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所有的面部及面部表情都在告訴……

《惡神》劇組外景地之一,某偏遠縣山區一個古村落裏,幾臺攝像機正在咔咔運轉。

阮落拿着瓶礦泉水,乖順聽話地守侯在一邊,和大家一樣圍觀影帝周霁的演技。

他是個小公司十八線小藝人,這次靠自己面試進入這個大咖雲集的劇組。他在暗裏,飾演的是男主天師的十六歲小徒弟。

今天沒他的戲份,他穿着黑色防風衣與藍色牛仔褲,防風衣領子豎起來,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更顯青春年少。

一鏡通過。

助理上前給周霁補裝,同時給他遞上一罐加熱的罐裝咖啡。周霁接了過來,又沖阮落招招手,阮落忙大步走了過去。

周霁把熱咖啡遞給阮落。

阮落在劇中演他的徒弟,日常影帝也沒有架子,就拿他當弟弟看。

這次,影帝照例問了問他對自己演技的看法,得到阮落的幾句彩虹屁後,滿意地哈哈一笑,又被導演樸建叫去講戲了。

劇中男二,同樣飾演周霁二弟子的當紅流量小生江子豪,正靠在保姆車上,遠遠地盯着周霁看了會兒,向阮落過了過去。

他像是随口一說:“阮落,明天外景在那個寺廟裏,是我和你的重頭戲,現在我們一起過去看看,走走位,随便對對對詞。”

江子豪流量出身,又攜帶資源進組,日常和影帝是一個待遇。江子豪性格還挺驕傲,除了能看看樸建、周霁的臉色,其他人都是愛搭不理,更別說在娛樂圈末端游蕩的阮落。

阮落也有些奇怪,但想到江子豪雖然實紅,但在演技方面,老被耿直的導演樸建數落。好幾次,因為NG太多,樸建直接撩劇本罵人,讓這個公子哥下不了臺。明天有他幾出戲,不緊張才怪。

和江子豪對臺詞沒問題,阮落說,“要不我們就在這兒對。”

江子豪斜着嘴角一笑,一副典型的浪蕩公子哥模樣,“這個地方入不了戲。我們到現場去。”

阮落現在沒什麽事,又沒有駁人面的習慣,“那要叫上方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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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我們又沒有對手戲,而且她算是年輕的老戲骨,哪需要對臺詞。”江子豪笑笑的。

“那行。”阮落回頭看了一眼忙碌的劇組,跟着江子豪上了他的一輛越野車。

和他們一起的,還有江子豪的兩個随身保镖。一行四人,直奔外景地之一,村外半山腰,一座破舊的連匾牌都沒有的寺廟。寺廟不知年月,也不知裏面供奉的何方神明。

當初,也不知道外景工作人員怎麽摸到了這裏,就把這裏定為外景地之一。據說一開始還遭到群頭及村民的強烈反對。問及原因,大致就是年歲長,所以形成了不少怪談與傳說。怕劇組驚擾了裏面的老爺,受到怪罪。

但你問他們這個供奉的老爺是誰時,他們沒一個答得上來。

老爺就是老爺,得罪了要受懲罰。

不行就是不行。

這也是祖上傳下來的規則。村民只是反複這樣強調。

“在劇組還習慣吧。”江子豪的問話把阮落的思緒拉了回來。

“挺好的。”阮洛把手抄在衣兜裏,又加了一句,“霁哥與樸導都很好。”

“霁哥,”江子豪嘴角斜一斜,“你當面也這樣叫他。”

阮落一笑,看起來如名字一樣軟軟糯糯,“霁哥對人很親切。”

“是嘛,我怎麽不覺得。”江子豪玩笑似的說。

車子停在一顆粗壯的槐樹下。眼前就是剛才兩人談及的寺廟。占地面積不小,但布局卻十分簡單。沒有一般廟宇的規模,只有一個闊大的院子與主殿。院門正對着主殿正門。

阮落跟着宋子豪和他的兩個保镖穿過院子。院子并沒有常見的焚香燒表紙的鼎爐,空空蕩蕩,倒是顯得挺幹淨。看來是劇務組的人員提前進行了打掃。

主殿裏面也是又深又闊。牆上只有個小窗,外面光線照射不透,屋裏灰蒙蒙的,像是處于晨昏交錯時分。

裏面也空蕩,沒有供案,香燭,經幔,當然也沒有供品。

正殿宇正中間,立坐着一個不知泥塑還是木材的雕像,高倒是高,讓人需得仰視,只是材質朽敗不堪,工藝也拙劣,雕像面目含糊,唯一醒目的是,身上是件沒有顏色沒褪幹淨的绛紅外衣。

下面倒是有場工準備的幾個團蒲。

要不是場工因為明天的拍攝,一早過來打掃過,這裏的積灰,可能會連腳都邁不進去。

《惡神》講的是周霁飾演的一體兩面,天師和堕神的故事。

堕神要用人類女童祭祀,得以修行。做為天師弟子,阮洛和江子豪知道後,阮落代替女童,着女妝被村民送到這裏,而江子豪則潛伏在外面,準備擊殺堕神。

明天他就是跪在這個團蒲上,在堕神來臨之時,給他迎頭一劍,就在不敵的時候,江子豪作為同門師兄弟,破門而入。

“子豪哥,我們先對臺詞,還是.......”

阮洛一回頭,一條繩子已套了過來,還沒來得及掙紮,保镖已把他摁住五花大綁。連雙手,雙腳都捆得結結實實。

“子豪哥.......”阮落反剪着手,站立都有些吃力。

阮洛人如其名,性子溫和,但并不笨。江子豪一直站在一邊,袖手旁觀,嘴角斜着一個冷笑,看來這一切都是策劃好的。幕後主使也就是眼前這位。

“哥,我哪裏得罪過你?”阮落費力地想要坐起來。

江子豪笑笑,“沒有。”

“那你這是幹什麽?”

江子豪捏住阮落小巧的下巴,“這可真是個看臉的世界,你這麽受歡迎,是因為這這張臉嗎。”

“哥,你也很帥。不是才被評為全國最受歡迎長相排名第三嗎。”

這種情況下,阮落再激怒江子豪就是傻了,便順着他的話說,但話音剛落,江子豪對着阮落的腿就是一腳,阮落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阮落咬着唇,沒吱聲。這個江子豪,平時阮落只是以為他自負,瞧不起人。現在起來,他就是個瘋子。一個瘋了的人,你不知道他到底會幹出什麽事。

“別擔心,”江子豪從阮落的衣兜裏摸出手機,扔給了保镖,又拍拍阮落的臉,“明早四點,劇組就過來了,他們會發現你在這兒。”

這意思是說,宋子豪要把自己扔到這兒一夜?

“子豪哥,為什麽?”阮落別說平時沒得罪過江子豪,兩人連話都很少,他完全想不到兩人什麽時候接下的梁子。

“為什麽?”江子豪漫不經心,言語帶笑,“老樸不是誇你有靈性,悟性高,反應快嘛。明天我和你是重頭戲。只我一個人NG的話,實在不太好看。所以,今晚委曲你在這兒呆上一夜,明天你又困又累,再看看我們兩個誰NG時間長。到時候,我倒要看看老樸是怎麽罵你。”

阮落瞪着這個富二代加持的當紅流量。

如果兩人真有什麽仇,什麽怨,江子豪所作所為,可以追根溯源,他也好理解,可現在僅僅就是因為這點莫名的妒忌心,就讓他采取如此極端的手段。

“你把我放了,我可以陪你練臺詞,練一晚。”阮落試着說服他。

江子豪的表情如同平時對戲那樣,雖然誇張,但沒有絲毫罪惡感。

“你就在這兒老老實實地呆上一夜。”江子豪說着,站了起來,看向正中間那個破敗的雕像,“也不是一人。不是還有這位神仙嗎。”

“你知道這個廟裏為什麽沒有香火嗎?我聽村裏的群頭說過,這裏供奉的主,講究等價交換。要財富,就要拿血去換,要長壽,又要用金錢去換,要愛情的話,那就更誇張了,要拿人去獻祭。這樣來說,還真是如假包換的惡神。和我們《惡神》這個劇本倒是不某而合......外景地找的這個地方,還真是應景。”

江子豪說着輕描淡寫地一笑,“老子我呢,剛好也有一個願望,那麽就用你獻給這個惡神了。”

說着江子豪指着那樽劣質的雕像,“現在他就是你的了。好好享用!”

“你特麽不但是個瘋子,還是個腦子壞掉的瘋子。”

江子豪是鐵了心把阮落扔在這兒了,阮落也不再裝乖巧,先罵個痛快。

“明天見到樸建,你知道會怎麽說吧。”江子豪又交待道,“如果你敢提我的名字......我就說你借對臺詞的名義,把我騙到這裏,然後要對我投懷送抱,我實在忍無可忍,只好對你略作小罰。”

阮落被氣笑了。

江子豪說着,向那樽雕像,玩世不恭地施了個禮,和兩個保镖退出了大門。

外面傳來鐵索嘩啦啦的聲音。進來的時候,阮落并沒看到這個破壞的殿宇有門鎖之類,看來江子豪有備而來,早就提前做好了準備。

阮落坐着沒動。這種狀況,他追上去也沒用。江子豪看似平常,實則瘋狂。進一步激怒他,不知道這個人渣會幹什麽事情。

阮洛的雙手被捆着,反背在身後。

現在天光還界于黃昏日落時分,這個廟不廟,殿不殿的地方,還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

阮落等到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才費力地站了起來,慢慢地挪向門口,用自己的聲體撞向大門。

這個破敗的廟殿,連柱子都腐朽敗落得沒了顏色,但阮落身體撞了十來分鐘,除了落了一臉灰,大門紋絲不動。

阮落歇了口氣,又挪到神像後面的後門。

後門同樣從外面被反鎖住,阮落如法炮制,撞得自己五髒六腑都像要錯位了,這扇看着無時不刻都破掉的門,也毫無反應。

阮落無力地貼着門,身體軟坐了下來。

緩了十來分鐘,恢複了點力氣,又挪着行動不便的雙腳,把整個殿宇找了一遍,最後只能頹然地靠着柱子坐了下來。這樣來回折騰,兩個小時已過去了。

殿宇裏的光線已暗了下來。

阮洛雖然外表柔軟,也好說話,但頭腦也清醒。現在各種方法都試過了,靠自己一人之力無法從這裏出去,只有等明天早上劇組過來。

明晨在這裏會拍幾場大戲,工作組四點就會從酒店出發,一個小時後就會到達到裏。

江子豪就是為了讓他多NG,他更要平息情緒,淡然處理這個意外。

雖然阮落這樣自我調節,但畢竟他才二十二歲,一個人又被孤寂寂地被綁着,并且,平常膽子挺大,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一倒晚上,又不堅定起來。現在時間尚早,還有就是手腕腳腕,被勒得生疼。無論如何閉上眼,腦子都異常清醒。

阮落幹脆睜開眼睛,對面的那樽雕像再次映入眼簾。

縱然這次再細看,還是無法改變粗制濫造的事實。

雕像的輪廓半座着,姿态倒是個散仙的随意樣子。但整個面部縱然是顏色剝落,依然看得出眉毛倒豎,眼晴瞪得突出,嘴巴大張。

所有的面部及面部表情都在告訴人:他很邪惡,他很兇殘。

還很.......醜。

這就真有點神不神,魔不魔,鬼不鬼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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