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真相 纏纏綿綿的棋風

蘇秀醒來的時候發現庭院裏依舊是夜晚, 檐上屋燈光芒昏黃,有飛鳥落在院中石燈上梳理羽毛, 庭院地面卻淌着一層薄薄水跡,随清風晃蕩出一小圈漣漪。

玄蓬真君見她看得入迷,淡聲道:“這陣法名叫水月鏡花,可以掌控範圍內的一切變化。”

蘇秀懵懂點頭,眨着眼坐起身,以崇拜的目光看他,無聲表示小師叔真厲害。

這樣的目光玄蓬真君見的只多不少,卻因對象是蘇秀時總不自覺地心生在意。

“我剛好像是睡着了……但應該就睡了一小會。”蘇秀道。

玄蓬真君颔首看棋桌:“已經天亮,是宗內弟子晨練的時間。”

蘇秀:“……”

這不是一覺到天亮了嘛!

她默默捂臉, “師叔, 我不是故意的……我見你還坐在這跟我下棋以為我只睡了一小會……”

玄蓬真君淡聲道:“無礙, 這盤棋還未分出勝負, 等你有空再來繼續。”

蘇秀起身道:“好好,等我練完功晚上再來!小師叔我們晚上見呀。”

玄蓬真君被“晚上見”三個字說得微愣, 平靜幽深的眼眸注視着蘇秀禦氣疾影離開閣樓,手中的棋子始終沒有落下。

蘇秀在北山一夜未歸, 懷明真君知曉這事時當即一口茶噴出來, 下意識問:“白滕呢?!”

早已調查清楚的大徒弟說:“白滕昨夜外出, 不在山中。”

二徒弟安撫道:“師尊不必激動,師妹不是去找玄蓬真君的嘛。”

說得沒錯,那丫頭是去找玄蓬又不是去找白滕。

懷明真君擦了擦臉,是他那正直清冷的師弟就放心了。

等蘇秀回來後, 面對師尊與師兄們的問話,她老實回答:“我跟小師叔對弈,結果不小心睡着了。”

原來如此, 是兩人下了一晚上的棋而已。

大家都很放心,就算蘇秀今晚繼續去北山也不再多問,哪怕她又是一夜未歸,連着七八天,在師兄們眼裏,都是師妹勤學刻苦,努力向玄蓬真君讨教棋藝,值得鼓勵,不能打擾。

只有愛找玄蓬真君對弈,畢生追求就是贏他一局的風頌長老知道,這倆人下的棋很詭異。

“五子連成一線是什麽意思?還有這種棋法?”

玄蓬真君:“你試試。”

風頌長老不屑一顧:“試試就試試。”

幾次輸給玄蓬後,風頌長老的表情開始變得凝重起來,蘇秀來時就見玄蓬真君坐得端正優雅,靜靜等待着愁思苦想的風頌長老落子。

玄蓬真君無情道:“你該走了。”

風頌長老大驚:“還沒下完!”

玄蓬真君微擡下巴,不容拒絕道:“到時間該換人了。”

風頌長老不太服氣,便挪了位置坐在一旁看蘇秀與玄蓬對弈,期間會忍不住唠叨幾聲,蘇秀聽得有點拘謹,玄蓬真君便道:“觀棋不語。”

這下安靜了。

風頌長老越看越不是滋味,幾次擡頭瞅瞅玄蓬真君欲言又止。

啥意思?

你跟我對弈雷厲風行恨不得三子封殺直接下一局。

跟這小弟子卻不慌不忙纏纏綿綿,棋桌都快布滿裝不下了!

風頌長老恍然大悟,憤而佛袖離去。這地方,不是人呆的。

等風頌長老走後蘇秀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玄蓬真君擡首看她:“笑什麽?”

蘇秀指了指棋盤,“你是不是故意氣風頌長老的呀?”

玄蓬真君靜靜地看着她,姿态從容淡定。

蘇秀與他相處有段時間,多少了解他,見他靜而不語的模樣便知道是故意的,笑了好一會。

玄蓬真君撚子輕敲棋桌:“專心。”

“好好。”蘇秀笑着單手扶額,起初她還會怕玄蓬真君嫌她煩她,如今卻是不怕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不自覺地就道,“師叔,過兩天我就要下山歷練啦,是跟二師兄一起,南邊某個鎮子被妖氣吞噬嚴重,所以這次歷練也算是宗門接的除靈任務,得好好做,才能不給宗門丢臉。”

玄蓬真君說:“以你的狀況,不應該外出歷練,也不該再用任何靈力術法。”

蘇秀聽得微微睜大眼:“那我豈不是個廢人?”

玄蓬真君蹙眉,略有不贊同地看她一眼:“并非此意。”

她垂眸盯着棋盤思量道:“只要避免不傷到神魂就好啦,到時候我會帶很多法器護身的,去的也不止我一個人,還有……”

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原著劇情,心裏咯噔聲。

原著裏二師兄因為不放心她身體狀況和白滕的關系,便跟着一起去,然後為了女主與白滕打起來受傷,也因此被白滕記在黑名單裏,還為此折了他的劍。

蘇秀不由皺眉犯愁,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可不能讓二師兄去了。

“總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蘇秀略過這個話題。

玄蓬真君察覺她情緒不對勁,卻沒有逼問,任由她轉移話題說些高興的事。

這次蘇秀沒有留宿閣樓,早早地就回去南山,留下玄蓬真君獨自面對勝負已分的棋局良久。

接着蘇秀好幾天都沒去北山。

她忙着給自己找法器,并說服二師兄不要跟着她一起。

下山當天,二師兄道:“放你一個人去怎麽行。”

蘇秀耐心道:“二師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二師兄蹙眉:“那你拿這麽多法器做什麽?不就是沒信心才要拿這麽多護身嗎?”

蘇秀面不改色道:“這叫做以防萬一,何況這次歷練去的又不止我一個人……”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北山的幾名弟子走過來,為首的正是好些日子不見的白滕。

他沉着臉,努力做出一副看不見蘇秀的樣子,卻還是在走過的時候忍不住以餘光瞄她,卻發現蘇秀根本沒看自己,還在跟二師兄唠叨,心中郁結。

二師兄倒是瞪着下山的白滕背影道:“正是因為不止你一人我才不放心。”

蘇秀說:“二師兄,你本來也有不少事要忙,又是修煉晉升關頭,不能出差錯。”

二師兄正要說話時又聽蘇秀道:“何況我已經約了小師叔,他會跟我一起去的,小師叔近日正好要外出。”

“……真的?”二師兄遲疑道,“玄蓬真君會去?”

蘇秀重重點頭:“嗯!前幾日我們對弈時說好的。”

二師兄信了。

他唠叨幾句讓蘇秀照顧好自己,這才目送她一個人下山去。

蘇秀心裏也松了口氣,無論如何都得保住這兩位師兄和與男主有“血海深仇”的師尊才行,總不能重蹈覆轍,讓他們再折在自己或白滕手裏。

她心裏裝着事,下山也不着急,沒有禦氣疾影,就這麽漫步走着。到山下已是快一個時辰,卻見站在山腳處的白滕蹙着眉瞪她,不耐煩道:“你下個山怎麽這麽慢?”

蘇秀見到他腦子裏第一個蹦出來的想法竟是:他該不會是特意等在這準備打一架吧?

“關你何事。”蘇秀徑直越過他往前走去。

白滕冷笑聲,走到她前方把人攔住:“蘇秀,我可是擔心你神魂不穩,出行在外怕遇妖魔再受傷,所以特地在這等你。”

蘇秀擡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沒有半分曾經該有的歡喜與期盼,白滕被這陌生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顫,很是不舒服。

“你做這種惹人煩的惡心事還想我誇你嗎?”蘇秀脆聲道。

惹人煩的惡心事……白滕瞬間氣血上頭,惱得不行,咬牙道:“蘇秀,你以前做這種事的時候我可是……”

蘇秀打斷道:“你也是這麽說的啊。”

白滕剛升起的怒火瞬間熄滅,他憋着一口氣又像是拿蘇秀沒辦法似的惱怒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秀要走,又被他攔住,秀眉微蹙,不悅地看着他。

白滕語調晦澀道:“我以前說煩你,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秀靜靜地看着他。

這種沉而靜的姿态不知為何讓白滕想起他的師尊,一時間心中慌亂。

他張嘴欲要繼續解釋時,卻聽蘇秀嘲笑道:“你想說,以前那麽對我是因為我師尊是你的殺父仇人,所以你沒法喜歡殺父仇人的徒弟。”

白滕震驚當場,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攔住她的雙手瞬間沒了力氣,緩緩落下。

這就是原著中洗白男主的理由。

因為原女主的師尊是他的殺父仇人。

所以白滕就算對女主動心,卻也忍着,表現出讨厭女主不耐煩,認為自己一心複仇,誰知後期殺了女主後,才知道真相:

原來是他父親偷襲懷明真君,卻反被懷明真君的師弟玄蓬攔截反殺。

他不僅為此殺了心愛之人,還拜了真正的殺父仇人為師。

蘇秀卻不覺得白滕可憐,畢竟全篇被白滕虐身虐心最後還死了的是“她”。

“你……”白滕一時失語,嗓音啞得不行,“你是怎麽……”

蘇秀說:“既然你是這麽想的,那就別在我不喜歡你、也不再纏着你的時候反而主動湊上來糾纏不休,這已經不叫煩人精,而是犯賤。”

“蘇秀!”白滕急紅了臉怒喝一聲,“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蘇秀要往前走被白滕攔下,觸發了她身上的護身法器,金光橫掃散去将白滕逼退,他擡眼看蘇秀時已是眼角泛紅,頗有點失去理智的神态。

白滕沉聲道:“你今日不說明白,休想離開。”

蘇秀卻不慌不忙,對比白滕的焦急惱怒,她卻只是眨眨眼,笑道:“好呀,那就在這耗着,等我師兄和師尊發現我的護身法寶在山下有動靜趕過來,然後将這事弄得全烈陽宗都知道,到時候就說你拜入烈陽宗居心不良,一直以來隐藏實力,就為了奪烈陽宗心法與神器,再殺烈陽宗長老——”

她每說一個字白滕臉色就陰沉幾分,對眼前陌生的蘇秀心緒難明,哪怕這人拿捏了他最重要的秘密,卻又不忍下死手。

白滕平複心緒,擡手指向蘇秀:“既然我們同是外出歷練,這一路上,我們有的是時間。”

話音剛落他便朝蘇秀下了一個困陣,卻在陣法剛落時被飛來的金光碎掉。

兩人皆是一愣,蘇秀似有感應地回頭看去,見到山中那位白衣仙緩緩收手,眉目沉靜地望着山腳兩人。

蘇秀與白滕臉色微變,此時他倆倒是默契的都是一副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表情。

“師尊……”

“小師叔……”

兩人同時開口,白滕朝蘇秀看去,被蘇秀瞪了眼。

玄蓬真君見他倆之間的氣氛頗有一種“彼此之間才知道的小秘密”後緩緩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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