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出宮(二更)……

第97章 出宮(二更)……

沒明白皇帝的意思也不打緊, 靜嘉想着自個兒若是生個孩子,怎麽也得幾年後了,自己慢慢想出個好聽的, 跟皇上敲邊鼓也行。

皇帝臨行前幾日都歇在天地一家春裏, 靜嘉即便再不懂男女之情,從皇帝的溫柔裏, 也能瞧出那麽點子意思來。

她本來就聰明,将來想要親自撫養孩子, 少不得皇上的支持, 他願意寵着自己, 靜嘉只有高興的。

因此在皇帝陪着她的時候, 靜嘉也是小意溫柔成全皇帝這份柔情,擱在皇帝這兒, 自然覺得這小東西越來越懂自己的心思了,兩個人愈發蜜裏調油。

連杜若都感覺出來點子不對:“你瞧瞧我這雞皮疙瘩喲,主兒……主兒也太會說話了。”

半夏無奈将杜若袖子拉下來:“有道是相由心生, 兩位主子互相看着順眼,自然好話兒說不完呀。”沒聽過情人眼裏出西施嗎?

杜若本能覺得半夏的話有點問題, 她最熟悉靜嘉不過, 從小跟在靜嘉身邊, 讓杜若明白個道理——但凡主兒這嘴上抹了蜜的時候, 大都是在算計, 嘴巴越甜, 別人就越是被算計的找不着北。

可杜若尋思着, 相由心生是這麽用的嗎?擱這兒啥意思呢?杜若感覺身為主兒身邊的第一人,若是暴露肚兒裏墨水少,實在有損自己的威嚴, 所以絕對不能問!

她不知道半夏也是摸着石頭用成語,兩個人對視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都沒再說話。

這放在別人眼裏,那就是貴妃身邊的兩個大宮女都為自家主兒寵冠六宮得意呢,有心上進的就更是心裏火熱,只想着找機會往主子身邊湊。

魏嬷嬷倒是清楚奴才們都想着往上爬的心思,可她心裏裝着不敢告訴別人的秘密,這會子生是不敢叫人往前頭去。

皇帝要從城門前出去,衆人在皇帝出行前一日就回到了紫禁城,儲秀宮叫李泉看着,內務府也盡往這兒送好東西,除了地方趕不上天地一家春大,瞧着精致是更勝一籌的。

蘇木和丁香仔細收拾過寝殿後,魏嬷嬷又拉着杜若進去仔細檢查了好半天,才叫靜嘉進門休息。

等靜嘉歇下了,蘇木和丁香這才回到了榻榻裏,兩個人一坐下就有些沮喪。

檀香正做着繡活兒呢,瞧見二人這模樣,給她們倒了杯水:“你們兩個不是去前頭伺候了?怎麽這會子回來了?”

“主兒歇晌呢,說是叫咱們也歇着,等主兒起來再叫去前頭。”丁香低聲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去主兒身邊伺候,也不求能比得上杜若姐姐仔細,好是學到一星半點兒的也盡夠了。”

檀香眼神閃了閃:“主兒現在懷了身子,自是再慎重不過的,更別說杜若姐姐和半夏姐姐也緊張主兒,等到小主子生出來就好了。”

雲芝撇了撇嘴:“那也得杜若姐姐和半夏姐姐願意放咱們上前才好呀。”

“不許瞎尋思!”蘇木皺着眉道,“主兒怎麽安排怎麽來,如今主兒身份貴重,又有了雙身子,怎麽仔細都不為過。等小主子生出來,肯定有咱們表現的機會,咱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差事,萬不能出岔子。”

“知道了,我,我也不是抱怨,我就是替主兒擔心,前頭主兒有了身孕還見紅,只兩位姐姐伺候,總是不如咱們都伺候着妥當呀。”雲芝并沒有壞心思,小聲認錯道。

檀香手上頓了下,略有幾分詫異:“主兒見紅?我怎麽不知道呀?”

“噓,可不許說出去,叫魏嬷嬷知道,咱們都免不了簟靶子,就是因為主兒身子不穩,萬歲爺才這麽緊張主兒。如今也日日喝着安胎藥呢,都是半夏姐姐親自盯着的。”丁香瞪了雲芝一眼,小聲道。

給主兒洗貼身之物都是丁香的活計,按理說這事兒半夏叮囑過,不許叫人知道的,雲芝給丁香送東西的時候看到過,這才說漏了嘴。

丁香只顧着心裏懊惱,到現在也不知道是杜若吩咐雲芝給她送東西的。

檀香倒是沒察覺出不對,只趕忙點頭:“對對對,這事兒若是被後宮的主子們知道,肯定要起壞心思的,咱們嘴巴都要緊一些,萬不可給主兒惹禍。”

雲芝認真點點頭,幾個人便也不再說這事兒。

到了晚間,靜嘉沐浴的時候,劉福才隔着窗戶低聲禀報:“主兒,檀香果然出去了,在牆角邊兒待了會兒,就回了榻榻裏。”

“嗯,盯緊了。”靜嘉輕聲吩咐。

皇帝出行後,要動手腳的也該趁着她還沒坐穩三個月動手了,她也好趁機‘小産’,引蛇出洞,一次将人給解決了才是。

就在靜嘉阖着眸子思索的功夫,魏嬷嬷和林守成并着敖樂都跪在他面前。

“朕出宮期間,一切都以貴妃的身子為主,若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兒,拿捏不準的可以跟貴妃禀報,她的命令跟朕無異,記住了嗎?”皇帝穿着裏衣坐在美人肩上,氣勢駭人道。

三人都緊着應聲:“奴才(奴婢)記下了。”

“若是貴妃安好,等朕回來後,重重有賞。”皇帝緩了緩語氣,只是話更叫三人心驚,“若是貴妃母子少一根汗毛,你們該知道下場。”

魏嬷嬷可能在靜嘉身邊伺候久了,少不得膽兒大一些,聞言偷偷腹诽,他們肯定都會照顧好貴妃,從頭到尾叫貴妃身子不穩的……不就面前這位皇主子一個嗎?

“程太醫那邊敖樂你盯緊些,若是有人往他身邊試探,一律殺無赦。”皇帝想了想又吩咐。

敖樂铿锵道:“嗻!”

“行了,你們都退下吧。”皇帝感覺該吩咐的都吩咐完,這才回道寝殿。

靜嘉已經洗漱的白裏泛紅,舒舒服服躺下了。

皇帝目光柔和許多,将靜嘉溫柔抱在懷裏,蹭了蹭她鼻尖:“朕不在宮裏,萬事都要辛苦你來張羅,你要答應朕,不管發生什麽,不可以拿自個兒的身子開玩笑。”

“嗯……”靜嘉遲疑着點頭,可是‘小産’的事兒不是已經說好了嗎?那該是除了這件事吧。

她也沒多說,反正早就禀報過了,一再提醒皇帝自個兒耍花腔拿來的貴妃位,說不準以後她這朵鮮花兒成為殘花後,就成了罪過。

皇帝大概知道靜嘉在想什麽,面色有些無奈,也有點子不自在,他本來得知靜嘉有身子後,是沒想瞞着她的。

可……聽程太醫說的那番話,叫皇帝心裏有些不安,身為皇帝他還從來沒嘗試過這種進退不得的滋味兒。

可皇帝知道孩子對靜嘉來說有多重要,要是叫她知道自個兒診脈前幾日那不是來了葵水,是被自個兒折騰的……皇帝不動聲色摸了摸鼻尖,肯定會叫靜嘉将他推得更遠,說不準連抱着她睡覺,這沒良心的小東西都會擔心自個兒壓着孩子。

再說皇帝心裏也有些拿捏不準,若是這小東西知道自己算計一場,被他反算計了,會不會惱羞成怒,或者……再不肯信他呢?他想得靜嘉信任,偏偏這些事兒來的巧。

皇帝這回出去,也沒攔着魏嬷嬷跟靜嘉說事情,他不在跟前,這小東西生氣……也該有限吧?說不準等他回來的時候,就沒那麽大氣性了呢?

在皇帝心裏,靜嘉如今怎麽也對他有了情意,到時思念會叫他如今的好更發酵些,那說不定靜嘉就把怎麽有孕這事兒輕輕放過呢。

腦子裏轉悠着許多不切實際的念想,皇帝聞着靜嘉身上淺淡的玫瑰花露香氣,慢慢睡了過去。

等靜嘉起身時,皇帝都已經帶着大部隊出城了。

“叫她們平靜了那麽些時候,也該是收拾她們的時候了。”靜嘉用過膳後,将魏嬷嬷和劉福叫到跟前來。

“查清楚檀香是誰的人了嗎?”

劉福趕忙道:“回主兒,小盧子盯着過來取信兒的,是壽安宮灑掃上的,只拿不準是端貴太妃還是康老爺子的人。”

“嗯?康太妃一直沒動靜?”靜嘉挑了挑眉問。

魏嬷嬷搖頭:“儀嫔和墨貴人都跟了去,康太妃就更安靜了,日日在佛堂不出來,除了佟嬷嬷誰也見不着她。”

靜嘉垂着眸子思忖了會兒,決定相信皇帝的話和自己的直覺,先将康太妃放在一旁。

“那就該是端貴太妃的手筆,隐衛可盯住了端貴太妃和勤貴人那頭?”

魏嬷嬷點頭:“連容嫔那兒都盯着呢,只是園子裏不好盯得太緊,關爾佳府上的二夫人去了坦坦蕩蕩一次,容嫔再沒別的動靜。”

靜嘉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大對,可還是那句話,他們沒法子千日防賊,不過兵來将擋便是,反正她們也不會坐視她的肚子大起來。

說到這兒靜嘉突然想起來吩咐:“為免她們真能沉得住氣,勞嬷嬷辛苦一下,咱們都不知道這肚子何時該鼓起來,大小如何,您提前準備一二。”

魏嬷嬷:“……”她視線微妙掃了眼靜嘉的腹部,不動聲色應了下來。

只是過後好幾天半夏也沒見魏嬷嬷動過針線,她比杜若仔細許多,抽着空兒問了一嘴:“要是需要準備什麽,奴婢來動手也行。”

魏嬷嬷意味深長:“不必,用不着。”

半夏有些摸不着頭腦,那不成魏嬷嬷早看準了那些人沒耐心等下去?越想半夏心下越是凜然,她認真點點頭——

“奴婢知道了,這些時日奴婢和杜若姐姐一定盯緊了主兒身邊。”

不知道她腦補了些什麽的魏嬷嬷:“……”算了,盯緊些不是壞事兒。

果然,很快就有人沉不住氣了。

半夏熬藥的時候,被雲芝喊去拿東西,這日的安胎藥裏,就被杜若聞出來點不對的地方。

“只是特別輕微的味道,該是紅花。”杜若恨恨道,“吃裏扒外的東西,老早晚要打死這背主的,叫大夥兒都警醒些才好!”

靜嘉笑得微妙:“劉福去問問程太醫,這般藥量,要多久才會因着情緒起伏過大而滑胎。”

“嗻!”劉福緊着出了門,內務府那頭,陳掌事吩咐小蘇拉來了儲秀宮。

“貴主兒,大人叫奴才跟您說,安國公不好了。”面色普通的小蘇拉輕聲道,“大人叫奴才聽貴主兒吩咐。”

靜嘉仔細打量了這小蘇拉一會兒,他瞧着不起眼,可這會子在自己面前回話倒是鎮定得很,而且瞧着他的站姿……靜嘉想起寶赫曾經跟自個兒說過的話來,會功夫的人站姿是什麽不丁不八,應該是随時都能暴起傷人的。

靜嘉捏緊了帕子淡淡問:“你叫什麽?”

“奴才馬亮,是納喇大人救了奴才的命,納喇大人臨行前吩咐,一切聽貴主兒吩咐。”馬亮輕聲道。

靜嘉這才明白,他的主子不是鄂魯,是淮駿。

“鄂魯那邊……”

“大人知道奴才的身份,因着萬歲爺不在宮裏,大人怕貴主兒身邊不安寧,特意安排奴才進了廣儲司。”馬亮回答道。

靜嘉點點頭:“如此啊……那若是我想出宮,能安排嗎?”

“主兒!”魏嬷嬷驚訝叫道,“您身份貴重,還懷着身子……”

“叫敖樂派人跟着就是。”靜嘉打斷魏嬷嬷的話,都是自己人就不必拿身孕說事兒了嘛。

“萬歲爺走之前不是吩咐了,一切都聽我安排?安國公府的事兒若是我不出面,容易留下後患,還是我親自去。”

靜嘉這會子也就是仗着皇帝不在宮裏,皇帝猜得沒錯,她就是慣會先斬後奏的,反正如今也沒人敢攔她。

當然靜嘉此舉不是任性,從檀香那頭來看,不管是誰,耐心都不會太多。

她沒有時間慢慢安排了,墨勒氏不是個好相與的,不管誰去都容易出岔子,這件事唯有她親自來解決,她才能安心。

再說要動手的是那位小娘,安國公府做的那些事,光是阻止人家報仇,說不過去,她也要給那位姨娘一個交代。

徹底處理好安國公的事情,她才能好好面對宮裏的風雲變幻。

“事不宜遲,就今晚,叫鄂魯安排。”靜嘉對馬亮吩咐。

馬亮不像魏嬷嬷那樣擔憂,他這條命是撿回來的,如今主子怎麽說他怎麽做就行,反正死他也是死在主子前頭。

林守成這頭知道消息都快要哭了,圍着魏嬷嬷轉圈:“嬷嬷诶,您怎麽也不勸着點兒呢!要是叫萬歲爺知道了,哎喲喂,非得扒了咱們的皮不可!”

“你敢在主兒跟前多說話?”魏嬷嬷翻個白眼,“主兒執拗起來,萬歲爺都攔不住。”

林守成:“……”知道就不用說出來了好嗎?你這不是逼着奴才背主子說壞話嘛!

“就是,萬歲爺這是含在嘴裏怕化了的疼貴主兒,可是叫咱們都泡在黃連水裏喲!這出宮萬一……不行,我得去找熬首領說說去,實在不行,要不……輕輕敲暈了貴主兒?”林守成跟做賊一樣道。

都沒用魏嬷嬷回答林守成,敖樂只跟盯死人一樣看着林守成:“你敢你去,我不敢。”

“……”林守成苦着臉兒去安排保護的人手,他要是敢,他還跑這大傻個面前逼逼賴賴什麽?

宮裏下了宮鑰後,除了打梆子提醒各處小心火燭時,各宮裏的的應和聲兒,到處都安靜極了。

沒有主位上的牌子或者能不叫人發現的好身手,是沒人敢在外頭行走的,叫人發現就是砍頭的大罪,說不準還要連累全家人。

內城是都虞司派人守護,出了乾清門到外城宮門,都是禁衛軍的職責,按理說不動聲色出門兒,還是貴妃出行,不驚動人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萬事沒有絕對,皇帝也有私下要辦事兒的時候,宮裏不止有暗道,其他幾個門都不好說,神武門向來是奴才們出行的地方,也有操作空間。

按照內務府的想法,是叫靜嘉裝做去義莊打點去世奴才家人的小蘇拉,有馬亮和鄂魯安排的管事在,不會叫人發現不對。

只要塞了銀子,神武門那邊都不會為難內務府出去的人。

可林守成不敢冒險,真有個萬一,他們這些人連師父在內都活不了。

所以等靜嘉收拾好了,穿上玄色的大氅後,帶着馬亮等人剛到望月閣前頭,就叫林守成攔住了。

過了望月閣,往前過橋繞過千秋亭,再走小半盞茶功夫,就能從延輝閣旁邊的承光門穿順貞門,然後出皇城。

可別人不知道,林守成知道這位尊貴主兒懷着身子呢,怎麽敢叫她走那麽多路累着。

“主兒,奴才伺候您出去,您先換身衣裳,乘軟轎走吧?”林守成笑着上前,伸出胳膊叫靜嘉扶着。

可不敢叫人知道貴妃裝作小蘇拉出去,這衣裳哪兒來的還不知道呢,換下來他林二總管就給燒了,絕不能叫萬歲爺知道。

靜嘉挑了挑眉,也沒說什麽,魏嬷嬷跟林守成通氣兒本就在她預料之內,此番也算是試探,果然……她垂眸掩住笑意,心窩子倒真有點暖意,萬歲爺比她預料的,還要在意她的安危。

這讓靜嘉本來還有些煩躁的心情好了不少。

望月閣不只是昭貴人的故居,皇帝以前愛來這兒躲清閑,除了緬懷生母外,還因為望月閣不遠處的位育齋內,有往外城去的暗道,直通神武門左側的西長房,一路向西,從角樓那頭出去,坐船度過筒子河,便神不知鬼不覺出去了。

林守成怕她累着餓着犯困,一切都安排的妥帖仔細,直到下了船坐上軟轎,都沒用靜嘉走幾步路,全程都是隐衛充當太監伺候着,馬亮都沾不上邊兒。

靜嘉坐在轎子上還有些恍惚,這出來比她想得容易多了。

偷偷掀開簾子,靜嘉瞧了眼靜悄悄的街道,遠遠望去不經意便看見天空一輪圓圓的胖月亮。

今兒個是十六呢,正是月亮最圓的時候,靜嘉斜靠在軟轎的靠枕上,眸光潋滟瞧着圓月,心裏驀地浮現皇帝不厭其煩叮囑時,那溫柔的眸子。

不知道為什麽,一股子愉悅打心底輕輕柔柔升起,叫她仿佛泡在溫泉水裏的心窩子不知不覺便開始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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