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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葉景祀從小被奉承到大,看到四十幾歲的葉守備叫叔叔,仍然有點頂不住,道:「本就不是親族,如此稱呼承受不起,葉大人以後莫要如此叫了。」叫他的都有點肝顫了。
葉守備剛聽管事說了葉景祀的脾氣,知道這位小爺只能順着好,連連道:「全憑四爺吩咐。」
讓着進到府裏,只見裏頭張燈結彩貼着喜字,靜楚看的驚訝,不至于這麽讨好吧。
就聽葉景祀問:「貴府這是要辦喜事?」
「小女出閣。」葉守備讨好的說着。
葉景祀很無所謂的道:「恭喜。」
守備府的後花園雖然不算大,但空屋總有幾間,靜楚非常堅決的把葉景祀趕跑了。次日早飯過後葉景祀便帶着靜楚回楚家,楚家離守備府并不遠,同樣處在景陽的黃金地段,只隔了兩條街,坐車過去近的很。
兩人并肩坐着,葉景祀神情有幾分歉疚,道:「房子有些……」
靜楚叔叔占了靜楚財産之後,便把大房宅院轉手賣人,葉景祀花了一番功夫才買了回來,只是很可惜,買主買房之後幾乎全部推倒重建。葉景祀雖然找來了原來楚家的老仆,也按原來的格局翻修了,總是差了許多。
靜楚正發着怔,從早上起來之後她的心裏就吊起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在心中鬧騰不己。葉景祀突然出聲,她根本就沒聽清,只是心事重重的看向他,輕聲道:「我家的事讓你操心了。」「都到現在了還跟我說這種客氣話。」葉景祀說着,不自覺得拉住靜楚的手,卻發現冰的很,不禁道:「穿薄了嗎,怎麽這麽冷。」
「沒事……」靜楚說着,反手握住葉景祀道:「幾年沒有回來,也不知道……」
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楚家雖然是景陽望族,但各自已經分家,靜楚家裏也不是暴富之家,在這樣的黃金地段也就是一套三進院落,前門也不算寬敞,只在大門口下車。
靜楚下車時腿多少有些抖,葉景祀雙手扶住她,從昨天進入景陽之後,靜楚就是一直不說話,一副沉默的模樣,葉景祀也不敢逗她說笑,只能常拉着她的手。
擡頭看着門上楚府兩個字,太新了,新的讓靜楚陌生起來,回頭看向葉景祀道:「你……翻修了……」
「嗯,修了一部分……」葉景祀說着。實在不敢給靜楚說,已經翻修兩遍,除了宅地沒變外,跟以前完完全全的不同了。
靜楚看看葉景祀,神情有幾分疑惑,也沒說別的。從大門進去,一步步往前走,只到前院書房處就停了下來,扭頭看着葉景祀,神情落末聲音中帶着哽咽,道:「謝……謝謝你……」
說到這裏再也忍不住,嗚咽哭了起來,這是她的家,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太多的細節太多的生活經歷都在這裏,就是翻修了一部分也該有痕跡在,抹去的如此徹底,不是葉景祀修太狠,而是前頭人修太狠,葉景祀怕她傷心才重建的。
「怎麽就哭了呢。」葉景祀看到靜楚如此哭了起來,頓時手忙腳亂起來,連忙拿手絹給靜楚擦淚,又道:「我是為了讓你高興,不是想讓你哭的……」
靜楚不自覺得伸手摟住葉景祀,哽咽道:「我知道這裏一切都變了,景陽的這些都跟我再無關。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對我好。」
葉景祀反手抱住靜楚,顯得十分激動。好像稀世珍寶一樣的摟在懷裏,只覺得一切的辛苦努力換來這麽一句話實在太值得。
「楚……楚姑娘……」突兀而悲傷的一聲傳過來,打斷了相擁的兩人。
靜楚不自覺得放開葉景祀,擡頭往門口看去,說話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很年輕也很憔悴,鬓邊似乎都有白發可見。
「你……」靜楚聲音顫了一下,幾乎不可聞的道:「陳大爺……」
葉景祀早知道有陳淵這號人,但照面這是頭一次,神情不自覺得的凝重,臉色也有幾分陰沉。但細看看陳淵,又有幾分釋然,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醜不哪裏去。但低眉順眼,臉色發青愁雲滿面,氣質全無,這樣的人別說跟他比,就是國公府的管事也比他體面。
這樣的情敵實在不足為拒,不過葉景祀心裏仍然覺得有些不自在。靜楚就是沒有嘴上直說出來,以前她确實有想法舍他而取陳淵。
「陳大爺……」靜楚福了福身,理了理煩亂的心緒,道:「我就要成親了,帶夫婿回老宅來看看,不曾想到遇上陳大爺。」
陳淵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幾乎不敢擡頭看向靜楚。昨天靜楚跟着葉景祀在景陽街上走時被陳家的下人看到。他估摸着靜楚可能會回老宅看看,便來這裏等,果然遇上了。顫聲道:「恭喜楚姑娘……其實,我也要成親了……」
他也要成親了,娶家守備府葉家的姑娘,他到底還沒有扭過家人。現在靜楚也要成親,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噢……」靜楚輕輕說了一句,說不上意外也說不上輕松,只是福身道:「恭喜陳大爺。」
陳淵身體一直微微顫抖着,聽到靜楚這聲恭喜整個人好像站不住似的。最後還是跟着過來的小厮過來上前扶住陳淵,這才站穩了。有幾分自嘲的笑着道:「二十歲了,一事無成,此時成親也是沾了父母的光。」
靜楚看着陳淵,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酸楚,道:「此時相見,再見無期,陳大爺保重。」
說完這話,又朝陳淵福了福身,對葉景祀道:「走吧。」這裏已經不是她的家,景陽還是那個景陽,卻與她再無關系。
葉景祀扶着靜楚出門上車,馬車要走時,就聽陳淵後頭喊着道:「後會無期,姑娘……一定要好好保重。」
喊到最後一句時,陳淵似乎失聲痛苦起來。
靜楚的心似乎也跟着揪了起來,卻沒有掀起車窗去看。葉景祀卻是伸手摟住她,道:「自己都要成親了,還找上門來說這些話,沒得惹人讨厭。」
「我也要成親了……」靜楚淡淡說着,道:「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葉景祀聽得高興起來,便把靜楚摟得更緊些,小孩子心性發作起來,至此仍然不忘說情敵壞話吹捧自己,道:「那種言而無信的男人,早就該抛到腦後,你是遇上了我,若是沒遇上呢。他早娶美嬌娘在懷,你還在庵堂裏吃苦等他,不知道要被騙多久。」
「他父母不同意這門親事,忤逆長輩乃是大不孝,他順從父母另娶他人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會因為他的順從而心生怨恨。」靜楚說着,陳淵願意娶她為正室這份情義她會記得,無法堅持下去可以理解,沒什麽怨不怨的。
說到這裏,靜楚不自覺得擡頭,看向葉景祀道:「我信你是真心待我,我也信你現在的承諾是真心誠意,只是事事難料,若是将來有其他變數,我也不會怪你。」
「你怎麽拿我跟他比,我既然許了你,肯定守約到底。」葉景祀說着。
楚家的祖墳就在景陽城外,雖然此時人丁凋零,畢竟是曾經的大族,族衆仍然不少。祭祀掃墓的許多東西都是從京城帶過來的,還有一部分則是在景陽采買的。靜楚父母的墳,葉景祀早就派人整修過,連帶着路也收拾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