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葉本昌和妻子瑪蒂娜住在一套古色古香的三進四合院內。這套四合院是淩家的祖産之一,淩百晖和淩百翔平反後,他們被抄家的祖産也都還回了大部分,這套四合院就是其中之一。葉本昌想落葉歸根,淩百晖就把這套宅子送給了老丈人。淩百晖對妻子葉鳳充滿了愧疚與心疼。在外,淩百晖是絕對的硬漢,在家裏,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妻管嚴男人。
淩百晖得了好東西,就立刻跑到了岳父家裏。四合院裏除了住着葉本昌、瑪蒂娜夫婦和傭人、廚師外,還住着葉本昌的忘年交岳崇景和他的關門弟子冼禮。岳崇景是古武宗師。古武界能稱得上是宗師的,那至少得是先天中期的武者。岳崇景是先天後期武者,在全球的古武界享有盛名。岳崇景現年63歲,他與葉本昌相識于美國,然後成為忘年知交。
岳崇景也是在大風暴時期逃亡到美國的。他之前雖然也回來過,但都沒有定居的意思。葉本昌這次回國定居,岳崇景才決定跟着一起回過暫時定居。他的獨子和徒弟們在美國接管百裏武館,岳崇景帶着最小的徒弟冼禮回來。當年的武學世家中,百裏家族是數一數二的大家。岳崇景是當年百裏家族當家百裏風雲的大徒弟。新國建立之初,百裏家族的一部分人去了美國,岳崇景和百裏風雲的獨子百裏元坤留守國內。結果在大風暴中,百裏家被仇家借機報複,岳崇景帶着妻兒和師傅、師母逃亡美國,當時百裏風雲重傷,百裏元坤死不見屍。這是岳崇景一生的傷痛。
如今,百裏家族在海外建立了上百個武館,岳崇景是百裏家主支的家主。他雖然姓岳,卻是百裏風雲最為看重的大徒弟,岳崇景也沒有讓他的師傅失望。岳崇景到了美國後發展百裏家的武學,整合散落在海外的百裏家族人,最終,将百裏家的武學發揚光大。不過他這次回來,卻不是為了在國內重振百裏家武學。
淩百晖帶了好東西來,葉本昌趕緊讓人把岳崇景叫來。岳崇景是先天後期的武者,樣貌看上去也不過四十來歲,只有花白的頭發顯得有些老态。
“長松,你來看,百年的老參,是不是很稀罕?”葉本昌帶着一口不大地道的上京話招呼走進來的岳崇景。長松是岳崇景的表字。葉本昌的上京話說的不好,帶着明顯的外國口音。瑪蒂娜更是不會說上京話,只聽的懂。她會說法語、德語和英語。葉本昌跟妻子說法語,跟家裏的其他人就說上京話。
岳崇景從葉本昌手裏拿過盒子,仔細看了看,點頭:“是好東西。不過葉叔和嬸子不宜多服。葉哥和小鳳倒是可以常服。”
家庭醫生按照淩百晖的要求把老參給分解了數份,其中就有岳崇景一份,岳崇景沒有推辭。淩靖軒是岳崇景的徒弟,磕過頭,敬過茶的正經徒弟。這一份,他受得起。把老參分了,淩百晖自然也就說起了這根老參的來歷,不過沒提淩君凡和祁玉玺之間的沖突。一聽在東莊村那樣一個小村子裏竟然有兩位古武高手,岳崇景就來了興致。
岳崇景問:“那一老一小的實力為何?”
淩百晖道:“老的具體實力蒙柯沒看出來,至少先天中期,小的怕是也有先天了。”
“一個先天中期,一個也有先天,才18歲?”岳崇景更感興趣了,“18歲的先天武者,那必然是天才。等他來了,可要帶他來給我看看。”
冼禮在一旁不得不提醒:“師傅,人家有師傅了,您這樣不合适。”
岳崇景一時卡殼,随後點點頭:“确實,我這一見獵心喜倒是忘了規矩。靖軒何時回來請那小子吃頓飯,我去看看也就無妨。”随後,他感嘆:“這白景應當是隐世武者。我雖有心與他切磋一番,但人家未必願意被打擾。端看他這麽多年默默無聞便知。以後有機會再與他相見吧。”
淩百晖點點頭。因為岳崇景,淩百晖現在對古武界的一些規矩倒也了解。祁玉玺有正經的師傅,不經人家師傅同意就見人家弟子,是對師傅的挑釁。對隐世武者來說,貿然前去也是犯了忌諱,除非人家主動相邀。
不過人既然來上京讀書了,那來日方長,總會見面,岳崇景倒也不急。淩百晖和葉鳳來了,岳崇景給他們診了診脈,溫和的內力在兩人體內緩慢地運行了兩個大周天,這才罷手。淩百晖和葉鳳在大風暴中損了身體,尤其是葉鳳。岳崇景每年回國祭祖的時候都會為他們用內力調理一番。先天後期宗師的內力,那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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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號一早,祁玉玺和姐姐萬玲玲就出門了。大祁家的人全部來送行,祁四奶奶哭的那個傷心,祁四爺爺也是老眼泛紅,看的跟在後頭的田柳不停地撇嘴。祁四爺爺、祁四奶奶和祁秀紅本來都打算去送的,被祁玉玺态度強硬地制止了。從東莊村去上京,要先坐車到市裏,然後坐21個小時的火車才能到上京,老人家又害怕坐飛機,祁玉玺絕對不會折騰爺爺奶奶。大姨還要照顧店裏,他又不是姐姐們,上大學還要家長去送。
祁玉玺兩個大行李箱,一個雙肩背包,都是家裏人給他準備的。祁路根派了一輛縣委的面包車拉着爹娘、姐姐和白叔一起去市裏。一路上,祁四奶奶的眼淚就沒停過,拉着孫子的手不停地叮囑。祁四爺爺心情很不好,都有點後悔逼孫子去上大學了。
再舍不得,時間也不等人。到了火車站,祁四奶奶淚眼朦胧。祁路根找關系走了個後門,讓送行的人進了火車站。祁四奶奶看到火車,甚至都哭出了聲。祁玉玺抱住奶奶安撫,告訴奶奶他放假就回家,畢業了就回村定居。萬玲玲本來還沒什麽,結果看姥姥和媽媽哭的那個傷心,她自己都有點傷心了。
該上車了,祁四奶奶抱了孫子好半天,才舍不得地放手,然後對萬玲玲說:“玲玲,你可要看好你弟弟吃飯。”
“姥姥您放心吧,我會管着安安的。”
一路沉默的白景這才出聲:“走吧,遲早要走。放假了就回來。在學校好好學習,別想其他的。”白景這話是說給祁玉玺聽,要他專心學習,別想着打工什麽的。他白景的徒弟不差那點錢。
跟爺爺、奶奶、師傅和大姨擁抱過後,祁玉玺提着行李上了火車。祁四奶奶捂着嘴,怕自己的哭聲讓孫子為難。祁路根給祁玉玺和萬玲玲買的是軟卧,是祁四奶奶特別要求的,就怕孫子在火車上不舒服。當然,這件事又引起了田柳和張芬的強烈不滿。
祁四爺爺、祁四奶奶擡着頭尋找孫子可能在的車廂。不一會兒,他們就看到了出現在窗邊的孫子。祁玉玺把車窗提起來,探身出去。祁四爺爺和祁四奶奶擡高手,抓住孫子的手。祁四奶奶邊哭邊說:“安安,到了上京你就趕緊給家裏來電話,奶奶等你的電話。到了學校,別怕花錢,好吃好喝,別給奶奶省錢。照顧好自己,要多吃肉。”
“爺,奶,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別哭了,我心疼的。”
他這麽一說,祁四爺爺和祁四奶奶更傷心了。白景也走了過來,擡起手,祁玉玺握住師傅的手:“師傅,我國慶就回來看你們。您照顧好自己。”
白景握握他的手:“你就別操心我了。保重自己。回來瘦了師傅饒不了你。”
祁秀紅又過來了,祁玉玺握住大姨的手,祁秀紅也是千叮咛萬囑咐。直到火車要開了,跟着過來的祁路根和祁路坎都沒能跟外甥說上一句話。
火車鳴笛了,車站的工作人員也在喊了,祁玉玺放開爺爺奶奶、師傅和大姨的手,這才跟兩個舅舅說:“大舅、小舅,我和姐姐走了,你們保重身體,照顧好爺爺奶奶和師傅。”
“你放心吧。好好學習。”
火車開始啓動,祁四奶奶摀住嘴,祁秀紅哭着攙扶住娘。祁玉玺沒有拉下窗戶,一直探頭看着爺爺奶奶他們,直到看不到了他才縮回身體,拉下窗戶。不過看得出,他的心情是不好的。軟卧車廂裏有四個鋪,不過現在不是上學高峰期,只有三個人。祁玉玺和萬玲玲一個下鋪一個上鋪,對面下鋪坐了一個戴着眼鏡,模樣很斯文的男人。
祁玉玺一坐下,那男人就笑着說:“這是第一次離家吧,家裏的老人家都舍不得。”
祁玉玺只是點了點頭,萬玲玲道:“家裏人最舍不得我弟了。我弟從小到大還沒離開過家。”
男人心想着這家人估計是嚴重的重男輕女,因為這麽半天他也沒見車下的幾個人跟這個女孩子多說幾句話。男人問:“你們這是去上京?”
“嗯。我和我弟去上京讀書。我弟今年剛考上,為了陪我,提前過去。不然姥姥姥爺他們還能多跟他呆幾天。”說這話,萬玲玲拿出一瓶礦泉水:“安安,喝點水吧,今天天熱。”
祁玉玺拿過水,擰開蓋子灌了兩口。男人見他也不說話,對姐姐這麽冷漠,心裏更不喜歡他了,這是一個被家裏人寵壞的男孩子。這女孩兒喊姥姥姥爺,明顯不是親姐弟,而看這女孩對弟弟的态度,卻是習慣了。萬玲玲把包裏的吃的都拿出來放好,邊說:“安安,你睡下鋪,姐姐睡上鋪。你脫了鞋躺會兒吧。”
“我上鋪。”
萬玲玲笑笑:“好。不過我現在不睡,你往裏頭躺。我睡的時候你再上去。”
祁玉玺脫了鞋,拉底鴨舌帽的帽檐,躺到了床裏。萬玲玲往旁邊挪了挪,挨着窗戶。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笑着接聽:“姥姥。”
祁玉玺坐了起來,萬玲玲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安安躺着呢。心情不好呢。”
“一直看着,看不見人了才放下窗戶。”
“姥姥您放心吧。您一直哭,安安指不定要跳車回家了。”
“好,我把電話給他。”
萬玲玲把手機給了弟弟,祁玉玺翻個身,背對姐姐跟奶奶說話。電話那頭,祁四奶奶、祁四爺爺、祁秀紅又是一通的叮囑。祁玉玺話不多,都是“嗯”,“知道了”,“放心”這些。祁四奶奶就是想聽聽孫子的聲音。孫子這一去上學,祁四奶奶就覺得心口都空了。她都後悔了。
電話又是半個小時,手機都要沒電了,祁玉玺才勸說奶奶挂了電話。把發燙的手機還給姐姐,祁玉玺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姐,你手機沒電了,用我的。”
“行。”
沒有充電的地方,萬玲玲把自己的手機卡換到祁玉玺的手機裏,給媽媽發了一個短信,告訴媽媽祁玉玺的手機暫時打不通。祁玉玺也不躺了,他去了上鋪,拉開被子一副要睡覺的架勢。萬玲玲去打了壺熱水。等到她坐下,對面的男人又說話了:“你們姐弟倆感情很好啊,看你很照顧你弟弟。”
萬玲玲莞爾:“我照顧的地方少,都是弟弟照顧我的。”
男人在心裏搖頭,這個當姐姐的真是典型的扶弟魔,一心為弟弟。就不知等弟弟以後成家了還會不會想着姐姐。
祁玉玺似乎睡了,一直沒動靜。萬玲玲坐了會兒也困了,脫了鞋上床睡覺。男人見他們姐弟倆都睡了,也不好說話,拿了本書半躺着看書。過了兩個小時,祁玉玺從床上下來。男人下意識地擡眼看他,只看到一定黑色的帽子。祁玉玺一下床,萬玲玲就醒了。
“姐,該吃飯了。”
“一會兒會有餐車過來。”萬玲玲揉着眼睛坐起來,祁玉玺食量大,吃泡面不現實。
“去餐車吃。”
“別去了,餐車的飯都貴,咱們吃盒飯就好了。”
“去餐車。我先過去,你收拾好了去找我。”
祁玉玺穿上萬玲玲特別給他拿出來的拖鞋,開門出去了。萬玲玲下床,疊被子。斯文男人放了書也準備去餐車吃飯。不過對祁玉玺的印象更不好了,不懂節約,小小年紀吃飯就要去餐車。
萬玲玲收拾好見男人也要出門,随口問了句:“您也去餐車嗎?”
“嗯。我姓張,你呢?”
“我姓萬,我弟姓祁,他是我表弟。”
表弟叫你的姥姥是奶奶……男人只當祁玉玺是萬玲玲舅舅的孩子,跟萬玲玲一起往餐車走。餐車裏已經坐滿了人,不過萬玲玲還是一眼就看到了祁玉玺。祁玉玺的那頂黑帽子很好認。跟男人說了聲,萬玲玲小跑過去,在弟弟對面坐下。
祁玉玺:“我點好菜了。”
萬玲玲也不說貴了,只問:“點肉了嗎?”
“燒雞。”
“好。”
正說着,一人過來:“請問能等搭個桌嗎?”
是張姓男人,萬玲玲見弟弟不反對,點點頭:“可以。”
男人坐下,餐車服務員立刻過來送上菜單,男人點了一份涼拌黃瓜,一份青椒炒肉和一碗米飯。祁玉玺看車窗外明顯沒有聊天的意思,男人就主動跟萬玲玲說話:“你們是去上京哪個大學讀書?”
萬玲玲道:“上京大學。我開學讀大三。”
男人挑了下眉,還真是巧。萬玲玲問:“張叔叔您也是去上京的嗎?”
男人點頭道:“我在上京工作。這是回老家有點事。你們是濱市人?”
“我們是……”
“姐。”萬玲玲的話被弟弟打斷了。祁玉玺很不客氣地說:“出門在外,別什麽都跟人說。”
萬玲玲吐吐舌頭,她好像是大意了。男人挑挑眉,難道他看起來像是人販子或騙子?他道:“我是上京大學的老師,要看一下我的教師證嗎?”
“啊!您是上京大學的老師?!”萬玲玲吓了一跳。
祁玉玺卻是沒半點反應,還是那句:“姐,你是女孩子,出門在外,務必謹慎。”
男人的臉上是明顯的不可置信,這個孩子是新生吧。新生對老師竟然沒有一點的敬畏之心?萬玲玲急忙打圓場:“張老師您別生氣,我弟是擔心我。”
男人掏出自己的教師證放在桌上,祁玉玺垂眸——張居原。男人收回教師證:“這回你們相信了吧。”
祁玉玺:“證件也有假的。”
張居原一口氣險些沒上來,萬玲玲趕緊說:“安安。”萬一是真的呢。她沒見過張居原,但如果人家真的是上京大學的老師,開學就給安安穿小鞋怎麽辦。
祁玉玺依舊的淡然:“出門在外,小心無大錯。我保護我的姐姐,張老師如果覺得我做的不對,那只能說您沒有姐妹。”
祁玉玺這麽一說,張居原還真就不能生氣了。他和這一對姐弟互不相識,對方對他有戒心也正常。深吸一口氣,張居原說:“我是上京大學歷史系的老師。”
萬玲玲心裏咯噔一聲,都要哭了,要不要這麽巧啊!祁玉玺只說:“我姐是經濟學院的。”
張居原看着萬玲玲說:“那難怪你不認識我。”他順嘴就問祁玉玺:“你考的是哪個系?”
祁玉玺:“歷史。”
“……”
氣氛一瞬間的尴尬,萬玲玲正想說點什麽,讓張老師對弟弟能有所改觀,祁玉玺點的菜上來了。一盤盤菜放下來,祁玉玺拿起碗就準備吃。他點了一份番茄雞蛋湯,一份燒雞,一份炒白菜,一份莴筍炒肉,一份豆腐。看到菜,萬玲玲抿了抿嘴。番茄雞蛋湯和莴筍都是她愛吃的。
“張老師,您跟我們一起吃吧。我叫萬玲玲,這是我弟,祁玉玺,小名安安。安安他沒……”
“姐,吃飯。”
萬玲玲的話再一次被打斷,張居原眯眼瞧了斜對面的小子一眼。他聽不出來,但萬玲玲聽出來了,弟弟不高興了。她拿起碗筷。張居原的飯菜也到了,萬玲玲立刻說:“張老師,我們拼一起吃吧。我弟可愛吃青椒了,我愛吃莴筍,他就沒點青椒。”
帽子下好看的眉毛緊了一瞬,祁玉玺沒拆姐姐的臺。萬玲玲長得漂亮,又是真心維護弟弟,張居原也不是不講理的,萬玲玲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确實要謹慎一些。他主動夾了一筷子莴筍,萬玲玲見狀馬上夾了一筷子青椒放到弟弟的碗裏。祁玉玺吃飯的動作頓了下,沉默地夾起青椒送到嘴裏。
不過張居原對祁玉玺還是沒有好印象。這孩子太傲,太嬌氣了。吃飯期間,萬玲玲這個當姐姐的光顧着照顧他了。他一個大小夥子還不會自己吃飯麽。不過看萬玲玲甘之如饴,祁玉玺也是習以為常,張居原只能把不滿的話咽下去,不想在這裏跟這個傲慢的小子再起争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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