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時雨露(4)

平心而論, 阮綠棠并不想過多地參與到顧問敬的生活中去,更何況是去見爸媽這樣重要的事。她催促顧問敬解除婚約、哭訴着要個正當“名分”只是為了隔山打牛,給時雨露施壓, 可不是為了去做顧問敬的老婆的。

阮綠棠皺着臉,幹脆利落地回了兩個字:“沒空。”

顧問敬面對她時總是很卑微, 找不出一絲與時雨露對面時的冷漠淡然,阮綠棠想,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被愛蒙蔽了雙眼”吧。

就像現在, 阮綠棠幹巴巴的兩個字絲毫沒有将他擊退,顧問敬很快又腆着臉問道:“怎麽會呢寶寶?你今天沒課,琴行的兼職五點左右就結束了,來得及的。”

顧問敬說的和她今天的行程安排一模一樣,沒有半點偏差。阮綠棠驚訝地睜着眼,往左右看了看。

“???”

“你監視我?”

顧問敬被她的四個問號搞得有點慌,連忙解釋道:“寶寶你說什麽傻話呢,課程表是你自己發給我看的啊。”

“……”

阮綠棠終于從記憶深處調出了這段回憶,她無語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什麽戀愛腦, 還搞互相報備行程這一套!

“棠棠,今天是我父母的結婚紀念日, 晚上有個聚會, 我打算在那裏正式地把你介紹給他們。”

阮綠棠問:“他們?”

“嗯。”

“顧家長輩, 商業夥伴,還有,時家的人。”

阮綠棠又問:“那時小姐也會去嗎?”

“你是問時雨露時小姐?嗯, 她也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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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敬說完,又趕緊補充一句:“這只是因為商業上的往來交情,你不要多想。”

阮綠棠當然不會多想, 時雨露和顧問敬之間的關系有多塑料,她早就一清二楚了。也就是時雨露傻乎乎的,硬撐着在她面前非要給這層塑料加上層不鏽鋼。

阮綠棠想了想,還是假裝體貼地問了句:“你這樣做,會把局面弄得很難看吧,問敬,這樣會不會害得你難做人啊?”

顧問敬:“沒關系的,棠棠,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

為了安阮綠棠的心,他又回道:“我畢竟是顧家的獨子,顧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就算他們不同意,也奈何不了我。”

奈何不了顧問敬,那時雨露呢?

阮綠棠若有所思地沉默一瞬,随即回道:“那我就放心了「愉快」”

顧問敬回她:“乖。”

又問:“棠棠,今晚和我一起,好嗎?”

“……好。”

……

顧氏集團的顧總和妻子的結婚紀念日宴會,在閑置的一棟海邊別墅舉行,是一場很隆重的盛會。雖然說不準前來的賓客究竟是為了祝賀他們堅持了這麽多年的婚姻,還是為了借此在一衆集團高層中找到能夠攀談合作的選項。

時雨露在大門前停了車,立即有服務生打扮的人迎了上去,幫忙把車開到停車空位。有人認出了她,點頭哈腰地将她引到了大廳,在熙熙攘攘的人頭中指了個方向:“時總小時總和時夫人都已經到了,正在和顧總說話。”

“知道了。”時雨露微微颔首,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走去。擁擠的人潮頓時分散開,給她讓了個道。

時雨露在他們這些圈子裏很出名,不僅是因為她過人的美貌、顯赫的家世,更是因為她與顧問敬的婚約。

顧氏與時氏雖然一個是近些年竄起的新秀,一個是幾代傳承下來的家族企業,但在商場都是巨頭一般的存在。而兩家小輩的聯姻,更會将他們的企業推向另一個高峰。

短短幾米的距離,時雨露走了五分鐘。在被不知道第多個人纏住寒暄幾句後,她終于來到了時厲身邊。

時厲時夫人都在,和顧江海與顧夫人小聲說着什麽,雙方臉上都是帶着虛假的親切笑容。

時陽卻沒在他們身邊,時雨露四處看了看,終于在一個年輕女孩堆積的角落裏看到了自家弟弟。

“爸,媽。”時雨露挂上笑容,往父母身邊走去。

時厲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後,才一把抓過時雨露往顧江海身前推:“小露,怎麽這麽沒禮貌,來了也不知道先和你顧伯父顧伯母問聲好?”

時雨露雙手遞上禮物,笑着說:“伯父,伯母,祝你們一年比一年更幸福。這是我請朋友幫忙設計的戒指,作為您結婚紀念的賀禮。”

顧夫人看着盒子,沒接,只是說:“你朋友設計的?”

她這句話一句,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顧夫人久貧乍富,別說衣服首飾了,平日裏連抹布紙巾都是只挑大牌的用。現在時雨露送她一對朋友設計的戒指,她顯然是看不上眼了,甚至還覺得時雨露拂了她的面子。

時夫人跟着尴尬起來,不知所措地看向時雨露。時厲沒說話,臉色黑沉,簡直能擰出水來。

“是,您可能聽說過,摯愛誓約那套珠寶就是她設計的。”時雨露泰然自若地解釋道。

顧夫人臉上表情頓時變了,眼角眉梢都露出喜色:“哎呦,那套珠寶可是很有名的啊!小露啊,你真是費心了。”

她把盒子接過去,拿着戒指和時夫人一起仔細欣賞,看得出來她很中意這件禮物。

氣氛輕松了許多,時厲臉上陰霾散去,嘴角終于露出笑意,和藹地給女兒遞了杯酒。

阮綠棠就是在這個時候登場的。

她跟在顧問敬身後,穿過神色各異的人群,徑直往時雨露身前走去。

時雨露換了條紅色的長禮服,不過比起昨晚她穿去向阮綠棠示威的那條裙子來說,這件設計明顯保守了許多。長袖長裙,只在上面挖了個大方領,露出她漂亮的一字鎖骨。

不過她長相豔麗,即使是這樣中規中矩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卻多了種半遮半掩的挑逗誘惑感。再加上她海藻般的烏黑長發,更襯的時雨露肌膚勝雪,鮮妍奪目。

這是他們的上層圈子,阮綠棠此前從未接觸過,也就免了寒暄客套的義務。她無事可做,索性将全副心神用來欣賞時雨露的美貌了。

只不過她表現出來的欣賞眼神,在時雨露看來就成了赤.裸裸的挑釁。

時雨露迎着四周賓客投來的目光,那種混合着好奇、同情、幸災樂禍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耳邊傳來的竊竊私語,都仿佛成了刺向她體內的利劍。

在這樣的情況下,始作俑者竟然還敢用那樣……那樣的眼神盯着她看!

時雨露捏緊酒杯,手指輕顫,頭腦一片空白。

顧問敬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但是他看也不看時雨露,先依次喊了爸媽,又轉向時厲,禮貌地叫他時總。最後,顧問敬才看向時雨露,疏離地點點頭,說:“時小姐,你好。”

他姍姍來遲,身後又跟着個年輕女孩,對時家的态度又如此冷淡。如此綜合起來,所有人心裏都有了自己的猜測。

顧夫人面色一變,只假裝跟在自己兒子身後的是團空氣,讪讪笑着說:“問敬這孩子性格就這樣,不愛在人前表現親密。”她又轉向顧問敬,嗔怪道,“都是準親家了,還時總時小姐的叫着,不是讓人看笑話呢嘛。叫伯父伯母,還有小露,快。”

時夫人也笑了起來,跟着打圓場:“沒事沒事,叫什麽都一樣,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顧問敬不為所動,甚至又往後退了一步:“關于這件事,我有了新的想法。”

“爸、媽、時總、時夫人……”他頓了頓,接着說,“我和時小姐——”

“顧問敬!”時雨露急促地喊了他一聲,目光中透出一絲哀求。

阮綠棠發現,時雨露臉色煞白,沒了血色,身體也在不住地顫抖,透着股可憐卑微的味道。

但顧問敬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繼續道:“我和時小姐并不——”

“露露!”

這次打斷他的是阮綠棠。

她非常做作地歡呼一聲,從顧問敬身後擠了出來,往時雨露身前湊了湊,态度親昵地說:“你真在這兒啊?”

時雨露睜開緊閉的雙眼,眼中一片茫然。顧問敬也被阮綠棠突然的舉動打得措手不及,一句話說了半截就愣住了,不解地看着阮綠棠,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幾個人各懷心思,一時間沒人開口,空氣也帶着靜默了幾秒。

最後是顧夫人先開了口:“你……”她看看阮綠棠,又看看顧問敬,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

阮綠棠大大方方地笑了起來:“您是顧先生的母親是嗎?阿姨你好,祝您和顧叔叔琴瑟和鳴,百年偕老。”

“啊……謝謝謝謝。”顧夫人懵懵地收下祝福,又問,“你是?”

“我是露露的好朋友。”阮綠棠面不改色地扯了個謊,又戲很足地往幾個長輩身上看了一圈,造作地捂着嘴,露出訝異的表情,“露露沒和你們提過我嗎?”

她嬌嗔地輕輕捶了時雨露一下,又自我介紹說:“你們叫我棠棠就好了。”

時夫人頓時松了一大口氣,驚魂未定地拍着胸脯,臉上露出不尴不尬的笑:“真是的,小露,你怎麽也不提前和我們打聲招呼。”

時雨露含糊地應了一聲:“抱歉。”

顧問敬回過神來,伸手要去拉阮綠棠的手腕:“棠棠,你——”

阮綠棠不動聲色地躲了過去,說:“我找露露有點急事,但是又聯系不上她,正着急呢,顧先生說露露可能來了這兒,所以把我捎帶上了。顧先生,真是太感謝你了。”

她的借口很拙劣,但這樣難堪的局面亟須破解。顧夫人立刻借坡下驢,逮着這個機會又把自己兒子好一頓誇:“這有什麽的,我們問敬就是熱心腸,更何況這是幫小露的忙,應該的應該的。”

時夫人看了看時厲,也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是,問敬這孩子心腸好。”

顧問敬張口想要解釋,但阮綠棠立刻沖他搖了搖頭,不是欲擒故縱的那種,而是很嚴肅地拒絕。

他只好住了嘴,胡亂點了點頭,将這一說法默認下來。

時雨露抿着唇不知道想些什麽,局面逐漸平和下來,她臉上的表情卻不見放松。

阮綠棠偷偷看她一眼,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時雨露瞬間渾身僵硬了起來。

“露……”

阮綠棠剛開口,驀地又有一個年輕男人擠了過來,湊在她臉前看了看,嗤笑了一聲。

是時陽。方才他們幾人的談話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主角中又有時雨露,時陽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晃晃悠悠走了過來,看着阮綠棠,灌了一大口酒,嬉笑着說:“喲,這是哪位美女?難不成是敬哥的小女朋友?”

登時在場幾人臉色就變了。

顧江海不悅地皺起眉,顧夫人也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顧問敬倒是多看了時陽幾眼。

時厲狠狠往時陽往後拽了把,厲聲喝道:“又在說什麽胡話!”

他瞪了時夫人一眼,低聲怒斥:“看你慣的好兒子。”

時夫人敢怒不敢言,默默把時陽拉到了自己身邊。

而時雨露呢,時雨露身子一抖,整杯紅酒猛地灑了阮綠棠一身。顧問敬下意識要拉住阮綠棠,卻被她用眼神逼退了。

好好的一場宴會變成這樣,所有人心裏都不太舒服。

時陽被訓斥一頓,不服氣地嘟囔着:“我就開個玩笑嘛,幹嘛呀?這也不行?”

時厲的目光更兇了,顧夫人護子心切,也陰陽怪氣地哼了幾聲。

在這片亂糟糟的局面中,阮綠棠把時雨露拉走了。

“阮小姐,你要幹什麽?”

時雨露掙紮着把手從阮綠棠掌中抽出來,邊揉着手腕邊皺眉。

阮綠棠關上洗手間的門,這是某間客房裏的私人衛生間,不用擔心有人來打擾。

她靠在水臺上看着時雨露,說:“時小姐,你弄髒了我的禮服裙,又不想對我負責嗎?”

“你……”時雨露耳根又開始發熱,她竭力保持得體的态度,說,“你不要這樣講話。”

阮綠棠無辜地看着她:“哪樣?”

“這樣!”時雨露咬了咬唇,“這樣講話太奇怪了,會讓別人誤會的。”

“這裏……又沒有別人,”阮綠棠裝模作樣地環顧四周,看着時雨露,說,“難道是時小姐誤會了?”

阮綠棠明明比她小了幾歲,可在她面前,自己總是不知不覺地就被她擺了一道,總也讨不到便宜。

時雨露惱羞成怒,緊緊抿着唇,把手背在身後,盯着阮綠棠不吭聲了。

兔子急了也咬人,阮綠棠見好就收:“時小姐,你可要對我的裙子負責啊。”

她穿的是件淺紫色的裙子,紅酒正好灑在了阮綠棠胸口處,留下一片濕潤的污漬。

見時雨露終于肯擡頭直視她了,阮綠棠雙手一撐,輕盈地把自己整個人放在了臺面上,這樣她的胸口位置就正好與時雨露的視線平齊了。

時雨露垂下眼眸,只盯着阮綠棠腳上那雙尖頭高跟鞋看,說:“時小姐,我不是專業人士,還是把裙子送幹洗店處理吧。”

阮綠棠翹了翹腳,軟聲道:“可是我領口這裏都是紅酒,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時雨露拒絕了她一次,不好意思再拒絕第二次。阮綠棠就是吃準了她的性子,又說:“我還是第一次來這種高檔的場所呢,沒想到就出了這麽大的糗。”

她是帶着笑意說的,但語氣中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低落。不管怎麽說,紅酒是她灑的,時雨露心又開始軟了。

她慢慢走到阮綠棠身前,抽出幾張紙巾按在對方的衣領上,時雨露的動作很謹慎,用盡全力在避免與阮綠棠的肌膚相觸:“紙巾只能吸收部分殘餘的紅酒液體,無法消除污漬,阮小姐,回去之後你還是把衣服送去幹洗吧。”

頓了頓,時雨露補充道:“錢我來出。”

她聽見頭頂處傳來一聲輕笑,不過阮綠棠沒再出聲,應該是在安靜地看着她。

時雨露想到這裏,心裏有些別扭,而目光一不小心瞥到阮綠棠衣領深處時,連臉頰都開始發熱了。她只好把視線偏了偏,随口找了個話題。

“阮小姐,顧問敬帶你來是為了別的目的吧?”

阮綠棠“嗯”了一聲,坦率直言:“他說要把我正式介紹給長輩們認識。”

時雨露的手抖了抖,指尖驀地碰到了阮綠棠鎖骨下方的那片肌膚,只不過短短一瞬的接觸,那溫軟滑膩的觸感卻仿佛留在了時雨露的指尖。

她心煩意亂地搓了搓手指,悶聲問道:“那為什麽變了呢?”

時雨露擡眼去看阮綠棠,輕聲又問了一遍:“為什麽你要跳出來,說是我的朋友?”

阮綠棠眨着眼睛笑了:“怎麽,時小姐是覺得我不夠格當你的朋友?”

她故意打岔,曲解時雨露的意思。

時雨露人如其名,性格也像水一樣,溫溫柔柔的,卻怎麽也無法阻斷。她想做的事,總要做成的。想問的事,也一定要問清楚。

于是時雨露往前傾了傾身,離得阮綠棠更近了些,固執地問她:“為什麽?”

“哪有這麽多為什麽。”

阮綠棠一只手從背後拿了出來,輕柔地繞過脖頸,搭在時雨露肩上,這樣看上去,像是她把時雨露整個人嵌進了懷裏。

時雨露心思全部在追問阮綠棠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這點小心思。

“如果你沒有節外生枝,顧問敬就會當着顧伯父顧伯母的面介紹你是他的女朋友,到時候,就算他們不願意也無計可施。”

時雨露攥着紙巾,微微嘆了口氣,好像顧問敬沒有成功,她卻對此感到有些遺憾似的:“你不是想要顧問敬和我退婚嗎,又為什麽不配合呢?”

阮綠棠想了想,說:“如果非要說個緣由出來的話……”

她低下頭,看着時雨露專注的目光,倏爾笑了:“那就是因為時小姐當時的表情,眼睛紅紅的,很委屈的樣子,可憐兮兮的像只掉進陷阱裏的小兔子。”

“所以,我就心軟啦。”

時雨露想了很多種答案,唯獨沒有這一條。她手中還揪着阮綠棠的衣領,怔愣地看着她,心中湧起無數情緒,卻又沒有一個詞語足以貼切地吻合她的感受。

她想說自己不是小兔子,按年齡來說怎麽也算是阮綠棠的姐姐,要她別把自己說的那樣可憐,顯得有些無禮。可她被阮綠棠戲耍怕了,又想先問問阮綠棠是不是又在随口敷衍她。

可她嘴唇嗫嚅,剛狐疑地吐出一個“你”字,就又被一聲尖銳的呼嘯聲打斷——外面燃起了煙火。

是原本就預定好的煙火環節,作為顧江海與夫人結婚三十周年紀念日的慶祝禮,只是這絢麗的花火與現在這樣難堪的局面過于違和了些。

時雨露心想,兒子帶了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到場,又被時陽一句玩笑話戳破了兩家虛僞的平和,今天這場煙火秀顧夫人怕是沒有心思觀賞了。

阮綠棠卻驀地低下頭,抵着她的額頭輕輕叩了叩:“去看煙花嗎?”

時雨露被她突然的靠近下了一跳,下意識往後躲去,可阮綠棠的胳膊禁锢在她的背上,時雨露退無可退。

阮綠棠唯一用力,時雨露就踉跄着撲進了她的懷裏。

“阮小姐!”時雨露難得動了怒氣,一改溫柔的嗓音,壓着嗓子喊她。

可一句“阮小姐”過後,她卻又說不出什麽真正難聽的話,就這樣無着無落地停在了半道。

阮綠棠趁着她哽住的檔口,用手捧着時雨露的臉,微微往上擡了擡,焰火竄上空中,透過洗手間上方那孔小小的氣窗映入時雨露眼眸,炸開成一朵朵美麗的煙花。

時雨露看過無數次焰火,小時候母親帶去的游樂園裏、時陽成年的生日宴會上、除夕當晚的煙花表演,可從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擠在小小的衛生間裏,旁邊的人明明是本該與她勢不兩立的存在,卻溫柔地湊在她耳邊,輕輕說着“看那一朵,多漂亮啊”,吐出的熱氣将她的耳尖都染紅了。

等踢掉細帶高跟鞋,又被阮綠棠拉着坐到了海灘暗礁上,仰頭看着天上一朵又一朵極力怒放,又迅速衰敗的花火時,時雨露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反思。

她是被這暧昧不清的氣氛蠱惑了吧,不然為什麽明知道自己不該與眼前這個人走得太近,卻又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呢?

時雨露沒來由地生起自己的氣來,她正要回去,卻被阮綠棠伸手叫住了。

“喂,時雨露,”她說,“不要為了你弟弟而嫁給一個你根本不喜歡的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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