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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靠在桌上——那日在小楊村,他曾提出要看自己的手,難道是要看手相?這麽說來,他也是個中高手?

随意撥弄着手中的銅錢,無卦有些感慨地閉目養神起來。

——國師、長青,才來洛陽這麽點時間,她就見到了兩個同道中人,而且都是高手級別?

唉……

什麽時候,算卦這一行這麽熱了?

突然,一副詭異的畫面在她腦海中閃現:白衣勝雪的長青和那位帶着面具的國師漸漸重疊到了一起,如影随形,金色面具下那張驚為天人的臉龐帶着傾城笑意,眼中漆黑一片。

……!

猛然睜眼,她十分詫異于自己剛才所想。

這……細細思來,卻又不是那麽不可能。

是不是呢,到底會不會呢?

唉!

怎麽猜沒用,怪只怪自己都算不出來。

她有些喪氣地收了龜殼。

算了,算了,想不明白就別想了。

鬧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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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在王府已經住了半個多月。

無卦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倒是和徐管家、青竹越發熟悉了起來。

韓蘇時不時會來找她,有時是一起上街,有時只是坐在屋中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天。

小黑在王府的日子過得很是滋潤,胖了一圈,連那毛色都亮的快要滴出油了。

至于那天在洛水所遇的長青,她倒是再也沒有見過,漸漸地也就被她抛到了腦後——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

這麽白吃白住的,無卦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最後在她的堅持之下,徐管家迫不得已地收了她一些住宿費。

另外,她還認真地表示自己可以免費提供天氣預測,包準包靈。

這倒是件好事,要知道測算天氣這事可有用着呢。起風、下雨什麽的都能提前知道,出門也好有個計劃。徐管家自然歡喜。

于是,徐管家時不時會親自前去聽雨樓。待無卦面無表情地掐指一算,今日天象如何如何地一說之後,徐管家才會去決定接下來要做些什麽。

至于府裏上下,更是将無卦姑娘視作了活神仙一般。

說啥來啥,那叫一個準!

這半個月,韓蘇都沒有去上過朝,一切似乎都恢複到了他那閑散王爺的日子,除了多了個讓他挂心的無卦姑娘。

當然,這是好事。

冬日的雪早就化了,再過幾日就是新年,府裏在徐管家的吩咐下,已經都換上了新的春聯、門聯,大紅的燈籠高高挂起。紅彤彤一片看上去喜慶非常,到處洋溢着新年氣息。

韓蘇特地找人給無卦做了身新衣——大過年的必須得有。

無卦推辭了半天,最後還是收下了。

因為韓蘇很認真的說道:“如果你不要,那我就裁了給小黑做衣裳。”

無卦:“……”暴殄天物啊!

除夕夜,府裏的衆人聚在一起吃了大團圓飯,餃子是肉餡的,有的還包上了銅錢。吃到銅錢的來年一定交好運。

為了讓新年過得歡喜,徐管家特地吩咐多包了些銅錢,不少人都吃到了。

韓蘇也吃到了一枚,看無卦沒有吃到銅板,他喜滋滋地想要去炫耀一番,卻看到無卦撥了七八餃子放在盤子一邊,将其他的都吃了,就是不動那七八個。但回頭卻又去舀了新的一碗接着吃,邊吃還邊又挑出了兩三個放到一邊。

“這些你為何不吃?”韓蘇好奇地指了指那些被她挑出來的餃子。

無卦看都沒看,說道,“硌牙。”

硌牙?

韓蘇略一細想,頓覺吃驚——這十幾個全都硌牙?

他不相信地拿着筷子把那十幾個餃子全都戳了個遍,竟然顆顆都有銅錢。

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好不容易吃出來的一枚銅錢,韓蘇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聽他此言,無卦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點點腦袋,而後将那十幾個餃子一骨碌都倒在了吃得正歡的小黑面前。

小黑毫不在意的一口一個,還像吐子一般一枚一枚地吐着銅錢。

看着眼前的一切,韓蘇半響無語。

守歲是新年的必備環節。

無卦入鄉随俗地跟着府裏衆人一起守歲。

鞭炮聲聲,辭舊迎新。

鑼鼓喧天,喜入新年。

看着天空中綻放的美麗焰火,韓蘇的心漸漸沉了下來,耳邊的喧鬧似乎也慢慢遠去。

——又過了一年呢,時間……也許不多了。

“睡吧。”有人拍了他的肩,他一回頭就看到無卦有些無精打采的臉龐,小黑耷拉着腦袋趴在她的懷中,看上去困得不清。

“嗯。”韓蘇微微扯了下嘴角,笑得很是落寞。

無卦看了他一眼,低頭從他身邊走過,“新年大吉。”

“新年大吉。”

回到屋內,無卦早已困倦,裹被而眠。可躺在床上,她的眼前總有着韓蘇那張落寞的笑顏。

——命者,度之不如順之。

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她緩緩進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都是短命之相,無卦你要hold住啊

☆、無卦為卦

除夕已過,新春既到。

一連幾日,無卦總會時不時想起除夕那夜的場景——香噴噴的煮餃子,歡樂的王府衆人,絢爛的五彩煙花,韓蘇吃到銅錢時開心的樣子,看到自己有那麽多銅錢時吃癟的表情,還有那抹落寞的笑容……

除夕,韓蘇是在府裏過的。

作為一位皇子,而且是尚未娶親成家的皇子,照理應是在宮中過年才是。

可是……

他這些年應該都是在府裏過的吧。至于娶親……又有誰會把女兒嫁給他這樣一個不受寵又短命的皇子呢。

無卦嘆了口氣,心中悶悶一片。

為什麽同樣生于帝王之家,韓晟就注定是千古一帝、名垂青史,而韓蘇就孤苦短命、身似浮萍呢。

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人人都有那命中注定。

韓蘇他明明是個好人,為什麽命運從來都是不問好歹、一味強加。

為什麽這些都是他的命。

她說不清心裏的那份煩躁由何而來,每每看到韓蘇,她就會不自覺地聯想到他為數不多的時日。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幫他,畢竟一路走來,韓蘇早已被她劃為自己人一派。

可是……

她在怕,怕他韓蘇會因為自己變成下一個李姨。

她能如何,她該如何。

無卦……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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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散的時間,配着過年的各種風俗活動總是過得很快。

眨眼間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

上元時分,燈海如晝,街市夜無眠。

這麽好的時機,怎能不出外逛逛。

韓蘇一早就來聽雨樓和無卦說了晚上要去集市,無卦也不排斥,特地下午補了個覺,這樣晚上才有精神。

華燈初上,她便随着韓蘇一同去了集市。

一路走來,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猜燈謎的、捏面人的、賣小食的、耍雜技的的比比皆是,街道兩旁不時傳來陣陣的叫好聲。

無卦饒有興致地看着街上,所有人都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小孩們拎着各式可愛的花燈吵吵鬧鬧滿臉喜氣。

韓蘇看着颌不遠處的人群提議道,“無卦,可有興致猜燈謎?”

無卦想了下,認真看着他,“這,不太好吧。”

“不好?有何不好?”韓蘇很是奇怪——這猜燈謎還會有不妥之處?

“對我……蔔卦算是舞弊。”無卦憋出了幾個字。

猜燈謎要算卦?這是韓蘇第一次聽說,“不起卦,不去算,怎能說是舞弊?”

無卦抿了抿唇,似是深思熟慮了一下,而後再次看向他,嚴肅地說了四個字,“我忍不住。”

忍不住不舞弊……

“噗哧——”韓蘇一下笑出了聲,對上無卦微眯起來的眼睛,他狀似無物地收了笑,“沒關系的,反正也是真本事,想用就用吧。”

無卦沒有接他的話,繼續眯眼看向他,“很好笑嗎?”

“嗯?”

“我是問,我剛才很好笑嗎?”

韓蘇覺得自己從她這張沒有表情的臉上好似看到了一絲絲危險。

“不好笑。”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說真話。

“是嗎?”無卦微微拖長了反問。

“……”韓蘇不知如何回答了。

看着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的表情,無卦欣慰地點點頭,“嗯,我們去猜燈謎吧。”

韓蘇:……

後來的事情,就如無卦自己所說的那樣——她,忍不住舞弊了。

一開始大家還都鬧哄哄地聚在那裏争搶答題,可自從無卦來了之後,每次都是燈謎一出,她必定第一個舉手說出答案,面不帶笑,話語平靜,從不出錯。各種獎品都被她收入懷中。

氣氛越來越冷,參與的人越來越少。

最後那攤主幾乎要給無卦跪下了,“這位小公子,你且行行好吧,你看那邊還有別家猜燈謎的,就不要盯着我們一家了。”

無卦這才向四周看了看,發現剛才圍在周圍的百姓都不見了。

韓蘇有些尴尬地站在旁邊——他剛才已經拉了她五次袖口讓她停下了,可她簡直就和打了雞血一般,答起燈謎一發不可收。

“哦。好吧。”她後知後覺點點頭,準備離開。

“你的獎品。”那店家叫住了她,指了指旁邊那一摞漂亮的花燈。

無卦看了一眼,随手挑了個最大的蓮花燈,又拿了個第二大的兔子燈塞到韓蘇手裏,随後對店主說到,“就這兩個就行了。”然後便施施然地離開了。

那位店家幾乎熱淚盈眶——終于走了。

韓蘇提着那兔子燈跟在她的身後,心中五味雜陳——這還是猜燈謎,要是去了賭場,那豈不是過關斬将,逢賭必勝?占蔔一事果然厲害,厲害得緊啊。

兩人走着走着,前頭的無卦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了他,“我說過,我不能猜燈謎。”

韓蘇臉上緩緩綻出微笑,“在下受教了……”

“嗯。”知道就好。

無卦提着燈,繼續兀自走在前頭。

韓蘇心中好笑地跟着她——今日倒是見到了她這一面,真是可愛得緊。

又走了一段,兩人來到了一間茶樓門前。

這間茶樓,無卦曾在探聽消息時來過不少次。

韓蘇有些走累了,便想進去歇歇,“我們進去叫壺茶吧。”邊說邊要領着無卦往裏走。

“慢着!”

無卦突地伸手攔住了他。

韓蘇轉過頭,只看到無卦很是嚴肅地看着那家茶館,滿是戒備。

他詢問地看向她,“發生何事?”

“這家茶樓……”無卦頓了下,單手在袖中快速掐算,肯定說道,“不可進。”

“為何?”

無卦沒有說話,提了燈就要離開,“我們走。”

韓蘇站在原地,看了看那茶館,滿心疑問,打量着周圍也沒看出什麽不妥——難道是有刺客?

看到韓蘇沒有跟上來,無卦又走了回來,一把拉起他的袖子就走,“此地不宜久留。”

韓蘇被她拖了個踉跄,疾走了好一會才停下來,此時離那茶樓已有百米之遠。

“無卦,究竟發生何事?”

“快了。”無卦站定在路邊的石階上,眉頭緊鎖地看向茶館的方向,并不準備回答他的問題。韓蘇順着她的目光也那處看了過去。

……

……

街的那頭隐隐來了些什麽人,遠遠地傳來了淩亂的馬蹄聲。

不到半刻,幾十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将士便出現在了街上,他們的身後還帶着約莫百人的步兵,各個都身穿铠甲,手拿兵器。

人群受到驚吓,紛紛躲開,那隊人通行無阻地一路來到了剛才無卦他們駐足的茶樓門前。而後所有兵士一擁而上,将那茶樓圍得水洩不通。

為首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短須男子,眼神淩厲,面帶肅色。

“是他?”韓蘇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禁軍統領高子南,為韓晟一派的大臣。

無卦一直專注着那處,袖下手指飛快點算:洛陽城內、上元佳節不該有如此大難,定是有人作祟。

高子南騎在馬上,單手一揮,直指茶樓,厲聲說道,“樓中所男子,無論年紀,統統帶回大牢。”

!!!

衆人嘩然,而後驚叫聲此起彼伏。

“大人,饒命啊,大人!”

“饒命啊!”

“我沒有犯事!為何抓我!”

幾個吵得兇的百姓被那些士兵直接敲暈了綁了起來。

高子南環視一周,對着天空一拱手,大聲說道,“太子英明,今日收到消息,身負一百三八條人命的江湖催命鬼手、程海就藏身在這間茶樓之中。對待如此大奸大惡之人,我們絕不姑息,今日便将這茶樓衆人統統羁押,待細細審問之後必會揪出其人。”

圍觀百姓心中大駭:那個殺人惡魔程海竟然在洛陽。

但大家心中更加震驚的是:一下子抓這麽多人進去,那可是禁軍大牢啊,傳說進去的就沒幾個能活着出來的。

“相公,相公!”一青衣女子死死拉住正被士兵架着走的自家相公,“我相公絕不是什麽程海,他從小就和我一起在洛陽長大,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了他!”

士兵們毫不理會,繼續架着男子往外走,那女子幾乎是被在地上拖行,死也不肯放手。

“是不是,審了再說,帶走!”高子南厲聲喝道,一鞭揮開了那女子,“再有阻攔者,皆以擾亂禁軍辦事論處。”

被架着的男子不斷叫着,“娘子,你快回去!你快回去!”

“不……相公,相公……”

“一起帶走!”高子南一聲令下,立刻又有士兵上前将那女子也架了走。

再也沒有人敢哭鬧,大家都心驚膽戰地站得遠遠的。

“你能幫他們。”韓蘇突然出了聲。

無卦不言不語地依舊看着茶樓那處,只是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韓蘇複又問道,“你能算出誰是真正的程海的,可對?”

這次,無卦緩緩點了點頭。

韓蘇指了那處,語氣稍稍有些急迫,“那我們去救他們,可好?你去指出真正的程海,可好?”

無卦有些僵硬地搖了頭,“我不能……”

“一百多條人命。”韓蘇打斷了她的話,“一旦進了禁軍大牢,就不會有人能活着出來。現在只有你能救他們。”

“我……”

“快來不及了。”韓蘇有些急躁起來,眼看着那茶樓的人已經快被抓空了。禁軍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這些人進了大牢還不知會遭受到怎樣的酷刑。

無卦輕輕搖頭,“不妥。”

“姬無卦。”韓蘇猛地叫了她的名字,雙眼緊緊看着她, “你當真不去?”

無卦靜靜看着他,不再言語。此時人禍她不知為何突然降臨,這般渾水還是不趟比較好。

兩人之間飄蕩着令人窒息的安靜。

“收隊!”人已全部抓齊,高子南一聲令下。

聽到喊聲,韓蘇滿是失望地看了她一眼,“罷了。我去。”話音剛落,他就一路往茶樓快走而去。

看着他焦急的背影,無卦站在原地眼眸漆黑一片。

“且慢!”

“何人搗亂!”高子南回馬怒視,正對上剛跑到他面前站定的韓蘇。

韓蘇原地站定,擲地有聲,“吾乃當今二皇子祈王殿下。”

禁軍這般抓人,他怎能視若無睹?

“原來是二皇子,幸會幸會。”高子南聽了,只是随意拱了兩下手,也不下馬,也不拜見,“屬下尚有要事在身,只能來日再去拜訪殿下了。整隊——”

“慢!”韓蘇仰起頭看着馬上的高子南,“高将軍怎能如此不問青紅皂白将整樓人都抓入牢中。”

“哼。”高子南顯然有些煩了,“二皇子此言是信不過禁軍?禁軍可是皇上欽點,還輪不到你這個二皇子說三道四。”

“你——!”韓蘇一時氣竭。縱使他又救人之心,卻無救人之能,人人都道他只是一挂名皇子,還是個短命的。

現下的他站在此處,倒有了幾分自取其辱的意味。

周圍百姓都不敢出聲,高将軍斜看了站在那處的韓蘇一眼,拉起缰繩,調轉馬頭準備離開——這個二皇子,還是少和他羅嗦的好,畢竟是個皇子,還是要給點面子的。

“高将軍好大的口氣。”一個清脆平淡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誰!”高子南怒目掃向人群——誰人說話如此放肆!

“我。”衆人順聲望去,一個單薄削瘦的男裝女子步履平穩地從人群中走出。

無卦……韓蘇眼睛緊緊跟上了那個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無卦第一次正式出手~~

鼓掌~~~

以後還會有很多次的~~

☆、無卦為卦

待看清她的長相,高子南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大膽,你這個蝼蟻之民怎能如此說話!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

“是!”

“誰敢!”韓蘇直接護到了她的前頭。

無卦也不躲閃,直直看向了那邊被抓的人群,站在原地大聲說道,“公孫池!如你不想長興街梧桐苑出事的話,就自己站出來承認。”

此時的她,站在那處,身姿挺拔,面無懼色,一雙眼如箭般掃向了那被羁押的衆人,一時竟鎮住了欲上前擒她的士兵。

公孫池?大家面面相觑——那個說書先生?

“不出來?那好,且讓我把你的江浙親族都說個遍,讓他們陪你一起全家抄斬。”無卦話語無波,聽得大家都是一頭霧水——不是說那個程海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嗎?

人群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待。

……

突然,被綁住且混在茶樓衆人之中的公孫池猛地就站起了身,斂起渾身書生氣質,只一下就掙斷了身上的繩索,面露兇相,“老子就是程海,哪個不怕死的有膽就上來!”

高子南一下亂了陣腳,怒目看向那人,“大膽刁民,你如何證明自己就是程海?”

“就憑……老子殺人不眨眼!”話音剛落,公孫池一躍而起,瞬間就擰斷了了身邊的一個士兵的脖子,而後向着無卦的方向一路跑來。

“老子先殺了你這個多嘴的娘們!”

衆人都被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士兵甚至忘了要去攔住程海。

“去死吧——”程海單手成爪,直直朝她襲來。

無卦一把推開了韓蘇,面無表情地直迎而上。

“小心!”被推開的韓蘇,突然猛地一個轉身,以他從來沒有的迅捷再次挺身擋在了無卦的前頭。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中,大家都還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只聽得“碦嚓——”一聲脆響,帶回過神時,那程海的手爪已直直插入了韓蘇的左肩。

“嗯——”韓蘇一聲悶哼,瞬間額頭冒出一片冷汗,血從傷口滲出,不一會就浸透了他的衣裳。

“啊——”被一連串事情吓呆的人群驟然發出驚恐的尖叫。

“殺人啦——”

然而,下一刻,兇神惡煞的程海卻突地瞪大了眼睛,緩緩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胳膊,一把黑色的匕首靜靜無聲地直立在那處。

無卦伸手扶住韓蘇,聲音帶着微顫,“你……”

韓蘇吃力地笑了笑,而後徹底昏了過去。

周圍的兵士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提着武器圍了過來。

“誰會點穴止血?”無卦擡頭看向那些士兵,聲音嘶啞。

“我。”一個副将模樣的男子走過來兩三下封住了韓蘇的左肩穴道,血流的速度慢了下來。

“得快些找大夫才是。”那副将點完穴,又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程海。

“我的刀上有迷藥,程海只是暈過去了而已。”無卦抽回帶血的匕首,一點也不膽怯地擡頭看向高子南,“這下高将軍可以放人了吧。”

“放人!放人!”百姓将剛才的恐慌、害怕統統轉化成了現下的風怒,激動地呼喊起來,“放人!放人!”

真兇已經抓到,禁軍必須放人!

衆怒難犯,高子南緊皺眉頭,這樣下去,馬兒也會受驚,對禁軍很是不利,最後他不得不咬牙切齒地說道,“将犯人程海帶走,其他人就地釋放。”

“高将軍。”無卦再次叫道。

“又有何事!”

“難道你不應該護送抓人有功,身受重傷的二皇子殿下去太醫院嗎。況且這是你護駕不利!”當着百姓的面,無卦的聲音堅定而不容拒絕。

禁軍主職之一就是保護皇上和其他皇親國戚,如今二皇子當着他們的面受了傷,傳到皇上耳朵裏,就算韓蘇他再不受寵也不是什麽好事。而且還有這麽多百姓看着,他抵賴不了。

高子南忍氣吞聲,恨恨說道,“護送二皇子回宮。”

太醫院在宮裏,當然是回宮。

無卦扶着韓蘇的手微微收緊:不是今日,他不會死,他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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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無卦寸步不離,高子南在一旁也不便趕她——看上去這個女子應該和二皇子的關系不一般,而且當着這麽多兵士的面他只得給她點面子。

在禁衛軍的護送之下,韓蘇被送到了太醫院。很快便有人将他擡進了內室,太醫們開始為其整治。

在聽到他的傷并不傷及性命時,無卦緊繃的神經終于緩了一些。

高将軍見人也送到了,且并無大礙,他對着無卦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拜別過太醫院衆人便直接領兵離開了。

回到禁衛軍衙門,高子南讓人将程海的傷口簡單包紮了下,便投入了大牢。

抓到程海,也算是完成了任務,高子南決定連夜去到太子府複命。

他到太子府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不過太子一向勤勉,當下定是尚未安寝的。

果然,高子南一到太子府門外,立刻就有人引了他進去,說是太子和國師已經等候他多時了。

這麽晚了,國師也在?高子南暗暗奇怪。

一路跟着引路的公公去到了主廳,一進廳內,他就看到了正坐在裏頭的太子和國師二人。

太子韓晟坐在正中主位,眉頭微微鎖緊,有些焦急地看着坐在右邊客位的國師。

國師依舊帶着金色面具,一只手漫不經心地劃着茶盞的蓋子。

整個廳內彌漫着一種壓抑的氣氛。

高子南心中咯噔了一下,多年官場下來的直覺告訴他:出事了。

忙跪下行禮,他恭敬說道,“下官高子南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國師大人。”

然而過了許久,他的耳邊都沒有傳來一句太子的平身。

這麽一來,高子南更加慌神了:到底出了何事?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跪得高子南的雙腿都麻了起來。他不敢肆意妄動,上頭坐着的兩人不知會如何發落自己,現下的他只有聽天由命了。

終于,國師緩緩開了口,只是那聲音與平日相比倒似隐隐帶上了一絲虛弱,“高将軍今夜抓那程海歸案,真是功勞不小啊。”

“微臣不敢居功,全是太子殿下英明。”國師的話聽不出語氣,高子南小心翼翼地答道,怕不小心觸了逆鱗。

“哦?是嗎?太子殿下是怎麽和你說的?”國師似笑非笑。

高子南略微頓了一下,将太子白日裏的命令複述了一遍,“太子告訴下官殺人魔程海藏身于八寶茶樓之中,讓屬下将茶樓人員統統帶回受審。”

國師輕輕嗯了一聲,複又問道,“既是這樣,那為何你只抓回了一個人呢?”

“程海本人當場認罪,所以其他人就當場放了。”高子南老實作答。

“啪——”!!!

一聲突然的脆響,裝着熱茶的杯盞直接被擲碎在了高子南的身邊。

“你倒會辦事!”韓晟厲聲斥道,“就算程海本人承認又如何,本殿要的是你将整茶樓的人統統抓回來慢慢審理,不是讓你只抓程海一人!”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見太子如此生氣,高子南忙連連伏身磕頭。

“沒用的東西!”

“太子殿下息怒。”國師的聲音不冷不熱地再次響起,他轉向此時心驚膽戰匍匐在下的高子南,“在下有幾句話想問問高将軍。”

太子對國師一向恭敬,此刻很快就斂了怒氣,“國師大人請問。”

“謝太子殿下。”

高子南心下慌慌,不知國師想問何種問題。

國師不緊不慢地問道,“高将軍,那程海如此狡猾,又怎會當場承認?”

“是……是突然來了一個小姑娘,說了幾句話将他逼出來的。”

“哦?什麽話?”

高子南老老實實将那兩句話說了。

國師聽後,許久許久都一言不發。

高子南心中慌亂,同時又是一頭霧水:不是抓到程海了,為何還要抓那一樓之人呢?

“那位小姑娘,現下人在何處?”國師再次發問。

“她應該還在太醫院。”

“太醫院?這又是為何?”

高子南将那來龍去脈粗粗講了一遍,韓晟聽後眉頭深深擰了起來:這事怎麽和韓蘇也扯上了關系?

國師單手托腮沉思了一會,說道,“麻煩高将軍帶我去見見那位姑娘。”

“是、是。”高子南惶恐不已,連連應下。

“國師?”太子疑惑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放心,在下會将此事處理好的。”國師站起了身,對着太子一鞠躬,而後走到了高子南身前,“煩請高将軍帶路。”

高子南這才顫顫巍巍地起了身——腿好麻。

目送着兩人離開了主廳,韓晟坐在原處閉上了眼睛,指尖在椅子把上來回輕點,默默想着事情。

過了一會,他對着空中随意拍了下手,一個黑衣暗衛瞬間出現在了廳中,單腿跪地,“殿下。”

韓晟緩緩睜開了眼睛,“上次失手的那個任務,繼續執行。一個月內,韓蘇必須給本王永遠消失。另外……做得漂亮些。”

“是。”

黑衣人接完任務,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韓晟眼中閃過一絲陰厲:韓蘇,你要怪就怪自己的命吧。

宮裏人大都知道了清大師曾說過韓蘇活不過弱冠的話。

但其實了清大師還說過一句話。

——如若此兒能僥幸度過大劫,二十之後許能有一番大作為。

只是相較于前一句,這後一句的“許能有”是那麽的不确定,再加上這能度過大劫的可能又是那麽微乎其微,還有韓蘇的母家背景又是如此的不堪,所以這個大作為的可能性就被所有人給完完全全的忽略了。

但是韓晟不同,他記得這件事,并且一直清清楚楚地記得。

他曾好好問過自己:一個皇子,怎樣的作為才能稱得上是大作為?

問題的答案讓韓晟越發心驚。

既然害怕夜長夢多,那就只有快刀亂麻。

也許韓晟的擔憂根本就不會實現,也許韓蘇也壓根就活不過弱冠。

但是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是嗎?

——既然你韓蘇是個要死的,我就讓你早點死又何妨?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國師與無卦正面相遇~~~

☆、無卦為卦

無卦沒有想到,自己小小一介平民竟然會被國師大人連夜召見。

與其說是召見,倒不如說是國師大人親自來到了太醫院要見一見自己。

無卦看那坐在主位的金面國師,心中緩緩一嘆:這算是惹到麻煩了。

見無卦進屋後只是站在那處,高子南張口呵斥起來,“見到國師大人,還不快快下跪行禮!”

無卦回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雙腿一彎就跪了下去,“民女參見國師大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無卦很是識時務。

“你……叫什麽名字。”國師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低沉。

“草民無卦。”她下意識隐去了自己的姓氏。

“無卦。”國師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接着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那公孫池就是程海?”

“猜的。”無卦氣定神閑,說得絲毫不帶猶豫。

“猜的?”國師上揚了聲音,“如何猜得?”

略略停了一會,無卦講了開來,“小女平日裏就喜在茶樓喝茶聽書,公孫池說的段子也聽得不少。他專說些奇聞異事,很是引人。可将那些故事放在一起看就有些不對。”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分明就是将程海那些大逆不道的案件拆開了、換了人名一一講來的。”

聽到此處,國師搖了搖頭,“這也沒什麽不可,程海案舉國震驚,公孫池以他為原型編段子是完全可能的。”

“小女一開始也是這麽認為的。可是有一次公孫池正在說五家村滅門慘案的時候,在座的聽客有人問了那位失蹤的陳家姑娘去了何處……”

“陳家姑娘?你可是說并不在那一百三十八條人命之中,但卻在陳家滅門慘案後離奇失蹤的陳家姑娘?”國師坐在椅子上,身體前傾,話語之中隐隐帶着一種奇怪的疑惑感。就好似……他這般問出來的問題,他是知道答案,卻好奇的是無卦怎麽會知道那答案一般。

無卦心中有些猶豫——這國師應是算得出來陳姑娘一事的。

定定神,她繼續說道,“正是。那公孫池本想以這是一宗懸案了結那段子,想不到臺下聽客紛紛不滿地唏噓起來。平日裏每場說書都是人人叫好,可這次偏偏被人如此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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