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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

意外發生時候, 劉福正好提早膳回來,半夏緊着叫醒了靜嘉,她們到場的速度不可謂不快, 只也沒能攔着杜若已挨了十幾板子。

是聽響兒的打法, 可打板子的蘇拉長年累月拿包着豆腐的棉布練手,即便是聽響兒也有叫人更受罪的法子, 待靜嘉遠遠看見時,杜若湖綠色的綢衣後頭已經滲出血跡。

靜嘉瞳孔猛地縮了縮, 她咬着牙, 倒是不用刻意就一副倉惶樣子喊着撲過去——

“住手!”

也不知是提前得了吩咐, 還是真停不下手, 等靜嘉趴在杜若身前,行刑的蘇拉掄到半截的板子迅速落下來, 橫着打在了靜嘉背上。

她立時就疼得悶哼出聲,額頭迅速浮起細密冷汗。

杜若急得虛弱哭喊出聲:“小主您讓開,您讓開呀……”

慎嫔瞧靜嘉如她所願挨上了一板子, 心裏跟吃了仙桃兒似的舒爽,她拿帕子掖在唇角笑着哎呀:“安妹妹這是做什麽?我不過是罰個把不懂事的奴才, 倒讓你這般火急火燎, 既然你進了後宮, 還是該多注意儀态才對, 省得叫萬歲爺更厭煩。”

靜嘉忍着從後背到腰腹間火辣辣的疼, 一只手護在杜若背後蹲身下去:“奴才請慎嫔姐姐安, 不知杜若如何得罪了姐姐, 讓您這麽大火氣?”

“這丫頭明明瞧見我,竟然不行禮扭頭就走,也不知她哪兒來的膽子這麽猖狂!”慎嫔冷哼過後, 慢條斯理道,“既安妹妹管不好自己的奴才,我這個做姐姐的,少不得要替你教訓一二。”

靜嘉忽略杜若死死抓住自己坎肩的手,只低着頭恭謹道:“奴才管教不嚴,願意替她受罰,望姐姐高擡貴手,放她一馬。”

慎嫔冷笑,悠然瞧着自己手上的玳瑁:“瞧妹妹這話說的,好像我多刻薄似的。芷元,你來說,以下犯上該當怎麽罰?”

一旁芷元脆生生道:“回小主話,宮人以下犯上,若犯口舌忌諱,則賞皮笊籬十下,若屬違反宮規,則板二十。”

“唔……打了多少了?”慎嫔若有所思笑着問。

拿板子的蘇拉躬身:“回慎小主,十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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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妹妹可是為難我了,畢竟祖宗傳下來的理兒,無規矩不成方圓,後宮裏哪個姐妹不知道呀?個個兒都鹌鹑似的乖順,可巧妹妹身邊人不知規矩,吃些教訓也好,以後就該知道要安分守己了。”最後四個字被慎嫔說得意味深長,明顯是拿皇上的口谕嘲笑靜嘉。

靜嘉仍低着頭,還是那句話:“奴才願意替杜若受罰。”

慎嫔看不清靜嘉的表情,可她就是瞧不得靜嘉那副平靜的刺眼樣子,她冷下臉來:“我若是不許呢?”

“我的奴才自然由我來管教,管教不嚴是我的錯,姐姐若覺得不妥,大可請老祖宗做主,不管什麽罰我都受着。”靜嘉不冷不熱道。

慎嫔再繃不住悠然神色,叫靜嘉氣得臉色發青:“你好大的口氣,真當我不敢找老祖宗做主嗎?還當是從前呢,也不瞧瞧你自個兒的身份!明兒個咱們就找老祖宗分說分說,我倒要看看老祖宗給誰做主!”

說完她冷着臉往回走,一進鹹福宮大門兒,慎嫔就忍不住笑出來。

“這可是她自找的,我還尋思着,得多過些時日才能逼她漏怯昏頭呢。”慎嫔笑眯眯道,“明兒個請安要熱鬧了,就是不知道老祖宗想把人逼到什麽份兒上,咱到時鳥悄加把柴,老祖宗替容妃做再多算計也惘然。”

芷元讨好附和:“奴婢待會兒就去傳話請人跟太醫院交代,太醫院今兒個估計要忙着清點藥冊子,您就瞧好兒吧。”

慎嫔聞言賞芷元一把金瓜子,心情很不錯地去挑明兒個請安的衣裳了。

她跟靜嘉過不去,并非因着争風吃醋,或者說她過往與人為難那些功夫,也從不是為了小情小愛,既然太後能憑包衣出身爬上去,她為何不能謀算皇後之位呢?

顯然德妃和她都抱着一個想法,誰也不想叫容妃身邊多個幫手。

德妃身世更好些,她納喇家在宮裏權勢更便利,誰能笑到最後還是未知,此刻二人倒是不用言語就想到一塊兒去了。

鹹福宮外拿板子的兩個蘇拉對視一眼,都垂首立在牆根兒上,誰也沒敢再動手。

靜嘉踉跄着起身,艱難去扶杜若,半夏和劉福都陪她在旁邊跪着,這會兒劉福趕忙上前接手,将杜若背起來。

半夏小心扶着靜嘉往回走,有慎嫔吩咐,杜若已經被打得在昏迷邊緣。

回到麗景軒西配殿的榻榻裏,她就有些挺不住了,看着自家主子臉色鐵青,她忍不住弱弱開口:“小主……您別生氣,都是奴婢不好,帶累了您。”

“誰叫你自作主張的!”靜嘉緊咬着牙從嗓子眼蹦出來這幾個字,說話功夫眼眶子熱得幾乎要燒起來,從眼角到眼尾都泛着紅。

杜若流着淚還是傻笑:“奴婢說過,要……要護着小主的。”

靜嘉看她臉色青灰,替她抹藥膏子的功夫,忍不住跟着落下淚來:“該聰明的時候你不動腦子,不該聰明的時候倒是有你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麽辦!”

杜若努力笑道:“奴婢……早該聰明起來了,小主,奴婢沒白挨打吧?”

昨兒個晚上靜嘉讓杜若将金瘡藥膏子找出來,腦子不怎麽好使的杜若,突然想起曾經為了免選避過墨勒氏算計時,靜嘉狠狠撞在戒面上之前也這麽吩咐的。

她不知靜嘉到底是何打算,可主子找挨打的意圖她心裏清明,如今宮裏最明目張膽為難主子的就是慎嫔,她大概想到靜嘉是要以身飼虎。

杜若本就心疼主子命比黃連還苦,怎麽肯讓靜嘉來挨這頓打,不如換她來。

這想法在去過內務府簽注,回來遠遠瞧見慎嫔的時候就變成了難以控制的沖動,她腦子一抽就順着自己的心意來了。

她一點都不後悔自己挨這頓打,只是心疼仍叫主子跟着挨了板子。

“您別管……管奴婢,叫半夏給您先上藥啊!”杜若勉強維持着清醒,眼皮子已經快黏在一起。

“傻丫頭,劉福去太醫院求藥丸子了,你等會兒吃了藥再睡。”靜嘉摸着杜若越來越高的體溫,急得不得了,掉着眼淚撲在杜若耳畔,她一字一句跟杜若道,“你這頓打絕對不會白挨,等着我給你報仇!好姐姐,別扔下我自個兒在這宮裏,沒有你陪着,我撐不下去的。”

“那奴婢就安心了,小主別,別擔心,奴婢……命大着呢。”杜若聞言很是松了口氣,到底沒忍住暈了過去。

過了會子劉福從外頭躬身進來,清秀的臉上一片為難之色。

“小主,太醫院說藥丸子不能随便給,若是吃壞了太醫院擔不起。”

“你可說我受了重傷,請太醫過來?”靜嘉擦幹眼淚,面無表情問道。

劉福頭更低了些:“回小主,太醫院說……今日當值的太醫都忙着,暫且……暫且騰不出手來。”

這話說完,他自己聽着都憋屈。

哪個宮裏的奴才沒上太醫院求過藥丸子啊,這話連貓狗都騙不過去,至于太醫院拜高踩低那是常事兒,就差明着說有人打過招呼要為難人了。

靜嘉輕輕笑出聲,眼神冰冷,聲音更輕柔了些:“我知道了,去叫半夏到我寝殿的炕櫃底下,把那個梨花木的盒子找出來,裏面有半個老山參,切一片過來,剩下的分成兩次煮了端過來。”

“嗻!”劉福本想嘆息來着,可餘光掃見主子的表情,莫名就膽寒了一瞬,心裏替自己後路叫苦的心思都淡了下去。

等劉福出去後,靜嘉就坐在榻榻裏的炕上,替杜若換了個帕子敷在額頭,眼淚不知不覺又掉下來,只面上仍然什麽表情都無。

在這世上,也只有安寶赫和杜若會對她這樣毫無保留的好,可是她真的不值得,她從來都不值得。

從小精于算計的靜嘉,并不相信人間真情,護着弟弟更多是對額娘的承諾,在保證弟弟能好好兒活着的前提下,她從來沒少了為自己打算的私心。

能在墨勒氏手裏保住自己和寶赫的命,她怎麽可能會是只知道步步忍讓,龜縮一隅的蠢貨。

靜嘉十歲就敢以身犯險,得并不算熱切的外祖憐惜。等外祖下了江南,十二歲她就找到路子,妥帖打點好安塔拉族老家的女眷,讓族老們心甘情願緊盯着安國公府的子嗣安危,她早習慣了将人利用到骨子裏。

要知道墨勒氏雖然瘋,能拿捏安國公,還讓人不敢得罪,連皇家都不吭聲,她無疑是聰明到極點的,她走一步想三步,靜嘉就要走一步想十步。

靜嘉十三歲時正是選秀的年份,她買通的奴才得知墨勒氏打算叫她過了初選,複選時讓她犯下與侍衛私相授受的罪名,拼着叫安國公府被降爵也要讓靜嘉死。

她得知時,正擦拭着額娘留下來的金鑲玉牡丹花戒指,等帶話的奴才走了,她淡定叫杜若準備好藥膏子,毫不猶豫一頭撞在戒指上,頭破血流換來生機。

後來墨勒氏要叫她嫁去成郡王家裏受罪,她當然不可能就那麽受着,那位嫡長子身邊的奴才叫她拿銀子買了命,望門寡也算個好出路。

她唯一沒算到的是,安寶赫竟會為她豁出命去搏一個生路,見到弟弟滿臉是血虛弱躺在床上對她笑時,她怎麽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既然不能辜負弟弟的好意,進宮前她就想過各種可能,雖然對前朝後宮許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可後宮如戰場她還知道的。

憑她的心計,好些能嫁個世子阿哥,最壞不過是被宮裏那些胭脂虎妖風刮到骨頭。

所以一進宮她就給太後立了長生牌位,日日給太後抄佛經,無論何時這都是個護身符。

同時她盡一切努力想要實現有個小家,撫養一兩個娃兒安心長成的願望,從小到大,從心窩子裏生出來的念想也就只有這一個了。

為此她甚至不惜将小時算計過的人再拿出來博情分,同時還不忘抓住關爾佳氏和幾家人口簡單的權貴夫人們的好感,就連鄂魯她也沒放棄算計。

可随着太後和皇上之間的博弈,後宮妃嫔們手段齊出的算計,得知太後有心叫她替容妃沖鋒陷陣時,她就知道沒人敢娶她了。

為着對額娘的承諾,她不願意去漠南和親。随着跟正和帝打交道次數漸多,她已經能看到自己的未來會是在這四方天地裏,多少掙紮都不過是心存僥幸。

自私如她,不會将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更不會不給自己留後路,從龍榻上醒來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将網子撒了下去。

被人算計後她憔悴而絕望,時刻低着頭作卑微模樣,避免叫人看見她的臉,若說後宮女子花容失色大都将花容放在前頭,靜嘉則将失色演得淋漓盡致。

在園子裏被所有人為難,她忍,在宮裏叫人嘲諷譏笑,她忍,忍忍,再忍忍,靜嘉告訴自己,還不到時候。

忍到那個同樣被姐姐救下的皇帝憐惜,忍到将容妃對手的把柄握在手裏,能漂亮地對太後投誠,忍到她平衡好所有暗流,能安心過日子,那才是頭。

可如今,她又一次沒算到,杜若也要為她拼了命去……若是她挨打,慎嫔總要忌諱些,打一個宮女慎嫔卻不用顧忌什麽。

靜嘉眼神慢慢有些迷茫,她只想獨善其身,為何百般謀算都還這麽難?

若風平浪靜,她自信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悠然度日,若是山崩海嘯呢?沒有權勢地位,誰都能将她和她在意的人掐在手心,随時想捏死就捏死。

迷惘過後,靜嘉清淩淩的眸子随着天色漸暗,越來越幽深。

她錯了,弱者聲嘶力竭改變不了結局,強者低語呢喃便可輕掌生殺,她不該将自己的命交給老天爺。

“小主,您一天沒用膳了,奴婢熬了粥,您好歹是喝點兒吧?”半夏端着一碗拿米飯煮成的清粥進門,輕聲問。

靜嘉不肯塗藥,臉色蒼白得吓人,讓她本不怎麽叫人注意的容顏怎麽瞧怎麽驚心動魄,這份摻雜着脆弱和冷淡的妩媚,只叫人打心底疼惜。

“什麽時辰了?”靜嘉啞着嗓子問,看都沒看那粥一眼。

半夏無奈回答:“回小主,剛打過二更的梆子,您去歇着吧,奴婢守着杜若姐姐。”

“不用。”靜嘉垂着眸子淡淡道,“你們都去歇着,今兒個不用叫人值夜,我來照顧杜若就好,去吧。”

見靜嘉堅持,半夏不敢多說,遲疑着腳步出了門兒。

杜若已經喝過兩次參湯,舌下含着參片,也不知是靜嘉自己也有些起燒,還是杜若燒退了些,總之看她臉色倒是沒那麽難看了。

靜嘉後背已經感覺不到太疼,只是鈍鈍的難受,她就跟木頭一樣坐在那兒,盯着杜若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吱呀”一聲門響,随即便有人急速踱步進來。

“虧得朕還沒把你送別的妃嫔宮裏,這才回宮一天就快叫人折騰死,你過去的機靈勁兒哪兒去了?”皇帝冷着臉進門就是一頓呲噠。

孫起行摸了摸腦門,趕緊關上門去外面守着,萬歲爺的怒火還是叫安貴人受着吧,他腚還沒好。

靜嘉扭過頭看見正和帝,慢半拍反應過來,下炕跪在地上:“奴才給萬歲爺請安,您怎麽來了?”

“朕再不來,過幾日是不是就要給你們主仆收屍了?”皇帝冷哼道。

靜嘉擡頭看着皇帝,眼淚以叫人反應不及的速度充盈在眼眶子裏,而後滑落臉頰,一串接一串:“萬歲爺,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杜若是唯一陪在我身邊的人了,我從來要的并不多,我只想安分度日罷了,為什麽,為什麽她們都不肯放過我?”

正和帝沒叫靜嘉起來,只居高臨下睨着靜嘉,眸底暗潮洶湧。

明知道這女人是個狡猾的,明知道她可能在算計自己的憐憫,可看着她眼中大霧彌漫,淚落如雨,他還是忍不住心窩子鈍鈍的疼。

這女人一直都知道如何拿捏人的心腸,過去将他氣得咬牙切齒,如今又叫人心痛如絞,別的不說,她倒合該是在後宮生存的好手。

他聽孫起行禀報靜嘉主仆被慎嫔重傷時,第一直覺就是靜嘉在算計慎嫔。

從小在後宮長大的正和帝,比許多嫔妃都要清明,掙紮着爬上皇位,又要面對內憂外患,時刻都在籌謀的正和帝,比所有人都要了解靜嘉,從她小時發生的事兒裏便能看得出,對人對己她心腸都不軟。

皇帝仿佛從靜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種類似叫他忍不住靠近,卻也沒辦法不排斥,所以他冷眼看着靜嘉被打壓。

只如今……見她揚起小臉兒紅腫着漂亮的眸子盯着他,皇帝心裏莫名有些壓不住的煩躁。

他就着昏暗燭光定定看了靜嘉一會子,深邃的眸底略複雜,随即他伸出手:“為朕所用,朕可以幫你。你想清楚,朕這裏容不下兩面三刀,若是你走錯了路,安塔拉一族都要為你陪葬。”

靜嘉看着那白皙而修長的手伸在自己面前,眼淚掉得更兇,她将自己的手放在還帶着夜色溫涼的大手上:“從我進宮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有選擇了。過去是靜嘉不懂事,人要學會認命,這也是您希望我明白的事情不是嗎?”

正和帝将她拉起身,本想繼續訓誡她幾句,可瞧着她起身時難掩痛楚又更蒼白幾分的臉色,攥在手裏的小手也熱得不正常,他驀地沉下臉來。

皇帝也說不清明自己為何突然怒火翻湧,他勉強壓下這份暴躁,換一邊柔荑拉着她往外走。

靜嘉扭頭:“萬歲爺,杜若……”

“孫起行會讓人看着她,你先管好你自己!”正和帝冷冷的聲音叫靜嘉不敢再說話。

等回到寝殿裏,皇帝二話不說,上前将靜嘉的衣裳解開:“去,趴着!”

只剩個肚兜挂在身上,靜嘉莫名有些不自在,趕忙趴下将腦袋埋在枕頭裏,很快又被枕上塵味兒嗆的擡起頭。

“朕就沒見過你這麽蠢的!”正和帝冷着臉從袖袋裏取出個天青色碎紋瓷瓶,倒出點帶着玉蘭香氣的藥膏子,粗魯地伸手給她抹藥。

只剛一碰到那三寸寬已經血瘀到黑紫的傷口,聽見靜嘉忍不住悶哼,他動作立馬就放輕了許多。

皇帝從小到大都沒這麽伺候過人,叫自己這下意識的動作更是氣得夠嗆:“說蠢都是擡舉你,明日就是給太後請安的日子,鋪墊了這麽久,在太後跟前兒投個誠,日子怎麽都好過些,偏你能蠢到作死。”

靜嘉不言聲兒,直到塗完藥膏子,她都不擡頭,只是偶爾深吸幾口氣,看着就叫人難受。

正和帝皺眉,動作柔之又柔地替她穿上裏衣:“忍忍,這玉蘭膏子裏添了老紅神,還有許多不常見的好東西,兩日這腫就該消下去了。”

等他擡起靜嘉的下巴,才發現這蠢貨眼淚已經糊了滿臉,顯然還是委屈。

“你……”正和帝皺眉,又想訓斥。

靜嘉驀地抱住他明黃色的腰封,将腦袋埋在他雲錦龍紋便袍上,哭得聲音發抖:“所有人都叫奴才忍忍,奴才忍了十幾年,還要忍多久?”

皇帝到口的訓斥噎在了嗓子眼兒,過了會兒,他才僵硬擡起手輕輕摸在她柔順黑發上:“這次在朕懷裏哭夠,以後不許再哭,宮裏容不下眼淚。你要記着,無論何時你先對別人脆弱,就等于把脖子放別人手心裏。朕希望你明白,忍耐和柔弱也能成為刀劍,用對了地方,才能在你希望的時候殺別人個片甲不留。”

靜嘉擡起頭,聲音沙啞的厲害,卻也軟得叫人心疼:“求萬歲爺賜教,奴才願為萬歲爺的刀劍,只要能保住寶赫和杜若的命,奴才萬死不辭。”

枯坐大半天,她明白了個道理,既然一定要做別人的爪牙,她為何不做天下最尊貴之人的爪牙?待得她爬上淩霄,萬人之上,即便有無可奈何,起碼能護住自己在意的東西。

此刻,她毫不猶豫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放在皇上手心,用忍耐和柔弱鑄就利劍,只待替自己殺出條淩雲梯。

這世間并無救贖,誰也不值得依靠,哪怕眼前看似溫柔的九五至尊,也不過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

那又如何呢?若是信命,她如今屍骨都該爛在安塔拉族陵旮旯裏了,想活下去,她就得把那些個非要算計她的一個個都踹進深淵,與天掙命。

皇帝靠在被褥上,不動聲色挪動了下讓她靠得更舒服點,随即被褥上的塵味兒竄進鼻尖,讓他心裏怒火忍不住拱得更高。

內務府當的好差,前朝時先帝不管事,如今內務府那些包衣以納喇氏為首,倒是成了連他都輕易動不得的隐患。

“如今後宮的局勢,你知道多少?”心裏算計着靜嘉的用處,皇帝靠自己強大的自制力忽略她呼吸打在身上引起的騷動,淡淡問道。

靜嘉思忖了會兒,啞着嗓子低低回話:“容妃的阿瑪定國公,如今駐守西南邊境,德妃祖父乃領侍衛內大臣主領皇宮禁衛,慎嫔的祖父為大理寺正卿,掌天下刑獄,其父納喇費馨繼任內務府總管,如此一來,除了關爾佳因為是太後母家,底氣更足些,倒勉強呈三足鼎立之态勢,萬歲爺英明。”

若非正和帝善于平衡,外亂且不說,內裏定是要從根子上開始腐爛的。

皇帝拍拍她腦袋:“你還忘了,司爾勒氏才是大清之主,除了朕以外,端親王掌宗人府,醇親王掌督察院,順親王掌九門提督,成郡王掌豐臺大營,你可懂其中的機鋒?”

靜嘉聽皇帝聲音越來越涼,忍不住有點尴尬,她知道皇上這是笑話她差點嫁進成郡王府,好不容易避開反而一腦門紮進了後宮。

恍惚中靜嘉忍不住尋思,莫不是上輩子她刨了司爾勒家的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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