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還有一個星期，祁玉玺就要走了。祁四爺爺、祁四奶奶和祁秀紅提前半個月就開始收拾祁玉玺的行李。這件事當然又惹來了田柳的不滿和張芬的微詞。不過張芬的膽子小，她也只敢跟祁路坎唠叨兩句，被祁路坎說兩句她也就不提了。田柳是被祁路根罵一頓，安生兩天，之後再繼續跟祁路根鬧。不過田柳不敢在婆婆面前鬧，祁四奶奶的威名在東莊村那是出了名的，不然父不詳的祁玉玺在村子裏即便有爺爺奶奶和師傅護着，也少不得別人在他面前風言風語。

苗成功的事情還在調查中，淩靖軒這邊依舊的巋然不動。陳市長被苗成功的事情弄得也是心浮氣躁，一邊安排人繼續穩住淩靖軒，一邊忙着處理苗成功留下的爛攤子，倒也暫時沒時間來找淩靖軒。淩靖軒意欲在濱市投資，但他并不着急，這次出來也權當休息。

時林來找他的時候，淩靖軒還有點小驚訝：“祁路根和萬福林要見我？”

時林：“他們已經在樓下了。”

淩靖軒：“讓他們上來吧。”

等了十來分鐘，祁路根和萬福林到了。淩靖軒熱情地和兩人握手，招呼兩人坐，讓時林上茶。蒙柯要療傷，淩靖軒便讓蒙柯和淩君凡一起回上京。他身邊現在就是時林和時光這兩位助理和七八位保镖。祁路根和萬福林有點拘謹，淩靖軒看出兩人是有事前來，朝時林示意，時林出去了。淩靖軒主動問：“安安沒有再改主意吧？”

祁路根立刻搖頭：“沒，沒有。他這回是真打算去了。家裏人正給他準備行李。他爺爺奶奶又舍不得了。那孩子自小就沒離開過爺爺奶奶，這一去好幾個月，老人家有點受不了。”

淩靖軒點點頭：“這很正常。君凡從小在美國長大，即使是這樣，每次和爺爺奶奶分別的時候，他爺爺奶奶也要難受好幾天。定下來什麽時候走了嗎？”

萬福林：“8月10號。他們姐弟倆一起走。玲玲學校有事，得早點回去。”

淩靖軒便道：“那我讓人去接他們。他們是坐火車還是？”

萬福林急忙搖手：“不用不用。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接。”

祁路根暗暗深吸口氣，說出來意：“淩先生，我跟姐夫過來，是有一件事想請您能幫幫忙。”

“你說。”

祁路根打開放在腿上的公文包，從裏面拿出一個包着紅布的長盒子。打開紅布，他把盒子放在了淩靖軒的面前，說：“這是白叔以前在山裏找的老參，白叔說至少能有一百年，我們也不懂。”

淩靖軒拿起來，打開，擡頭：“祁縣長是想我幫你們找買家？”

“不不不。”祁路根深吸兩口氣，“這根老參，是送給淩先生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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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我？”淩靖軒放下盒子，推回去，“無功不受祿，這個我可不能要。”

祁路根又推回去，說：“淩先生，這老參送給您，也是我和姐夫有事情要麻煩您。”

“只要我能幫忙的，一定幫。這個絕對不行。”淩靖軒很堅決。

祁路根急忙說：“淩先生，您要不收，那我也不說了。”

萬福林道：“淩先生，您收下吧。這東西我們也用不上，家裏還有，也就這根的年歲久一點，但在我們手裏也是壓箱底。您收下，我們也才好提請您幫忙的事情。”

淩靖軒：“這根老參你們拿去賣，至少能賣一兩百萬。有一兩百萬在手，以兩位的身份，有什麽事不能解決？”

祁路根和萬福林知道這東西值錢，但沒想到這麽值錢。不過兩人也只是吃驚了一下，卻依舊不改初衷。祁路根說：“我東西我們就是能賣，拿了錢也不能花啊。我和姐夫都是官員，就算說是賣老參得的錢，誰又會信，到時候反而惹來一身的麻煩。”祁路根和萬福林都是極為愛惜自己的羽毛，對仕途也有着野心。

淩靖軒審視兩人，半晌後，他伸手拿起了盒子：“好，這根老參我收了。不管什麽事，我都會幫忙。”

祁路根看了萬福林一眼，兩人明顯松了口氣。祁路根說：“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安安不是要去上京讀書了嗎？上京那地方是咱們這小縣城不能比的。聽玲玲說，學校裏上京的學生，家裏幾乎都有背景。安安那模樣……”

淩靖軒立刻明白兩人找他要幫什麽忙了。

萬福林接着說：“安安讀高中的時候就遇到過一回。我們也不懂怎麽會有男生喜歡男生。當時事情鬧得挺大的，那男孩子的姑父是市財政局的局長。安安把人家的手打斷了，人家一家子打上門來。好在我跟路根有點能力，白叔又親自出面，這件事也就壓下去了，那男孩子也轉學了。可到了上京，我倆這點能量一個水花都濺不出來。安安有能耐，功夫又好，萬一又遇到這種事，他把人家打了，我們怕他吃虧。”

淩靖軒壓下心中的異樣，說：“你們盡管放心。不管是安安還是玲玲，我既然知道他們會去上京大學讀書，就會照顧他們。這根老參，你們實在不必給我。”他把盒子又放回了祁路根的面前。

祁路根又立刻推回去：“說了給您的就是您的。”

淩靖軒想想：“這樣吧。這東西我确實也需要。我花100萬買下來。”

“不行不行。”

祁路根和萬福林怎麽都不肯要錢，雙方談了半天，祁路根和萬福林勉強同意淩靖軒花50萬買下來。祁路根和萬福林不是祁玉玺的父親，一個是舅舅一個是姨夫，兩人卻肯為了祁玉玺拿出價值百萬的東西來送禮，只是為了讓對方在他讀書期間照顧一二。淩靖軒對祁路根和萬福林兩人的人品有了重新的認識。

祁路根和萬福林滿意地走了，淩靖軒看着盒子裏散發着參香的百年老參陷入沉思。從萬福林和祁路根嘴裏，他知道祁玉玺從小就招人喜歡，不分男女，不過祁玉玺對那些喜歡他的人全都不假辭色。他身邊也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在學校裏可以說是獨來獨往。高中那一次，對方不知道做了什麽，惹得祁玉玺直接斷了對方一只手，據說斷得相當厲害。那可以說是祁玉玺唯一的一次對愛慕他的人動手。

斷手……淩靖軒的眼前是那張會令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會驚豔無比的臉。如果祁玉玺是一個女人，那些形容美麗的詞語，花容月貌、傾國傾城、沉魚落雁等等都适用在他的身上。但祁玉玺是一個男人，是一位古武者，那這樣的詞用在他的身上，對他而言就不是贊美，而是侮辱。

那個男生一定是碰了什麽不該碰的，才會被祁玉玺斷了手。淩靖軒就是這樣肯定。以祁玉玺的模樣，到了上京确實容易遭來男人的喜歡，不過他是古武者，倒是不必在意。想到這裏，淩靖軒的心情非常複雜。他和祁玉玺可謂是初識，卻已能看出那孩子是一言九鼎，說到做到。這樣的一位古武者，做朋友還好，若是敵人……苗遠之所以那麽嚣張，不就是因為他的父親是副市長？沒有了副市長的父親，苗遠什麽都不是，這就是祁玉玺對苗遠的報複。又準，又狠。淩靖軒也很清楚，他在事後的态度讓祁玉玺放過了君凡。也可以說，因為祁玉玺并不嗜殺，君凡撿了一條命。

得了50萬，萬福林和祁路根直接回了東莊村，把支票交給白叔。老參是白景給祁秀紅的壓箱底嫁妝。得知這50萬是怎麽來的，白景瞪了萬福林一眼，把支票丢了回去，罵了兩人一句“敗家玩意兒”然後就找祁四爺爺下棋去了。

被罵了的萬福林和祁路根心虛得不行，白景又擺明了不要這筆錢，兩人就去找老娘。祁四奶奶倒是沒罵人，就覺得女婿真是好，為了他家安安能做到這個地步。祁四奶奶讓萬福林收下這50萬，別不好意思。萬福林想想，就直接說他和祁路根、祁路坎一人一份，不然這錢就全部留給白景。祁路根不肯要，萬福林一定要給。祁四奶奶拍板，女婿拿一半，兩個兒子再分一半。這老參本來就是給大閨女的嫁妝，給兩個弟弟分一半都是多了。祁路根當官需要錢，家裏還有兩個兒子一個讀書的女兒，都是需要花錢的地方。祁路坎的情況也一樣。女婿大方，祁四奶奶會記在心裏，往後補償。

不過最終，這筆錢還是放在了祁四奶奶這裏。這筆錢給有心人知道了，也能給萬善全和祁路根安個巨額財産來源不明的罪名。祁路根又考慮到老婆的不靠譜，還是覺得把這筆錢交給老爹老娘保管更安全。田柳有兩個弟弟，她是家裏唯一的女兒，也是唯一的姐姐。田柳那就是典型的扶弟魔姐姐。田柳也不管自家男人和孩子會不會不高興，兩個弟弟只要一開口，她就盡力滿足。這十幾萬要拿回去，祁路根都不知道能不能留到第二天。至于祁路坎那筆錢，祁四奶奶會親自跟他說。

淩靖軒的父母身體都不好，淩靖軒讓時林親自把這根老參帶回去給父母服用。時林當天下午就回到了上京。上京淩家，是上京數一數二的權勢大家。淩靖軒的祖爺爺在末代王朝時期官拜總督，淩靖軒的爺爺淩習瑞是華夏近代史上叱詫風雲的戰将。淩靖軒的父親淩百晖7歲就開始跟着長輩戰鬥，新國建立的時候就被封為了上将軍銜，統領某集團軍。淩靖軒的伯父淩百翔同樣是上将軍銜，任某海軍司令。而就是淩家這樣的軍政大家，在十年的大風暴期間卻差點覆滅。大風暴結束後，淩百晖和淩百翔被平反，官複原職。淩百晖和淩百翔現在雖然退居二線了，但仍舊是實權人物。淩家如今在上京是一等一的權貴，可是失去的，卻再也回不來了。

淩靖軒有兩個親哥、一個堂哥、一個堂弟和一個親姐，在整個淩家排行老五，男兒輩排行老四。外人有時候會叫他一聲淩四爺。和哥哥姐姐、堂兄堂弟都在軍政界任職不同，淩靖軒幼年在美國長大，走的是商路，生意做得非常大，是華爾街有名的富豪。淩家有他在財政上的鼎力支持，更是如虎添翼。這兩年因為祖父想落葉歸根，淩靖軒陪同祖父和祖母回國，也想多陪陪父母，這才準備在國內定居。淩靖軒出生于大風暴時期，那時候淩百晖已近40，加上一些原因，淩靖軒小時候被送到美國，淩家和外祖葉家對他都是十分的寵愛。

時林回來了，兒子卻沒回來。淩百晖很納悶地問時林：“你一個人回來了？”

時林把裝着老參的盒子放到茶幾上，說：“老板得了一樣好東西，叫我送回來給您和老夫人服用。”

“什麽啊？”淩百晖伸手拿過來，打開，擡頭，“人參？”

時林：“這是從山裏挖出來的老參，說是有一百年了。”

淩百晖低頭聞聞：“嗯，确實不錯，這參須也多也長。是好東西。花了不少錢吧？”

時林如實回答：“花了50萬。”

淩百晖蹙眉：“誰給的？”

知道老爺子誤會了，時林解釋起來。淩百晖一聽來了興致：“蒙柯回來後就跟我說了，我對那孩子還真好奇。等他來了上京，讓老四帶他過來，給岳宗師瞧瞧。”

時林道：“老板也有這個打算。”

淩百晖沒有孫子被罰的不悅。對上一個如此厲害的古武者，淩君凡只是被輕微地教訓了一頓，已經是萬幸。不過淩百晖對苗成功就很不滿了，說：“君凡是做錯了事，但也是被人拱着做錯了，該教訓的還是要教訓。”

“那是自然。”時林知道，苗成功父子是徹底完了。

時林把老參送到，第二天就返回了濱市。淩百晖第二天則帶着夫人去了一趟岳父家，給岳父看看這根老參。淩百晖今年73歲，但他的夫人葉鳳才58歲，岳父岳母雖然都是90歲高齡的人了，身體還算硬朗。相比之下，淩百晖和葉鳳的身體卻不大好。

淩百晖一生娶過三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在戰争中犧牲，給他留下一兒一女，結果女兒在大轟炸中失蹤，再也沒了音信。第二任妻子生了兩胎，其中一胎是雙胞胎，結果雙胞胎女兒中的一個早夭，妻子也因為生雙胞胎難産，後來身體越來越差，病故了。淩百晖遇到葉鳳的時候，葉鳳才18歲，淩百晖都33歲了，還帶着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兩人間，淩百晖對葉鳳有好感，但不敢行動，葉鳳喜歡淩百晖，非君不嫁。葉鳳的父母拗不過女兒的堅持，百般不願的把愛女嫁給了在他們看來哪哪都配不上自家女兒的淩百晖。淩靖軒就是淩百晖和葉鳳唯一的兒子。葉鳳的母親是法國人，葉鳳有一半的法國血統，淩靖軒有四分之一。到了淩君凡，他身上的法國血統就更單薄了，只是頭發有點自然卷，鼻梁特別高，個子也高。

葉家是末代王朝時期就遷居到法國的移民，葉家在法國逐漸發展壯大，到了葉鳳父親葉本昌這一輩，葉本昌甚至還得了個伯爵的稱號。葉鳳有兩個哥哥，她是在父母和兄長的疼愛中長大的。新國成立之後，葉本昌帶着子女受邀回國祭祖，當時葉本昌一家就被安排在了淩家的隔壁，葉鳳就是這樣認識的淩百晖。後來葉本昌和夫人回法國，葉鳳的大哥跟着回去，二哥因為不放心妹妹，也想在新國能有所發展，留了下來。結果誰都沒有預料到後來的那十年大風暴。

葉家是海外背景，葉鳳的母親本身就有侯爵的身份，葉鳳也算是國際友人。大風暴中，葉鳳盡自己的所能保護淩家上下。但到了大風暴中後期，局勢一發不可收拾。葉鳳的國際友人身份也沒法護住淩家上下。加上淩家內部出了嚴重的問題，淩百晖和淩百翔兩兄弟受到了嚴重的批鬥。淩百翔差點被打死，葉鳳在淩百晖被打時用身體保護他，結果腹中三個月的胎兒流産，葉鳳也因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這件事當時鬧得很大，葉家的本家畢竟是在法國，葉本昌直接致電外交部抗議，淩家這才保住了。

葉鳳用一個孩子和她作為女人的生育權挽救了風雨飄搖中的淩家。葉鳳的身體垮了，淩百晖雖然免遭批鬥，但還處于審查中。葉鳳含淚讓二哥葉子榮把年僅2歲的兒子送到法國。淩家的所有人都不能離開上京，但淩靖軒因為生母是國際友人的關系，得以被順利送出國。之後，葉家的産業開始向美國轉移，年幼的淩靖軒被祖父祖母和大舅葉子傲又帶到了美國，直到大風暴結束，淩百晖和淩百翔平反，國家恢複了與國外的通航，淩靖軒才得以回國看望父母。那時候他已經十一歲了。

葉子榮因為妹妹失去孩子和生育力，痛恨淩百晖的無能，也對當時的國家非常不滿。把外甥帶回法國後，葉子榮也沒有再回國。當時的情況，他也不好再回去。好在有葉家盯着，葉鳳在國內也不會再有危險。國家開始改革開放後，葉子榮帶了一筆資金去港島發展。他和當時港島首富的獨女在留學時是同學，之後兩人順理成章地結為了夫妻。如今，葉子榮是港島響當當的大富豪。港島回歸的時候，當初國家有意讓他出任特首，不過他拒絕了。因為妹妹的事情，葉子榮雖然與內地做生意，但始終沒有再回內地。不過葉子榮很疼淩靖軒，淩靖軒的生意能做到如今的地步，有祖父的幫助，更有兩個舅舅的幫助。

淩靖軒回國定居，葉子榮很高興。父母也回國定居了，盡管葉子榮仍有心結，倒是願意去上京看望父母。現在葉子傲在美國，葉子榮反而離父母最近。

淩百晖的三個子女原本都不喜歡葉鳳這個過分年輕的後媽。但葉鳳和淩百晖結婚多年後才有的淩靖軒。大風暴中她又拼勁全力護着他們。葉鳳得到了繼子繼女的心，更得到了淩百晖的心。淩百翔也是十分敬重這個小嫂子。沒有這個小嫂子，他根本沒可能在大風暴中活下來。如今，淩家在軍政界的地位，有他們自己的家世和能力，也有葉家在後面的鼎力支持。葉子榮雖然看不上自己的這個老妹夫，但在出力上卻是絕不含糊。就是因為這些事情，淩靖軒在淩家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長輩疼（溺）愛他，平輩愛護他，小輩敬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