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五十三

第53章 五十三

“這真是太棒了！”

霍比特人們歡呼一聲，從洞穴裏沖了出來,滾成一團滾進了花叢裏。

“我真的不敢相信魔多竟然會有這樣···這樣的···”山姆仔細想了一會兒,沒能想出準确的形容詞。

“仙境···”佛羅多接上了一句,笑着躺在花叢裏,揪起一小片花瓣放到自己的鼻尖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兒真是太美了···”

旅途的勞累與黑暗的籠罩在那一瞬間遠去,滿眼的都是一望無際的紫色花海。

“我真想,真想死在這裏···”

佛羅多閉上眼,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別人說。

無需再做商量，霍比特人們已經用行動證明,他們今晚就要休息在這。

周圍被美麗的景色所環繞，一行人好心情的分享着晚餐,山姆難得的對咕嚕有了好臉色,他沒有再抗拒咕嚕的接近。

在細微的火光映照下，紫色的花瓣透明的都能看清花瓣裏的纖維，一小簇一小簇的聚在一起，貼合着深黑色的岩石土地，從花莖上脫離的花瓣随着風的方向打了一個轉就如同一個有一個打鬧着的孩子，密不可分。

山姆雙手當做枕頭撐着自己的後腦，躺在花叢裏打了一個飽嗝，懶洋洋的注視着漆黑的夜空，打着顫沒有歌詞的樂調從他的嘴裏緩緩吐露出來，悠遠流長，就如溫和的流水緩慢的注入他們的耳膜。

“晚安，好夢！”

海倫緩緩閉上了眼。

滴答——

海倫動了動眼皮。

Advertisement

滴答——

海倫厭煩的擺手，想要揮散這讨厭的聲響。

滴答——

終于不勝其煩的海倫睜開了眼，有些煩躁的尋找着吵得她無法入睡的聲響。

腦海裏渾濁一片，海倫迷茫的看着四周。

紫色的花朵簇擁在她的身旁，柔軟的花瓣不停的蹭着她的臉頰。

——不對，這是？

海倫伸出了手，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雙手變成了碧綠通透的葉片，世界在那一瞬間縮小起來，原本只有自己手心大小的花變的和她一樣大。

準确來說，不是花變大了，而是她變成了花。

剛才那滴滴答答的聲響是從她身邊的岩石削成的石管傳來的，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周圍不緊緊只有這一個石管，很多很多的石管或是穿過泥土或是被懸挂在半空中環繞着整個‘花園’。

海倫發現自己現在所處的‘花園’并沒有今天早上見到的那樣大，反而只有一小塊，可憐兮兮的霸占着末日火山半山中凹陷下去的一片空地中間。

活火山附近的土壤本來就不适合植物生長，再加上活火山不停的噴射着岩漿，溫度也比其他地方高上許多，海倫還記得她在攀爬的時候，一絲水源的痕跡都沒有見到過。

在這種環境下竟然還能種出這麽多的花，海倫倒還是非常佩服這個半獸人。

如果不是以自己現在這種身體的話，她還是很想見見這個半獸人，這麽想着海倫郁悶的擺了擺自己身上的葉片。

于是，海倫‘花’就開始了植物的生活，渴了就露出自己的根系接一兩滴水，太陽升起後擺個舒服的位置把自己身上綠色的部位對準太陽，然後好好睡一個覺。

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花園’的主人來了。

在那個□着上半身的半獸人來到的時候，海倫感覺到自己身邊的花瞬間活躍起來，一朵一朵的舒展開頂端的花瓣，對準那個不怎麽好看的身影。

一道深刻的刀痕順着它的額頭橫跨它的整張臉，讓它本就十分難看的臉變得更加猙獰起來。

海倫搖擺着自己頭頂的花朵，伸出自己綠色的葉片對着他招了招手。

——半獸人，半獸人！

——你看起來非常面熟啊！

半獸人若有所覺的轉過頭看着她，被高高額骨擋在下面的黑色眼眸溫和下來，褪去一身血腥氣味，它小心翼翼的擡起腳，避開花朵從泥土裏延伸出來的綠色長莖，來到她的面前。

“你還好嗎？”

半獸人蹲□體，因為怕踩到其他的花朵，龐大的身體只用兩個腳趾支撐着。

——我很好！

海倫抖了抖葉片。

半獸人歪着腦袋笑了出來，綠色混合着油污的臉擠成一團，滿是血液幹涸後的紅黑色印記的牙齒，它伸出沾滿泥土的手指，輕輕的蹭了蹭面前這個小小的花朵。

“你要健康的生長到最後啊！”

海倫還不太明白半獸人的話時什麽意思，直到不久以後，花朵一朵接着一朵，大片大片的死去。

這個兇悍的半獸人捧着滿手枯萎的花瓣，哭的像一個迷途的孩子一般。

而後，粗魯兇猛的半獸人拿着不知從哪裏搶來的小鏟子，一點一點把枯死的與泥土混合的花朵鏟了出來。

海倫一直以為半獸人是沒有耐心的種族，但她後來發現她錯了。

末日火山附近的土壤完全無法讓植物生長，這個傻傻的半獸人就用破破爛爛的布片從其他地方挖走泥土，包着一次又一次的來來回回。

沒有水，它就切下岩石，一點一點削平，磨圓整，然後一節又一節的組合到一起，從火山到最近的水源，足足有幾百英裏，然而這個‘愚蠢’的半獸人活生生的貫穿了山岩，組接着水管把水流引了進來。

種子一批一批的播下，又一批一批的死亡。

依舊能見到這個□着上半身的半獸人，日複一日的種着花。

一天，一月，一年，十年。

先是一小點綠色，接着是一大塊綠色，緊接着越來越大，越來越廣，從不穿越死亡沼澤繞到火山背後的人們從來都不知道。

魔多的黑色火山，背後開滿了花。

在漫山花朵綻放出來的那一刻，半獸人撕扯着喉嚨，大聲笑着，張開手穿過花朵之間，狠狠的在裏面打着滾。

海倫原以為那就是結束，這只是一個喜愛美麗花朵的半獸人。

但她再一次錯了。

半獸人在等待着一個人。

它在撫摸過所有花朵一遍後，扯着嗓子哼起了根本不在調上的曲子，最後就會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塊岩石上，靜靜的注視着遠方。

有時坐着坐着它會不自覺的笑出來，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顫動着，眼神溫柔。

也只有這個時候，在內心情感的烘托下，原來醜陋的五官柔和下來，那雙黑色的眼睛如同閃爍的黑曜石一般，美麗動人極了。

習慣了半獸人茹毛飲血的樣子，現在看到這樣溫情的一面，讓她為之心悸。

這個愚蠢的半獸人似乎是對徒勞的等待感到了厭煩，它巡視自己的‘花園’一周，然後黑曜石般的眼睛鎖定到了海倫的身上。

它找出了一朵最美麗的花。

半獸人的臉突然放大，它趴在地上，就如最為虔誠的教徒仰望真神一般，用最為卑微的姿勢一點一點剝落她根須上的泥土，把她從土地裏‘拿’了出來，放在一個它早就準備好的小花盆裏。

一花一半獸人踏上了旅途。

沒有武器，随意披着一件衣服，半獸人放輕了力道，把花盆挂在腰上。

在雨水下來的時候，半獸人把花盆放進懷裏，用身體擋住噴灑下來的雨滴，保護着花朵幼嫩的莖葉。

在太陽出來的時候，半獸人用着自己粗壯的雙臂爬到樹的頂端，舉着手臂，讓花朵能整個沐浴在陽光的下面。

——花朵，花朵，我美麗的花朵。

——請展現出你最美麗的一面，讓我送給美麗的海倫。

半獸人這麽期待着，一天又一天的尋找着。

可憐的半獸人，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就有不同的人驅逐着它，用武器對準它。

但它一直都記得海倫讨厭暴力，血腥的半獸人，于是他從未反抗過，從一個地方逃往另一個地方不停的尋找着。

它躲在人類城鎮最陰暗的角落，被精靈的弓箭追趕驅逐，被矮人的斧頭狠狠擊打····

直到它在穿過森林的時候，在一個深陷下去的坑洞裏，它看見另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身影。

那個身形實在是和海倫太過相像了，它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舉着手中紫色的花朵不停的靠近着。

“給你，給你···海倫。”

被半獸人捧在手心的海倫在聽到這聲後，驚訝的擺動着她身上的花瓣。

那一瞬間，腦海裏的迷霧頓時散去，她認出了這個半獸人。

然而，下一秒，血液橫飛。

捧着花朵的手臂飛了出去。

那個身影根本就不是什麽海倫，而是一個披着鬥篷的身形嬌小的人類劍士，他掀開身上的鬥篷，坑洞外也站滿了拉着弓随時準備射箭的人類弓箭手，劍士看着捂着斷掉的手臂窩卷在一邊的半獸人，踩在了滾落在一旁的花盆上。

“沒想到你們半獸人還很有浪漫情懷，”劍士笑了笑，“我們觀察你很久了，你一直在找一個身形和我差不多的女人，這朵花是送給她的嗎？”

說着劍士腳上的力氣逐漸加深，

“可惜的是，你是個半獸人····”。

‘啪啦’一聲，花盆碎掉了。

半獸人睜大了眼，血液噴射出來。

它揮舞着另一只手臂，撲向了地上的花，劍士舉起了劍狠狠的刺下，破空而來的箭束一支又一支紮進它的後背。

“怎麽可能？我明明刺中心髒了···”

劍士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渾身插滿箭束的半獸人，銀劍穿透了它的胸腔，劍刃刺透後背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光。

然而半獸人毫無所覺，它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起地上被踩爛的花束，黑色的眼球清澈而又透明，穿過人群看向遠方。

半獸人動了，一步一步，血液浸濕了土地。

剛才還舉起武器的憤怒人群，突然安靜下來，沒有一個人敢攔下這個半獸人。

半獸人不愧為中土世界上最為頑強的個體。

它似乎都能感覺到血管裏的血液都已經流光了，但它仍然還在行走着。

——花，花要死了。

那個畫面實在是過于慘烈。

半獸人最後回到了魔多，它的花園。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海倫覺得自己的靈魂從花裏被抽離了出來，站在了半獸人的面前。

滿臉都是血污的半獸人，笑了出來。

黑色失去焦距的眼睛緊緊的注視着前方。

它伸出了剩下的那只手臂，顫抖着遞到她的面前，張開了嘴，血液噴湧而出，讓這個醜陋的笑容越發難看起來。

“送···送給你···”

【不要再傷心了，好不好？】

‘轟’的一聲，醜陋的身體倒下了。

海倫猛的睜開眼，從地上坐起來。

紫色的小花簇擁在一起，小小的，還沒有她手掌那麽大。

她的身邊不知什麽時候空出了一塊。

一束帶着根須的，最美麗的紫色小花，靜靜的放在她的手邊。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我可能會被打死········

謝謝軒轅伶親親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