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容麒 就像是心口被擰了一把

“沒見過你這樣拉着馬跑的人,這馬不就是給你騎的嗎?”蕭成器将簪花晃了晃,故意逗弄她。

容莺覺得他莫名其妙,“你想做什麽?”

“就是覺着你有趣,突然想逗你一下。”他臉上一點歉疚的意思也沒有,反問她:“我上次這麽對孫家小姐,她立刻就騎上馬追着我打,你怎麽都不生氣?”

容莺想不通他要做什麽,只好說:“我追不上你。”

要知道剛才那一下勾了她的頭發,疼得她差點叫出聲,當然還是氣憤的。

說話時她的餘光掃過看臺,方才還站在那裏的聞人湙已經不見身影。

蕭成器還在喋喋不休地說:“不試試怎麽知道,來了馬場不騎馬多沒意思,公主要是怕輸,我讓你一圈,你的發釵還在我手裏不能不要……”

容莺又看了一眼看臺,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煩躁。而面對蕭成器,又不敢不理會他,只好小聲說:“發釵給你,我可以走嗎?”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這可是你說的,送人發釵有定情之意,既然公主傾心于我,那我自然是要收下的。”

她微微睜大了眼,顯然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無恥的話,立刻急着否認:“我沒有這種意思。”

蕭成器看她又羞又惱強忍着不發火的樣子,越發起了要逗弄她的心思。“你臉紅什麽,被我說中害羞了是不是?”

她明明是氣的!

“世子不要與我開玩笑了……”

容莺抿了抿唇,拉着缰繩加快腳步就要離開,有人騎馬追上來,問蕭成器:“蕭兄,二皇子殿下讓我問一聲你的人選怎麽樣了。”

蕭成器攔住容莺的去路,手上還拿着她的珠花,居高臨下的指了指。“喏,就她了。”

“這位是?”來人疑惑地打量容莺,還是沒能認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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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九公主,我看她挺合适的。”

容莺聽到兩人自顧自的對話,完全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立刻擺手道:“我不合适,我什麽都不會。”

蕭成器早就知道她會這麽說,反笑道:“要的就是你什麽都不會,你要會我還不找呢。”

“我不去……”她弱聲的拒絕,在蕭成器的威逼下顯得沒什麽存在感。

容莺從小就是沒什麽選擇的人,從來都是旁人讓她做什麽她就怎麽做,拒絕的話甚至很難說出口,即便真的不願意,只要對方态度一強硬,立刻就乖乖地低頭。

連蕭成器都沒想到她這麽好說話,只是玩笑似地吓了她幾句,很快就哭喪着臉不情願地答應了,甚至她還沒弄清楚到底是要去做什麽。

直到蕭成器拉着容莺到了她的二皇兄容麒面前面前,一衆人面色怪異地看着她。

容臻跟在容麒身後,看到她後立刻就瞪大了眼。

容麒擰着眉毛,一臉不可置信,指着她問蕭成器:“你居然讓我跟她一隊?蕭成器你故意坑我呢!”

蕭成器反駁道:“這可是殿下自己說要這麽比試的,還故意選蕭壑跟我一隊,那小子被馬踢過,坐上馬就哭着要下來,我好歹給你選了個不會哭的。蕭壑是我堂弟,九公主還是你親妹妹呢,她可是絕對不會偏向我,這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

容麒無話可說,憤憤地瞪了他一眼,看到臉色迷惑顯然什麽都不知道的容莺,他就更沒好氣了,冷哼一聲,只好自認倒黴。

“十五日後出分曉,到時候誰贏了隼就是誰的。”

始終沒有人向容莺解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一圈圍着看戲的人議論聲很大,不乏有譏笑的話傳進她的耳朵。

“蕭成器真會選,在場的皇子公主屬她笨了吧,到時候別從馬上摔下來才好。”

“九公主拉得開弓嗎?這不公平吧,蕭壑好歹是男子,你說二皇子會不會遷怒與她……”

“蕭壑更不好教吧,他摸都不敢摸一下馬,讓他騎上去萬一吓暈了……”

李願寧在人群後和哥哥說話,聽到有個倒黴鬼被蕭成器給選中了還覺得好笑,等聽到她們說起九公主,才反應過來容莺就是那個倒黴鬼,立刻擠進去拉住茫然無措的她,同時對蕭成器不滿道:“你要比試拉上別人做什麽,問過公主的意願了嗎?”

蕭成器看向容莺,“我問過你,你點頭了。”

李願寧詢問地看着她,容莺對上兩人的目光,只能不情願地“嗯”了一聲,算作承認。

她确實點頭了,雖然不願意也沒辦法,雖然不知道是要幹什麽,但絕對不是好事,早知道今日就不來馬場了。

李願寧更惱火了,怪罪他:“肯定是你逼公主答應的!萬一你贏了,她不讨好就罷了還要受人白眼,哪有你這種人?”

這番話說完,衆人齊齊看向容麒,他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沒好氣道:“怎麽就不能是我贏了?李願寧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會怪罪容莺不成?”

李願寧:“相信二皇子并非不明事理的人。”

蕭成器繼續挑釁:“看着不行啊,你們兄妹到時候可別都輸了。”

“還是多操心自己吧,別忘了帶拭淚的帕子,以免哭得太難看。”容麒被逼急了就開始放狠話。

蕭成器嗤笑一聲,也拽着畏畏縮縮的蕭壑應了。

容莺将頭壓得更低了,甚至想挖個地道逃走。

她本來只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永遠在角落默默無聞不被在意,忽然被一群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以至于緊張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攥緊了袖子強忍住內心的慌亂無措。

等他們争論完,容麒瞪了她一眼,似乎被氣到了,又或是嫌她怯縮的模樣,便不想在馬場多待,很快就帶人走了,還對她抛下一句:“你還留在這兒做什麽?”

李願寧拉着容莺的手,說道:“我和公主還有話要說,二皇子先行吧。”

容麒冷哼一聲,沒理會她。

容臻對她點了點頭,也跟着離去了。

李願寧這才給容莺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起因是匈奴來進宮,送來了一只罕見的通體純白的隼,聖上對飛禽走獸不是很感興趣,通常都會賜給皇子世子們做寵物。

蕭成器和容麒都想要,按理說身為臣子都知道要讓着皇室中人,偏偏蕭成器身份尊貴,平南王位高權重,完全可以讓他在宮裏宮外橫着走,和皇子打了架都是平攤過錯,從來就不明白“讓”這個字是什麽意思,鐵了心要争一争。

兩人從小就不對付,容麒心知自己未必争得過,于是才提出來私底下比試,誰輸了誰就自覺放棄。

不僅僅是為了一只隼,更是為了少年的傲氣與好勝心,非要争出個高低上下。

容麒雖然騎射不差,比起蕭成器還是差了一點,索性提出組隊,他在馬場随手指一個姓蕭的給蕭成器,蕭成器再找個皇室子弟指給他,就看誰帶的人更笨。

本來這一切都是容麒算好的,故意将懼馬的蕭壑引到了馬場,讓自己幾個騎射不好的兄弟姐妹今日都不準來。就算他一個人贏不了,也總比帶着蕭壑這種廢物的蕭成器要好。

只有容莺是他意料之外,因為她的默默無聞和怯弱,使他根本沒想到這位一年說不到兩句話的妹妹,會在今日出現打亂他的計劃。

容莺同樣沒想到自己會攤上這種倒黴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怪誰後,想來想去,還是怪自己今日不該出現。

——

二皇子容麒是繼後的親子,而太子容霁是先皇後所生的嫡長子,先皇後病逝後很長一段時間皇帝都沒能走出來,容麒雖然排行第二,卻與容霁相差了足足八歲。

後來的皇子大都身子不好,好幾位不等弱冠便夭折了,容莺被傳是不祥之人,導致本就不親近的皇兄更加不喜與她來往,其中容麒最是厭惡她。

“沒吃飯嗎?手一直抖什麽?”

“站這麽近,你的箭卻連邊兒都碰不到,要我讓人把靶子送到你面前紮上去嗎?”

“蠢貨。”

……

因着跟蕭成器的賭約,容麒讓容莺到他的後院學射,在此之前容莺沒有碰過弓,手臂擡起來都會亂抖,被不耐煩的容麒毫不留情一頓罵,臉色通紅強忍着眼淚,手臂依然因為動作不準确而抖動,地上落了好幾支箭矢。

坐在一旁看了許久,容麒忍無可忍又要罵時,宮人領着帝師從回廊走過,剛好見到這一幕。

容莺不知道背後有人來,只覺得手臂酸疼,又委屈又累,想休息又不敢說出口。而此時聞人湙突然出聲,淡淡地喚了容麒一聲。“二皇子殿下。”

容麒緩和了臉色,對聞人湙恭敬回了禮。“先生到多久了。”

“不久。”

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目光無意般掃過庭中的容莺。而她也正好回頭,對上聞人湙一雙沉靜的眼眸,忽然也不知怎地鼻子一酸,就像是心口被擰了一把,她眨了下眼睛,淚水就止不住地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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