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色彌漫,深秋已是極冷,突然間外頭打起雷來,轟隆隆的響個不停。

蘇雲溪毫無防備,被驚了一下,震的輕呼出聲。

“哎呀~”

她一動,屏風後就出現一道玲珑身影,康熙走近了些,輕聲問:“怎麽了?”

蘇雲溪趕緊又坐回浴桶,擔心他過來,便磕磕巴巴道:“無事。”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閃電,緊接着又是一聲驚雷。

“哎呀。”她捂着嘴,将驚叫聲都堵了回去,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打雷。

說來也怪,秋天這麽冷,怎麽會打雷。

聽着她又嬌又軟,帶着小顫音的聲音,康熙笑了笑,轉而看向窗外噼裏啪啦的暴雨,沒忍住擰着劍眉。

雷打秋天冬半收。

他當即歇了所有心思,躺在床上,看着外頭發呆,若是今年冬天收成減半,倒不必如此緊張。

只是這也昭示着,來年多有天災。

暴雪、洪水……

他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疼不已,在他記憶中,來年确實是個饑荒年。

等到蘇雲溪洗白白,寝衣扣的整整齊齊出來,康熙只看了一眼她那被熱水熏的紅撲撲的小臉,便收回視線。

宛若老僧入定。

蘇雲溪呼吸一滞,她把扣子扣的嚴實,為的是玩個情趣,這難不成玩到了馬蹄子上?

她也沒有孟浪,規規矩矩的躺下,外頭轟隆隆的雷聲讓她害怕,她就不由自主的往他懷裏鑽。

看着對方順手摟住她,蘇雲溪抿了抿嘴,開始探究她突然不香了的原因。

剛開始害怕的時候沒注意,突然想起來,秋天是不會打雷的。

他許是想到國事,故而沒有興致,如此一來,倒是說得過去。

“睡吧。”她緩緩道。

多餘的話她不能說,只能說些邊邊角角的,康熙的懷抱溫暖有力,将她牢牢圈住,像是一個小小的避風港。

“嗯。”随便應了一下,康熙語氣溫柔,淺聲道:“睡吧,乖。”

他聲音壓的低,在小小的空間內,顯得格外有安全感。

都是假的,大豬蹄子。

蘇雲溪頭往他懷裏又紮了紮,閉上眼睛就睡。聽着她綿長的呼吸聲,康熙悄悄将床帳撩開了一點縫。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波流轉,顧盼生輝,閉上眼睛的時候,又顯得格外恬靜溫柔。

靜靜的看了半晌,康熙也跟着閉上眼睛,不過災年罷了,他這一生見多了,好生處理将傷害降到最低就可。

穩穩的睡了一覺,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康熙已經走了,蘇雲溪又安靜的躺了一會兒,賴着不想起床。

下過雷陣雨的深秋,着實冷的厲害。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等到晌午的時候,竟飄起雪花來,這天氣反常的夠厲害。

一時間更冷了,冬日該穿的衣裳,織造局還未送過來,畢竟她只是個貴人,要上頭的高位妃嫔都已經做好了,才輪得到她。

金钏也冷,翻箱倒櫃的找衣裳,然而沒有洗曬過,總是有些拿不出手來給她穿。

這保存起來的冬衣,被壓的瓷實,又有一股子香樟丸的味道。

看了半晌,還是穿不得。

最後還是乾清宮的奴才頂着雪過來,送了幾件披風給她穿。

蘇雲溪看着面前擺着的幾件披風,各色都有,以綠、藍、黑為主,上頭花紋并不多。

乍一看端莊大方,但細看就知道是男子款式。

蘇雲溪随意指了松枝綠的披風,穿上後,不僅有些微怔,她比康熙身量低了許多,他的衣裳穿着定然是寬大的。

然而她穿上正好,可見是改過的。

摸着披風上的暗紋,蘇雲溪不禁勾唇微笑,原以為康熙作為直男帝王,定然是什麽都不會的,然而他竟有這麽體貼入微的一面。

可見世間無直男,只有會不會對你好。

蘇雲溪感嘆一通,又想到他這麽會,是後宮妃嫔調教出來的,登時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她磨了磨後槽牙,想了想,披着他的衣裳,坐在書桌前,認真的從一堆花箋裏頭找出來一片松枝綠的。

“江水春沉沉,上有雙竹林。”

她認真的寫下這句詩,傳喚小吉、小祥過來,交代送到乾清宮去。

小吉捧起帶着花香的花箋,一溜小跑往乾清宮去,到的時候,就見康熙往外走,趕緊跪在一邊行禮。

康熙認出來二人,就問何事,小吉見康熙見得多了,但都是自家地盤,來了乾清宮就有些磕巴,但還是大聲回禀:“富察貴人有花箋進上。”

“哦?”應了一聲,康熙沖着梁九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拿來看。

薄薄的花箋并無什麽重量,康熙認真的打開,看了一眼,忍不住挑眉輕笑。

江水春沉沉,上有雙竹林。

竹葉壞水色,郎亦壞人心。

說他呢。

然而他被說的高興。

唐朝郭震的詩,平平無奇,沒什麽稀罕的,但是她專門拿過來,倒顯出情誼無限了。

他似是能感覺到,她紅着臉選花箋又紅着臉寫上詩句的模樣。

而她選詩的時候,定然擔心太淺他看不出來,太直白又顯得不穩重。

想象她嬌俏的模樣,康熙不禁抿嘴輕笑,沖着小吉、小祥擺擺手,示意他們離去,這才勾着唇角,大踏步離去。

等到倆奴才回去,蘇雲溪正抱着湯婆子,翹着手指讓金钏染色,見他二人回來,眉眼未動。

她生的精致,五官娟秀,細細看來,無一處不好看,無一處瑕疵。

然而在這般激情表白下,明明是需要結果的,小主兒卻穩穩當當,一點都不着急。

就這份心性,宮中多數人都沒有。

小吉打了個千,認真回禀:“剛到乾清宮的時候,就碰見萬歲爺,看在您的面兒上,當即就問了。”

“萬歲爺瞧着高興,都笑了呢。”

這話說着,奴才們也高興,萬歲爺把主子放在心上,比什麽都強。

“唔。”慢吞吞的應了一聲,蘇雲溪側眸看向跪着的兩人,低聲道:“下雪跑差事辛苦,賞。”

看着兩人歡天喜地的下去,她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這後宮裏頭的人啊,不說旁的,就是這鳳仙花,也分個三六九等,逼着你去争寵。

她才了解到,這一年光保存種植鳳仙花,都需要幾十萬兩銀子,就這,許多人還用不上。

“緊不緊?”金钏試探着問,細心的将綁在樹葉上的線,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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