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對弈 可曾聽過

蘇秀确實會罵人, 但除非氣急否則不會罵。原女主是不會這些粗鄙之語的,更不可能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對着白滕罵這些粗鄙之語。

臺上一時鴉雀無聲。

蘇秀起初不覺得有什麽, 直到她餘光掃見練武場邊緣的玄蓬真君後心髒停跳一瞬。

天啦!

他聽見了!

蘇秀呆在原地,表情不比被她罵的白滕好幾分。

此時還管什麽白滕或者師兄,蘇秀眼巴巴地瞅着玄蓬真君,腦子飛快轉動着該怎麽解釋才好。

懷明真君咳嗽着走上前來,繃着臉呵斥弟子們:“都聚在這又吵又鬧什麽,你們這個月的基礎修行都完成了?還不趕緊去測靈臺先測試靈力!”

弟子們這才排隊散去,只不過還是有目光偷偷朝蘇秀看來,一些憋着笑,一些帶着疑惑和茫然。

後者就屬蘇秀的兩位師兄。

“師妹……”大師兄還在組織語言,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倒是二師兄像是憋着話, 猶豫半晌後伸手摸了摸蘇秀的頭, 之前的猶豫轉為堅定,态度肯定地說:“罵得好。”

蘇秀:“……”

她默默捂臉蹲下, 隐約崩潰道:“……師兄們別說了,我們就當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可以嗎。”

被罵的白滕臉色僵硬, 好幾次不敢置信地去看蘇秀, 好友們強制拽着他離開, 就怕再待下去他真的會被蘇秀給罵死。

風頌長老嘆為觀止,瞅着邊走邊咳嗽的懷明真君豎起拇指道:“真牛。”

懷明真君當做無事發生一樣趕着弟子們去測靈臺。

蘇秀松開捂臉的手,蹲在地上擡頭看看神色怪異的師尊,急中生智, 扭頭對還未走的玄蓬真君結結巴巴道:“小師叔……我剛才說的……其實是、是師尊教的,真的!”

懷明真君:“……”

玄蓬瞥了眼他的師兄,剛還瘋狂搖頭否認的懷明真君瞧着自家徒弟求救的眼神滿臉不忍直視。

他提着一口氣又咽下, 皮笑肉不笑道:“這不是平日裏當着她的面罵你徒弟的次數多了,讓她也耳濡目染了去。”

其他人聽後恍然臉,看懷明證據的目光都無聲寫着“果然是你教的”幾個大字,玄蓬真君的恍然中還帶着幾分譴責。

懷明真君瞪回去:“你那徒弟不該罵?”

玄蓬真君平靜道:“你不該讓她學到這些。”

懷明真君:“……”

那邊蘇秀被兩個師兄哄着走遠,二師兄更是語重心長道:“以後這種事師兄們替你罵,你不用管,白滕這種貨色哪裏值得你親自開口。”

蘇秀耷拉着腦袋,時而點頭應和,悄悄回頭去看她小師叔,不經意間對上小師叔撇過來的目光後又飛快扭頭,心中嘆氣。

這事後好幾天蘇秀都悶在屋裏沒出門,感覺無顏面對玄蓬真君。

連師尊都來安慰她,說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小師叔已經嚴厲禁止弟子們讨論練武場當日的事,如今沒人敢提蘇秀罵了白滕的事。

蘇秀從窗戶探出頭來:“真的嗎?”

懷明真君挑眉:“為師騙你作甚,想來玄蓬也是覺得自己的徒弟被罵丢了面子,所以才禁止讨論這事。”

蘇秀在窗前呆了會,默默跑去廚房搗鼓食材,準備做點吃的拿去北山給小師叔。

她忙活到晚上,師兄叫她下山去城裏玩都拒絕了,提着食盒去北山找人。蘇秀特意避開人群走了比較僻靜的路,哪怕遇見北山的弟子,對方也不像往常一樣調侃她跟白滕,而是敬而遠之。

蘇秀來到閣樓,卻在石階小徑處被陣法攔下,進不去,她清清嗓子朗聲道:“小師叔!”

陣法依舊攔着不讓進。

蘇秀搓了搓手,望向亮着燈火的閣樓心生沮喪,該不會是真的因為她罵白滕的話讓小師叔不待見她了吧。

如果時間能倒回,她一定閉嘴什麽也不說。

蘇秀惆悵地在臺階邊坐下,雙手托腮,視線從兩旁花叢上越過。

她只是不想麻煩兩位師兄。

來到這個世界很陌生,這個世界對她的好與壞都不是因為她,而是原女主。

超級寵溺的師尊與師兄們是原女主的,不是她的。

糾纏不休的白滕也是原女主的。

她喜歡玄蓬真君,是因為與玄蓬真君之間有彼此才知道的小秘密。

這讓蘇秀不自覺地想要靠近對方跟玄蓬真君待一塊,仿佛這樣才能證明她是自己,能輕松自在,不用處處小心翼翼和愧疚。

要是玄蓬真君讨厭她的話——

蘇秀目光放空,卻見小徑中走出一只體态優雅的玄鹿,它帶着混沌的黑霧,似能吞噬世間一切的邪惡與危險。

诶!

蘇秀當即放下撐着雙頰的手,坐直身體,瞧着踱步而來的玄鹿試探道:“小師叔?”

玄鹿走到她身前停下,微微垂首,暗金色的眼眸倒映她的面容,蘇秀聽見小師叔的聲音問:“在這做什麽?”

蘇秀摸了摸放在旁邊的食盒,老實道:“我做了些吃的,想拿來跟師叔你分享。”

話落又頓了頓,帶着點高興道:“我以為師叔不讓我進去吶,便坐在這發愁。”

玄鹿靜靜地看了她半晌,領着蘇秀進閣樓,蘇秀跟在後邊好奇發問:“師叔怎麽又變回原形了,又是因為誅邪神劍嗎?”

玄鹿說:“去散靈時需原形。”

蘇秀聽得懵懂,她不知道散靈是什麽意思,又怕自己問下去小師叔會覺得她煩她笨。

她懵懂的表情被玄鹿餘光捕捉,沒等蘇秀發問便自然而然地解答:“我身有邪氣,與天地靈息共存,時間一長需得去山中散去部分靈力消減邪氣,以免影響周遭。”

蘇秀嗯嗯點着頭,這下懂了,她随着玄鹿來到熟悉的檐下長廊,還是那張棋桌,只不過這次換她在小師叔對面坐下。

玄鹿站在她對面,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人類。

蘇秀将食盒裏的小碟子端出來遞給它,笑得嬌憨:“那小師叔是鹿妖還是仙鹿呀?”

又是混沌邪氣,又是天地靈息的,聽起來似妖非妖,似仙非仙。

玄鹿反問:“你覺得我是什麽?”

蘇秀望着它墜着瑩光的鹿角一口咬定:“是我最喜歡的梅花鹿!”

玄鹿:“……”

它靜聲道:“看來你師尊的教學非常失敗。”

蘇秀摸了摸鼻子,傻笑兩聲,“我修煉确實沒什麽天賦,也比較笨,連禦氣疾影也無法穩定,常常飛到一半就掉下去,或者落地不穩摔跤,小師叔剛才說得對,我以後一定更加努力認真修煉。”

玄鹿淡聲道:“我是說你師尊失敗,并非說你愚笨。”

蘇秀擡眼看它,喜怒哀樂都十分明顯的表達在那雙眼裏。

玄鹿見她笑得開心,又道:“禦氣疾影多練即可,其他的也不着急,如今你的神魂易碎,不易過度修煉。”

蘇秀聽到神魂易碎四個字時愣了下,差點忘了,原女主為了給白滕取劍,把自己健康的身體折騰沒了。

她眨眨眼,望着玄鹿問:“師叔,聽說你禁止北山弟子讨論那日練武場的事……是不是因為我罵了白滕……”

玄鹿說:“是。”

蘇秀心裏一驚,神情明顯變得失落,悶聲道:“我就是……氣上心頭所以才罵他兩句……”

說完又補充:“是師尊教的,真的!”

遠在長老廳議事的懷明真君忽然打了個哈欠。

玄鹿淡聲道:“你們小輩之間吵鬧無須在意,只是多人議論不休,又非良善之語,這才禁止。”

北山弟子們大多數都是向着白滕的,事後不少人為這事罵蘇秀,讓玄鹿聽得不悅,便下令禁止。

蘇秀這才聽懂了,原來不是針對她罵白滕,而是針對旁人罵她,想通這點後剛才失落的人又變得陽光明媚,頭頂開花随之招搖。

小師叔真好呀!

看這孩子以如此開心明朗的目光望着自己,玄鹿竟覺心底有幾分在意。

它恢複人形,在棋桌邊坐下。

玄蓬真君揭開棋盒對她說:“你不是要學棋嗎?”

“我學!”蘇秀積極道。

跟小師叔下棋,還是一對一教學,這誰能拒絕呢。

可蘇秀還是太高估了自己,主要原因還是圍棋太難學了。她聽着小師叔講解規則時只覺得這天籁之音真好聽,每個字單獨拆開都能懂,可合在一起就不懂了。

她努力跟上小師叔的思維,拿着棋譜翻看,艱難地懂了個大概後開始實戰。

玄蓬真君瞧着蘇秀的落子,真是閉着眼睛都能贏。

蘇秀抱着棋譜眼巴巴道:“師叔,我剛說過的,我很笨,學東西也很慢。”

玄蓬真君輕挑下眉:“緊張什麽?”

蘇秀老實道:“我怕師叔你會覺得我太過愚笨而不耐煩。”

玄蓬真君眉目平靜道:“不會。”

蘇秀很認真地學習,可她不是天才,在這事上确實沒有點天賦,玄蓬真君見小姑娘表情越來越皺巴,正沉思該說點什麽事,聽蘇秀小心翼翼道:“小師叔。”

玄蓬真君颔首:“嗯?”

蘇秀捏着冰涼的黑子說:“……可曾聽過五子棋?”

玄蓬真君:“……”

“未曾。”他眯了下眼,見蘇秀開心道,“太好了,五子棋很簡單,我覺得這棋盤和棋子就非常适合這種玩法。”

玄蓬真君願聞其詳,随後就見蘇秀落子在棋盤格子裏,而非線上交點,不由沉默。

蘇秀:“規則很簡單,誰先五子連成一線誰就贏。”

玄蓬真君陪着蘇秀下了許久的五子棋,明顯看得出蘇秀更喜歡玩這個,哪怕輸了也開開心心地說再來,不像圍棋時帶着點沮喪和小心翼翼。

她開心就好。

玄蓬真君這麽想着,絲毫沒覺得這想法有哪裏不對勁。

期間蘇秀玩得累了,單手支着腦袋昏昏欲睡,卻不肯喊停,玄蓬真君也沒叫她走,而是思考的時間越來越久,沒一會就見等待的蘇秀悄悄趴桌上:“小師叔你慢慢想,不着急。”

玄蓬真君是不着急,畢竟贏了一晚上,沒輸過。

很快他就見蘇秀趴桌睡着。

屋內溫度适應,蘇秀睡姿乖巧安靜,呼吸平穩,只是看着就讓人心生安寧。

玄蓬真君執子瞧着,不知不覺就這樣安靜地看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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