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幻夢 一切是假,厭惡是真

眼看枝頭冒了春意, 長安城始終被密不透風地圍着,漸漸連戰報也傳不進來了,叛軍攻打到了何處難以知曉, 援兵何時來救助長安更是毫無頭緒。

容曦焦頭爛額, 無暇顧及宮中的事。起先她負責威吓百姓,容莺則在後頭做些好事來安撫人心, 城中百姓十分受用, 鬧事的人也未曾掀起太大的波瀾。而容莺病倒後, 民怨便悄然增長。

容曦好一陣子沒有進宮, 想起容莺病得有些時日了, 索性進宮去探望。趙勉難得沒有提出随同, 臨出門前給她添了件外衣,送她上了馬車。

宮道兩邊的青牆襯着寥落的花枝, 枝頭含着花苞,等天氣再暖些, 繁花盛開美不勝收。

容莺在洗華殿養病,去佛寺祈福的念想也被打碎了。

她實在是厭惡喝藥, 好不容易撐着身子好些了, 突然又因為罰跪受了凍再次病倒。洗華殿只剩下三個侍奉的宮人, 本就冷清,如今少了鬧騰的三花和兔狲,安靜得讓她郁郁寡歡。

前段時日容昕薇在趙貴妃宮中喝了酒,因為實在無趣便想來看看容莺,進門發現了正在打鬧的三花和兔狲。她從前并未見過什麽兔狲,以為是什麽長相奇特的貓,非要抱起來看看,然而兔狲野性難馴, 被她強硬讓人抓來,發狂地撓了她的臉,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容莺出來賠禮謝罪,容昕薇卻聲厲色荏地要命人處死兔狲,她只好求到了太後處。趙貴妃護女心切,将她訓斥了許久,容昕薇答應她若是在殿外跪夠了三個時辰便不計較。

這只兔狲是蕭成器留給她的,畜生無辜,她身為主人只能盡力護着,再委屈也只能照辦。天氣本就寒冷,待她跪夠時辰早已暮色漸晚,凍得人瑟瑟發抖。

容莺跪僵了雙腿,最後是被聆春和宮女扶着坐上轎辇才回的宮。

她以為這件事就這麽了結了,不想回宮後卻見到兩個侍女哭哭啼啼的,将被溺死的三花呈給她看,而活下來的兔狲則被容昕薇帶走了。

容昕薇允諾不殺兔狲,卻殺死了她的三花。

容莺強忍着一口氣沒有哭出聲,夜裏難過到無法安睡,盡管雙腿酸痛難忍,第二日她還是去找容昕薇要說法了。

聆春也氣憤非常,卻也不想讓容莺無功而返,去了也是受氣,然而容莺堅持,她也只好跟着。

本以為容莺又是哭哭啼啼,和容昕薇好聲好氣讓她送回兔狲,卻未曾想一直以來嬌柔溫軟的人,悶聲發火的時候也能幹出吓人一跳的事來。

當容莺見到容昕薇的時候,眼看她眼含譏诮就要出言諷刺,卻在下一刻被一個響亮清脆的耳光打到怔愣在原地。

Advertisement

容莺冷着臉,手掌微微發抖,眼眶泛紅地瞪着她。

“你好大的膽……啊!”

她一句話沒說完,又是狠狠一個耳光抽了過去。

容昕薇氣到發瘋,容莺卻提着裙子就跑,一直跑到了太後宮中自己領罰,容臻聽聞了消息也立刻趕到,在一旁聲淚俱下的替容莺求情,最後還搬出了容曦和梁歇等人。

太後顧忌到容莺的未婚夫婿如今正有大用,也不想再将此事鬧大,讓容莺又罰跪了兩個時辰,并派人看守不許容昕薇再去洗華殿。容昕薇又是哭又是罵,反而沒幾個人相信容莺真的敢打她。

這次受罰後,容莺再次病倒,病中梁歇随容臻曾前來探望,想再送只貓給她,容莺卻更傷心了,怎麽都不肯要。

天暖些的時候,她發現庭院裏的杏花緩緩開了,聞人湙從牆頭抱下三花的身影還歷歷在目,可不經意間,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年,如今聞人湙不在,三花也沒有了。她總是這樣,什麽都留不住,珍視的都會一個個離她而去。

——

随着春意漸濃,長安始終沒有被攻陷,将士們便漸漸懈怠了,甚至民間還辦了元宵燈會。容莺的生辰即将到來,容臻見她神情恹恹,便撺掇梁歇去邀她賞燈會,被梁歇義正言辭地拒絕。而後梁歇去找容曦,希望她能命城中兵衛加強提防,卻不想容曦竟然跟着一幫年輕郎君去詩會玩樂。

正在長安城進入春日,衆人熬過寒冬漸漸放松警惕的時候,叛軍得了指令,忽然開始攻城。

比起激進兇猛的匈奴敵軍和北下的鄭開兵馬,這批叛軍也不知是誰帶領,行軍不慌不忙,等攻城時卻每一步都能踩中長安駐守的缺漏處。梁歇和幾位同僚的辛苦布局被全盤擊潰。都以為長安城至少能再守三個月,卻不曾想到了第三日領軍的大将就死于非命,京城中出現了叛徒。

拔劍殺将領,領軍開城門,将長安拱手讓人的賊子,不是任何任何一個懦弱無能的京官,而是來自公主府那位任打任罵好脾性的驸馬趙勉。

所有人都以為趙勉只會對容曦低聲下氣的讨好跪拜,然而一夕之間,這個往日懦弱敦厚的男子忽然起兵造反,投靠了對長安虎視眈眈的叛軍,雷厲風行地命人包圍皇宮,迎接敵軍進京。容曦得知這個消息,起初也曾命人反抗,然而趙勉早就掌控了公主府,第一時間命人将她捆了起來。

容曦沒有立刻被殺,也沒有被囚禁,而是被趙勉帶在身邊,逼她去看長安城門大開,眼睜睜看着叛軍兵馬踏入皇宮。

趙勉雖然降城,長安仍有将領帶精兵誓死抗敵,最終為了不傷及百姓,仍是降了。

消息傳到皇宮很快,起初容莺還疑惑,為何在叛軍到來前群情激奮的官員們忽然放棄,不久得了另一道消息,她便想通了。

直取長安城的叛軍将領之一是蕭成器,而長安中的潛伏多年的奸臣是驸馬趙勉。

蕭成器要造反誰也攔不住,以平南王府的實力,被抄家不過半年,若有人刻意扶持,領兵造反只是必然。所有人都當他已經在流放途中“病亡”,誰能料到他會攜着一大批兵馬來攻打長安城。

平南王府三百多人被殺,牽連者接連下獄,兄弟身死,姐妹為娼。縱使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可做到這份上,皇室被說一句忘恩負義并不過分,如今這奄奄一息的惡犬回來報複,勢必要與舊主拼個不死不休,撕下這血淋淋的皮肉來償還罪孽。

容曦被趙勉捆着,眼神恨不得化作刀子将他千刀萬剮。趙勉當做沒看到,反而還溫聲說道:“火氣不用這麽大,昨日與你喝酒的那些郎君一會兒就給你送來。”

他面上帶笑,眼神卻陰寒可怖。

容曦罵道:“無恥!我父皇母後皆待你不薄,如今你卻恩将仇報,算我看走了眼,竟然與你這樣惡心的賤人做了幾年的夫妻!”

趙勉猛地掐住她脖子,逼迫她閉嘴。

随後他譏笑一聲,話中帶着切齒的恨意:“待我不薄?公主以為我為何淪落到這般田地?曾幾何時我孫家也是名門望族,何須向你們這等反賊虛與委蛇。你父皇不過借勢上位的蠢人,搶了儲君之位還舉兵屠我孫家滿門!一百餘人只剩我獨活人世,待我不薄?你以為你今日的公主之位是如何得來的?”

話說完他松開手,冷漠地看着容曦咳嗽。

得知真相,她驚怒交加,不敢相信趙勉竟懷着陰謀與她成婚數年,多少個日夜的同床共枕,在他眼中不過是卧薪嘗膽!

“趙勉!你有種就現在殺了我!”

趙勉冷笑,将她一把拽起來。“我偏不讓你如願。”

蕭成器早就知道趙勉是自己人,然而此刻心中還是有些複雜。在平南王府被屠的那一刻他就放棄了所謂忠君,而在得知皇上派人将流放的蕭氏族人殺死的時候,他便下定決心只要能活下去,必定會回到京城複仇。

趙勉以為他還在心軟,索性說話刺激他:“你的妹妹蕭成妍淪落成娼妓,被容麒□□虐待,容昕薇還劃爛了她的臉,你如今猶豫,不如想想他們可曾對蕭氏族人留情。”

趙勉當然不會對平南王有任何悲憫,曾幾何時他也是靠着背叛舊主得到今日榮華,得到這樣的下場只能說是報應不爽。若不是聞人湙看蕭成器還有利用價值,他早就下手将蕭氏斬草除根了。

聽到趙勉的話,蕭成器的手緊攥成拳,額角青筋跳動,怒道:“你給我住口!”

趙勉冷哼一聲,問他:“張雲禮何在?”

蕭成器神情郁郁,仍是沒好氣地答道:“入皇宮擒人去了。”

趙勉神情微變,看向蕭成器,問他:“聞人湙在哪?”

“我怎麽知道?”蕭成器一聽到聞人湙的表情,面色就變得怪異起來。當初為了求聞人湙,他可是磕了好幾個頭,誰能想到這樣松風朗月般的帝師,竟然會是這場叛亂的推手,好一個隐忍陰狠的人物,竟以一朝帝師的身份在朝中隐藏了兩年多,可謂恐怖至極。

——

宮門大開,亂軍湧入,宮中禁衛死傷一片,叛軍副帥張雲禮年逾五十,曾是廢太子容珏的舊部之一,離開長安幾近十七載,積攢多年的憤恨怒火只能朝這空蕩的宮廷發洩,死去的妻兒便要皇室中人來償。

得了上頭的命令,張雲禮更加肆無忌憚,縱容士兵燒殺搶掠,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狼藉。

長安城被攻破的時候,太後将子孫召入宮中,逼着衆人喝下毒酒以死殉國,只為留下清白名譽。妃嫔和皇孫們自然不願,哭着喊着推拒,被強硬地按住灌毒酒。

趙貴妃幾乎是拉着女兒就跑,甚至還出言辱罵了太後,容莺也不願意,然而病體未愈無力反抗,太後身邊的宮女給她灌毒酒,她嗆得吐出來,卻仍是喝進去了一些,容臻拉着她逃跑,還安慰道:“皇姐別哭,那毒喝進去一口不死人的,我們快跑,叛軍很快就來了。”

容莺只知道蕭成器和趙勉都是叛軍統帥,踉踉跄跄跟着容臻往外逃,容臻拔劍砍殺阻攔的宮人,總算離開了此處。

容臻年紀尚輕,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遭遇這種事,只好拉着容莺往她的洗華殿去,想着如果走偏道興許人少,還來得及從銀臺門離開。

容莺到了太後宮中才知道長安城陷,容臻拉着她一路不肯停歇地跑,終于等她失去氣力了,二人扶着牆喘氣,她腹中疼痛,額上冷汗不止,強忍不适問道:“叛軍統領還有何人,三姐姐呢,如今在何處?”

容臻驚訝,随後一臉憤恨,罵道:“是蕭成器這混賬東西,早說蕭家早有反意,不想最大的反賊竟是聞人湙,我當初竟然還尊他敬他,原也是個豺狐之心的小人!”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呆呆地又問一遍:“豺狐之心,是誰?”

“帝師聞人湙,就是他!此次攻打長安便是他的手筆!”

再聽到這個名字,容莺渾身血液如同凝滞般,竟叫人沒有來地渾身發冷。

原來一切都是有解釋的。一切都是假,只有厭惡是真,分明只有她蠢笨,竟以為聞人湙對她有情。

容莺驀地笑出聲,捂着臉越笑越覺得胸腹發疼,容臻以為她被刺激瘋了,卻發現她滿臉都是淚痕。

“皇姐,我們還是跑吧,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容臻說完,伸手去拉她。

有幾個宮人正四處奔逃,看到容莺和容臻正在此處,立刻指着他們大喊:“在這裏,四皇子和九公主在這兒!”

剛喊完就有腳步聲朝他們來了,容臻吓得肝膽俱裂,不管不顧拉着容莺拔腿就跑。

容莺自知自己是拖累,甩開他的手,語氣強硬道:“你和我分開逃,不要管我了。”

容臻雖心中不忍,卻仍是咬牙道:“皇姐保重。”

容莺腹痛越來越劇烈,只好從近路回到洗華殿,想看一眼洗華殿的人是否還在。路上散落着宮人和兵衛的屍身,容莺強忍着恐懼,從一個侍衛的身邊撿起了短劍。

等她回到洗華殿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了滴落的血痕,想到聆春可能遭遇不測,一顆心被高高吊起,待走進後便聽到了宮女嘶喊着求救。容莺手心都冒了冷汗,她尚在病中,此刻又頭暈腹痛,連劍都握不穩,卻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宮人受辱。

侍女在看到有人來救她後眼中一亮,然而看到是容莺,卻立刻瘋了般尖叫道:“她是九公主,你要找的人是她!求求你放過我吧!”

穿着甲胄的叛軍起身,将一邊的人頭踢了一腳,人頭滾了兩圈露出正臉,正對着提劍而立的容莺。

看到人頭的正臉後,容莺臉色慘白地後退,宮女連忙爬起來穿好衣裳離開,叛軍并未去攔,反而笑道:“聽說這也是個皇子,老賊可真能生,不知這是公主第幾個弟弟?”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