着面前這個英俊挺拔的男人，她狀似無辜地說道：

“行止哥，爺爺讓我喊你今天來家裏吃飯，他說想讓你看看他的字。”

顧行止定定地看着面前林清瑤那含羞帶怯，楚楚可憐的美眸，沒有男人能夠抵擋得住這樣一位美人的請求。

顧行止那幽深的眼眸之中，便是閃過一抹不明的暗芒。

沉默了瞬間之後，他便是颔首，說道：

“林老的字，我當然要去看。”

自己的妻子，還不如一幅字重要。

可見杜若玖于顧行止心中，亦是不過如此。

聞言，林清瑤那豔麗的紅唇，不免微微彎了起來，眼中亦是閃過一抹得意的神情。

如此一耽擱，那個女人，應該已經跑遠了。

走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也不要回來。

如此想着，林清瑤眼中，森冷的寒光轉瞬即逝。

此時，張媽已然将醫藥箱拿了過來。

顧行止沖着張媽微微颔首，開口道：“林小姐扭了腳，幫她上點藥。”

說完之後，他并沒有繼續往外追去，而是轉身往樓上行去。

望着顧行止的舉動，林清瑤眼中的得意便是更甚。

顧行止面無表情地上了二樓，沉穩的腳步聲在走廊中響起。

不一會兒，他便是進入了旁邊的書房。

顧行止徑直來到窗前，窗外，是漫天飄舞的雪花，那冷意，便是透過窗戶，直觀地傳達至視線之中。

望着窗外的冰天雪地，顧行止的眼眸頓時暗了暗，下一秒，便是執起了手機，那充滿磁性的聲音于閉合的書房之中響起，顯得無比沉悶。

然則，無人能夠懷疑這話語的力度。

“跟緊她。”

那電話中的人，亦是毫不含糊，立馬便是洪亮地回道：

“是，首長，我一定會跟好嫂子！”

黑子恭敬地收了電話，随即望向不遠處，于雪地中獨行的身影。

杜若玖深一步，淺一步地往前行去，亦是不知她能到哪裏去。

眼淚早已收幹，幹澀的眼眸生生地疼，那冰冷而強勁的風，擦過臉際，便是宛如刀割，稍不留神，便是要将那吹彈可破的皮膚，硬生生劃破。

然則，杜若玖的心，卻是早已經支離破碎了。

望着頭頂那空茫的天空，方才見到的一幕，便是不期然地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那兩個相依的身影，看起來是多麽登對。

林清瑤。

至始至終，顧行止愛的那個人，都是林清瑤，之所以跟她結婚，不過是迫于長輩的壓力。

“杜若玖，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跟行止哥之間的障礙。”

林清瑤那尖銳的聲音在杜若玖的耳邊響起，刺得額角的神經一陣刺痛。

“你怎麽不去死？幹脆消失好了！”

一聲又一聲。

那抹噙着得意笑容的豔色紅唇，此時仿佛正在杜若玖的耳邊一張一合，施加最惡毒的詛咒。

她沒死，但是她父親死了。

死在顧行止的槍口之下。

是否便是因為她的癡心妄想，如今終于是得到了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