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這陽謀高啊!……
第66章 這陽謀高啊!……
“你什麽意思!你以為只有你……”鄂魯猛地一拍桌子, 話說到一半兒跟被掐住脖子的雞似的,臉紅脖子粗卻不敢繼續說,“你……不對啊!”
鄂魯火兒發到一半兒突然冷靜下來, 他雖然渾, 卻并不是笨的。
“你跟端親王府的親事還在,你早晚要娶妻, 那……那可是萬歲爺的人,你是想死嗎?”鄂魯瞪着眼道。
淮駿依舊垂着眸子:“我并無他念, 對娘娘也并非你想的那種感情, 待得端親王府家的格格進門後, 若是個好的我會跟她交代清楚, 若她心不在這兒,我也不會叫她發現不對, 我欠娘娘一條命,這份兒恩我得還。”
鄂魯吭哧半天,雙臂交叉窩着胳膊甕聲道:“別說你看不出來, 那就不是個柔弱的,宮裏能爬上去的都是吃人的虎。她家世你也清楚, 即便是有恩, 說不準也是算計。”
淮駿擡起頭來:“算計着救了我的命, 便不是恩了嗎?她本可以不救我, 也不妨礙她的算計, 她也可以不告訴我她的算計, 叫我死心塌地替她賣命, 可她沒瞞着我。”
鄂魯目瞪口呆,高高擡起手,晃着神兒輕飄飄拍在桌子上:“這陽謀……高啊。”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兒, 我這些年怎麽過來的你不能切身體會便不懂。”淮駿笑了笑,“她比我過的還艱難,即便她渾身都是心眼兒,依然沒有心狠到沒了良知,就憑這個,這恩我得報。”
鄂魯正了臉色:“哪怕與我馬佳氏為敵?哪怕豁出命去?”
淮駿認真點頭:“哪怕與馬佳氏、與你為敵,哪怕豁出命去。”
鄂魯囫囵着抹了把臉:“害,這小……咳咳娘娘,挺厲害的,我雖然不懂你們的艱難,可我也有我的苦處,你別看這些年我瑪瑪和瑪法把我放心尖尖上,到底得顧忌着馬佳氏的傳承。我家裏什麽情況你也知道,我阿瑪就是個眼盲的,只看得見他那個表妹,害得我三姐狠辣到我都害怕……我……”
可能吃多了酒,鄂魯說着嗓音有些哽咽起來:“我這些年不敢上進怕姐姐逼着我跟家裏鬥,也不敢徹底變成纨绔叫瑪法失望,額娘被害了命,進退兩難的錦繡也沒你看起來那麽好受着。”
家裏養的小美人也是養給府裏人看的,瑪瑪知道他心裏苦,若真是個妖精,瑪瑪那麽嚴謹的性子,早将人處置了。
淮駿不吭聲,只溫和聽着鄂魯念叨。
“我打小就決定好了,要娶個厲害的媳婦兒,最好能拿捏住府裏所有人的,尤其是淑常在的姨娘,這樣我就不用煎熬了。”鄂魯說着便有些愣神兒,“頭回見到安……那位小主,我就知道我碰着了,後來慢慢知道的多了,就更裝進眼裏拔不出來,偏偏她選了你這麽個不争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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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駿也想起舊事,忍不住露出抹苦笑。
“後來,我看着她無奈掙紮着對我點頭,那會兒我心窩子裏都開出花兒來了你知不知道?”鄂魯粗喇喇在眼睛上抹了把,“結果……現在倒好了,家裏一個兩個都進了宮,我認定的……也進了宮,我不能不上進,再不上進我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們你死我活。”
淮駿嘆了口氣:“可你坐了內務府這位子,也擋不住,後宮跟前朝沒什麽不同,腥風血雨都不由得人選。”
鄂魯翻了個白眼:“這個還用你說,我剛才就想罵你,怎麽的,就你納喇淮駿把恩人放在心上,我鄂魯的感……認可就是個屁?我就不可能幹傷害她的事兒好嗎?”
淮駿不置可否:“所以你不打算幫德妃?”
“內務府勢力盤根錯節,也不是我想幫就能幫的呀。”鄂魯露出幾分屬于纨绔的狡黠和痞氣,“我今兒個來不就是拜門檻兒來了嗎?內務府最展揚的非廣儲司莫屬,我記得那位可是個人精子,也不是外頭那些拜高踩低的。”
淮駿也不否認自己已經拿捏住了廣儲司,甚至都虞司和慎刑司的大半也在他掌握之內,這些是任何時候都不能宣之于口的。
“你想要盡快掌握內務府,只需要理清包衣世家的利益關系,靠馬佳氏坐鎮将他們都壓住了即可。”淮駿給他指了條明路,“馬佳老大人和宮裏老爺子都會幫你,将內務府拿下是老早晚的事兒。”
鄂魯沉默了會兒,兩個人都不說話,直将酒壇子造空,這才搖搖擺擺站起身:“我會幫着你恩人的,因為我希望她也能成為我的恩人。”
淮駿跟着起身:“我不能保證。”
他只會将靜嘉交代的事情辦好,絕不會拿捏靜嘉,更不會替別人限制靜嘉。
在宮裏想上位早晚要對上,若靜嘉相對德妃動手,淮駿只會給靜嘉遞刀,哪怕跟鄂魯你死我活都在所不惜。
鄂魯明白淮駿的意思,他露出個慘然的笑,笑得跟要哭一樣:“我知道,我不是要挾,我是想用自己所有能付出的誠意去求她,哪怕不為了三姐和姑爸爸,甚至不為了馬佳府的未來,我要的很簡單,幫我帶個話就成,行不行給個痛快!”
對鄂魯來說,他認可的親人只有瑪瑪、瑪法和額娘,阿瑪是別人的阿瑪,姐姐只剩個三姐還瘋得不成樣子,其他兄弟姐妹說白了還不如他阿瑪呢,鄂魯都不在乎。
馬佳府是不是能一直展揚下去,他都不那麽在乎,他只是想替瑪瑪和瑪法保住馬佳氏的根兒,就夠了。
他外甥保晖生出來的時候還是個康健的,這些年卻連去上書房都艱難,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呢?毒是慎妃下的,後頭的推手是誰鄂魯心裏清明。
淮駿想了想點頭:“可以,我只負責遞話兒,其他的我都不管。”
“夠了。”鄂魯輕輕在淮駿肩膀上錘了一拳,“不早了,我偷偷回來的,還得趕回滄州,不用送了。”
淮駿聞言,果然就站在門口,只看着鄂魯搖搖晃晃出了門兒,看着那年輕的身影似是帶着幾分暮霭模樣,他也沒有絲毫動容。
誰家裏沒有本難念的經呢?他已經沒了家族,破而後立還是飛蛾撲火,他都看得開。
靜嘉這邊暫時還沒收到信兒,就先去了柔妃宮裏。
後半晌兒的功夫,不下雨的夏末太陽還是火辣辣的,靜嘉進門時,那白皙的臉蛋兒熱得有些發紅,進了天然圖畫正殿內,因為沒放多少冰,也沒好多少。
“妹妹怎麽這會兒過來了?快去端個甜碗子過來。”柔妃本來正斜靠在軟榻上看話本子,聽見人禀報早站起來迎靜嘉,“将家裏送過來的白羽扇拿過來。”
靜嘉扶着柔妃坐在軟榻上,自個兒請安後也跟着坐下:“本來昨兒個就想過來,誰知正巧我弟弟的書信到了萬歲爺那兒,這才遲了一天,趁着天光好過來,風景也看得清楚。”
柔妃肚子已經很大了,斜靠在軟榻上,即便蓉娟搖着扇子也還熱得滿腦門兒汗:“我是沒什麽心思看了,待會兒稍微涼快些,妹妹倒是可以自個兒走走。”
“不着急,我瞧着姐姐這是大好了?”靜嘉好奇地瞧了眼柔妃的大肚子,這都已經八個多月了,眼瞅着中秋前後就要生,柔妃整個人都腫了好幾圈兒,看着怪吓人的,可她面色卻多了股子叫人說不出的柔和。
柔妃摸着肚子笑:“索性不好的東西沒沾多少,太醫說我這胎像還不錯。”
靜嘉了然,為着子嗣安康,柔妃也不敢沾染多少紅花和當歸,那日見的紅是不是真事兒還另說。
“好在等姐姐生的時候天兒也就沒這麽熱了。”靜嘉笑道,“我瞧着這幾日日頭毒,過不了幾日又該下雨了,這時候就是一場雨後一場涼,姐姐坐月子合該是最舒服的時候。”
柔妃倒是有些擔憂:“就怕是中秋前要生,這到時候在園子裏坐月子……”
話沒說完靜嘉也明白,自然是不能叫皇嗣跟着受涼氣的,若是柔妃在園子裏坐月子,孩子定然是生出來就要給人抱走,不像在宮裏,還能自個兒養上一個月。
“姐姐話都說到這兒,妹妹也就不繞彎子了。”殿內只有蓉娟和半夏在,靜嘉也不怕叫外人聽見,“姐姐別怪我說話不好聽,若這胎是公主姐姐自然能自個兒養着,可若是阿哥……”
柔妃眼神閃了閃,随即唇角帶上點子苦澀:“妹妹是替貴妃說話?”
靜嘉垂下眸子喝茶:“老祖宗上午特意叫我過去坐了會兒,貴妃宮裏空虛,如今宮務繁雜,不與咱們争寵,自然是要多考量些。”
“既然宮務繁雜,若孩子到了貴妃那兒,貴妃娘娘可有時間照料?”柔妃仔細盯着靜嘉的表情道。
靜嘉聞言笑了出來,坦然看着柔妃:“左不過就是仔細挑幾個靠得住的奶嬷嬷的事兒,即便貴妃不忙,也不可能親自照料孩子,祖宗規矩在那兒呢。”
柔妃心下微動:“我這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內務府該是準備好奶-口的,蓉娟去看過,都是清白人家,難不成貴妃還有別的安排?”
靜嘉看着柔妃輕聲道:“若是萬歲爺允準貴妃抱養了小阿哥,貴妃心思細,肯定是要多安排幾個奶嬷嬷的。”
柔妃發現靜嘉目光裏的打量,驀地笑了出來:“妹妹還說不繞彎子,這話也是雲山霧罩的不肯直白了說,我想知道,妹妹幫着我是為了貴妃,還是為了自己?”
“當然是為了自己。”靜嘉毫不猶豫道,“即便是替貴妃辦差,也是為了自己,我還以為姐姐該清楚的。”
柔妃不以為然:“可若妹妹想更進一步,老早晚要清楚,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護住自己。”
前者與貴妃是虛與委蛇,後者才是真的認貴妃為主,兩字之差天差地別。
靜嘉恰到好處楞了一下,沉默一會兒才點頭:“姐姐說的是,我還是那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柔妃笑着拍了拍靜嘉的手:“那我跟妹妹可說的就多了,即便貴妃挑了別的奶嬷嬷,先前照顧孩子的總不能全都換了,若小阿哥出事兒,誰都擔待不起。”
“姐姐說的是,該跟貴妃娘娘說的話,我自然會更妥帖些。”靜嘉意有所指給柔妃一個定心丸,“只是姐姐孕中有人護着還不小心沾了髒東西,又有造孽的鬧鬼,也不知道這些事兒還會不會發生。”
柔妃這才明白靜嘉想知道什麽,她垂眸遮住自己眼神裏的野望,聲音略有幾分發飄:“那誰知道呢,後宮一直都不缺心狠的,我也是想起來就愁得睡不着覺。”
靜嘉心下凜了凜,柔妃向來看着柔弱,沒想到她狠起來也叫人心底發寒,柔妃指着她跟貴妃進言別全換了奶嬷嬷,意味着內務府準備的奶-口全是林家安排好的。
她拿紅花當歸和鬧鬼說事兒,就是為了試探柔妃是否會拿孩子做筏子,如今聽起來,柔妃竟然是不反對用孩子的康健換自個兒往上爬。
她前頭對柔妃所有的好感瞬間清空,對靜嘉來說,她和弟弟受了那麽多年的無妄之災,她可以百般算計,孩子卻是她無論如何都越不過去的底限。
所以靜嘉從來沒想放過德妃,卻沒準備叫貴妃去死,如今看來,柔妃也并非是個能攜手到最後的。
“妹妹是不是覺得我心狠?”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柔妃見靜嘉沉默,便明白她在想什麽,苦笑多了幾分真切,“妹妹沒懷過孩子,不清楚十月懷胎是個什麽滋味兒,若是有的選擇,我絕不會叫孩子受哪怕一丁點罪。”
靜嘉不吭聲,垂着眸子似是認真聽柔妃說話。
“你知道自打我懷了身孕到現在,躲過多少次算計了嗎?”柔妃眼神有些恍惚,“數不清楚了,我宮裏進慎刑司的奴才都不下一手之數,蓉娟和陳嬷嬷這大半年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如此生下來的孩子,甭管是公主還是阿哥,那都是我的命,誰敢害牠,我就敢叫誰償命!”
靜嘉這才擡起頭看這柔妃,她感覺得出,柔妃說的是真話。
“為了保住孩子,我也不怕告訴你,紅花和當歸是我自個兒準備的,所以我才能好好發愁是不是能中秋後生産的事兒。”随即柔妃眼眶子紅了,“同樣,為了叫他能長大,即便是往我自個兒心窩子裏紮刀子,我也能狠心叫他暫時受點罪。”
靜嘉意有所指:“我明白姐姐的心思,只是但凡算計,總有萬一,姐姐可有應對之策?”
柔妃紅着眼眶柔柔笑了出來:“這才是我想跟妹妹說的,有老祖宗護着,貴妃即便被拉下來也能爬上去,她也不圖叫這宮裏只有關爾佳的子嗣,別人卻未必,妹妹說呢?”
靜嘉思忖了會兒才道:“姐姐是打算先對付德妃?”
“不,若是德妃這般好對付,也不會不能生卻還穩坐妃位,連大阿哥都給養廢了。”柔妃搖搖頭,“我狠得下心,端看妹妹是不是對自己狠得下心了。”
靜嘉突然笑出來:“姐姐這可算是問對人了,妹妹沒別的優點,能活到現在,全憑對自個兒夠狠。”
柔妃也跟着笑了出來,聰明人不用多說,在蓉娟和半夏聽得稀裏糊塗的功夫裏,兩個人愉快的達成了一致。
“若是要留住幾個奶嬷嬷,只怕姐姐還是要早些回宮才好。”臨走的時候靜嘉突然道。
柔妃笑眯眯點頭:“妹妹說得有道理,我有了身子至今,還沒在萬歲爺跟前兒哭過呢。”
靜嘉失笑,恭敬蹲身後,叫榮菱陪着往外頭風景好處走了走,這才不疾不徐回了天地一家春。
半夏這陣子得了魏嬷嬷教導,進取心空前的高。
回來後她先伺候着靜嘉擦了臉,換上燕居的衣裳,叫自家小主舒坦歪在矮幾上,又指揮着李泉和小盧子把門兒,連杜若都叫她央着在門口做繡活兒。
都安排好,半夏才在魏嬷嬷笑眯眯的眼神中赧然問道:“小主,您今兒個是跟柔主兒商量好要對付德主兒了嗎?可奴婢還是沒明白,怎麽就要對自個兒心狠了呢。”
靜嘉笑眯眯撐着腦袋去看魏嬷嬷,軟聲跟撒嬌似的:“嬷嬷行行好,點點這個榆木疙瘩。”
魏嬷嬷已經聽半夏說了天然圖畫的事兒,聞言恭謹躬了躬身子,這才輕言細語指點半夏:“小主該是打算先叫貴妃被打壓,而後将髒水潑在德妃身上,你想想,若是一開始動了貴妃,老祖宗能放過小主嗎?”
半夏瞪大了眼睛,拍着自己腦門兒仔細琢磨,過了好一會兒試探着小聲問:“那您提前跟老祖宗說清楚不好嗎?”
靜嘉與魏嬷嬷對視一眼,笑得雲淡風輕:“自然是因為這髒水貴妃也有份兒,你是個聰明的,再仔細琢磨琢磨。”
半夏不像杜若那麽急躁,這會子隐約懂了主子們之間的盤算,雖然還不能完全明白,心裏也激動得很,只當靜嘉這話是鼓勵,飛快點點頭:“小主放心,奴婢一定能想明白。”
待得半夏出了門兒,魏嬷嬷這才笑着問:“您是打定主意要跟柔妃聯手了?”
靜嘉漫不經心看着半開的窗戶外飄落的樹葉:“只要她不碰不該碰的,與她聯手沒壞處,如今倒是還缺個契機呢……”
既然是要叫太後發一回火兒,若是不能叫她怒急攻心影響壽數,那貴妃等于沒什麽損失,還平白叫貴妃警惕她,得不償失。
靜嘉在金紅色的夕陽中閉上眸子,靜靜思忖着還能利用什麽,好盡快升到妃位上去。
魏嬷嬷見狀沒多問,聰慧如她知道靜嘉有心結,有心問問小主在萬歲爺那兒是個什麽情形,可看着靜嘉仿佛心情不太好的模樣,她将在嘴邊轉悠了好一會兒的話又咽了回去,還是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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