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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羅一三說到做到。

次日便将岳小樓迷暈帶回來關進了地窖，還說要像自己話本中寫的那樣，用囚禁來求情。

結果是羅一三在床上躺了三天。

小夢的地窖也被拆了。

從床上爬起來，羅一三又根據自己寫的話本內容出發，本欲制造了深夜八個色.狼圍攻大美人将軍，大美人寡不敵衆，在大美人即将被那啥的時候天降英俊潇灑、溫柔體貼的英勇男子羅一三救了美人将軍的故事。

結果那八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色.狼在岳小樓的要求下将羅一三揍得在床上躺了五天。待到羅一三勉強可以走路，岳小樓抓狗般抓着羅一三的後脖頸子将他拖去見太守呂思哲，讓呂思哲從詩書禮儀的角度給羅一三上了三天的課，讓他明白什麽事是可做的，什麽事是不可做的。

小夢本以為羅一三這般就會罷了。

羅一三卻道自己還有殺手锏——下藥。

他說依照話本上的寫法，只要下了某種藥，男女有了某種關系，女方便一定能懷上孩子，而後便會成就一段良緣！

比如他的話本故事《小宮女與尊上的一夜良緣》和《小尼姑與小道士的春意滿園》。

眼見羅一三一只腳已經邁進了鬼門關，小夢趕緊提醒道：“羅一三，其實你沒有疼痛的感覺吧？被打死也不覺得疼？”

“為何這麽說？”

“挨了這麽多次打，還義無反顧尋死的我只見過你一人。”

羅一三正色:“這便是‘情’了。小夢，你應該學我給将軍下不可說的藥，而後将軍便是你的了。”說罷便将兩個小瓶塞在小夢手心，左邊是迷魂藥，右邊那個——“小夢你懂。”

小夢紅着臉将藥塞進小櫃子。又抽空看了羅一三的《小宮女與尊上的一夜良緣》和《小尼姑與小道士的春意滿園》，心道羅一三若是做成這種事，會被抓入大牢關上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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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羅一三剃頭挑子一頭熱幾次三番挨打都義無反顧，她而今受的這點兒委屈算什麽？！

離開青月幫時大青幾次三番對她說：要有膽量，不要害怕！

平日在青園小夢做事越漸認真。

想要管好青園，首先便要管好自己。

青園最近分外熱鬧，那些聽聞她是小将軍外室的人見将女兒送來青園後成日看書、寫字，未曾學習任何與男子交談的方法，鬧得不可開交。

“想要學那些方法，你們應該送女兒去秦樓楚館。”

此話一出，小夢自然挨了一頓罵。

她不氣，也不急。

只道自己曾是賤籍，從小便受到各種欺辱，花了不少時間，虧得小将軍垂憐才換了籍。

“女孩還是讀一些書、學一點禮儀為好。不要總想着以色侍人。”“不要以色侍人”的話是大青告訴小夢的，大青常說秦樓中的女子，相貌美麗時門前香車寶馬，來客絡繹不絕。人老花黃後，便門可羅雀。

那婦人反唇相譏：“可你也不是靠着将軍的戀愛才改了籍？”

小夢回答得不假思索：“只會以色侍人，賬目都不會看，将來如何做大娘管家？如何從細微的賬目中察覺不同發現相公在外面養別的女人？”

“夢夫子你便是這樣被李家小姐發現的嗎？”

小夢啞然。

那婦人若有所思：“這般看來的确有些用處。”

小夢徹底無言以對。又一想，不論如何，至少小姑娘留在青園了。慢慢教便是。

她也遇見過爹娘手腳不幹淨，孩子被送來青園尚不到一日手腳便不幹淨的。

略做思索，小夢刻意設下陷阱将那家人逮了個正着而後全家送官。此種小事自然交由太守呂思哲處理。

呂思哲道：“不過是偷了幾個銅錢。也不是什麽大事。”

“大青常說，兒時偷針，長大偷金。既然要教，還是從小時候開始為好。”

呂思哲淺笑，将那戶人家重重威懾。

因偷盜之事見了官，那戶人家在雁渡一直擡不起頭。小夢依舊将他家孩子收入青園，平日帶着那孩子和別的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去幫做一些簡單的活計，言傳身教，鄰裏見那孩子懂事乖巧，對他們這家人的态度也略微好了幾分。

此事傳入呂思哲耳中，他笑言道:“本官果然沒看錯人，小夢姑娘果真聰慧。不知本官的心願小夢姑娘可知曉？畢竟這雁渡，唯有小夢姑娘與本官，才是從最底層爬上的。”

小夢明白他說的是求親之事。

再度笑着回絕。

只道而今整個雁渡都知道她與虞夏青的事，再與太守拉拉扯扯，着實不好。

呂思哲笑言：“小夢姑娘不總說那不過是流言。”

小夢趕緊推了三大步，言語恭敬。“流言便可傷人。太守要臉面，虞家也要臉面，我不過是一個平民，得罪誰都不行。”

“小夢姑娘果然會說話。”

“太守謬贊。”

“小将軍似乎又被夫人關在了家中好些時日。流言再廣，也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外室。故而，小将軍從不會像本官一般知曉小夢姑娘這般厲害。”

小夢一時不明白呂思哲究竟是看輕自己還是重視自己。

次日卻又收到呂思哲令人送來的鮮花。太守府的跑腿還說，呂思哲道只要小夢需要幫忙他一定随叫随到。

“太守大人還說，他只有一人在此，小夢姑娘用不着擔心。”

小夢總覺得呂思哲這番話在嘲弄被家人盯得很緊的虞夏青。

便只道：“謝太守關心，大将軍一直關心青園的小孩。”

出于禮貌，小夢給跑腿一點賞錢，青園依照羅一三的要求收了一些束修，節省了不少平日開支，大将軍虞冬樗給的錢還剩很多。小夢便拿出一些來做做人情。大青常說，不論有錢還是沒錢都要留心人情往來。

羅一三一度道小夢這種出身竟然很懂人情世故。“養你長大的那位大青真是個普通娼.妓？”

小夢點頭。大青一直是這般說的。

青園的小孩子送來的越多，很快便超過百人。虞夏青給她的宅院很快坐滿，她和羅一三兩人看管不了那麽多孩子，告知虞冬樗後，小夢準備再尋一人來幫忙。

她頭一個便想到了在之前青園夥房幫廚的徐小林，聽聞李紫嫣将徐小林趕了出門。仔細一打聽，才知徐小林被嫁給了了雁渡軍中的一個芝麻小官。

是李紫嫣的意思，只因虞夏青來青園是徐小林總會尋機接近她。

“李小姐那種身份，想要對付徐小林像鬧着玩兒一般。”

“她不對付我是因為大魚護着？”

羅一三嗤笑道：“小将軍做事素喜親力親為，三天兩頭便出關，李紫嫣真要對你下手他如何能護住你？你在青園做的事也在周圍傳開，雖不算很有成就卻也不算一無是處。李小姐也不是毫不通情達理之人。況且，富貴人家三妻四妾也算不得什麽。”

小夢聽着最後一句。記得大青常說，若是能進富貴人家的大門做個小娘，也是極好。

心裏卻又覺得怪怪的。

若是重要，如何願意與人分享？

小夢繼續招人，終于通過清秋夫人招得兩個女秀才，她這才将小孩子依照年紀分成三批。

三歲，四歲，五歲。

六歲便要進書塾。

她覺得自己的學識不夠，便主動要了三歲那批小孩子。

後來發現兩位女秀才的學識不低，卻不知曉如何對待孩童。小夢拿出自己寫的那本小冊子，逐一給他們講解。

“夢夫子書讀得少，懂得的卻不少。”一個女秀才說。

“難怪能當小将軍的外室。”另一個道。

為何旁人誇她總要說一句“小将軍的外室”？

解釋不清小夢便不解釋。

算算時間，她已有大半月沒有見過虞夏青。虞夏青被李夫人關了禁閉，事情鬧得很大，李夫人卻未來尋她麻煩。

或許就像羅一三說的，李夫人并不是太厭惡她。

小夢忽然很想見虞夏青。

羅一三這段時日做的事告訴她，若想見一個人，做便是了。

穿上夜行衣，蒙上面，小夢一路小跑去将軍府。

因為太子還沒有離開，雁渡的防備便集中在大将軍府。虞夏青身旁也時刻跟着七八個侍衛。小夢趁着那群侍衛跟着虞夏青離開的空檔溜進虞夏青的睡房，準備藏在暗處給他驚喜。

虞夏青的房間與她初來那日沒有任何區別。

幹淨，整潔。

桌上堆了厚厚一摞紙張，小夢以為是軍務，也不敢随便是亂翻，卻又覺得奇怪，她記得虞夏青只在書房中接見來訪客人、處理軍務。

虞夏青又許久不來，便忍不住看了一眼。

原是一份手謄的案卷。

案卷上記載了南方栖梧城的一起滅門案。

被滅門的那戶人家姓邢，本是南方的商戶，雖不算巨富卻也在當地赫赫有名、衣食無憂。十六年前被人在井水中下了迷藥，而後全家被人割喉身亡。衙役清點屍體的時候發現邢家丢了一對孩子，表兄妹，當年不過兩歲。

那麽小的孩子，八成是被人販拿去賣了。小夢想，這樣的事她在娼門中見過不少。

聽見院中有腳步聲，小夢慌忙藏在衣櫃中。

本以為是虞夏青，透過門縫，卻見一個士兵走來吹滅了蠟燭，她聽院中的士兵說小将軍被夫人關了這麽久禁閉，一出門便挨了一頓罵，還被趕出關外巡視。

“誰讓将軍托人找栖梧城的縣令謄錄了十幾年前的一幢滅門案并快馬加鞭送來雁渡？這般越界，也算是仗着皇帝陛下的寵愛肆意妄為。夫人自然生氣。”

既然如此便是見不到了。

小夢只能回家，才到家門口便聽見一聲細微的狼嚎。

藍媚與那位總喜歡到處跑的太子殿下果然又跑來了青園，兩人一道蹲在雞籠那邊看小雞，小狼風夜一個勁朝前沖，吓得雞籠中的小雞叽叽喳喳擠成一團。

藍媚正準備拆籠子抓小雞喂風夜。

小夢趕緊制止。又給她講了養來吃的動物和養來玩的動物的區別。

“這些小雞是別的小孩子養來玩的，不能随便拿走。”

話雖如此，可小夢也知曉萬一藍媚和小太子鬧着要玩這些小雞，藍媚還好對付，若姬崇旭也鬧着要玩兒，她又該如何辦？

藍媚果然開始鬧。

姬崇旭卻輕聲道：“媚媚，若風夜被別的小動物吃了，你會開心嗎？”

一番話便制止了藍媚鬧着用小雞喂風夜。“那，小夢姐姐，小雞也可以和我們一起玩兒嗎？”

小夢點頭。從籠中小心拿出一只小雞放在藍媚膝蓋上，看姬崇旭也眼巴巴看着便也拿了一只放在他懷中。

風夜鬧騰得越來越厲害，小夢牽着它去夥房給它拿了一塊肉。又給了兩個小孩一點兒米來喂小雞。

在柴房門口看着兩個孩子，小夢忽覺古怪。

姬崇旭來雁渡許久，除了姬家幾位将軍和太傅、小王爺，幾乎只與藍媚說幾句話。

而姬崇旭身為太子每次出門身邊都圍着浩浩蕩蕩一群人。虞夏青身為将軍被十幾個士兵盯着都不好脫身，姬崇旭一個小孩子，到底是怎麽幾次三番從成群的護衛的眼皮下離開的？

一問，藍媚說這是她和小哥哥的秘密。

小夢嫣然一笑，小孩子總有各種各樣的小秘密。

又見小狼風夜吃過雞肉後還是一個勁朝雞籠鑽，小夢趕緊将它關進柴房。

再度出門，兩個孩子都在雞籠附近，懷中抱着小雞睡了過去。

擔心他二人着涼，小夢推了推，孩子睡得很熟，籠中的小雞也睡得很熟，心中覺得不妙，她嗅到了空中的桂花香味。

一陣頭暈目眩。

青月幫的藥物她自幼聞到大，早已不再受任何影響。

下手的不是青月幫。

眼前一黑。

迷迷糊糊醒來，小夢只覺非常颠簸，她嗅到了藍媚身上的水仙花的香味，還有姬崇旭衣物上的檀香。

陳舊的木板的味道，馬臊味。

兩個孩子均勻的呼吸聲，馬蹄聲，車輪在地面滾動的聲音，粗啞着聲音吆喝馬匹的聲音。

她被綁架了，被困在一輛馬車裏。

小夢卻不擔心，畢竟太子在身邊，而皇帝又只有這一個兒子。

她只是不太清楚，綁架者究竟是沖着姬崇旭來的，還是沖着藍媚來的。

總不會是沖着她來、順便綁了一個太子，一個将軍的女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