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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嗓子口。
——傾國傾城的男國師?嗯……且容我看上一看。
正想着,人群出現了微微的騷動,原來是國師的轎子來了,大家紛紛擡了腦袋想一睹國師真容。
無卦也伸長脖子看了過去……
好一頂漂亮的轎子。
金邊金底,白簾白板,轎頂鑲一朵玉色鳶尾平添了好幾分的妖嬈之感。
只可惜這八擡大轎被白色轎簾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裏面——什麽都看不到,真是的。
轎子往前走到了一家酒樓門口。領頭轎夫大聲喊道,“停轎——”
八擡大轎穩穩停下。
簾子被從內掀開,在萬衆矚目之下,轎中走出了一位男子。白衣黑發,身材欣長,飄逸自然,從背影看絕對是比潘安還潘安。可惜的是,那人偏偏帶了一張金色面具遮去容顏,讓人不得而見。
國師大人在随從的引領下進了那間酒樓,消失在了無卦的視線之中。
“唉……”不少人都發出了惋惜的嘆氣聲。
無卦轉向了身邊的一位百姓,禮貌地問道,“請問……國師叫什麽名字?”
那人看了一眼她,帶着極其驚訝的表情,“你問的是我洛國國師?你竟然不知道?”
“嗯。”無卦點了點頭——不知道對她來說很正常啊。
“左國師,左非色,你竟然不知道?”那人的表情就像是見到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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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卦面無表情地說了聲“謝謝”,而後就轉身走了。
——左非色,名字很有意思。
街上的人群慢慢又恢複了之前的情形,主角進了酒樓,看也看不到,就只有散了。
無卦慢悠悠地走着,路過那家酒樓時,她擡頭看了看——燙金牌匾上龍飛鳳舞幾個大字:天下第一樓。
“咯吱——”臨街一側的一扇窗戶被打了開來。
順着聲音,無卦看了過去。
一個侍女模樣的人在打開窗戶之後,稍稍退了幾步,放下了一層絲質的簾子,開窗是為了透氣,而簾子是為了遮住外頭的視線。
在那簾子放下的過程之中,無卦的視線所及恰好就有屋內景象。
兩個男子正站在屋中。
一位是帶着面具的國師,而另一位……
一看清那人的面容,無卦的腳步就似被生生定在了地上。
窗口的簾子已然拉上,可她仍保持着擡頭仰望之勢。
奇骨貫頂、天庭飽滿、高鼻挺梁、眉順眼亮、中直唇平、貴氣逼人,此乃千古一帝,真君之相!
此人日後必定一統天下,千古留名。
心中幾番震蕩,無卦幾不能言。
天下幾分已有百年,而今終是出了平定四方之人。
從此,天下将同!
深吸幾口氣,她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開始細細想來:此人的裝束是洛國裝束,又和國師在一起,應該就是洛國人。而當今天子算算也有四十來歲,但此人目測剛過弱冠,不會是當今聖上。可看他那身帝王之相分明是從小貴胄,絕不是什麽後起之秀、平民出生。且他周身有真龍之氣,算來應是出于帝王之家。
而這帝王之家……
當今聖上育有三子,一是太子韓晟,一是二皇子祈王韓蘇,還有就是尚且年幼的三皇子韓碧。
韓蘇是個不受寵的短命皇子,自己還認識。三皇子韓碧年齡又太小,所以眼前此人只可能是當今太子韓晟。
未來的一國之君,天下霸主!
作者有話要說: 出現了關鍵人物們。。。
☆、無卦有卦
“無卦,無卦?”
嗯?有人叫自己?
無卦回過神,赫然發現韓蘇正站在自己身邊。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護衛。
“你在看什麽呢?”遠遠地就看見她站在人家酒樓前擡頭入神地看着什麽,可他走近卻發現什麽也看不到。
無卦輕搖下頭,“沒什麽。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怕你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負,特地出來找你的。”韓蘇說得很是輕巧,可聲音背後帶着幾分認真。
無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就這麽出來,不怕見着仇家?”
上一次韓蘇遇難,她所得的卦象是金瓦紅牆,囚牛逆音。
前半句金瓦紅牆——放眼洛國就只有皇家宮牆是朱紅之色且可配金瓦覆頂。
後半句囚牛逆音——龍生九子,囚牛為大。相傳囚牛喜音,卦中所謂逆音是指違逆人常之事。
總的來看,說白了就是太子想要弑弟。
所以,韓蘇這個祈王爺坐得很不舒服。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答道“洛陽城下,他們還是會收斂一番的。”
無卦皺了眉,“明的不行,暗的行。你還是多待在府裏比較好。”
聽她如此說話,韓蘇心中有了歡喜之感,轉過腦袋,露齒一笑,“果然還是你關心我。”那笑容在無卦看來就如春日驕陽一般明媚……還有晃眼。
轉過頭,忽略眼前的耀眼,她的眉頭微微蹙起,“你,最好還是快點回府。”
“這是為何?難道你算到了什麽?”韓蘇問道。
“我沒算卦。”她聲音平淡,“只是我不喜歡滿街百姓盯着你看的時候順便看向我這裏罷了。”
聽她這麽一說,韓蘇有些尴尬地抽了下嘴角,可眼中笑意未變。
“那我們這就一同回去吧。”他提議到。
無卦木着臉拒絕了,“你先走,我還想再逛逛。”
直接忽略“你先走”三個字,韓蘇溫和一笑,說得很是妥帖的樣子,“那我就陪你一起逛逛。洛陽市集有很多有趣的鋪子,今日我定帶你好好看它一看。”
……你狠……
無卦深吸一口氣,妥協了,“那我們還是回去吧。”
目的達成,韓蘇不再多話,笑着開始領路,“無卦姑娘,這邊請。”
一路往回走,無卦心中有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韓蘇在一旁倒是興致不錯的樣子,邊走邊向她介紹洛陽的特色店家。
“你看前頭那家彩蝶軒是洛陽城裏最好的首飾店,式樣新穎、做工精良,深得女子喜愛。甚至有人會從外地特地趕來買上幾件。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麻煩了。”無卦毫不拖泥帶水,“我們直接回去就行。”
“也好,今日也有些晚了。等哪日得閑了,我再帶你好好逛上一逛。”韓蘇笑笑,也不在意。
回到府中,無卦打了聲招呼便直接回了房內。
有些事情,她要好好想想。
今日見到了帝王相之人,而且他身邊的那位國師神秘非常。
左非色。
她喃喃地念出這個名字,心中好似起了一片迷霧。
——師父來洛陽,會不會就是因為今日所見的帝王相和那個左非色呢?
回來後,韓蘇去了書房。
徐管家正在整理書籍,韓蘇坐在一旁看着雜記。
過了一會,韓蘇放下手中書冊,看向了徐管家,“先生,你覺得無卦姑娘如何?”
徐管家停下手中活計,想了想,答道,“王爺,這無卦姑娘的性格倒是獨特。”
“說來聽聽。”
“年紀輕輕,從不喜形于色,而且似乎有些……”徐管家斟酌了下,選了一個詞,“有些過于冷漠?”
“冷漠?”韓蘇笑着搖了搖頭,“她就是個嘴硬心軟的。”
“這……我就不如王爺清楚了。”徐管家很實在地說道,可那話裏怎麽聽怎麽有着一絲揶揄。
韓蘇狀似平靜地再次拿起了書,“徐先生今日話似乎有些多。”
徐管家笑了笑,繼續整理去了。
手中拿着書,韓蘇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個總是面無表情的清瘦女子。
——嗯,她只有我清楚,這點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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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求萬事有解,無事不通。
可否通天曉地,卦顯乾坤。
——起卦
誠心求問,但求解。
天道地道,牛鬼蛇神;天靈地靈、千機自現。
——出卦。
無卦睜開雙眼往桌上看去。
一枚陰面的錢幣孤孤單單地躺在那裏,餘下兩枚不知所蹤。
握有龜殼的那只手不覺輕抖一下,傳出清脆的金屬聲響。
無卦的眉頭緊緊鎖起,心中越發淩亂。
道曰:天生道,道生一,一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
卦從:一生二,二生三,三現乾坤。
她現下只得有一,無二三,并不成卦。
這就是說——不可算。
從小到大,如此情景她并不陌生。
算師父,她不得卦;算自己,她不成卦;如今又多了個國師也是自己不可算之人。
無卦嘆了口氣——看來那個國師的修為要比自己高,所以才什麽都算不出來。
只有另辟蹊徑了。
她再次起卦,此次所算——問帝王相韓晟一月之內可有見過算卦老者。
卦象恢複正常,可是內容卻是未曾見過。
會不會師父壓根就沒有見到過韓晟,她算錯了方向?
說是這麽說,可是她總覺得事情應該不是那麽簡單。
畢竟她算不出來那個國師,不是嗎?
龜殼傳來溫涼的觸感,她緩緩撫着凹凹凸凸的紋路一言不發。
既然師父來過洛陽,就一定有人見過他,遲早她一定會算出來。
她只希望,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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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青竹來敲了門。
她送來了今日晚食,精致小菜放在桌上後,青竹便站在了一旁,随時等候吩咐。
見她不聲不響地站在一邊,無卦很是不習慣——從小到大,她吃飯的時候被人這麽伺候這是第二次。當然第一次是那頓接風宴。
可是平日裏也這麽伺候着,實在是不大自在。
想了想,無卦轉過頭,“青竹?”
“在。”
“嗯……我這裏你以後把吃的送來就行,不用伺候我。我吃完自會把東西放在門口的。”
青竹恭敬地行了個禮,“是,姑娘還請慢用。”接着,她便面對她退了出去,雙手帶上了門。
過了一會,無卦又聽到了院門被關上的聲音。
這下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無卦一下覺得輕巧了好多。
看看桌上的食物,竟然還有一包包得好好的大肉骨頭。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給誰的。
“小黑。”無卦叫了一聲。
“汪汪汪——”從內屋沖出來了那只短短肥肥的小身影。
“今日你有福了。”拿着肉骨頭,她領着小黑一路去到了前院。
撿了塊幹淨的石板,她将紙包攤開放在了地上,小黑瞬間就撲上去開始大塊朵頤。
無卦拍拍它的腦袋,自己起身回屋內去吃飯了。
吃飽睡足,小黑趴在屋內的軟毯上開始打盹,無卦翻出了那本記不清看過多少次的《空花決》再次一頁頁翻将起來。
她心中越發不确定起來——師父他,究竟在何處。自己這般找下去會有結果嗎。洛陽這地……她還會停留多久?
唉……走一步是一步吧。
如鈎懸月,如舞燭焰。
孰悲孰喜,所往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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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無卦靠着門框,擡頭看那天色,心下微嘆:今日看來是不能出門了。
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回身進了屋內,安靜地等着她的早飯。
青竹辰時送來了早食。
擺放好盤子,青竹微微一伏,“王爺今日去了朝中,特地吩咐:讓姑娘且等他一等,王爺早朝後會陪姑娘一起上街。”
無卦看看門外,轉頭說道,“我今日不會出門。韓蘇……你們王爺下朝回來後應該也出不了門。”
青竹眼中閃過一絲奇怪,而後很快又收了回去,“奴婢話已帶到,就不打擾姑娘用餐了。”話畢,她緩緩退了出去。
“你最好走快一點。只有半刻時間就該下暴雪了。”無卦好意提醒道。
青竹心中驚疑,但還是伏身說了句“多謝姑娘”。
從聽雨樓出來,青竹擡頭看了看天——那位無卦姑娘說什麽下暴雪,可這不是大太陽嗎?
她心中疑惑,但還是微微加快了腳下步子——寧可信其有吧。
一路走來,風平浪靜。
眼看住處就在眼前,青竹有些松了口氣,放緩了步子:哪有什麽暴雪嗎。
她正在懷疑,可突然間,風聲大作,空中不知從哪裏湧來了片片烏雲,風起雲湧之間,眨眼工夫就下起了暴風雪。
青竹小跑着進了屋,仍是濕了不少。怪只怪這雪實在是來得太突然。
拍着身上雪花,她感嘆萬分:自己從聽雨樓這一路走來都沒有屋子可躲,若是自己腳步再慢上幾分,那定是半路就被雪覆了個遍。這可還是冬天,要是得了風寒,那可就不得了了……
無卦姑娘真乃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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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時候,韓蘇正坐在馬車中往府裏趕。
好在車夫有在馬車後頭挂着預備蓑衣,這時正好披上了繼續趕路。
韓蘇的馬車剛到門口,徐管家早已經撐了傘在外頭等着。見到馬車來了,他趕忙迎了上去。
車簾掀起,韓蘇面色有些疲憊地下了車,站在了徐管家的傘下。
徐管家将手中傘遞給他,複又自己撐起了另外一把,“王爺,這雪大,我們快些進去吧。”
韓蘇接過傘,“勞煩徐先生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府。
“徐先生。”韓蘇突然停下了步子,轉頭看向他,“我還有些事,就先不去書房了。”
“啊?”徐管家驚訝不已,“可這雪這麽大,而且王爺你還沒吃早食……”
“早食就送到聽雨樓吧。”韓蘇有些勉強地對着徐管家笑了笑,提步走了。
徐管家頓時了然:聽雨樓……王爺原來是要去找無卦姑娘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些過渡章節寫得我當年很是糾結啊。。。
☆、無卦有卦
此時,無卦在屋內剛剛吃完了早食,正在逗着小黑在玩耍。
大廳的門半掩着,雪的清爽氣味陣陣襲來,屋內的炭爐暖和和地生着,很是舒服。
“汪汪!”突然小黑沖着門口開心地叫喚起來。
隔着重重雪幕,無卦看到院門關得好好的。可是小黑那臉興奮地看着門口又是為什麽呢?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院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無卦姑娘,韓蘇特來拜訪。”
這是他自己家,還什麽拜訪。無卦推開廳門,沖着外頭說道,“進來吧。”
韓蘇聽到她的回話,這才伸手推開了院門,沿着小路一步步向聽雨樓走去。
他披着黑色白邊的長袍,撐着一把黃色的油紙傘,在風雪之中慢慢走來,好似一幅雪中美景。
“你最好是走快點。”無卦在廳內皺了眉,聲音有些不耐——這麽大的雪,走這麽慢幹什麽。
傘下,韓蘇疲憊的臉上微微綻出了笑容——她是在擔心自己着涼吧。也就她會把好好的關心話語說得這麽生硬了。
邊想,他邊加快了步子,一路進到了廳內。
屋內很暖和,韓蘇脫了外袍坐在了桌邊的凳子上。
無卦抱着小黑坐在他對面。
那小黑在她懷裏拼命蹬着小胖腿想要爬出來,無卦手下用力把它按了回去——沒這麽見色忘友的啊,注意點!
可小黑也不是省油的燈,就是不肯消停。無卦手按得有些酸了,禁不住松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色的小身影就脫離了她的懷中直撲對面的韓蘇而去。
我……
無卦滿臉黑線。
略帶驚喜地看着撲到自己懷中的小黑,韓蘇笑着摸了摸它的腦袋,“小黑,可曾想我。”
“汪汪~~”小黑尾巴幾乎要搖到天上去。
無卦在對面木了臉——個沒良心的家夥。
“無卦,這裏住得可還習慣?”韓蘇看向她,嘴角帶着微笑。
“嗯……不錯。”
“那我就放心了。”
他雖然在笑,可那笑意背後似乎有着勉強?是心裏有事?
“我還沒吃早食,便讓人送到聽雨樓來了,不知可否……”
“怎麽不吃了再來?”無卦眼裏有了一絲責怪,“天寒,胃哪受得住。”
“以後一定注意。”看着她有些生氣的雙眼,韓蘇心中暖成一片。
早食被送了過來,韓蘇讓送飯的小厮先離開了。
他放下懷中小黑,起身淨了手,便又坐回了桌旁。
“無卦,你要不要再吃點?”
“不用了。”無卦直接搖頭。
韓蘇笑了笑,自己端起碗,拿着筷子吃了起來。
他吃飯的樣子一向文雅,筷子也拿的很上,夾菜的時候顯得很是輕巧。無卦就這麽無聊地坐在對面直看到他吃完了飯。
放下碗筷,韓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等會我會讓人來收拾的。”
無卦不聲不響地站了起來,将桌上空盤随意收到了提籃中,而後放在了門口,“會有人來拿的。”
“麻煩了。”
“好了。”無卦端着茶壺、杯子坐到了他的面前,給他和自己各倒了杯茶,“這下你可以說了吧?”
“嗯?”
“你來找我,難道不是有話想說嗎?”
韓蘇伸手拿了杯子,看着杯中,久久沒有出聲。
無卦不再多話,也只靜靜坐在他的對面,輕抿着杯中略帶清香的綠茶。
……
“今日早朝之後,父皇宣我去了書房。”韓蘇輕輕緩緩地開始言語,“他說他見到我回來很高興。還說當年賜我祈王的封號,就是希望能為我祈福,多福多壽……可他說那些話的時候,為什麽眼裏要帶着同情呢……”
韓蘇擡頭看向了無卦,“他是我父王,可為什麽他不覺得傷心,而只是同情……”
無卦沒有回話,只是平淡地看着他。
“你……你應該都知道的吧……”韓蘇苦笑了一下,“我這個短命的二皇子,只不過是父王酒後亂性寵信了一名宮女所生下的孩子,要不是當時了清大師正在宮內,且算出我命不過二十,我怕是生下來就該死了的……”
沒有母家的背景,這樣一個意外出生的皇子必然是所有宮妃的眼中釘、肉中刺。盡管了清大師說過他命不過二十,但還是有人擔心夜長夢多,想要置他于死地。也許他們想的是:既然活不到二十,那早點死和晚點死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娘……當年為了護我,想要求出宮。娘以為出了宮,就能平安拉扯我長大,哪怕只到二十也行。父皇看在她服侍了自己十年的份上準了,還賜了我這麽一個封號。出了宮,沒有了那些勾心鬥角,我這個不受寵的短命皇子終于保住了性命。可娘她,卻在每日的擔驚受怕中身子越來越差,在我七歲那年染了風寒……”韓蘇說到這裏,聲音帶上了哽咽,“娘病的時候,我進宮去找過太醫,可連宮門都沒有能進去……最後是徐先生托人将消息偷偷遞給了父皇身邊的小太監,父皇這才遣了太醫。可是,已經太晚了……”
無卦聽着他說着那些滴血的往事,心中有一塊地方微微痛了起來。當時他還只是個孩子,那麽小就見識了人間的冷暖。
“父皇終于想起了我這個皇子,可娘卻再也回不來了……”韓蘇一口飲盡了杯中早已涼透的茶水,輕笑了一聲,“這個府邸還是父王在娘死的那年賜給我的,那之前誰能想到祈王爺住的地方只不過是一個聽雨樓一般大小的民宅。”
“都過去了。”無卦輕聲說到。
“是呢……只要再一年多,我這個二皇子就再也礙不到誰了。”韓蘇臉上浮起了自嘲的笑容。
氣氛凝滞了下來,兩人對坐無語。
無卦不知道說些什麽,此時她只能做一個安靜的聽者。
過了一會,韓蘇站起了身,“沒想到打擾了你這麽久。我就先告辭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白色的雪幕之後,無卦心中沉沉地悶了起來:這些都是命……可為什麽這些都是他的命呢。
韓蘇沿着小徑慢慢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無卦說那麽多。他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說說心裏壓了許久的那些東西。而無卦,這個剛認識不到三月的人,卻是他現下最能傾訴的人。
不知不覺中,他已那樣地信任她,在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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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昨日韓蘇的那番話,無卦沉悶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雪已經停了,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看着眼前寧靜的雪景,她提步出了院門——今日就出去散散心吧。
一路走到府門,她在路上正好有碰到青竹,和她說了下,便自自然地一個人出了門。當然,為了方便她還是着了簡潔的男裝。
清秀削瘦,隐隐散出一種雌雄莫辨的美來。
許是因為積雪,街上的攤鋪都沒有搭起來,但不少孩童都在開心地玩着雪。
無卦遠遠地繞着他們走——小心被他們丢出來的雪球誤傷了。
走着走着,她眼前出現了一條寬闊的河流。
在這白雪皚皚的寒冬,那河中之水仍是潺潺流動,沒有一點結冰的跡象。
——莫非這就是那傳說中冬日不凍的洛河?
沿着洛河,她慢慢而行。
人都說洛河之水,波光浩渺,其美不可話也。此話不虛——冰天動地之時,還能有滔滔流水,真是奇景。
好景使人舒暢,這點着實不假。看着眼前怡人的景色,她煩躁的心情也似緩緩被這流水撫平了開去,平和了不少。
——人各有命,無卦啊無卦,你又何必為一個短命之人庸人自擾。
複又看那冬日流水,一個想法躍入腦海——要是能在這河畔垂竿而釣,怕是別有一番風味。
正想着,她前頭不遠處就出現了一位垂釣之人。
那人裹在厚實的長袍之中,獨自仰坐在河邊的躺椅上,曬着雪後的暖陽,看上去好不惬意。
——倒是有人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無卦心中有些驚喜,提步向那人走去:能冬日垂釣之人,必定風雅,我且看看他的面相去。
在行到離那人約莫五丈之時,無卦突覺有些不對,微微放緩了步子。
果然,下一刻就有兩個黑衣勁裝的男子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兩人分別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交叉擋住了去路,冰冷的聲音從其中一人口中傳出,“什麽人。”
原來還随身帶着護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無卦退後兩步,壓低了些嗓音,“在下只是游玩散人,恰巧路過罷了。”說完,她便轉身往回走去。
可她才走了不到十丈的距離,突然身後傳來了奔跑的聲音。無卦下意識地回頭,就看到剛才攔路的一位黑衣男子一路跑向了自己。
?怎麽回事?
她正在奇怪,那人在她面前站定了下來,“這位公子,我家主子邀您過去一敘。”
無卦莫名其妙地問道,“你家主子?……是正在垂釣的那位嗎?”
“正是。”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無卦起了興致,那人倒是個有趣的。
她也不推辭,反正這光天化日,旁邊不遠處就有不少行人,不會怎樣。
再說,她也很想見見那個風雅的垂釣之人。
于是,無卦跟着黑衣男子一路走向了那處。
待她走近,那垂釣之人在躺椅上半側過身看向了她,有些熟悉聲音帶着幾分慵懶緩緩響起,“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傾城一笑,映雪生輝。如此容貌,如此笑顏,只要是見過一次就絕不會認錯。
無卦定立在那處睜大了眼睛:小楊村的帷帽白衣男子!
作者有話要說: 妖孽男再現~
☆、無卦有卦
看無卦認出了自己的樣子,那男子心情很好地揚了嘴角,伸手指了指釣竿,“姑娘可想試試運氣?”
很快就回過神的無卦聽懂了他的意思,有些遺憾地說道,“我沒有魚竿。”
“無妨。”那男子空伸了下手,不一會就有黑衣護衛送了另一支魚竿過來。
“姑娘如若不嫌棄,就且用這一根吧。”他看了身邊護衛一眼,那護衛雙手拿着魚竿遞到了無卦手上。
待握住那魚竿細細一看,無卦忍不住贊嘆了起來。
那制竿之竹杆形通直、材質堅韌、粗度均勻、節長适中,分明是上佳懷集厘竹。
以前和師父東奔西蕩的時候她曾經見過,這種厘竹是所有竹子裏頭最适合做釣竿的。
——這人果然是個懂行的。
拿到好魚竿,無卦也禁不住心癢癢了起來——好久都沒釣過魚了,手都要生了。
猶豫了一會,她還是抵不住心裏的那份蠢蠢欲動,“那……我就且試上一試。”
男子莞爾一笑,“請便。”
這時無卦才發現,自己的身後早已有人端了另一張躺椅放在了那裏,看了看那躺椅,無卦試探問道,“可否……”
男子輕點了下颌,“就是備給姑娘的。”
這般細心的待客之道讓無卦很有些受寵若驚。這不,她剛坐下身,就有護衛拿了魚食過來,直接就要幫她裝上鈎。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來。”無卦連連擺手,而後自己伸手接過了魚食,很是熟練地挂上了鈎,繼而“呼——”地一甩魚竿,放餌入水。
這整套動作,在她做來娴熟潇灑,快意非常。
一旁的男子挑了挑眉,眼中露出一絲欣賞。
“都說釣者‘怕得魚驚不應人’,在下就不多話了。”而後,男子慵懶地轉過身子,半閉眼簾,繼續靜靜地釣着魚。
無卦也靜下心坐在那躺椅之上,放松地看着湖面,直屏去遠處喧鬧,默享雪岸無聲。
周圍的護衛早已隐起。
脈脈洛水之旁,兩個表情各異的垂釣者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靜靜守着粼粼的水光,幾要融入那如銀的白色雪景。
天地一線,白茫雪色,銀銀洛水,分地如畫。
微風吹過,河面的浮子好似動了一動。
無卦定睛看去,那浮子卻又靜了下來。
是風?
她不很确定,而正在疑惑之時,那浮子再次動了起來,在河中幾乎劃成了小圈,蕩起一層層漣漪。
真是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随。
——魚兒終于上鈎了!
無卦一抓魚竿,猛地從河中提拉起來,一線水珠随着她的動作從水面躍起劃破天空,就順那水珠看去,一條一尺來長的魚兒正用力扭動着尾巴。無卦身子一仰,魚竿微彎,那魚順着她甩手的方向直直摔到了松軟的雪地上。
大功告成!
“啪啪啪。”那位剛才似乎入睡了的絕色公子正番坐在躺椅之上,笑着輕拍手掌,“好好好,好一條大魚。”
無卦心情大好,不覺嘴角微微翹了幾分,“這還要多謝公子的魚竿。”
那位公子搖搖頭,笑着說道,“哪裏哪裏,是姑娘善釣。”
看着在雪地上蹦跶的那條大魚,無卦走上前褪下了魚鈎,将那魚一路拎到了公子旁邊,放在了地上。“這條魚就當是我謝公子借我魚竿一試。”
那位公子一路看着她拿魚過來,現下正笑着看着地上的魚兒,複又擡頭看向了她,“這也快到中午時分了,不如今日就由我借花獻佛,将這魚烤了權作我和姑娘的午食如何?”
“已叨擾公子許久,我還是就此告辭了。”和他一同釣魚是無卦一開始沒有想到的,畢竟是萍水相逢,還是有點距離的好。
那公子臉上的笑意停頓了一下,而後微微搖了搖頭,也不挽留,“罷了,反正以後還會再見的。”
?無卦愕然,他怎麽說得很肯定的樣子。
“長青,你叫我長青即可。今日有緣同釣,不知在下可有幸和姑娘交個朋友?”男子起身走近她,帶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無卦的心中突然緊了一下,定睛仔細看那張臉龐,她有些吃驚起來——在那美色晃眼的背後,分明也是個短命之相,可為何她剛才一絲短命無福之感都沒有從他身上感覺到?
長青,長青,這個名字是為了能活得長一點而取的嗎。
“姑娘?”見她看着自己不說話,長青又喚了一聲。
無卦微低了頭,努力撫去心中莫名的焦躁,直覺告訴她面前的人對自己并無惡意,她略一思考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無卦,我的名字。”
“無卦?”自己的名字從他嘴裏被緩緩念出,她突覺得自己應該說個假名才是,“好名字。”
“後會有期,告辭了。”有些摸不清自己心裏的那份怪異,無卦匆匆道別。
“雪天路滑,姑娘慢走。”
背對着他,無卦不覺加快了步子。
——短命之人,韓蘇、長青……你說,她怎麽一個接一個地遇到?
此時的無卦并不知道,日後她所面對的一切,感受的一切全都是為了短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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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無卦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那只龜殼。
——嗯,就算上一算吧。
長青,長青。
手起,卦出。
……
無卦表情一時僵在了那處。
好吧,竟然又是個算不出來的。
那個從容有度男子第一次讓無卦感覺到了什麽是琢磨不透,如迷似幻。
閉上眼睛,她有些倦意地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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