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分給你一個新模特
回到屋裏,時燦直徑去了廚房。
他給自己倒了杯烈酒,仰起頭一飲而盡,“她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她也是心疼你。”
秦澤汐走到他身邊,也給自己倒了酒,“對不起,是我的錯。”
“為什麽道歉,和你有什麽關系,又不是你讓我接了工作,也不是你要我買了畫,更不是你讓她今天突然過來。”
時燦拿過秦澤汐手裏的酒杯,又是盡數灌入嗓子口,“太巧了。”
想了想,時燦又開口,同時給自己倒酒,“她一直都不同意,這幾年反對的更激烈。”
“很多模特老師都會有類似的困擾,我明白。”
秦澤汐知道他心情不好,只能放任他再喝幾杯,“等阿姨氣消了,你說幾句好聽的哄哄她。”
時燦拿着酒瓶來到客廳,坐下後看着邊角裂開的《欲情》說:“畫弄壞了,你肯定很心疼。”
說不心疼是假的,自己的作品就像是孩子,更別提還被時燦買了,意義非凡。
只是在秦澤汐眼裏,比起畫,他更在意人,“你前幾年……到底過成了什麽樣子,讓阿姨這麽抵觸。”
秦澤汐問過有些後悔,覺得揭人傷疤實在不該,“你不想說就算了。”
秦澤汐坐在時燦身邊,而時燦則順勢靠進他懷裏,以後背抵着他的胸口。
出乎意料,時燦沒有拒絕秦澤汐的問題。
他開口,緩緩說,“在旁人看來,我前幾年很糟糕吧……”時燦說,“我媽發現我的性向,又發現我的裸體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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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來說,我肯定是最混賬的兒子。”
秦澤汐可以想象事情的發展,陳秋在發現之後很不滿兒子的行為,連連制止,母子關系降至冰點。
問題無解,一直延續到陳秋妥協。
“我以為我媽最終會先接受我做模特,沒想到她竟然勉強接受了我的性向。”
陳秋離過婚,因此對婚姻不抱希望。
她在面對時燦的性向問題時,心中雖有諸多“不願意”,最終還是選擇妥協。
她不是“接受”,只是努力讓母子的關系得以緩和。
陳秋看着時燦的眼睛說,或許你喜歡什麽人不是你能選擇的?對于上一輩的人來說,能有如此開明的想法,時燦別無他求。
“我愛過的人,也是個畫家。
畫我。”
說完,時燦擡起頭望向秦澤汐的眼睛,目光裏有些柔情蜜意的訴說,還有些水中望月的探尋。
秦澤汐微微點頭,将細吻落在時燦的額頭上。
他安靜的聽他講述,沒有發問,沒有質疑。
“幾年之前,他離開了我。”
時燦停頓片刻,終于進入了主題,“我的狀态很不好,經常酗酒,有好幾次……我都……非常想去找他。”
秦澤汐收緊環住時燦的手臂,卻連“為什麽分開”這樣順理成章的問題都沒有提及。
他只是陪在時燦身邊,做最體貼的聆聽者。
孩子的狀态不對,母親很快便發現了。
時燦像丢了魂,成日看着畫家的作品,好長時間緩不過來。
痛苦萬分。
母親将時燦的痛苦歸結在“畫”與“畫家”身上,“你要是不做他的模特,沒有愛上他,就不會陷得這麽深,不會有現在的痛苦。”
陳秋心疼兒子,情真意切,難過到極致時差點含着眼淚把所有的畫都燒了。
時燦把它們當作命根子,幾下就和母親對峙起來。
幸虧藍離那日也在時燦家裏,随後又眼疾手快在工作室找了房間,這才讓畫作免受摧殘。
許是母親激烈的行為讓時燦從痛苦中醒來些許,亦或者是察覺悲傷無濟于事,時燦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有所好轉。
随着時間流逝,傷痕慢慢被繁瑣的生活掩藏起來。
面具戴久了,連他自己都會疑惑,是真的好了,還是把那份“疼”忘了。
“我不是有意騙我媽,只是她自始至終接受不了我當模特,我不想讓她擔心。”
時燦的聲音一直很克制,平平淡淡講述悲痛的過往。
直到這裏,他的嗓子口終于多了些情緒,是對母親的歉意,“想想是我不孝順,這幾年一直讓她為我擔心。”
“難怪阿姨知道我也畫畫後,眼神裏都是心累和沮喪。”
秦澤汐嘆了口氣,輕揉時燦的頭發,“她肯定覺得你無可救藥,又讓自己陷進了和以前一樣的情況。”
“可不是嘛。”
時燦玩笑回應,無奈的笑了一下。
時燦不喜歡說起過去的事情,覺得沒意思,覺得矯揉造作。
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喝了點酒,話匣子就關不住了,“你不必在意我說得這些話,也不必可憐我。
我沒事。”
秦澤汐哼了一聲,搖頭,“我不可憐你。”
我只是心疼。
秦澤汐沒将後半句話說出口,不想用這種浮于表面的詞彙打破當下的氣氛。
時燦能主動和他說起母親的細節,已然是在彼此的心口建立起橋梁。
剩下的,就是時間而已。
靠在秦澤汐的懷裏,時燦說說停停,想到哪兒是哪兒。
他的聲音一直很淡,極盡全力将傷痕藏在字裏行間,不被秦澤汐發現。
倒不是時燦刻意裝腔,只是他習慣了,同時,他亦對“告解”這件事不怎麽在行。
“是不是很無聊,我不會講故事,也沒有……和別人說起過。”
時燦自嘲一句,拿起一旁的酒瓶又喝了不少。
他的背脊緊緊貼着秦澤汐的胸膛,有力沉穩的心跳帶來陣陣眩暈。
他醉在了酒裏,醉在了秦澤汐的雙臂之中。
溫暖,惬意。
秦澤汐揉捏時燦的頭發,“不為聽故事,就想陪着你。”
時燦“嗯”了一聲,話題轉到自己小時候。
時燦的成長沒什麽特別,無非吃飯、睡覺、長身體。
起初記事兒的時候,家裏有争吵聲,時而輕時而重。
後來,時燦意識到父母關系不好,再後來他們分開,一切都順理成章。
“小時候我在家裏是隐形的,他們看不到我,只有對彼此的敵意。”
對于父母分開,時燦淡淡的說,性格不合,不能勉強。
在家裏沒有存在感,時燦在學校也不太愛說話,“我初中開始練習長跑,為了可以減少在家裏的時間。
後來上了高中,徹底住校,和他們的交流更少了。”
現在,父親再婚,母親只剩下時燦了,“我前幾年會自暴自棄的想,她終于看到我了。
可惜,是她不喜歡的樣子。”
秦澤汐沉默幾秒,開口說:“你刻意瞞着你媽媽,心裏肯定不好受。”
時燦沒接話,緊接着又聽到秦澤汐問,“如果有人……比如我……有什麽事瞞着你,你會不會生氣?就像你媽媽這樣。”
“你?”時燦回頭與秦澤汐對視,笑了一下搖頭,保持自己一貫不深究的性子,“不會生氣。
每個人心裏都有秘密,你有事瞞着我也正常。
我可能也有事瞞着你。”
“說的也是。”
秦澤汐得了個自己滿意的答案,換話題說:“其實,我從小到大有好多事兒都沒跟我爸媽坦白。
小時候我偷我爸的煙,還有喝他的酒,都瞞着他。”
時燦又往秦澤汐的懷裏蹭了蹭,喬個舒服的位置等他繼續說:“還有什麽……”“可多了。
還有我床底下藏的……”……當模特的事情被母親撞破,時燦買醉消解情緒。
酒醒了,日子還得過。
他把破損的畫交給了藍離,拜托對方詢問一下畫室能不能進行修複。
“怎麽弄壞的?不是路上壞的嗎?”時燦簡要解釋了一下,說母親正好上門,撞見了那幅畫在家裏。
母子倆又發生了與過往類似的對話,畫也在過程中成了“撒氣筒”。
時燦沒提秦澤汐也在場,更沒提兩人都穿着睡衣。
藍離聽完無奈嘆氣:“你的運氣也太好了點,這麽巧合的事情都能碰上。”
誰說不是呢?好像和秦澤汐相關的事情,都能和運氣巧合沾上關系。
最開始酒吧遇到他,時燦感嘆運氣太差;後來再美術館中望着《Seamas》,時燦只覺他是最美好的巧合;到了今時今日,連秦澤汐的畫作都能帶來意料之外的發展。
酒精帶來短暫的逃避,而現實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
時燦第二天去找了陳秋,母子兩一起吃完飯。
飯桌上,三菜一湯,都是時燦喜歡的。
兩人相對無言,陳秋沒有刻意發難,時燦也不想再惹母親不高興。
空氣中凝結着易碎的羁絆,如履薄冰。
母親在時燦離開之前,終于開口重申了自己的态度:“我不能看着你又變成以前的樣子。”
時燦搖頭,本想只回答“不會”二字。
可他開口瞬間卻還是嘆氣解釋:“我沒有和他怎麽樣,那幅畫也不是我專門和他合作。
有些人,有些事,很難被取代,也不可能被重複。”
藍離在幾天之後主動提出,最近時燦應該取消大部分的工作,免得又惹阿姨不開心。
保險起見,短期之內确實應該“低調”一點。
時燦雖不太願意,但還是推掉了幾個商業工作,只留下了學校的課程。
“其實我讓你減少工作,也不完全是因為你媽媽發現了……之前你出差半夜給我打電話,我感覺你的狀态……”藍離話沒說完,時燦打斷了他:“我沒事,你想多了。”
“最好沒事。”
藍離嘆氣,補充道:“其實我感覺你最近挺開心,狀态也好了些。
如果不是之前你半夜給我打電話,我都以為你終于又戀愛了。”
“哪裏來的戀愛,你別瞎猜。”
“對了,讓你想起林仰的人到底是誰啊?你有沒有聽我的話離遠一點?”時燦敷衍的“嗯”了一聲,草草結束話題。
時燦的工作減少,身為助理的秦澤汐更是沒活兒可幹。
他和藍離簽了雇傭合約,資本家自然不可能放過剝削的機會。
“從明天開始,我會再分給你一個模特,你給他做助理。”
藍離以電話通知,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已經把你電話給他了,他這兩天會聯系你。”
秦澤汐愣在原地,頭頂一個驚雷閃過:“那時老師呢?”“他最近活兒少,讓他休息一下。”
藍離想了想,又交代一句:“這次是個年輕的新人模特,沒什麽經驗,要是活兒不好,你跟他說說細節。
神态,姿勢,這些東西你平時畫畫肯定很熟悉。
實在不行,你讓他給你當模特,讓他多練習。”
開什麽玩笑?!活兒不好,那是誰都能練的嗎?!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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