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湮星(6)
阮綠棠揪着小狐貍的脖子把它一路拎回了歇腳的客棧。
日頭已經落了下來, 斜斜地挂在西邊,暈染着周邊的雲朵變成一片彩霞。
阮綠棠打開了窗,将小狐貍放到桌子上, 它還是一臉的恹恹表情,微眯着眼睛去看夕陽, 純白的毛發被染上一層金色描邊。
阮綠棠陪它坐在窗邊看了會兒夕陽,便毫無歉意地下樓吃飯去了。
“定身咒還要兩個時辰才能解除,我在房間布了結界,你就安心在這看看風景吧。”
她順着樓梯往下走時,恰逢雲鴻等人歸來。
雲鴻坐到阮綠棠對面,還沒等阮綠棠開口詢問, 就主動向她彙報起情況:“師父, 那狐妖不知使了什麽法子隐藏了氣息, 羅盤也無法尋到她的方位, 我們在林中繞了幾圈,可惜一無所獲。”
一旁的弟子接過話, 叽叽喳喳說着:“雖然沒找到狐妖的蹤跡,不過師兄和我們在林中布了無數捕妖網,并将所有出口封死。那狐妖身負重傷, 又逃脫不出, 就算僥幸躲過我們,也不過是束手等死。”
又有弟子反駁他道:“仙友, 你怕不是忘了我們是在參加獵英大會,照你這種圍困的法子,那誰也別想拔得頭籌了。”
雲鴻擡手止住了他們的争論:“用過晚飯後我便會回望仙林,你們如果願意,可以與我同行。如若不願, 那便自行安排。”
那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致同意,要與雲鴻同行。
雲鴻解決完那邊的争端,又轉頭和阮綠棠說話:“師父,這家店的花雕雞燒得很好,我先前游歷時說過的,您……”
阮綠棠剛往嘴裏送了一塊雞肉:“嗯?”
雲鴻怔愣地看着她:“……快嘗嘗。”
阮綠棠看着他無處下手的筷子,聽着他一口一個的師父,難得的産生了一絲不好意思的情緒。她給雲鴻夾了一筷子菜,溫和地說道:“今天辛苦你了,多吃點。”
雲鴻受寵若驚,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師父,我不辛苦,狐妖尚未抓住,我哪算得了辛苦,一點都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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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他的頭越來越低:“獵英大會還未完成,狐妖仍有可能殘殺村民,我怎麽有資格在這裏悠閑用飯。”
“師父,我,我現在就去望仙林!”雲鴻“啪”地放下筷子,騰地站了起來。
“……?”
“怎麽會有如此戲多之人?”阮綠棠默默對着系統吐槽一句,面上擺出了好師父的和善笑容,“你能有如此心思,為師甚慰。既然如此,雲鴻,我也不攔你了,去吧。”
雲鴻認真點頭應道:“是,師父!”
他一走,其他弟子便坐不住了,紛紛跟了上去。一時之間,長桌上只剩下了阮綠棠一人。
她端了幾盤好菜,又拎了壺花雕,悠閑自在地轉回了房間。
小狐貍還被定在原處,盯着窗外的一片黑影,背影很是凄涼。
阮綠棠故意大聲嘆了口氣,将盤子酒壺一塊放到桌子上,伸手把小狐貍拎進了懷裏。
“這個湮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阮綠棠伸手摸了幾把小狐貍,口中念念叨叨地說道,“要是跑丢了,被壞人抓走可怎麽辦呢?”
小狐貍的眼睛眨了眨,滿是委屈,無聲地贊同了阮綠棠的話:它确實被壞人抓走了!
不過阮綠棠毫無自知之明,一邊用手抓着小狐貍脖頸上的皮毛,一邊自言自語地補充道:“不過落霞鎮是凡人居所,以她的修為,自不會被壞人擄了去,只能是她自己貪玩,偷跑出去玩了。”
“哼,竟然敢不把師父我放在眼裏。”阮綠棠惡狠狠地恐吓道,“若明日一早再見不到她,我就将她逐出元陽宮,此生不準她再踏進元陽一步。”
小狐貍不滿地咕嚕兩聲,從喉嚨裏發出呼哧呼哧的氣音。
阮綠棠撓了撓它的下巴,将它提到自己面前,輕笑一聲說道:“等我把湮星逐出師門,就收你做小徒弟,好不好?”
“可惜你出現的太晚了,不然還可以讓湮星喊你師姐。”阮綠棠不無遺憾地嘆息道。
小狐貍眼皮耷拉着,生無可戀地叫了一聲:“嗚嗚嗚……”
阮綠棠往它背部傷口看了兩眼,重新把小狐貍放回桌上,伸手倒出一盞白水,又拿出一顆丹藥溶了進去。
“小家夥,你傷得可真不是時候,我身上沒帶救命的丹藥,只好拿這存元丹湊合一下了。”
存元丹是修仙界最基礎的丹藥,通經活脈,止血化瘀,是萬金油一般的存在。不過對于嚴重的傷勢來說,它的功效着實有些雞肋。
小狐貍眼中閃過一絲嫌棄,可它的後頸還被阮綠棠捏在手中,不得不任人擺布。
阮綠棠端着杯盞,放到小狐貍面前,溫聲道:“好了,來,喝吧。”
中了定身咒動彈不得的小狐貍:“……”
“怎麽了,你怎麽不——”阮綠棠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立刻住了嘴。
她沉吟兩聲,用驚喜得無比浮誇的聲音說道:“噫,我突然想起了這定身咒的解法,你等着,我這就給你解開。”
她一邊在手中捏訣,一邊警告似的對小狐貍說:“這次不準再咬……”
阮綠棠的話剛說到一半,恢複了行動力的小狐貍就非常有行動力地擡頭要去咬她的手指。
幸好阮綠棠眼疾手快,半秒鐘後,小狐貍又硬邦邦地被定到了原處,身體甚至還依然保持着進攻的姿勢。
“呵,”阮綠棠嗤笑一聲,看着它,“小狐貍,你是不是搞錯了自己的品種,還是說你不想當狐貍了,只想當個随時咬人的小狗?”
小狐貍沒咬到阮綠棠,自己先生起氣來了。它瞪着圓滾滾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阮綠棠,一眨不眨。
阮綠棠也不急,給自己斟了一杯花雕細品,直到過了大半個時辰,窗外忽然傳來喧鬧聲。
她湊到窗前,俯身往下望去,是幾個眼熟的弟子,唉聲嘆氣地往客棧裏走。
“是參加獵英大會的弟子們回來了,”阮綠棠斜倚在窗柩上,看向小狐貍,“看他們的模樣,又是空手而歸。若在這時他們發現了這家客棧裏還有只小狐貍,不知會是何種反應。”
小狐貍緊張地眨了眨眼睛,又悄悄地去看阮綠棠的反應。
阮綠棠探出兩個指頭,捏住小狐貍薄薄的耳朵,把它淩空拎在窗外,威脅道,“小狐貍,這次你若再不知好歹,我便給你施了定身咒,從這窗臺上丢出去。”
一陣冷風吹過,小狐貍身上的毛發被吹出一道道波浪,身體也似乎跟着一起抖了抖。它嗚咽幾聲,明亮的眼睛眨了幾下,又開始扮可憐。
阮綠棠滿意地挑了挑眉,才又坐下來,幫小狐貍解了咒。
可能是她剛才的威脅起了作用,小狐貍這次沒再試圖咬她,而是乖乖地蹲在桌面上,伸出舌頭一點點地去舔混了存元丹的水。
等到将那杯水舔完,小狐貍又乖乖地把頭湊到阮綠棠手心裏,微微拱了拱。
“……”
小丫頭片子,還有兩副面孔呢。阮綠棠心裏想着,手上卻捧着小狐貍的腦袋狠狠地蹭了幾下。
“好了,你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餓了吧?”
阮綠棠把小狐貍拎到另一張椅子上,把裝着花雕雞的盤子推到它面前:“請你的,不用客氣。”
小狐貍先是矜持地往後退了退,但面前的花雕雞實在太過誘人,它的鼻子翕動幾下,沉醉地眯了眯眼睛。
“嗚嗚嗚,好可愛,”系統突然倒戈,“宿主,你別逗小狐貍了,讓它吃一口嘛。”
“啧,牆頭草。”阮綠棠嫌棄地唾了一口,還是起了身走到窗邊,背對着小狐貍,伸手拉住窗扇,牢牢地把窗戶關上了。
等她再回頭,盤子裏的雞腿已經消失了,小狐貍嘴邊油亮亮的一圈,正襟危坐地目視前方。
阮綠棠沒說話,叫店小二把碗碟收了下去,才又拎起小狐貍晃了晃。
小狐貍不滿地抖了抖耳朵,兩只爪子搭在阮綠棠胳膊上輕輕拍了幾下以示抗議。
阮綠棠冷眼看着它用兩條小短腿在半空撲騰,只說了句:“髒死了。”
小狐貍瞬間僵住了,黑亮的圓眼珠裏寫滿了不可置信與慌亂無措。
小狐貍一直以自己雪白的皮毛為傲,哪能想到自己竟然有這麽一天,不僅背部滿是血跡,腹部還在躲藏的過程中粘上了泥土灰塵。而且,它剛偷吃了一只雞腿,嘴角的毛也被油糊成一绺一绺的。
小狐貍驚呆了,它再也不是幹幹淨淨的小狐貍了。
阮綠棠看着它呆滞的目光,啞然失笑,伸手在它的頭頂拂過去,小狐貍的皮毛剎那間又重新蓬松起來,白白軟軟的,像塊巨型饅頭。
她揪住小狐貍的脖頸将它拎到床邊,一把丢到了床上:“睡覺。”
……
燭火熄了,夜也靜了,小狐貍仔細聽了會兒身邊人平緩的呼吸,确定她已經睡着,才小心翼翼地拱起脊背,蹑爪蹑腳地往床邊爬。
半條腿垂到床沿處時,它卻突然拐了個彎,鬼鬼祟祟地挪到了阮綠棠的腦袋旁,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
小狐貍抖了抖耳朵,悄無聲息地探出尖尖的指甲,猛地朝阮綠棠的面皮劃去。
但就在觸碰到那片肌膚的前一秒,阮綠棠突然睜開了眼睛,在清冷的月光中靜靜看着它。
小狐貍:“!”
它被吓了一跳,一個不穩朝後摔了下去,圓滾滾的身子往下墜了墜,落入了阮綠棠的手掌中。
“怎麽,又要偷襲?”阮綠棠掂了掂小狐貍,懶洋洋地問道。
小狐貍幾次偷襲不成,陷入自閉狀态,蔫頭巴腦地耷拉着眼皮,耳朵也垂了下去。
阮綠棠往床鋪裏邊讓了讓,将小狐貍放到身側,用手捏着它毛茸茸的尾巴,打了個呵欠:“我很困,今晚不許再鬧了。”
小狐貍一甩尾巴,把自己裹了起來,開始裝死。
阮綠棠輕輕敲了敲小狐貍的腦殼,捏着它的爪子閉上了眼。
過了小半個時辰,小狐貍才從尾巴下面探出頭,小心地把爪子從阮綠棠手中抽出來。
可它的爪子剛剛抽出去,驀地又被阮綠棠攥了回去。小狐貍炸了一身的毛,剛要用另一只前爪去拍她,一股柔和的靈力卻從阮綠棠的手心中渡了過來。
那股靈力鑽進小狐貍體內,在它經脈中游走,暖意随着靈力的軌跡充盈四肢,傷口處鈍鈍的痛感瞬間消失。
小狐貍舒服地從喉嚨裏發出幾聲咕嚕聲,剛擡起的爪子又無力地放下,眼皮也越發沉重,上下打了幾架後終于徹底阖上,一歪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阮綠棠第二天是被憋醒的。
她在睡夢中就感覺自己呼吸不暢,一睜開眼,發現脖子上繞着一條毛茸茸的尾巴,胸口上還橫七豎八地趴着一只睡得正香的胖狐貍。
“……”
阮綠棠揉了揉太陽穴,毫不留情地拎起小狐貍丢到一旁,起身喊店家端水上來。
她的聲音吵醒了小狐貍,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沒來得及離開。
小狐貍頓時清醒,看着緊閉的門窗,又看了看自言自語說着要如何責罵湮星的阮綠棠,急得團團轉。
阮綠棠假裝沒看到,随手開了窗,又走回梳洗臺前低頭掬了捧水洗臉。
小狐貍趁着這個機會,倏地從窗縫中竄了出去。
不多時,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阮綠棠打開門,門外站着端着餐盤的湮星,嘴角彎出一個無辜的笑,軟軟地喊她:“師父,早上好。”
作者有話要說: 湮星:不準有人比我更漂亮!
阮綠棠:扼住湮星生命的喉嚨。
嗨呀,我上一章的作話怎麽被吞了呀,那就在此一并感謝:
殘念的地雷一顆~
時封天城 40瓶,石灰水 10瓶,Y 10瓶,鐘文朔 5瓶營養液~
感謝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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