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外憂 “不死不休”
“放下吧。”
聞人湙知道封善進來了, 頭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手上還輕緩地拍着容莺的後背。
封善将嶄新的衣裙放在一旁,立刻轉身就走, 順帶還拉着封慈一起走遠了。
屋子裏只剩容莺抽抽噎噎的聲音, 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聞人湙在她沒醒之前來過一趟,看到她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 這才放下心來, 也發現了她手臂的擦傷, 已經給她上過藥了。現在哭得這麽厲害, 多半是因為吓得不輕。嬌生慣養的女兒家連殺雞都沒見過, 如今看到這麽多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慘死, 難免日後要做噩夢。
她從驚悸中漸漸平緩,這才紅着臉從聞人湙懷裏退出來, 看了眼他微濕的肩頭,略有些難為情。
聞人湙倒是沒什麽表情, 也不大在意,問她:“誰推的你?”
容莺搖了搖頭, 心情複雜地說:“他們也死了, 我趁混亂跑開, 路上都是死人……”
她神情還有些恍惚,一切事發生的太過突然,以至于就像一場噩夢般,至今叫她難以相信。
她忽然想起什麽,抓着聞人湙的手臂,慌忙問:“蕭成器呢,還有他妹妹,他們還活着嗎?平南王府的人真的都死了嗎?”
聞人湙盯了她一會兒, 容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催促道:“你快說啊,蕭成器怎麽樣了?”
他被這麽一催,反而心底有團火燒了起來,如遠山般的眼睛微彎着,語氣很溫和,卻莫名令人感到發虛,“我以為你知錯了。”
容莺此刻十分緊張,絲毫沒注意到他情緒有什麽不對。“我不該亂跑的,可蕭成器太可憐了,要是我也不理他該多難過,就算平南王有錯,也不該禍及全家,要做到斬草除根的地步……”
然而聽到這話以後,聞人湙本來只是不悅的表情,此刻稱得上是陰寒了。
“禍及全家,斬草除根……你倒是心地好,可也別忘了平南王自己做過什麽,如今不過是風水輪流轉,輪到他自己罷了。”
容莺愣了一下,緊攥着他的衣袖也松開了,她隐約覺着,聞人湙應當十分不喜歡平南王,似乎……也不喜歡蕭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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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死了嗎?”
她失落地問完,表情也十分迷茫。換了誰都難以接受,白日裏還神采飛揚的少年一轉眼就慘死。
“平南王及王妃已就地誅殺,蕭世子認罪,蕭氏一族男子流放,女子充作官妓。”他面無表情地陳述完,容莺的臉上才算有了神采。
聞人湙冷眼看着她的表情變化,問道:“知錯了嗎?”
容莺沉思了一會兒,雖然不知道聞人湙指的是哪件事,但他既然說了,可能真的有做錯什麽吧,于是乖乖點頭。“知道錯了。”
容莺顯然不知道自己何錯之有,聞人湙看得冷笑。“你送的絡子倒是好看,可惜蕭世子被抄了家,如今身穿囚服,怕是沒有金玉來配。”
“他活下去就好了,剩下的以後都會再有。”她沒有聽出話中尖刻,反而眨了眨眼,主動伏過身去抱住他,在他肩上蹭了蹭,柔軟乖巧的像她養的那只三花。“先生有金玉,那我給先生做一個吧。”
聞人湙僵着身子沒動,一言不發。
“先生?”
他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兒才擡手環住她,應答的嗓音略微喑啞。
“別亂動了。”
——
塞外秋風瑟瑟,荻花翻飛如雪浪。
以突厥為首的匈奴部落忽然如約好的一樣攻打懷州,容恪才平息過一場小部落對邊關百姓的騷擾,立刻就忙着去守城了。
細數到如今,他已經快三年沒有回過京城,前年好不容易才安分的突厥敵軍近日來又蠢蠢欲動。他根本走不開,然而和魏州博州等地借的兵馬遲遲未到,他讓驿兵催了幾次,始終沒有等到援兵到來,眼看懷州糧草告急,兵士也都倦怠不堪,容恪心力交瘁,站在城牆上破口大罵幾個遲遲不出兵的郡守。
下屬聽到他發牢騷,不禁勸告兩句,同他說起了朝中的動向。
畢竟平南王祖上也是開國大臣,與簪纓世家的李将軍一同打天下,底下帶過不少良軍虎将,如今突然平南王倒了,一時間人心惶惶,還需要時間安定,如果此時關外再出事,就是內憂外患,大周江山不穩。
容恪知道這個道理,可他在關外多年,也弄不清好端端的平南王怎麽就想不開謀逆。如今正是朝堂不穩,邊關就更加不能亂了。
望着城牆下殘留的戰後狼藉,容恪只能煩躁地罵道:“這群混賬東西再不來人,我親自駕馬去将他們綁了丢到突厥軍管他們死活。”
說完後又悶悶不樂地摸出一塊染着血跡的平安符,神情低落,喃喃道:“也不知道今年能否趕上阿莺的生辰,我走的時候她才将将十四歲,轉眼就要十七了……”
邊關荻花如雪,飄蕩着吹遠,落在戰死沙場的兵士屍骨上,掠過烽火騰起的黑煙繼續游蕩,随着鴻雁的啼鳴一同遠去。
京城的秋葉開始掉落,平南王府的屍骨被拉去城外焚燒,朝中陸陸續續又被貶官入獄一批人,再被提拔起一撥人。容霁和容麒都把握這個機會暗中較量,想趁朝中大批清洗的時候安插自己的人脈。
聞人湙始終巍然不動,只遠遠地看着他們争鬥,默不作聲地隔岸觀火。
容莺自從那一日後就連着許久不曾吃過葷腥,甚至連一點紅色都不想看見,夜裏時不時夢中驚悸,醒來冷汗淋漓,如同趙姬才去世那段日子,睡不好也吃不好。聆春看得心疼,給她做了許多安神的湯藥,她也喝不下去。
皇帝年老神志不清,邊關戰亂的消息傳來,連容莺都隐約聽聞了幾次,他卻聽信讒言,以為是容恪擁兵自重,也想摻和到儲君之争才找他要更多兵馬,因此始終不肯放權,還聽信河北節度使與河中節度使的話,認定邊關并未生事,一門心思治理內政。
一直到秋深了,京城冷的厲害,容莺将蕭成器的兔狲和三花養在一起,兩只小家夥整日打架,三花打不過,在在洗華殿叫聲凄厲。
平南王府事變後,蕭成器他們很快就被流放潮州。容莺由于受了驚吓,回宮就大病一場,病中卻也沒能忘記蕭成妍,吩咐人去暗中護着她,想辦法将蕭成妍撈出來。然而一切比她想得更為可怖,等她的人去到教坊的時候,蕭成妍已經被折磨得沒了人形,見到陌生人就發瘋一般大喊大叫。
其中內情并不難打探,就算她再早兩日吩咐人去照顧蕭成妍,依舊不能将她從這泥潭裏撈出來。
平南王榮華時仇家衆多,一朝兵敗,想踐踏的人只多不少。蕭氏子弟被捉拿當晚,容麒就派人将蕭成妍接走,之後發生了什麽自是不必多言。蕭成妍曾拒絕過容麒示好,對于高傲的他來說無異于恥辱,如今得了機會,必定會朝死裏折磨她。
而為了讨好容麒的人,如今為了附和他,自然也會不吝于欺負一個弱女子。
才入教坊幾日,蕭成妍就已經開始失心瘋,尋死覓活了許多次。
可畢竟是官家的地方,容莺只能盡力保下蕭成器的姐妹讓她們少受苦。李願寧尋了自己的堂兄,花了重金包下蕭成妍,好讓她不再受人糟踐。
然而不到五日,容莺等人通報蕭成妍的近況,才知道容昕薇得了消息,帶人找到教坊司去劃爛了蕭成妍的臉。而當日一旁觀看的男子,竟無一人出手阻攔,反而在一旁哄笑,只為了看這位往日高高在上的貴女,被人踩在泥裏糟踐折磨,在他們面前凄慘的嘶喊。容莺氣不過,和李願寧一同出重金,安排蕭成妍假死逃脫,卻也救不了她的神志不清。
等到天寒時,聞人湙時常不在宮中,容莺很少見他,偶有傳聞說他與崔家的女郎定了親,她也并不理會,只當是謠傳。直到她生辰近了,容恪依舊沒有半點要歸京的消息,容莺忍不下去,出宮去見李願寧。
李願寧也曾身披戰甲跟着父兄上陣殺敵,對邊關戰事十分擔憂,始終不明白朝廷為何至今沒有下令派援兵。而李恪因為平南王府事變,他親自捉拿了昔日好友蕭成器,又眼看心上人淪入教坊無能為力,正憤憤不平地要去從軍。
容莺去将軍府上那日,正是立刻拎着長|槍鬧着要走的時候。背傷行囊的李恪看到她,登時眼眶一紅,既有羞愧也有落寞。
容莺此刻的心情竟和他有幾分類似,平南王府被抄家的那一日他們二人恰好都在,也都目睹了王府中人慘死的模樣,如今回想起來,卻都不忍心再提。
李願寧憤怒地拉住李恪,大罵他:“你是家中嫡長子,若此時不顧一切出走,等父親回來我要如何交代!分明已經及冠,卻如此沖動易怒,如何擔得起李家,如何為大周效力!我告訴你,蕭氏謀逆已成定局,蕭成器無論生死,都與你是血海深仇,絕無可能回到從前。”
李恪握緊手中銀槍,目眦欲裂地瞪着她,憤怒道:“那你要如何,我與他同吃同住,相識十七載,如今卻領兵抄了他的家,屠了他的族人,要我如何能安心入睡,我至今不敢從西橫街路過,只怕看到他平南王府的大門,看到那群混賬出入教坊司□□他的姊妹。”
李願寧沒有答話,李恪反看向容莺,眼含熱淚,怒而問她:“換做是你呢公主?若你是蕭成器,被你真心交付的人抄家滅族,将你的親人如豬狗般屠了個幹淨,讓你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你是痛恨他還是能大度包涵他的無可奈何?還是否能待他如從前?”
容莺被問得一愣,也沒想到吵着吵着怎麽輪到了自己,于是瞥了眼李願寧陰沉的表情,認真想了想,答道:“應該還是恨吧,就算再怎麽大度,也無法諒解這般血海深仇,落得如此結局,也只能怪天意弄人,換做是我也會恨個不死不休,要說能怎麽樣,也只能算了。”
她說完後李恪正欲再說,卻突然停下,陰着臉朝她身後看過去,俯身行了一禮。
“見過帝師。”
容莺驚訝地回過頭,聞人湙長身玉立,站在廊下如一棵雪松,日光隐入雲層,他面上晦暗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看到聞人湙眼中沉着層冷寒的嘲弄,似乎不是對着李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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