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百分之九十五

“我甚至試圖去模仿他的創作風格,以證明不适合我,我與他不同。

我花了很長時間與‘他’和解。

或者說,花了很長時間,與自己和解。”

秦澤汐躺在床上,而時燦趴在他身上。

兩人一邊接吻,秦澤汐一邊說起過去,“現在想想,那時候真是幼稚。”

“現在也很幼稚。”

時燦仔細舔過他的嘴唇,以唾液滋養。

他将手指伸進秦澤汐的頭發中,來回揉捏,示意安撫,“剛才我躺在沙發上,震驚,疑惑,恍惚,胸口萦繞着很多話不知怎麽說。

無數種情緒之中,藏在最深處的是害怕。”

“你怕什麽。”

秦澤汐撫摸時燦的後背,順着脊椎滑動到臀部與大腿上。

時燦将舌頭頂進秦澤汐的嘴裏,來回吮吸,“我怕,你不是真的愛我。

剛才我很亂,不知如何應多。

躺在沙發上聽你說了那麽多,我心疼你,憐惜你。

但同時,我只能思考一件事,那就是我害是你對我的愛來自林仰,我怕你覺得自己是替他完成些什麽。

我回憶了很多你我的相處細節,我怕我們現在的這份愛……”

“不是。”

話沒說完,秦澤汐捏着他的腰翻身,将他整個人壓在懷中狠狠的吻,“我們的愛,是真實的,只屬于我們的。”

秦澤汐說,“是你幫我達到了和解。”

那天,秦澤汐在手術之後第一次決定去看看時燦。

隋海海在他耳邊嘟囔罵咧了許久,秦澤汐終是跨出第一步,想辦法找到時燦的工作行程。

那天,時燦接了一節私人畫室的課程,給十來個學生當模特。

秦澤汐去了畫室,一邊看畫室裏售賣的作品,一邊等着時燦下課。

兩個來小時,秦澤汐手心都是汗。

緊張的。

課程結束,一衆學生先離開,而後是時燦,“你帶着鴨舌帽,穿了很寬松的外套。

我看不清你的長相,但一瞬就就認出了你。”

秦澤汐跟着時燦離開畫室,随他往停車場去,“你在路上與一對情侶擦肩而過,你給他們讓路,然後看了他們一眼。”

眼神中有傷痕,有羨慕,有距離,有冷淡。

最終,時燦對他們淡淡的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對秦澤汐來說,“和解”就是那一瞬間的事,“我想起在《Seamas》前看到你,你也在笑。

那是完全不同的笑容,卻同樣真實。

我對你的愛近乎于我在生病時的信仰,也太真實了,真實到根本不可能被其他人的感情取代。”

秦澤汐抱着時燦,繼續低聲嘟囔,“那天之後,我想起你、看到你的時候,仍然會有心疼,會有隐隐的悲傷。

即使到了現在也是一樣。

可從那之後,我沒再夢到過與林仰對抗,也再不曾因他而感到困惑。”

秦澤汐曾思索,那段時間束縛自己的,究竟是心髒裏帶有的殘存意志,還是他自己?

答案不重要,畢竟他找到了出口,“你一直都存在于我的生活中,每個階段都在。

你對我來說,比你想象的還要重要。”

“你也一樣。”

時燦将臉頰埋進秦澤汐的懷中,深深吸氣,讓自己肺腔重充滿他的味道:“你之前問我,怎麽會突然決定要和我媽交流。”

秦澤汐“嗯”了一聲,随即解開他的睡衣,舔*他的耳根,“我記得。”

“因為你。

因為我對你說‘算了’的那天,你生氣的問我想要改變為什麽不從和我媽媽的關系開始。”

時燦擡起手臂,推着秦澤汐平躺。

他褪去身上的衣物,而後趴在他的胸膛上,靜靜聽着心跳聲。

噗通,噗通,噗通……

時燦長舒一口氣,內心則是波瀾壯闊的情緒,與充滿生命力的心跳聲交相呼應。

聽着這只屬于秦澤汐的聲音,時燦緩緩開口:“我想你說得對,我應該做這件事。

我想聽你的話,想按照你的指示進行改變。”

人是有趣且執拗的生物,性格一旦形成,很難更改。

時燦幾經波折終于掙脫了林仰的束縛,可在愛上秦澤汐之時,又忍不住想被他以荊棘捆綁,被他以言語支配,被他以充滿攻擊性的生命力占據整個靈魂。

那是集大成的愉悅,是最長久的高潮。

大抵,這就是時燦诠釋“愛”的方式,而秦澤汐讓他發現,自己竟還有如此能力去愛一個人,“秦澤汐,在我面前,你可以肆無忌憚,你可以高高在上*。

是我允許的,是我願意的。”

“你還記得我說了這些話。”

秦澤汐捏住他的下巴,輕輕擡起他的臉頰,“舍不得這麽對你。”

夜深了,情人間的對話既細碎,又充滿情欲。

他們因秘密揭露而互訴衷腸,既謹慎,又熱情大膽。

“其實我考慮過,出現在你面前,只字不提‘林仰’這個名字。”

秦澤汐捧着時燦的臉頰,為他輕輕整理額前的頭發,接着親吻他的眼角,“但是很快我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我想把真實的自己展示給你,當年我生病,與林仰的畫産生共鳴,那是一部分的我。

其次,我收了那麽多畫,那些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我舍不得埋沒。

最重要的是,若我不主動與你說起林仰,你可能永遠不會對我敞開你的想法。”

時燦閉上眼睛,享受秦澤汐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

他的手指拂過胸膛,他的唇齒掃過脖頸,他那不安分的小朋友正在躍躍欲試。

時燦吞咽口水,心中不禁想——

若秦澤汐刻意掩藏林仰的痕跡,那時燦定不會主動對他說起。

一來二去,絕不可能有所謂的共同懷念,更不可能因信任與契合而愛他。

若時燦在最初與秦澤汐相遇後便發現這一切,只怕時燦會來不及細品兩人的區別,會忍不住将他當作林仰生命的延續,開啓一段更為迷失的孽緣。

若沒等時燦正視自己的愛意,沒等他徹底與林仰告別,那這顆心髒一定會成為最強力的推手,在時燦周身鑄造牆壁,前進無路,後退無門。

任何時刻都不如此刻,而如此多的細節,哪怕“錯”一丁點,兩人都走不到此般地步。

“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時燦一遍一遍地說,滿心皆是感激與動容。

“但是你,”秦澤汐說,“你是我的強求所得。”

屋裏一夜衷腸互訴,屋外卻還有不同意的父母。

時燦意外聽到“小”秘密,秦澤汐放心不下不敢讓他走,這才沖動的将人拽進房間裏。

纏綿一時爽,天亮火葬場。

這道房間門,着實耗費了不少氣力才打開。

“我媽一會兒要是說什麽話不好聽,你別介意。”

秦澤汐洗了澡從衛生間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打哈欠。

時燦坐在床上,眼眶裏盡是血絲,也是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半夜四點多才入睡,沒幾個小時就起來了,能睡得好嗎。

“你媽媽明明不同意,但還是願意讓我住一晚上,都是因為你。

看在你的情分上,她也不會當面對我說重話。”

時燦寬慰秦澤汐,想了想又道:“倒是我,昨晚冒失出現在你家門口,應該主動道歉。”

“你要怎麽道歉,跟我媽說你是來找我私奔的嗎。”

秦澤汐從櫃子裏找了幹淨的衣服,套上之後又盤算說道:“這個時間我爸應該走了,留我一個人對付我媽,那我只能使出看家本事了。”

“是什麽。”

“耍賴。”

秦澤汐揚起眉毛,得瑟着說,“一會兒都看我的吧。”

“那你爸爸呢,他不是也不同意嗎。”

時燦起身整理衣服,準備随秦澤汐一道出去。

“你有所不知,我們家內部的事情主要是我媽說了算。

這次,我感覺也是我媽反對的更明顯,你看我爸昨天晚上看到你的時候态度就有松動。

他随我,都是妻管嚴。”

說完,秦澤汐忽覺不對,“錯了,我随我爸。”

行吧。

時燦撇他一眼,随即往門口走。

“等等,再等等。”

秦澤汐連忙拉住他,“讓我在心裏建設一下。”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語言的巨人,行動的蜂鳥。

醜媳婦也得見公婆,何況是時燦這般跟玉砌的一樣。

兩人又墨跡了一會兒,終是鼓足勇氣,雙雙來到母親面前。

“阿姨,不好意思,昨晚打擾了。”

時燦主動開口,随後又解釋:“我來找他只是想跟他說幾句話,沒想到還驚動了您和叔叔。”

“媽,我和他,我們……”

秦澤汐話還未說完,時燦竟主動打斷他,“阿姨,我不小心聽到了您和秦澤汐的對話,因此知道您不同意我們之間的事情。

其實,我媽媽也不怎麽同意我和男性在一起。

好些年了,現在她也只是勉強接受。”

時燦一口氣說了很多話,都是未經推敲的肺腑之言。

“為人子女,讓父母這樣操心,是我們不孝。

只是,秦澤汐選擇了我,願意為了我和父母坦白一切,那我也不能辜負他。

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他身邊,他不放棄,我也不會放棄,他若有一天想要放棄,那我也會竭盡全力挽留他。”

“您昨天提到的那些‘困難’,我都不能否認。

不瞞着您,我本職是人體模特,而我的母親非常抗拒。

對我來說,每天都像是生活在全世界的反對之中。

我很明白那種感覺,我也不希望秦澤汐經歷類似的感受。

但是‘愛他’,是當下我心裏最重要的事,比所有其他的都重要。

因此,未來所有一切,我都與他一起承受。”

“秦澤汐說,在我身邊他可以忘記身體隐患帶來的恐懼與悲觀。

在他身邊,我能得到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都求不來的信任與共鳴。

我和他在一起,都是可遇不可求。

因此,我們都非常珍惜,也希望您可以考慮給我們一些支持。”

秦澤汐站在一旁聽着,滿眼驚訝與感動。

沒想到,時燦竟會主動站在秦澤汐身前,竟像是一家之主一樣主動承擔兩人的責任。

秦澤汐微微張開嘴,卻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覺得自己不如時燦有氣勢,覺得躲在時燦身後很是安全溫暖。

“媽,他說得就是我想說的。”

秦澤汐走到母親身邊,耍賴撒嬌說,“您看我這麽可憐,能不能別反對了。”

母親沉默,看了看時燦,又望向自己那“不成氣”的二字,停頓許久才吐出兩個字,“不行。”

“怎麽不行呢,”秦澤汐抓住母親的手臂,接着又低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是百分之多少的不行。

百分之三十?”

母親皺眉看他一眼,拿他沒辦法。

秦澤汐改口:“百分之四十。”

母親搖頭,“不行。”

“那百分之五十。

再不然六十,七十,七十五,不能多了吧。”

最終,母親嘆了口氣,“九十五。”

“好。”

秦澤汐連忙點頭,“那您就有百分之五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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